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你他妈疯了吧。”猴子吼道。

大头这回没理他,只看着罗成。

罗成没说话,两只眼睛和他对视,喜怒不辨。

大头笑得阴森,“怎么,你怕了?没想到你罗成也有怕死的时候,你放心,我肯定不要你命,毕竟我也不想惹官司。”

刚刚混战过的大院,此时一片安静,偌大的大院子里,放眼瞧过去几十口人,无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此刻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些人的眼睛都只看着一个方向。

秋风吹过,有声音飘来:“好,我答应,希望你说话算话。”

作者有话要说:罪过,罪过…

第 52 章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涂海燕上,第二节是另外那个老师的。

上完课后,她就回到办公室,有些无所事事,她就想,下班去大院的时候路上该买点什么菜回去呢?

罗成已经不在山庄工作,这意味着这一个月来,他都是自己生火解决温饱。

然后涂海燕又想,不行不行,傍晚已经买不到什么好菜了,要不现在抽空出去一下?幼儿园往下走五百米就有个小菜市场,开市晚,收市也晚,东西也还全的。

涂海燕看一看墙上的挂钟,犹犹豫豫。

“海燕,你来一下。”正巧园长来找她,涂海燕只好收起心里的杂碎。

“明天放假了,你帮我一起把橱窗弄一下吧。”园长说。

涂海燕这时想起,对呀,明天是国庆节了,七天假呢。

涂海燕不纠结了,起身和园长去外面。

橱窗就在门卫室边上,里面都是孩子们画的画,按年级分成三栏,外面罩着玻璃门,可以来回推拉。

涂海燕推最外面那一栏的时候,发觉有点卡,推不动,手上不免使大了点力气,这回推开了,只是放在下面那只手被卡了一下,食指指腹被卡在玻璃和凹槽之间。

十指连心,顷刻间出了血。

涂海燕抽出手指,低头看着,鲜血染红了指头,滴落在脚下。

“呀,弄伤了?”园长见她呆在那里半天不动弹,不免回头看一眼,略带惊讶。

门卫室里有医药箱,园长带她来到里面,替她清洗了创口,最后贴了一张创可贴。

“海燕,没事吧?”

涂海燕抬起头,那刻也不知在想什么,样子呆呆的,连摇头的动作都变得迟钝。

园长叹了口气,知道她最近心思重,本想拉她出来活动活动,免得无事坐着胡思乱想,谁想她心不在焉,还弄伤了手。

“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别人来弄。”当下也没也多说什么,园长就让她回办公室了。

涂海燕恍恍惚惚回到办公室,同事们正热烈讨论着什么,嘻嘻哈哈乐成一团,见到涂海燕,顿时敛了笑。

涂海燕没有觉察,只坐在位置上反反复复地想:我要不要中午就过去?

大院里,此时一大帮人的眼睛都看着中间的两个人,一个面色坦然地站着,一个手里握着一根铁棍,踱步上前。

“成哥…”猴子最后一次劝罗成,“这小子他妈是存心阴我们,你别上他的当,大不了我去坐牢。”

罗成说:“别傻了,去坐牢你一辈子就毁了,你不想和小娟结婚了吗?她还等你去给她家送彩礼呢。”又拍拍他,“我以前在部队练过这种挨揍的功夫,没事的。”

猴子难过得想哭,说:“事情是我惹的,我替你挨好了。”

罗成伸手捏了捏自己紧实的手臂,肩膀往后活动了一番,听到他话,歪头看着他笑,“你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人一棍子就能把你抡飞了。行了,别跟女人似的在这叽叽歪歪,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你。”

说完,给他一推,猴子倒退好几步才立稳,眼睛却不肯离开分毫。

大头拎着铁棍子已经立在他右前方。

罗成站稳妥了,双手拽成拳头,浑身肌肉硬邦邦的鼓了起来。

“来吧。”他说。

大头抡起铁棍子,眼神狠狠的,手里攒足了劲。

第一次,棍子横在他坚实的小腹上。

罗成抬眼斜瞧过去,对他笑了笑。

大头眼里懊恼,拖着棍子走到他左后方。

第二次,棍子打在他肌肉贲张的背上弹了回去,大头觉得手心发麻,虎口刺痛。

受打的人却歪过头,又是一笑。

“最后一次了,你得言而有信,不然,别说我,你这一群弟兄都看不起你。”

大头简直不可置信,心想,这人真是铜墙铁壁不成?又想,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得让他倒下,让他把我受过的屈辱都尝一遍,这样我才有威信啊。

大头在后面上上下下打量他,棍子慢慢提起来,扬上去,眼神渐渐充血,带着弑杀的冲动。

铁棍落下了,罗成身体上没有任何感觉。

他只觉得脑子里麻麻的,像是过了电,耳朵里也嗡嗡的,好像叫人塞进一群苍蝇。

这感觉有点难受。

他不由睁大眼睛,扬起了头,蓝天白云之间,有金光闪烁,火光跳动。

细看又出现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白纱,妆容精致,翩然走来。

他想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只在心里对她说:涂海燕,我信命的。

三年前错过,这就是命。

若不是,谁又逃过了?

它来了,天黑了。

涂海燕在办公室里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下课铃声响了,吃饭时间到了,她得去教室里伺候孩子们吃饭。

她起身往外走,手机搁在抽屉里,这边才出门口,抽屉里就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声带着音乐一起。

走出门口的人听不见了。

小孩子们从教室里一涌而出,走廊里显得很拥挤,有孩子跌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

涂海燕一边走一边嚷:“慢点走,别跑。”

孩子们上了厕所洗了手又回到教室里,涂海燕和另一个老师已经将饭菜打好放上了桌子,每人一个小餐盘,一碗汤。

孩子们都做好后,涂海燕给自己盛了碗饭,学校的菜还是不错的,荤素搭配有肉有汤,涂海燕端着碗,看着盘子里的红烧肉,一时觉得没胃口。

“海燕,你怎么不吃啊?”她的同事在一旁问。

涂海燕摇摇头,“没什么,早上多吃了一个包子,胃里有点顶。”

同事点点头,“那就喝这个蚕豆汤吧,这个清淡的。”

涂海燕吃得慢,期间同事看她无数次,她也没有觉察。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卫室的大叔过来叫涂海燕:“涂老师,门口有人找。”

涂海燕立刻放下碗跟着出去,到了门口看到是小娟,正觉得奇怪,对方已经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哄哄地说:“嫂子,成哥受伤了,你快和我去医院。”

涂海燕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此时也来不及多问,只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

说完就跑上楼,先去跟园长请了假,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包下楼来。

小娟是从山庄直接过来的,猴子让她来通知涂海燕,因为电话打不通。

所以小娟带给涂海燕想讯息并不详细,“今天拆迁的一大早就去了,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成哥为了保护猴子,自己被打了。”

涂海燕也没多问,心里却想,这人总是这样逞能,她这回一定要收拾他一顿,不然他总以为自己好说话。

到了医院,两个人直接往急诊室里去,里面却没人。

正巧有护士经过,涂海燕就跟人询问。

护士打量她一眼,回答说:“那人送到市里去了,伤得很严重,这里处理不了。”

涂海燕这时候想,原来他伤得还挺严重,那么,她还是不收拾他了。

“嫂子,那我们现在去市里吧。”小娟转过头来询问她。

涂海燕说:“好。”

然后两人去外边拦了辆出租车。

救护车是十多分钟前开走的,如果开得够快,说不定能赶上。

上车后,涂海燕才发觉自己手机已经被打爆了,直接关机,怪不得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那么烫。

小娟给猴子打了个电话,开的免提:“我跟嫂子在一起呢,你们到哪儿了?”

“快到动物园了。”

小娟看了涂海燕一眼,又问:“成哥还好吧?”

那头静了静,声音低低说了句:“他会没事的。”然后就再也没出声。

电话开着,两头都安静。

小娟问:“猴子?”

猴子说:“先挂了,到了再说。”

小娟收起电话,对涂海燕说:“他说没事。”

涂海燕点点头,“对,没事。”

终究是差了那么十几分钟,出租车始终没有追上救护车,何况,救护车可以一路呼啸直接开进医院,涂海燕她们却只能在医院门口下车,然后一路跑着去急诊室。

市医院的急诊大楼又很大,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人根本没有往急诊室送,而是直接送去手术室了。

市医院实在太大了,两人又不熟悉地方,七绕八绕,最后才找到。

原因还是因为猴子这个标志:他一身是血站在手术室门口。

涂海燕看到他那一身血迹的衣服,以及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感到了头晕目眩,偏偏这时候,猴子忽然就冲过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涂海燕觉得这个场景跟她预想得不太一样。

“嫂子,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连累成哥,嫂子你打我吧,你打我一顿吧…”

猴子在她脚下失声痛哭,涂海燕被他哭得烦躁而心慌,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猴子,你这是干什么?”小娟把他拉起来,“成哥还在里面做手术呢,你在这儿哭哭啼啼干什么?”

猴子捂着脸,也不回答,哭得像个小孩子。

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兄弟,他们走过来对涂海燕说:“路上已经注射了一针强心针,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强心针?那是什么东西啊?

涂海燕完全没有主意,只是茫然地想。

想着想着,头脑就开始恍惚了,脚下虚虚的,好像人也没了重量,整个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3 章

涂海燕晕倒在手术室门口。

受刺激而晕倒,在她的人生里算头一次经历,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虚弱,随便吓一吓就能晕倒。

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遇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你的世界因他而颠覆。

涂海燕并没有失去意识多久,猴子他们把她扶在旁边的长椅上时,她慢慢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还是在手术室门口,心里一叹。

猴子见她醒了立刻打发其他人去叫医生过来给她看,涂海燕连忙拉着他,说:“我没事。”

猴子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涂海燕说:“嫂子,我已经对不起成哥了,你要再有事,我,我…”猴子想说自己死不足惜,可是想到那个死字,又着实忌讳。

涂海燕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事,就是刚刚急的,现在没事,放心好了。”

其他人也知道她是伤心过度而已,身体不会有大碍,也就随她了。

罗成的手术做了很久,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再到深夜。

涂海燕从来没有试过,原来有些等待可以这么漫长,漫长得让你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分成了无数更小的刻度。她心里冒出无数相互悖论的想法,有时候她自我安慰地想,手术一直在持续,说明是有希望的,不然医生早出来跟他们宣布了,这种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她又有另外的想法,她想着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自己,她该有多遗憾。

因为没有和他在最后一刻相见。

涂海燕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不能自拔,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开那该有多少,如果她今天果断请了假去看他该有多好。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是深夜两点,外面等待的人早已心力交瘁到麻木不仁,以至于门缓缓拉开的时候,都没有人及时站起来。

医生走出来也是一脸疲惫。

“手术是成功的,病人的信念也很强,只是他的后脑受伤实在太严重,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幸运的话,三五天他就能醒,不幸的话,他有可能永远也不会醒。”

“永远也不会醒?那是什么意思?”猴子急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