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若有所思:“呃,我也有点感觉……”

“对吧对吧,都很欠揍。”

“白、范——”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嘛,”白范咧嘴坏笑了半天,然后收敛起笑容,正色看着陈涛,“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沈宁那孩子不错。”

陈涛看了白范半天,颇为语重心长:“恭喜你加入同志阵营。”

“啥玩意乱七八糟的,”白范险些内伤,“我是说你,要找……也该找个这样的……”

“靠,你现在是不逮谁瞧着都像同性恋啊。”陈涛拿着根烟,左转右旋的把玩着。

“前两天晚上下班儿,我看见他在胡同口和人亲嘴来着。”

陈涛手轻轻抖了一下,香烟落到了桌上:“你看清了么,男的?”

“废话,不然我能鼓动你残害祖国幼苗么。”白范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呵,这世界他妈的快大同了。”

“喂……”

“白范。”陈涛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嗯?”

“你到底瞧不上鹿小雨什么地方?”

白范皱眉苦思冥想了很久,才问:“那你到底瞧上了他什么地方?”

陈涛似笑非笑:“佛曰,不可说。”

“切,你压根说不出来吧。”白范撇撇嘴,离开吧台巡视去了。

陈涛望着白范的背影,有些出神。然后,缓缓的眨了两下眼睛。

好容易熬到了夏末,鹿小雨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他觉得自己已经距离变态色魔的境界不远了。天天他巴不得把自己洗干净放陈涛嘴边,他就需要陈涛张一下嘴,真的就一下,什么后续工作都不用他来,结果倒好,人家大灰狼还偏偏就不吃肉了。

鹿小雨这个郁闷啊。从开春就这样,如今此状态已经持续了快半年。可看着陈涛恨不得一天七十二小时的拼命劲头,鹿小雨又觉得自己挺没劲的。就算做不成人家奋斗大道的助推器,也别成为拦路机啊。鹿小雨,不想招人烦。

夏末秋初的天气是热得最厉害的,也是最伤人的,所以电视台很人性化的休起了高温假。虽然只有两三天,但加上周六周日,也算舒坦。休假的前两天鹿小雨几乎是睡过去的,果真应了那句夏日炎炎好睡眠。到了周六的时候,他忽然突发奇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就我,我就向山走去。

于是,午后一点,鹿小雨凭着零零碎碎的记忆终于摸索到了陈涛的网吧。要不是牌子还是开业那块,鹿小雨真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刚开业那阵子他总来,后来和大米饭吵得多了,他就几乎不过来了。没想到,短短一年,这里已经变得让他不再认识。

门面宽敞多了,窗户亮堂多了,客流凶猛多了,层次上升多了。原来鸟枪换炮真是只是一眨眼的事,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陈涛已经带着他的事业跑得老远了。

鹿小雨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一会见了陈涛怎么说呢,说我想你了所以来探班?那还不如杀了他。说我顺路过来看看,咳,也太假了。说……靠,鹿小雨有点懊恼,小爷我大驾光临还需要什么理由,我高兴,我乐意!爱谁谁!

总算找回老佛爷感觉的鹿小雨,轻轻动了动手腕,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竞技状态。然后推门进了网吧。刚一推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清凉空气弄了一激灵。外面天气太热,以至于鹿小雨有点不适应网吧内过强的空调冷气。

“啧,电费这么贵,也不知道省着点。”鹿小雨一边扑棱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念叨。同时还不忘四周环顾,搜寻陈涛的踪影。可看了半天,除了吧台里那个一百辈子不见他也不会思念的大米饭之外,就是几个从没见过的小孩儿穿梭在座椅之间。

鹿小雨悄悄猫起身,避开大米饭发呆的视线范围,轻轻踱到大厅一角,找到个看着比较清闲的网管,低声问:“你好,请问陈涛在么?”

打从鹿小雨一进门,张豪就注意到他了。在网吧干的时间长了,哪些是来上网哪些是来找人,张豪扫一眼就分辨得出。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但也许是这个人的感觉和以往的客人通通不一样,所以张豪多看了几眼。格格不入,张豪只能这么形容门口那个人和这里的关系。这和网吧的规模档次无关,哪怕有一天这里成了全市首屈一指的高档网络连锁,他仍然会这么认为。

总觉得,游乐场更适合他呢。张豪被自己不着调的想法逗笑了,浅浅的扯起嘴角。然后,他看见那个人像做贼似的悄悄往自己的方向走。那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越的是地雷区。接着,那个人停在了自己面前,再然后,他问,陈涛在么。

张豪觉得这是他进入这间网吧以来,遇见的最有意思的事情。张豪知道自己是个无趣的人,所以他总期盼着某一天,生活能噗的一声掉点乐趣下来。而如今,够意思的上帝如他所愿了。也许这是巨大波澜前的一个小浪花,也许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后续的小小波纹,不过他无所谓,海啸和浪花都比平静的死水强。

“呃……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咱能来点反应不?”鹿小雨可怜兮兮的皱眉。虽然张豪的思维正在大脑内的高速公路上驰骋,可他的表情在鹿小雨看来,除了木讷没有第二种归类。

正当鹿小雨郁闷而张豪元神出游的时候,沈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轻轻抬头指向里面:“正在里面休息,可能睡着了……”

“哦,谢谢。”鹿小雨对沈宁轻轻点点头,然后绕过视频区要往里面走。全副注意力都是陈涛的鹿小雨,没有感觉到后背那道复杂的探寻目光。

沈宁看着鹿小雨的背影,张豪有趣的看着沈宁。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这是当张豪看见白范猛然犀利起来的目光之后,唯一的感慨。

“等一下,你干嘛?”白范从刚刚就开始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那感觉就好像懒散的气场呼啦啦的散开,然后刮进一阵呛人的薄荷风。结果等他回过神儿来,果然看见了不速之客。于是他立刻纠正比喻,不是薄荷,是风油精。

“我找陈涛。”鹿小雨有点郁闷,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避过去。有时候他也奇怪,怎么一看大米饭就不顺眼,那气儿就不顺,反之,大米饭亦然。明明他俩也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最后,鹿小雨只能把这归咎于孽缘。

“他刚进去休息,你等会儿吧。起码让他睡个好觉。”白范这话句子主干绝对没毛病,但那些个助词副词和语气拼起来,就有了那么点别扭。

鹿小雨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是暗指陈涛搁家里休息不好。再延伸,那肯定是自己闹腾呗。于是鹿小雨语气从不怎么友善变成了不友善:“敢情你是为他好,我就是折腾他了。要不是这破网吧,他能一天到晚累那样吗?”

邢捕头说得好,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事业。

“什么叫破网吧!合着陈涛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拼着,就落这么个评价。”白范从一开始看见鹿小雨,就觉得陈涛为他这么奔命不值,而现在,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

“大米饭,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我……”

“你叫我啥?”

鹿小雨有一瞬间的怔忪,咳,怎么办,一不小心把绰号喊出来了。

那厢鹿小雨不知所措,这厢白范几乎抓狂。他,一个不算英俊但也称得上潇洒不算睿智但也称得上机灵不算风度翩翩但也称得上仪表堂堂的大好青年,到鹿小雨那儿就成四毛钱二两的东西了?!

“老板,结账。”

——有人喜欢闲逛,有人喜欢歌唱,有人喜欢斗地主,有人喜欢往枪口上撞。

“没功夫!”

——得到这样答案是绝对正常的。

当然,此时此刻受到如此待遇而拍案而起的顾客,也是相当正常的。

“你什么态度!你是老板吗!把你们老板找来!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这客人估计练过,吼起来玻璃都跟着颤悠。

一墙之隔的陈涛,正在酣眠。他做了个梦,梦见和鹿小雨去北海道滑雪,天朗气清,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雪山让人心旷神怡。可当他们手牵手从最高的陡坡往下滑时,忽然天摇地动。也许是地震,也许是雪崩,也许是别的什么天灾,他们慌乱得不知所措。当牵着的手分开,当另一个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们只能看着,然后卑微的无能为力。陈涛想喊,但怎么都喊不出声,他想伸手,人却忽然落进巨大的黑洞……

腿胡乱蹬了一气,陈涛终于醒了,被吓醒的。还没来得及理清梦中的混乱,他就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有熟悉的,那是白范,有陌生的,似乎是客人,还有……鹿小雨的?!

陈涛想也没想穿上鞋就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就见鹿小雨在吧台那里和白范又掐起来了。这回还不光他们俩掐,外带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在那吵吵嚷嚷。柜台已经围了一群人。虽然搞不清状况,但陈涛已经觉得脑袋仁都在疼,上午刚刚应付完这附近来挑事儿的混混,连带的损失了好几台机器,本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结果又来这么一出。心情,已经不是用糟糕能够形容的了。

招呼傅天伟沈宁劝走了看热闹的顾客,陈涛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客人摆平,这才揉着太阳穴看着真正的漩涡中心:“说吧,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范和鹿小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皱眉。这可以表达三个涵义,一,看对方不顺眼;二,事件有点莫明其妙谁也扯不清;三,总之混乱和他们俩都脱不了干系。

还是白范先开了口。只见他扯扯嘴角,有些自嘲的说:“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反正我俩就是犯冲。”

鹿小雨气鼓鼓的控诉:“什么犯冲,就是你看我不顺眼,你老和我找茬!”

陈涛皱眉。虽然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起码现在白范已经做了高姿态,于情于理鹿小雨都应该顺梯子往下爬而不是逆着水流向上去。思及此,对着鹿小雨的语气里就有了些不耐烦:“行了行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省得你俩过会儿再来这么一出。”

鹿小雨瞪着陈涛,觉得一股巨大的委屈从心底直涌上胸口,然后在整个身体弥漫开来。但他不想示弱,如果可能,他更想扑过去揍人。但最终,他也只是倔强的仰起头:“你是不觉得我特像来找茬的?”

陈涛有些疲惫,他下意识的去看周围,除了那几个小孩儿总往这边瞟,客人都已经不再注意这边。心多少放下来一点,陈涛叹口气,然后压低声音,有那么点哄的意思:“晚上回家咱俩再研究,大不了让你把满清十大酷刑都操练一遍,成不?这毕竟不是在家……”

鹿小雨本来刚刚在大米饭那儿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让陈涛这么一弄,有气儿也没处发了。于是,只能把自己憋得更难受。呵,本来还想着搞个突然袭击弄点惊喜啥的,这倒好,上赶着找不痛快来了。鹿小雨忽然觉得自己特白痴,放着好好的高温假不休跑出来发疯。

低着头,鹿小雨把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可等他把骄傲的头再度仰起时,那上面却找不到哪怕一丝丝的脆弱。他定定的看着陈涛,然后露出一个炫目的灿烂笑容:“那你赶紧把自己洗干干净净的,等着晚上的皮鞭子蘸凉水。”

陈涛目送着老佛爷起驾回宫,直到那努力挺得直直的脊背,消失到街巷深处。

鹿小雨回家路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始购置刑具。不就满清十大酷刑么,鹿小雨发誓绝不让陈涛失望。左手拎着热水袋,右肩扛着小木梯,后背再挂个搓衣板,鹿小雨可谓满载而归。

一切收拾妥当是在傍晚,鹿小雨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盘腿坐沙发上开始冥想稍后即将进行的复仇计划。

六点,鹿小雨确定了酷刑的先后顺序。

七点,鹿小雨确定了下手的凶狠程度。

八点,鹿小雨想入非非的太尽兴,以至于口干舌燥喝了半瓶可乐。

九点,鹿小雨决定如果陈涛再不回来,就上升到近代二十大酷刑。

十点,鹿小雨心胸宽广的又给陈涛宽限了几分钟。

十一点,鹿小雨眼皮开始打架。

十二点,鹿小雨确定陈涛又夜不归宿了。

当满心鼓鼓的气势蒸发得一干二净,对着空旷的房间,鹿小雨不知所措。手上的戒指因为银的氧化性,而不复最初的熠熠生辉,但在明亮的灯光下,还是刺痛了鹿小雨的眼睛。

“不扒你层皮我就不叫鹿小雨……”

——独自抱着枕头入睡的怨念,恶毒的,让人心疼。

第34章[VIP]

浑浑噩噩的到了七点,鹿小雨被闹钟吵得脑袋发涨。不良的睡姿加上一夜的不安稳导致鹿小雨现在全身酸痛。

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动作不是关闹钟,而是拿过手机。显示屏一如既往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小小信封或者画着小叉的电话。鹿小雨忽然想笑,就昨晚那睡眠质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早就起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要不说你傻呢……”自嘲的自言自语,鹿小雨想着早晨是吃康师傅还是面包片。

一步三晃的走到冰箱面前,哗啦一下,冰箱门被不怎么温柔的扯开。鹿小雨有片刻的怔仲。他马上意识到刚刚给自己设定的早餐范围实在太多狭窄。展现在他眼前的,除了红彤彤的康师傅,干巴巴的切面面包,还有微波咖喱,午餐肉,挂面,老干妈、蘑菇酱、饼干以及罐头等等,如果他没记错,冷冻格里应该还有速冻饺子包子金银小馒头和南瓜饼。

那么,这些足以开特色小吃节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汇聚到冰箱里的呢。鹿小雨绞尽脑汁使劲的回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对微波咖喱有点印象。这位客人第一次光临是在三个月前,被陈涛拎回来的。他还记得当时把咖喱从微波炉里端出来的时候,特兴奋的向陈涛宣布,自己会做饭了,结果招致极端鄙视。但是那浓香的味道,他一直记得。

似乎就是从那儿之后,冰箱再也没有空过。先是主食,然后是副食,再然后是各种水果、小菜、酱……

轻轻关上冰箱门,鹿小雨走到窗口,外面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共同交织成一片晨间协奏曲。生活总是这么的忙,节奏总是这么的快,鹿小雨知道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每天机械的上班,下班,抱怨工作,抱怨同事,抱怨朋友,抱怨生活。却对一切的悄然改变,无所察觉。

陈涛从来没给过他钱。以前是真穷,那么现在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为两个人的生活花一分钱?冰箱永远是满满的,电费卡煤气卡里的余额似乎总也花不完,简易的双人床怎么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扩大了型号,连材质都变成了舒适的好木头?突如其来的一切让鹿小雨恍惚,他怎么可以忽略这么多,他怎么能够忽略这么多!

——那陈涛呢,是不是也和这个屋子一样,已经变了而自己却还不知道?

鹿小雨后悔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改正。自觉的把特色刑具统统丢掉,鹿小雨想着等陈涛回来,也许,呃,该道歉吧。

“对不起?靠,这也太直接了……”

“我错了……呸,太丢人。”

“你原谅我吧?啧,我也没做啥特伤天害理的啊……”

“我喜……嗯,还是算了,牙疼……”

由于非常白痴的为怎么开口道歉纠结了近半个小时,鹿小雨华丽丽的迟到了。小朋友们在摄影棚里眼巴巴的排队站了着二十多分钟,才终于等来小鹿哥哥领跳晨间操。

那边鹿小雨正喝着心灵鸡汤,这边的陈涛就没此番觉悟了。那个鹿小雨辗转难眠的晚上,他正为了维护网吧安稳的经营环境而全力以赴。最后甚至惊动了警方。好在终于有惊无险,小混混们是彻底了解此地不宜做买卖了。

“喂,今儿你就早点回去歇着吧。这有我就行。”白范被陈涛一分钟打十五个哈欠的样子弄得特愧疚,连忙赶人。

陈涛也不和他客气,休息室里那小破床实在难以弥补他丢失的睡眠:“那我先回了,有事儿打我手机。”

“知道了,”白范摆摆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给你家那祖奶奶带个好。”

“怎么的,觉得愧疚了?”陈涛打趣道。

“靠,总觉得像欺负了小孩儿似的……”白范愤愤不平,“他那面相占老大便宜了……”

陈涛乐出了声。拍拍兄弟的肩膀,一步三晃的离开了网吧。

路过超市的时候,陈涛踌躇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他没忘鹿小雨走时候那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以眼杀人,自己要就这么直愣愣的回去,那铁定直挺挺的出来。得,小涛子就得有小涛子的本分对吧,连白范都要给鹿小雨带好了,自己要不哄哄,没准儿那家伙就能气呼呼的一辈子。陈涛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因为气鼓鼓的鹿小雨总是很有趣儿。

不过,总觉得有点舍不得呢……

陈涛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小家伙笑眯了眼睛的样子。

“为啥最近都不笑了呢……”想不通的念叨着,陈涛把火锅材料装满了购物篮。

鹿小雨在楼道里,就闻到了飘香的火锅味。他上楼的时候还想着,这是谁家改善生活哪。结果用钥匙一开门,满室飘香扑鼻而来。浓浓的美食气息包围中,陈涛用胳膊拄着下巴,一副标准的幼儿园小朋友等阿姨讲故事的姿势。

鹿小雨不自觉的就弯了眼睛:“你是不是知道我买了搓衣板啊……”

“必须的,不买不符合你性格啊。”陈涛被鹿小雨的笑容弄得浑身舒坦,赶紧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吃饱了才有劲儿。我都洗巴干净了。”

鹿小雨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毛:“怎么总觉得你有阴谋……”

陈涛备受打击,表情瞬间哀怨。

火锅吃的很愉快,俩人一直战斗到快十点。直到见了锅底,才不得不收了筷子。鹿小雨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一步都不想动,慢慢的,就有了睡意。

“喂,别睡着啊,还等着你皮鞭子蘸凉水呢。”陈涛赶紧推推鹿小雨。

“这玩意儿还带主动要求的?”鹿小雨被弄得哭笑不得,然后仰头舒服的叹口气,“我现在就是条刚刚吞了头大象的蛇,走不动……”

话没说完,鹿小雨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敢情整个人被陈涛扛了起来。没等他吱哇乱叫,陈涛已经大踏步的抵达罪恶的温床。

激情来得太过突然,鹿小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只得任由陈涛摆弄,到最后,整个人都酥软了。混乱中,他想到自己本来预备道歉的。这下好,完全用不上了。他又想到原本今天是准备和陈涛把网吧的事情掰扯清楚的,结果也什么都没说。

陈涛燃起了一只烟,隔着空气中的白色粉尘颗粒对鹿小雨龇牙乐。鹿小雨明白那意思,不就是酷刑没用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么。切,靠蛮力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有力气瞪我是吧……”陈涛闲闲的笑。

鹿小雨气嘟嘟的翻了白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其实他很想和陈涛说说那天的事儿,说说大米饭,说说他们俩,可眼下的气氛,横看竖看都不合适。鹿小雨害怕哪句话两人没说好,结果再谈崩。好不容易得来的和谐时光,鹿小雨格外珍惜。

很奇怪,错综复杂的电视台都没有改掉鹿小雨的任性,他却最终,在陈涛这里学会了顾忌。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气温下降的很快,十一月份,就已经刮起了凛冽的风。天气预报说寒流提前来袭,鹿小雨偶尔会去喝一袋板蓝根。

陈涛依旧忙碌,那个和谐的夜晚是只能绽放十二小时的昙花,并不会改变什么。就像我们小时候淘气的摔伤,膝盖流血,那么就一定要就碘酒消毒然后擦上红药水。吹气也许能缓解一时的疼痛,却解决不了根本。

伤口,依然。

十二月底,电视台包下一家酒店吃年夜饭。上至台长科长,下到剧务打杂,统统有份儿。年夜饭也算是各事业部门的惯例了,无非就是领导说几句,大家挨桌给领导敬个酒,然后用吃吃喝喝展望一下美好未来。对待此类活动,鹿小雨的策略就是用最少的酒敬最多的领导,用最多的力气吃最多的菜。

晚上七点,年夜饭准时开席。果然,台长又开始发表讲话。鹿小雨记忆力不佳,但仍然觉得领导说得长篇大论特像去年的那套,只不过改动下日期。

好容易熬完了繁琐的仪式,待电视台全体同仁共同举杯之后,鹿小雨终于心安理得的开始风卷残云。

“喂,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鹿小雨刚把嘴塞满,身旁天天健康栏目组的伙计就敲他脑袋,这哥们儿总喜欢敲他脑袋,“赶紧拿酒,没看大家都给领导敬去了吗。”

“就是都去了我才不去啊,挤来挤去无聊不,你得给领导喘口气吧。”鹿小雨嘟囔着,“等人少了的……”

“等人少了领导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再去他就烦了知道不?”

“我还没吃饱……”

“你就知道吃!”健康小伙说着一把将鹿小雨拉了起来,“走走走,赶紧的。”

鹿小雨老大不愿意的,但又一想反正这酒是逃不掉的,早敬早解脱,也就随着去了。不意外的,领导的圆桌旁,端坐着陆朗先生。隔着几层人墙,鹿小雨都能看见他笑得桃花朵朵开。

“对了,等会儿咱们再敬陆主任一杯,”健康小伙在鹿小雨耳边悄悄说,“人家修行期满,要升了。”

鹿小雨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朗起码会锻炼个两三年呢。一年就招回,看来上面真的很期待这个人才。客套的给台长敬了酒,鹿小雨终于和陆朗正式面对面。

“陆主任,我祝你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健康小伙说起话来还挺中听。鹿小雨赶紧跟着他一块举杯,毫不愧疚的瓜分了人家的半份祝福。

“谢谢谢谢,以后还有需要大家支持的地方呢,我们相互照顾。”陆朗笑得那叫一个和蔼,那叫一个有风度,喝酒也不含糊,干得爽快。

鹿小雨强迫自己干了整杯,任务完成正准备离开,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了。回头,对上陆朗似笑非笑的眼神:“鹿小雨同志,我好久没找你谈谈思想了。”

鹿小雨头皮发麻。陆朗言下之意很明显,确实,他躲了这个人几乎一年。

健康小伙那眼色不是盖的,一看领导有私聊的意思,赶紧识相退下:“主任,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又换另一桌敬酒去了。

领导这桌是最繁忙的,几乎没有吃菜的空隙,四面八方的各色员工这个敬那个敬总有数不清的由头。鹿小雨被陆朗拉着坐到了桌边,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跟着一起喝喝喝。鹿小雨本来就烦,这下更是郁闷,他发誓,再喝下去他一定会抓狂。

“喂,陈涛,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电视台……”

“对不起,陈哥刚刚出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