“涂海燕。”罗成的口吻淡淡的,但仔细听似乎有那么点威严,“纵容恶人等于向他们示弱,你不追究很快就会有下一次,欺软怕硬的道理你懂的,而下一次则意味着变本加厉。”

涂海燕陷入沉思,过了会她抬头,说:“是内衣。”

罗成的眼睛快速地闪了一下,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

“已经丢了两件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涂海燕慢慢移开眼。

“我也没想到。”罗成抬起眼皮环视一下四周,像在缓和情绪,“我在这里住了六年,也是第一次听说,只能怪…”他敛眉,顿了顿,对上她的视线,“你那东西太惹眼。”

他这时的声音像是裹了层细沙,变得低缓而沙哑,间或带着磁性在耳边萦绕,涂海燕的脸不知怎么地就热了。

罗成好像故意撩人一般,继续跟她说:“大冬天的,穿那么惹眼的颜色干嘛呢?嗯?”

涂海燕越发窘迫,咬了咬唇,有点不想理他了,“你去上班吧,我要做饭了。”

“等一下。”罗成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他是手掌宽大结实,将她的手臂整个圈住了,隔着厚重的冬衣,涂海燕也似乎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夹杂着强势的力道,深入骨髓。

“我可是为了你的事情赶过来,你这么快就撵我走?”

“你想干嘛?”

被她果断一问,罗成愣了下,接着轻笑着问她:“你说还能干嘛?”

涂海燕抿嘴,胳膊甩了下,想把他那只手甩开,不过没成功。

“罗成!”涂海燕皱眉,这人不清不楚的这是要做什么,她没心情陪他玩这种暧昧的互动游戏。上次那事还没理清头绪,这会又这么牵扯不清,或许是她把这事看得过重了吧,可她是正经女人,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她看不上,何况刚刚又被那外地女人无端骂了一顿,心里更是烦躁得很。

罗成几乎立刻松了手,“别生气啊,走,我帮你出气去。”

涂海燕明白过来后,摇摇头,“算了,我已经不想要了,膈应人。”

罗成点头,“是挺膈应人的,那就不要了,买新的去,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到的。”他渐渐敛了脸色,浓重的眉宇间看上去竟有些狠戾之色。

涂海燕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知道他那话到底什么意思,脸上忽然一热,罗成抬手覆上了她的脸。

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西装,手却一点也不凉,相比之下,反而涂海燕的脸蛋要冷一些。他的手粗粝而温暖,手心和指腹都有着薄茧,贴在女人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存在感是那么的强烈。

涂海燕早已被他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那双眼睛仍旧清明地望着他,罗成嘴角带笑,低着头,他的手动了动,拇指在她脸颊上来来去去蹭了两下,像是在把玩一件瓷器一般,“这院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涂海燕恍惚觉得他脸上流淌出一种类似温柔的感觉,就像那天晚上,他坐在她旁边和她对视的时候一样。

那种目光,让你的心不知不觉受他牵引。

那种专注,你无力摆脱,只能被动承受。

这是一种陌生的,令人动心的感觉,在涂海燕曾经的人生经历中从未感受过,所以那一刻,她发懵了,像个傻子似的,直白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隐藏情绪。

罗成离开后就来到前面那扇门前,这一排的两间屋里住着两对外地夫妻,具是来这边收购废品的,门口比较凌乱,走廊上堆着几件旧家电。

罗成勾起脚尖,往那门上踢了两脚。

“谁啊?”门内立刻响起一道试探性的声音。

“罗成。”

门内半天没有回答。

罗成没说话,又踢了两脚才说:“给你自己开门的机会,别等老子踹门进来。”

赤果果的威胁,再听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门开了,露出一张满面尘土色的男人脸,“成哥,是您啊…”

罗成抬腿走进去,男人下意识往后退,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比哭还难看。罗成也没走两步,就在门口站定了,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平房里显得尤为庞大。

“今天拿了涂老师的东西?”

罗成的口气不算特别重,却让男人的心颤了一颤,嘴角一抽,转头就朝不远处的女人说:“还不快点拿过来?”

“不必了。”罗成抬了抬下巴,“你碰过的东西,人家还会要么?”

男人尴尬地解释着,额头上都冒了汗,“成哥,都怪我老婆,她从窗户那看到涂老师门口晾的衣服,说也想要一件那样的…”

罗成摆摆手,“不用解释,我没兴趣知道,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大院里惹谁也不能惹涂海燕,明白吗?”

男人愣了两秒,随即将头点得像捣蒜,“明白了,成哥。”

罗成点点头,“明白就好,这次算了,不能有下次。”

罗成走出去,男人松了口气,正要关门,咚的一声,走廊外面传来一声钝响。

几分钟后,男人开了廊灯来到外面,白天收来的旧冰箱门上赫然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作者有话要说:这事没完,绝对的。

第 15 章

涂海燕这一晚睡得不太踏实,原因不是被人倒打一耙的憋屈下不去,却是因为后来罗成的出现。这人是对她有意思,她看出来了,要不然几次三番这么撩拨挑逗。

她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她是离过婚的人,对待二次感情会显得更加小心谨慎。

何况,她才刚刚离婚,思想上根本没准备这么快开始另一段感情。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可她还是烦躁得睡不着。当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那人带笑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涂海燕呼一下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找到吴云慧的号码,她现在特别想找人倾诉。

电话响了好几声,吴云慧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明显被惊醒的沙哑和生硬:“怎么了海燕?”

“我睡不着。”

吴云慧在那头好笑,“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怎么,为情所困?”

“你怎么知道?”

吴云慧不过是跟她开玩笑,没想到竟然真说中了,顿时就来了精神,“谁啊,快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考参考。”

涂海燕跟吴云慧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便说:“我邻居。”

吴云慧哈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哎呀,这下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培养出奸*情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涂海燕是真的心里烦,没心情开玩笑,“你说男人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特认真对待这事?”

涂海燕总觉得罗成对待她的态度有点顺手牵羊,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发生点什么正常,不发生点什么倒不正常了。

罗成几次三番和她暧昧,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那么,涂海燕对这样的感情是没办法接受的。

吴云慧好笑起来,“你是结过婚的人,这点问题都看不透,倒还来问我?”

涂海燕当即沉默了。

然后,吴云慧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补救说:“这样吧,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再细说。”

人烦闷时,很多时候都只是想找一个突破点释放心理的那股压抑,虽然一通电话并没有让涂海燕的心事解决,可她心里已经好多了,放下电话后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第二天涂海燕比平时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学校要放假了,这是最后一天上班。

涂海燕背着包走到前面那排的墙角,昨天骂过她的女人正在走廊上刷牙,看到涂海燕,女人朝她笑了笑,快速地抹掉嘴边的泡沫,身体往前倾了倾,一副要搭讪的样子。

涂海燕没做任何表示,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直接就出门去了。

因为是最后一天,家长接孩子都比较守时,放学时间一到,孩子就陆陆续续被接走了。涂海燕和班上的另一个老师一起检查了一下物品,做好善后工作后又一起离开。

那个老师也没骑车,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唉,本来放假了,还想跟我老公去香港玩呢,谁想还要排节目,这下全泡汤了。”

涂海燕单肩挎着包,双手插在口袋里,听到这话转过头瞧了那老师一眼,说:“每年不都这样,跑不掉的。”

小城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过年前都要组织一次文艺大汇演,政府企事业单位都要参加,相比其他单位幼儿园老师们的节目向来是最精彩的看点,几乎每年都拿第一名。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很多老师不光要以演员的身份参加汇演,还会被其他单位请去帮忙排节目,涂海燕今年就被一个熟人拉去给一中的一个班级排舞蹈了。

“每年跳来跳去都是那些人,光是演员就占了大半场,真正看表演的能有几个?对这种演出我真没兴趣,明年我得跟黄园长说,我不参加了。”那老师还在为自己去不成香港而愤愤不平。

涂海燕心里有事,也无暇理会别人的唠叨埋怨。

两个人走到路口,那老师突然问涂海燕:“哎,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朋友。”涂海燕心无旁骛地回答。

“不用回去给老公做饭吗?”

以前同事们约她去逛街,她经常用这个借口搪塞掉,其实也不算是借口,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査广伟尽管嫌弃她做的饭菜,可相比让他自己做饭,他觉得还是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她有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公,表面上大家都夸她贤惠,其实呢?

涂海燕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她怕老公。

有些知道他们当年事情的人,更是把这过错归功于涂海燕自己,说她是自作自受,谁让她当初那么现实呢?

离婚的事,涂海燕并未对同事们说起,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师见她神色不对,想到她之前的难处,也没好意思多问,就在路口跟她分手了。

涂海燕到吴云慧那里的时候,吴云慧正给一个老主顾做护理,涂海燕就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吴云慧做好护理,给店员交代了一声,就开车和涂海燕出去了。

“去哪儿?”上车后,涂海燕靠在椅背上问。

“东城山庄。”

涂海燕猛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吴云慧,“去哪儿?”

“东城山庄啊,怎么了?”吴云慧瞥她一眼,因为开着车很快就把脸转过去了,那弯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底细。

涂海燕现在基本确定吴云慧是在拿自己开涮,所以没说话。

小城就那么几条街,那么几家叫得上名的饭馆,当车子往通往山坡的那条路驶去时,涂海燕不淡定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涂海燕这会已经坐正身体,整个人都侧过来了。

吴云慧把着方向盘,看都没看她,“东城山庄啊,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随便找个地方吃吃就可以了,干什么来这里?路又远,菜又贵,去别的地方吧。”

这条路比较偏,路上车辆稀少,吴云慧转过头看着她了她一眼,啧啧出声:“瞧你那个紧张相,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涂海燕觉得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走那么远。”

“谁让你走了?不是有车。”

涂海燕被这话噎住,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就随着车子颠了一下,车子过了大门口的减速带,涂海燕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很快车子又经过了保安亭,涂海燕目不斜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是错觉吗?

“哟,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知道我们要来,他就在门口迎接呢。”

涂海燕这才转过头,此时车子已经驶到停车位置,就停在最外围,涂海燕一转头就看到外面不远处站的人正是罗成。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那儿和人说着话,在如今的生活里,黑西装不是什么稀罕物,很多时候并不会产生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如果这身衣服穿在一个身高腿长,身材一级棒的人身上,视觉效果就只能用养眼来形容了。

罗成的站姿很随意,他微微弯着腰,背脊勾成一道完美的弧度,他低着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仰着脸望着他。

那不是山庄里的工作人员。

涂海燕的眼前忽然被一团暗影挡住,她这才回神。

“发什么呆,下车啊。”吴云慧走到她这边替她开了车门。

涂海燕抓起手边的包,胡乱地蹬腿下车,才迈开一步,就被吴云慧捞住手臂扯了回去。

“往哪儿走啊?”吴云慧一脸嗔怪地看着她。

涂海燕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吃饭吗?”

吴云慧瞪了瞪描绘得浓墨重彩的眼圈,恨铁不成钢一样看着涂海燕,“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人就在那儿站着呢,不去打声招呼?”

说完也不给涂海燕反应的机会,直接拉着就往那边去。

涂海燕被拉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想挣脱已经来不及了,罗成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涂海燕觉得,此刻她要是再跟吴云慧拉拉扯扯,缩头缩脑往后躲,那就跟傻瓜差不多了,只好认命被拉到的罗成面前。

“原来你在这工作,我来这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咋都没见过你?”吴云慧的声音带着客套和寒暄,一听就知道是相熟之人。

罗成朝她笑了笑,转过脸去时,目光快速扫了涂海燕一眼,最后回到他面前那人脸上,“你回去吧,我有朋友来了。”

面前站的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孩。因为只有女孩才会有那么坦荡无邪的眼神,和不用掩藏喜怒哀乐的随性张扬。

她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看着涂海燕和吴云慧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剔和不以为然。

“行,那我先走了。”女孩子转过头看着罗成,眼里带着笑意,撂下话:“我还会再找你的,反正我有你的电话。”

罗成什么也没说,目送她走了两步这才背过身去。他看着吴云慧云淡风轻地说:“小人物,哪能每次都让吴经理看到?”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场景切回到了之前。

吴云慧瞥到他胸前的工作牌,笑得人畜无害,“哟,您还真谦虚。”

罗成不以为意,抽动嘴角笑笑,问:“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