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公交站,顾自听着音乐,转头,发现那个会画画的男人在对她招手微笑。

男人带她去海边采风,在树下向她单膝下跪。

和他的孩子见面,在喧闹的麦当劳里笑得有些僵硬。

开始和他出双入对,脸上渐渐有了明媚的笑容。

23岁的生日,在家门口等到半夜,没有等到神秘的礼物,手上拿着四张大海的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孤零零坐在阶梯上听王菲的歌。

隔天清晨,发现家门口有一封信,里面依然是一张去A城的车票,还有一张大海的卡片,只是那棵椰树又长大了一些。

24岁,不顾男友和家人的反对,一定要再回A城打拼。

在杂志社找到娱记工作,在街上兴奋地打电话。

深夜跟踪一个小明星到夜店门口,却被秦牧的保镖发现,被狼狈地拽到他面前。

一个人住,悠闲地在超市买菜挑水果。

被小明星欺负,泼了一身的水,开始留意新工作,却还是决定干下去。

夜晚穿梭在人潮中,在一个巨大的LED屏幕前停下来,LED上的广告语是:我想有个家。

男友盛匡来A城找她,想住宿,被拒绝,两人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激烈争执。

再度和好,两人手牵手逛街,脸上是幸福的微笑。

经过婚纱店前,一个人抬头望着橱窗里的华丽婚纱,脸上是满满的向往。

24岁的生日,特地回家,在家门口等到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黑色西装,在脚边发现了一束玫瑰花,抱着西装疯了一样在街上四处寻找喊叫,大声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可是没有人回答。

在樱花树下,踟蹰许久,含笑答应了男友的求婚。

男友走后,在家门口的阶梯上一个人呆坐了很久,陪伴她的,只有深夜寂寞的路灯。

丁冬捂着嘴失声痛哭。

那一张张照片背后,是她掺着痛和快乐的青春岁月,她在那一张张黑白影像里看到伤心的快乐的孤单的绝望的幸福的自己。

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随心所欲地释放自己,她不知道有个人偷偷看了她那么多年。

她在笑的时候他是否也跟着笑,她在哭的时候,他又是否会心痛。

是的,从19岁开始,每一年的生日,她总是带着等待的心情回到家,甚至不惜红着脸跟老板请假,只为了在那个夜晚等待那份神秘的礼物,那每年一张的大海卡片,是她每年一次的期待,也是她生活的曙光。

每一年那一天的等待,仿佛成了本能,那份期待深种在她心里,那是她和那个人之间的约定,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原来他并不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原来他早就已经在了,七年时间,他从未离开。

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偷望她,用那双深情的眼睛。

孤独守望七年,他只在每年的那一天不再隐藏自己,用他的方式递给她一张蔚蓝色卡片,他向她传递些什么呢,那棵椰树对他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眼泪像是脱线的珠子成串涌出眼眶,丁冬哭到不能自己,漫长的毫不知情的七年,他是用什么心情在凝望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看着她与别的男人牵手约会。

可是既然放不下她,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为什么眼睁睁看她投入别人怀抱,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19岁的时候,他们就该在一起了。

他在寂寞守望,她何尝不是等待多年?

他们蹉跎了那么多年。

房间里灯光骤然大亮,丁冬转身,哀戚的目光与门口的男人对上。

秦渊眼眶湿润,与她痴缠对视。

丁冬的身体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宝宝。”秦渊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

丁冬却连连往后退,歇斯底里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决定从我的生活消失,为什么又回来?!”

秦渊一个箭步冲上前搂住她几乎崩溃的她,哽咽道,“宝宝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要听!”丁冬捂脸痛哭流涕,“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

秦渊耐心地轻拍着怀中爱人瘦削的肩膀,一下一下,仿佛在对待易碎的洋娃娃。

眼前是整墙的照片,每一张都熟悉到骨髓里,他的眼里含泪,“宝宝,给我时间听我解释,好吗?”

丁冬哭得肩膀一颤一颤,无限委屈,她沉寂在那些老照片的记忆里无法自拔,“我每年都会等…我明明在等…可…你为什么才回来…”

她明明每年都在等他,冥冥中期待着什么,可每一年的等待都是落空,那种失望的心情会让她沮丧好一阵。

到了后来,她甚至说服自己那是一个无聊人士的游戏,她应该一笑置之,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恋爱了,她选了一个男人,想要跟他携手走完下半生。

可是在她亲手杀死了自己心底的期待后,他却选择在这个时机介入她的生活。

丁冬哭得更凶,甚至开始捶打秦渊,他们明明可以有一个更美好的开始,为什么他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再度出现,令她的生活面目全非。

秦渊内心激荡,红着眼眶将丁冬搂得更紧,“对不起宝宝,回到我身边,让我用下半生偿还你好吗?”

丁冬低头捂脸,心乱如麻,“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秦渊抬高她的下巴,望着她盈盈泪眼,低头缱绻地吻去她脸上的热泪,“乖,不要害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会阻拦我们的人了。”

丁冬的睫毛轻颤,此刻她像一支悲伤又温顺的猫咪。

“我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抓着脑袋,满脸困扰,“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急,”秦渊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秦渊拉着丁冬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然后打开了投影仪,丁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投影的墙,神情开始隐现不安。

身旁的秦渊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拉入怀里,在她耳边亲昵耳语,“别怕,那是我们的过去。”

丁冬怔怔的,“那棵树…”

光影一闪一闪打在秦渊严肃的脸上,时而晦暗,时而明亮。

“那是我们初吻的地方,那棵树,见证了我们的爱情。”他在她耳边深情地说。

秦渊望着怀里的女人,眼里流出悲伤,“多少个台风海啸过去,那棵树依然还在,所以我相信,这是天意,我们的爱情没有死,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爱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丁冬泫然欲泣,今晚的一连串打击让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那么多年,我居然完全没有想起你。”

见丁冬陷入深深自责,怕她情绪再度奔溃,秦渊柔笑着抚摸她的背,指了指投影墙上笑颜如花的少女,“宝贝快看,18岁的你!”

丁冬面容呆滞地转过头去,再次僵住。

墙上,扎着羊角辫的美丽少女对着镜头烂漫微笑,她甜美娇嫩,好似一个发光体,身上聚敛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芒,美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身后是蔚蓝色的大海,她穿着短裙,学梦露做那个经典的捂裙动作,一脸青涩的妩媚。

下一张,穿着高中校服的她背着书包走在海边公路上,回眸一笑,头发依旧乱乱的可爱。

再一下张,她蹲在花圃里眯眼娇笑,身旁是同样笑得傻傻的花花,他们的面前是那块木牌,上面写着:羊羊和花花的秘密花园。

最后一张,23岁酷酷的挺拔美少年秦渊出现在照片里,他英俊的面庞青涩孤傲,薄唇紧抿,穿着背带牛仔裤的娇美少女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漂亮纯净的大眼睛却没有看着镜头,而是一脸忐忑地偏头看着身边高大帅气的男孩,仿佛很不确定他是不是愿意跟她一起入镜。

秦渊的眼睛也定格在墙上那张娇嫩生涩的脸上,这张照片曾经陪伴他度过异乡的夜,如今朝思暮想的人乖顺地呆在他怀里,泪湿盈睫,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柔软。

他恨当时年轻的自己。

这张是他们唯一的合照,而当时他还是性格别扭孤僻的私生子,虽然向往温暖,他却习惯性地拒绝他生活里唯一的那抹阳光。

那张照片,是丁冬求周景宣帮他们拍的,她央求了很久,他才勉强答应。

那时的他还没完全厘清对身边这个女孩的心意,当着朋友面,他没有去拉她的手,虽然当时表情冷酷的他,其实爱死了她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小动物一样,让他只想微笑蹂躏。

其实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呢?

秦渊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怀里人冰凉的小手,发誓永不放开。

他的唇在她的耳边亲吻流连,“你看,那时的你多傻。”

丁冬痴痴傻傻地望着他,像个漂亮呆滞的洋娃娃,她还没从一连串现实里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喜欢这个梦,却又害怕下一刻会突然醒来,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丁冬。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青春单调乏味,没有白马王子,没有怦然心动,只有疲于应付的学业。

却原来,她的青春,曾经在那片海滩,如烈火一般那样恣意燃烧过。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照片,软濡的声音轻轻的撩拨人心,“我那个时候,好像个傻瓜啊。”

“两个相爱的傻瓜。”秦渊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吐。

丁冬回过头来,满脸的渴望,“告诉我吧,全部。我想不起来的,你全告诉我。”

秦渊摩挲她的脸颊,“我会的,宝贝,但我们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一秒,他再也抑制不住对于爱人满腔汹涌的爱意,站起来抱着她,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第37章 迷宫的尽头(4)

丁冬像只受惊的兔子任由他抱着,她看到了他眼里迅速升腾起的热切,却没有挣扎,只是温顺地搂着他的脖子。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秦渊深邃的眼越来越热烈,那里燃烧着爱的热焰。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有多爱她,那么多年,那么辛苦,那么孤独。

他渴望她的温度,他冷寂多年的心需要她的温暖,让他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

宝贝,你是我的故乡。

第二天中午,丁冬幽幽醒来,揉着眼睛看着身边凹陷的床,迷迷瞪瞪的,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他人呢?上班去了?

思念如潮水涌来,她蓦地跳下床,草草洗漱,手忙脚乱穿上了衣服,拎着裙角就开门跑下了楼。

秀嫂见她难得如小女孩般毛毛躁躁,对着书房的方向朝她努努嘴,丁冬害羞地点头微笑,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就在眼前了,常常在梦里出现的声音也越来越近,那么真实不再遥远,丁冬的心逐渐忐忑,反而放慢脚步,踮着脚靠近。

她扒着门,探头偷望门内的男人。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讲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文,丁冬听痴了。他打完电话依然没有动,静静伫立着,望着窗外一个正与小伙伴玩捉迷藏的小女孩,小女孩偷偷钻进小花园安静地蹲着,一边还探头探脑地朝栅栏外张望,根本没有注意到房子的主人已经发现她。

小花园里的调皮小女孩,窗内沉默的背影,那画面如此熟悉,丁冬突然感到心痛难抑,同时脑海里奇异地跳出了一副画面。

同一个书房,同一个花园,同一片海,甚至同一个位置。

挺拔却阴郁的少年站在落地窗边,如囚鸟一般望着窗外,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短裙的娇俏少女突然出现在窗外,她玩得满头大汗,隔着窗户朝他做鬼脸,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少年却没有看懂她的唇语,少女恼怒,跺了跺脚就跑开了。

她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去,她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阳光。

少年的目光仿佛更暗淡了。

但是女孩很快就回来了,这次手上拿着一张纸一支蜡笔,在地上写写画画,然后把纸贴在玻璃上对少年咧嘴笑。

哥哥,我们去钓鱼吧。

丁冬惊得连连后退,双腿无力地靠在墙上,差点站不住。

她终于看到了少女的脸。

那分明就是她的脸!

更年轻,更明媚,更美好。

她想起来了,哪怕那仅仅是一瞬而过的片段,但已足够她震撼。

她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朝他走去,视线逐渐模糊,然后她双手伸出,如倦鸟归巢般在他身后抱住他。

秦渊全身一震,不敢相信地低头望着圈住自己的纤纤玉手,然后听到身后人轻轻说,“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迷路了这么多年,终于回到故乡。

你是我的故乡。

此时的秦渊也被这几个字感动着,再也没有比这几个字更能让他感动。

她说她回来了,心甘情愿回到他的人生里,不再飞走。

他的小鸟,终于不会再扑翅离开。

落地窗倒映出他温柔无比的脸,那上面写满迟来的幸福,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回来就好。”

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小温馨,秦渊看了一眼手机,掐掉,无奈隔了一会手机再度响起,典型“周景宣”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风格。

“喂,小美人在你身边吧?让她接电话。”周景宣在电话里连寒暄都免了,一张口就要和他的女人说话。

秦渊不悦,“她跟你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说秦大少爷,她十八岁跟我疯玩的时候你还在苦哈哈地寒窗苦读呢,这回本少爷过生日,你一定要把小美人带来啊。我说你还玩金屋藏娇这一套啊,家宴你都带去了,这回你可以不来,小美人一定要…”

秦渊不耐烦地掐了电话,耳根清净了,转身对上了丁冬亮晶晶的漂亮眼睛。

“谁的电话?”

丁冬刚才偷听了一点,觉得打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周景宣。

秦渊并不回答她,见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蹙了蹙眉,“怎么不穿鞋?”

下一秒他就把丁冬打横抱了起来,丁冬“呀”了一声惊呼,面红耳赤地气呼呼瞪着他,双手还是不忘搂着他的脖子。

秦渊爽朗大笑,“那家伙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金屋藏娇。”

正在客厅拖地的秀嫂见到秦渊抱着丁冬亲昵地出来,知道两人的隔阂已经全消,也跟着笑弯了眼睛,很识趣地低头乐作隐形人。

丁冬小心地瞥了一眼秀嫂,见她笑意外露,娇嗔地瞪了一眼秦渊,“快放我下来,秀嫂在呢。”

秦渊不以为然,“她会慢慢习惯的。”

丁冬气得拍了他一下。

主卧里,丁冬被压在门背上,被迫承受秦渊热情如火的吻。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丁冬讪讪地放开秦渊的钳制,“我去接电话。”

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盛匡打开的,在她身后的秦渊也见到了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颇有占有欲地环住了她的纤腰。

他舔舐她的耳朵,轻轻啃咬,“宝宝,你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丁冬回头与他对视,抿着唇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盛匡已经出来了,那么也该是摊牌说分手的时候了。

秦渊满意地吻了吻脖颈处娇嫩的肌肤,养了一段时间,他很满意他的宝贝不再如之前那样又黑又瘦,叫人心疼。

丁冬接通了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盛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兴高采烈,嗓门也一改之前颓废,声音高亢,“丁冬,我终于出来了,宝贝想我吗?我可是想你的很,一出拘留所就给你打电话了,之前辛苦你了,你在家吗?我过来找你,我们好好说说话,好吗?”

腰上那双手勒得丁冬喘不过气来,她转头瞥了一眼身后阴沉无比的男人,说,“匡哥,我…我早就搬家了,我们约个地方见个面吧,我有话跟你说。”

那头的盛匡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蔫了,他听出了不对劲,“丁冬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出来了,我已经没事了,我保证再不犯错,我的钱也够买房子了,接下来我们就能结婚了,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丁冬在心里叹了口气,“下午三点,我们之前去过的露露咖啡见。”

下午三点的咖啡馆内,丁冬静静坐在窗边,人淡如菊,对面的盛匡却看痴了眼。

他一直知道对面的女孩是养眼的,却从没发现,她可以如此让人着迷。

几个月不见,她白了,人也胖了一点,肌肤粉嫩到好像能掐出水来。

就如初见般让他惊艳不已。

盛匡的眼里闪过一丝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