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叶留下斑驳的碎影,风过竹林,树叶沙沙作响。

“涂海燕。”风声里,他忽然开口,“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命理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何况…”

涂海燕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怎样?”

他眼神幽幽,回答说:“老子的命硬,别说你,就算妖魔鬼怪,他也不能奈我何。”

涂海燕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就笑了,“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回换罗成笑,男人的笑声爽朗又放肆,阳光,风声在那一刻都失了颜色。

只是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里面渐渐流淌出一股复杂难辨的神色,涂海燕看不真切,也没法问,男人在心里的对她说的话,她自然也听不见。

罗成和涂海燕当天就回城里了,罗母总归是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罗母的精神已经好些了,亲自将他们送到车上。

她站在涂海燕这边,对她说的还是那句话:“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涂海燕还是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放心好了。”

车子开了,后视镜里的几个人越来越远,拐过一个弯,彻底看不见了。

“涂海燕,我能不能问一句。”罗成忽然开口说,“你和我妈有什么事约法三章吗?”

“你不是知道吗?”涂海燕反问。

罗成哼了一声,说:“我只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涂海燕说:“你想多了。”

“是吗?”罗成随口回复了句,好像并不需要她回答。

涂海燕想了想说:“还不就是你三叔公以前给你算过命的事,我跟她说我不信的,就算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会丢下你。”

罗成笑了一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这还差不多。

日子依旧忙碌,涂海燕是家里、中心、大院三边跑;罗成是工地、大院、山庄三头忙。

一个暑假下来,两人都晒黑不少。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运转,别的不说,光是竹雕厂,订单已经增加了好几倍,生意在城里几乎形成垄断之势。

罗成告诉涂海燕,他们买排屋的日子不远了。

涂海燕自然高兴,两人决定在开学前去外面玩一次。

涂海燕在网上搜索了一点资料,两人讨论后决定去青岛。

涂海燕做了攻略,网上定了机票和酒店,然后在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出发了。

夏日的北方城市,太阳一样热烈,因为这个原因,罗成每天只在上午的时候和涂海燕出去玩玩,午饭后就回酒店,到了晚上再出去逛逛街。

只是涂海燕往往到了晚上也不想出去,原因自然是有的。

一个下午都在酒店的床上窝着,罗成能放过她吗?

这家伙现在完全是饱暖思那个啥,一挨着床就拉着涂海燕没玩没了地浇灌她,说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简直岂有此理啊。

涂海燕总觉得他是不干正事来了。

罗成却不赞同,说:“这才是正事,用不了几个月咱就能住上排屋了,到时候,你得给我生两只猴子,要不然房子太大,空得慌。”

涂海燕莞尔,“谁给你生猴子,要生自己生。”

罗成一把拉住她,压身下:“小娘们,欠收拾是不是?”

结果就给收拾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临行头天晚上,涂海燕接到吴云慧的电话,吴云慧首先表示了一下对他们这种双宿□□生活的羡慕,随后便说起一件事情来。

涂海燕握着电话,手指不受控制地慢慢圈紧了。

放下电话后,涂海燕转头去看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男人,大大的一只蹲在地上,黑色的旅行箱在他面前都变得渺小起来。

涂海燕看着看着,眼睛渐渐有刺痛,过了会她转开眼,看向落地窗外,这时候,她好像觉得心里也有点发堵了。

生活啊,你怎么才能消停点。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三章之内能搞定这文,结果越写越多,看到昨天的评论里有人说要生包子了,好像蛮激动的,包子肯定会有的,氮素…你们要保证不打死我,我才说。

第 50 章

涂海燕压着心事没和罗成说,两个人在青岛度过最后一个愉快的夜晚。

虽然她不说,但并不表示罗成永远不会知道,第二天飞机一落地,罗成就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他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

回到大院后,罗成把行李放下就去了竹雕厂,他跟涂海燕说的是:工厂里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涂海燕没多问。

罗成离开后,涂海燕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那头很安静,对方却压着嗓子喂了一声,接着涂海燕听见走动的声音。

“有事吗?我正在开会。”

“余敏辉。”涂海燕直接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愤怒和苍凉,“你是不是见不得他好?是不是?”

“海燕,你说什么?”

涂海燕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说什么你已经听不明白了是吗?也对,你早就不是以前的你了,踩着别人的血肉之躯往上爬,这就是你成功的秘诀吧?受教了。”

“海燕!”余敏辉的口气变重了一点,“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涂海燕说,“你告诉我,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该怎么看?”

那头沉默,隔着无线电,涂海燕听见对方呼气的声音,他似乎生气了。

余敏辉到底还是忍住了火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下来,他跟涂海燕解释:“酒店的计划早在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当时没有选到合适的地方。”他说着顿了顿,“这其实是今年县里一个招商引资的项目,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海燕,我希望你能理智看待这件事。再说我跟他现在是合作伙伴,我要真的想整他,上次那件事就不会那么轻易算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涂海燕说:“你上次肯放过他,不过是基于利益考虑,因为在Y城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余敏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余敏辉沉默了,涂海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是一个什么表情,但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只想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余敏辉,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

挂了电话,涂海燕把行李收拾妥当往竹雕厂走,到了那儿正好碰到罗成和谢师傅从里面出来,两人边走边在商议什么。

看到涂海燕,罗成住了嘴。

“你们要出去?”涂海燕问。

罗成点点头,说:“有点事情要处理,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别等我吃饭。”

涂海燕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走后,涂海燕也骑车出去了。

她其实也没地方去,不过就是找吴云慧多了解一点情况。

“酒店这个计划我的确是早就听余敏辉说了,去年你们演出那晚,他就和我说过,等工厂那边稳定下来后,就去物色个合适的地方。”吴云慧说。

停了一会,她又说:“不过这次我听说是县里主动找的余敏辉,那块地方他们早就想折腾了,一直没寻到好的项目,这事也是赶巧了。”

涂海燕说:“竹雕厂的生意不错,将来发展不会差的,他们要这么折腾干什么呢?”

吴云慧叹了口气,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罗成这些年在Y城混得风生水起,估摸着也让不少人眼红了,再说,他们那些人不折腾能有什么油水捞?”

涂海燕了然,吴云慧的话让她觉得这事已经不会有转机了。

人算不如天算,回去她劝劝罗成,反正这几个月,竹雕厂的本钱早就赚回来了,算起来他们也不亏。

再者,厂子开在哪里不是开,设备技术都是现成的,重新寻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

这么一想,她倒是看开了,心里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回来后,她去竹雕厂帮忙整理货单,顺便等罗成他们回来。

傍晚的时候,罗成才和谢师傅一起回来,见到涂海燕的时候,谢师傅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涂海燕觉得他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又不好问。

直到他们出门的时候,谢师傅才对走在后面的涂海燕嘱咐了一句:“回去劝劝他,他今天情绪很激动。”

其实表面看起来,罗成的情绪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还是安静又沉默,回到住处后,涂海燕问罗成,“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罗成没回话,先点了支烟,抽了口,才说:“你都知道了?”

涂海燕倒了杯水放在他跟前,说:“嗯,我听慧慧说的。”

罗成似乎有点烦躁,烟抽了两口就掐灭了,端起水杯灌了大半杯水。

涂海燕看到他呼吸起伏的胸膛,心跳不知怎么的就加快了,她伸手按住他搁在桌上的手,感受到他明显一僵。

下一刻,他的手翻转上来,握住了她的。

他是坐着的,抬眼看她的时候,涂海燕清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带着一种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狠厉。

涂海燕心里忽然觉得不安,她缓缓坐上他的膝头,附过身趴在他肩膀上,说:“如果价钱合适,我们就别和他们争了,工厂在哪儿都能开,实在不行,我们去上次你们卸货的仓库那边租两个店面也成,那边租金还便宜。”

涂海燕的侧脸贴在他耳际,因为靠的近,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反应,虽然他没说话,但是她知道,他心里不平静。

“罗成,你答应我好不好?”涂海燕侧过脸,在他耳廓上亲了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虚扶在她腰际的那只手才缓缓加重了力道,“好。”他回答说。

涂海燕低低地笑了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她难得主动,罗成自然回吻,过了会儿,他拉开她,说:“做饭去吧,晚上继续。”

涂海燕听到他说这话,脸居然发热起来,“讨厌。”她笑着推开他,起身去厨房了。

罗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越来越幽深。

涂海燕不知道,这一次,这个男人彻底欺骗了她。

几天之后,上门谈判的人被罗成轰了出去,据说他当时一手拎着一个人的领子将人丢出去的。

幼儿园已经开学,那刻的情况涂海燕并没有见到,她只是听院子里的人跟她复述的。

“涂老师,你劝劝他吧,那天在县里他也是这么激烈,要不是我拦着,他估计连领导都要揍了。”谢师傅忧心忡忡地对涂海燕说。

“其实他们给的条件也不算亏待咱们,成哥这么精明的人,他怎么就看不开呢?”

涂海燕无心多听,随意附和了两句就回去了。

罗成正在洗菜,涂海燕对于这个时间他在家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可眼下,她无心管其他。

涂海燕把他的手从水槽里拉起来,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罗成仰头看着水槽上方的墙壁,“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以前我并没有这种归属感,可现在,这些房子都是我的,这里就是我的家,现在让我离开,我不甘心。”

他转过脸,看着涂海燕,强调:“涂海燕,我不甘心。”

涂海燕听得眼眶发热,明明不是在说什么悲伤的事情,她心里却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悲痛来,她说:“一定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们去那儿重头开始。”

罗成笑了下,说:“以前不管经历什么,我从不在意,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可以让我屈服,可是现在,我突然发觉,原来有些事是我控制不住的。”

涂海燕把头埋进他胸口,忍着眼泪说:“没关系的,就算这个厂子没有了,我们还是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们有工作,有我家里的生意,还有那么多弟兄跟着你,我们会过得比现在好的。”

罗成站着不动,过了会儿才说:“我已经离职了。”

涂海燕心里一痛,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罗成,算我求你好不好,别和他们斗,别和他们斗…”

罗成慢慢抬手抚上她的背,“涂海燕,我现在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和他们斗到底。”

涂海燕在他胸前哭了出来,“你要是不肯听我的,我就…”

“怎样?”罗成摸着她的头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就搬走。”她终究是狠不下心肠说出那两个字。

谁想,他却嗯了一声,说:“你当然要搬出去,对外你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去骚扰你了,而我,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眼泪慢慢干了。

有些事终究是偏离了轨道。

涂海燕第二天真的搬走了,临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去了吴云慧家里。

吴云慧对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哎,他让你走,你还真的走啊,我就不信你不走他还能把你丢出来?”吴云慧一边替涂海燕整理东西,一边数落她。

见她不说话,吴云慧又说:“要不,我去和他谈谈?他是聪明人,为什么这次这么看不开呢?”

涂海燕这时候才抬起头,说:“他不是看不开。”

“那是为什么?”

涂海燕没有回答,却问:“如果你几次三番被捉弄,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打回去啊。”

涂海燕又说:“如果被命运捉弄你认不认命?”

吴云慧愣了愣,“海燕,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