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成脸色有些难看,别开脸,低声说了一句:“果果说,等她能站起来,再说结婚的事。”

“她说她的,你未必要听啊,她每次在电台里提到她的男朋友,说的都是你怎么好,特别幸福,你别说你不知道。”

肖宇成吸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下个月,我会陪她去国外手术,那边的医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成功率也高,他们看过果果的资料,说站起来的希望很大。”

唐朵一顿,直勾勾的看着肖宇成:“你说真的?”

“真的。”

唐朵立刻问:“要多少钱。”

“钱的事你不用”

“我问你要多少钱?”

肖宇成叹了口气:“钱的事我们早算过了。你这些年寄回来的钱,还有我的积蓄,还有你爸妈手里的存款,加起来足够了。”

唐朵点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靠着案台不说话。

她不说话,肖宇成也没吭声,两人一同望着窗外,气氛是进屋以来前所未有的祥和。

当年那场意外,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明明前几天梦到的时候,感觉就发生在昨天。

如果唐果的腿好了,如果好了如果

唐朵正想的入神,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微信,是张迅:“对了,苗小超的学生证还在你这里吧?”

唐朵回道:“在,怎么?”

张迅说:“我把你的车取回来了,放楼下了,我现在上楼来拿。刚才取车的时候在修车行碰到他了。车行的伙计说,他天天过去等你过去,要跟你当面道歉,希望把学生证还给他。人家还说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再犯,还说以后要跟那老板一起修车,勤工俭学。”

唐朵:“好,那你上来吧。”

放下手机,一抬眼,对上肖宇成的目光。

唐朵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语气淡淡的问:“如果手术没成功呢?”

肖宇成一怔:“什么?”

唐朵:“虽然说成功概率高,可是凡事都有意外。我想知道,如果没成功,你要怎么办?”

肖宇成停了一秒,动了动嘴唇,说:“结婚,我会立刻和果果结婚。”

他还用力点了下头。

唐朵目光笔直的盯了他一眼:“好,这话是你说的。”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唐朵放下杯子去开门。

肖宇成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对了,你刚才跟那报亭老板说了什么,他那么害怕?”

唐朵脚下一顿,立在门边,漫不经心道:“哦,他拿果果威胁我,我说让他试试看,我不仅要废了他,家里还有一个没用过的绞肉机,刚好拿他的脏东西去喂狗。”

唐朵边说边拉开门,对上门外的张迅。

“进来吧。”

第19章

张迅进门和肖宇成打了照面, 两人都是一愣。

张迅心里称奇,这还是第一次在唐朵的屋里见到外人,还是个男人。

唐朵从门后拿下一个背包, 翻出苗小超的学生证, 一边介绍说:“肖宇成,我妹夫, 仁爱医院急症科大夫,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找他。”

张迅立马“呸呸呸”了三声,跟肖宇成打了个招呼。

唐朵将学生证递给张迅,又对肖宇成说:“这是张迅, 我现在工作的同事, 也是本地人。”

肖宇成朝张迅点了下头,问:“你们是同事?什么工作?”

唐朵没接茬儿。

张迅见状, 也不敢多嘴,他们这行本来就不能到处张扬,理解不了的还以为是偷鸡摸狗骗人的勾当。

沉默两秒, 唐朵抬了抬眼皮, 问肖宇成:“你还有事?”

肖宇成一顿, 面不改色地说:“有,我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

话落,也不等唐朵说话,转身就拐了进去。

洗手间的门刚合上, 张迅就凑到唐朵旁边, 小声说:“以我男人的直觉告诉你, 他不是尿急。你猜,他能翻出什么?”

唐朵一手撑着台子,慢条斯理的说:“卫生巾,卫生棉,眼药水,隐形眼镜,护肤品,手纸,洗发水,沐浴乳”

张迅翻了个白眼,将唐朵打断:“行了行了,我说,他真是你妹夫?”

唐朵扬了扬眉,几个意思?

张迅又问:“他对象就是你那个做电台主播的妹妹,唐果?”

唐朵:“我就一个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迅:“哦,我就是好奇,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家里就这个妹夫来看过你,看你好像还有点防着他。”

唐朵垂下眼皮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你提过,你家里有个远方表弟,很讨厌,四处惹是生非,还被仇家追着打上门,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他现在人呢?”

张迅一愣,没搞明白怎么话题绕到这里,却还是说:“跑路了吧,好几年没见着人了,他爸妈都说就当没生过他。”

唐朵“嗯”了一声,抬眼,漫不经心的笑了:“我在唐家,就是你那个远房表弟一样的存在,又作又闹,闹的家宅不宁。不过,我没等我养父母下逐客令,就自我放逐了。”

张迅听傻了。

隔了一会儿,张迅才琢磨过来:“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高中还拿过区里的辩论赛一等奖?”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唐朵听的怔住,这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张迅居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

“嗨,你那时候可是你们学校的资优生啊,尖子人物,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在聊你,我想记不住都难。后来看你和我考上一个大学,我还吃惊呢,你的成绩不应该啊!就是一直没好意思问你。”

唐朵笑了。

张迅也有不好意思的事?

唐朵说:“学习好和闹事作死之间冲突么?我那时候就是又爱学习,又爱闹事。后来想还是专心一件事的好,就把学习放下了,成绩自然下滑。”

唐朵的语气半真半假,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张迅一阵无语,气氛也有些尴尬。

张迅又把话题转开:“哦,对了,我还记得当时好多女生天天聊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叫什么xiao什么cheng的”

说到一半,张迅把自己说愣了。

他有点恍然的看着唐朵:“靠,不会就是你妹夫吧?”

唐朵扫了他一眼,安静的喝水。

张迅还没完了:“你们家这剧情走向可真够逗的啊,两个都是学霸,都是风云人物,居然没搞在一起,诶,是你给你妹妹牵的线?”

这要是换做以前,唐朵一定给张迅两句。

但今天,她却有耐心解释:“哦,我当时以闹事为主,喜欢的人比我还能闹,全区第一扛把子,帅的天怒人怨,我一眼看见他就拔不出来了。”

张迅:“”

两人正在东拉西扯,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

张迅非常识相的将话题打住,突然想起来正事,便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唐朵面前的台子上。

唐朵用手指“哗啦”着:“谁啊?”

张迅:“车行老板,手艺特别好,你下楼去看看你的车,整的跟新的似的。他说,要是这辆以后再保修,或是将来不想要了要出售,随时联系他。”

唐朵低头一看,名片上只有座机电话。

张迅说:“哦,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写背面了。”

与此同时,肖宇成也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结账小票,皱着眉将小票往唐朵面前一放。

“你到底回来多久了?这张小票是一个月前的。”

小票是买洗发水给的,和备用的洗发水放在同一个塑料袋里,一直没扔。

唐朵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抬起眼皮。

“三年。”

肖宇成愣住:“什么?”

唐朵:“我说,我回来三年了。”

“你”

肖宇成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朵,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伯父、伯母、果果都一直惦记着你,哪怕就是过年过节”

唐朵依然是那副样子,打断他:“那你就去告小状啊,看着他们伤心、难过、失望,你记得多安慰两句。”

“你!”肖宇成被她那副样子活生生气着了,脸上涨红。

唐朵却气定神闲的喝着水。

她料准了肖宇成一个字都不会说,他不爱挑事,更不爱善后别人挑起的事,除了医学,他别的方面都不行,而且为了不让他爸妈和果果伤心、难过、失望,他还会帮她遮掩。

自然,唐朵也知道,她也不能太硬,要让肖宇成给她铺台阶,她首先要让他下的来台。

于是,静了片刻。

唐朵把头转了回来,低声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原因你最清楚。等过几天,我就回去看看。还有,我今天很累,不想谈家务事。”

唐朵口气一软,肖宇成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想了想,先前唐朵才跟一个流氓打了一架,这两天身体又虚,加上本身脾气就大,他是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跟她对着干。

想到这,肖宇成也退了一步:“我暂时不会告诉他们,先等你回家。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唐朵瞅着他,笑了,这还是肖宇成进门以来,她脸色最好的一刻。

只是那朵笑容昙花一现,接着她目光一转,就没好气的瞪向一直站在边上旁听,脸皮又厚又不害臊的张迅。

唐朵:“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迅正听得兴致盎然,突然接收到唐朵的眼刀,嘿嘿干笑,指着名片说:“我这不是还得嘱咐两句吗哦,那车行老板说了”

唐朵将他打断:“以后保养,将来变卖,都先找他对吗?”

张迅接着笑。

“行了,我知道了。”唐朵边说边拿起名片,反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手机号。

“我如果”

只是一看之下,话音顿住。

唐朵脸色一变,盯着那字迹。

龙飞凤舞,一串数字像是散了架。

而且它们的排列,她做梦都忘不掉。

前面是138,后面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号是她买的,当时用了半年的零用钱,加上手里攒的,一共两万多块,才说服原来的机主把号卖给她。

见唐朵脸色不对,盯着那名片不说话,肖宇成和张迅也看出点端倪,肖宇成没等张迅开口,就先拿起名片看了一眼。

这串号码他看不出什么。

他又翻过来看了一眼。

——征程车行。

征程征程

肖宇成也愣了,隔了几秒,他问张迅:“车行老板是不是姓程?”

张迅点头:“对啊。”

张迅又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

唐朵将名片抢过来,随便一揉,扔进垃圾桶。

“不认识,车也不卖。”

唐朵立在垃圾桶前静了一秒,说:“你俩该走了。”

肖宇成和张迅互相看了一眼,再迟钝也能嗅到屋里不同寻常的气氛,谁也不愿意留下当炮灰,很快就一前一后出了门。

门板合上。

唐朵一个人靠着案台,眼睛瞪着那个垃圾桶,怔怔出神。

程征,小坦克。

他们从小就认识,在立心孤儿院。

唐朵一岁的时候,的亲生父母死了,她成了孤儿。

后来长大点,才听说她父母生前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惹了一些事,死后那些亲戚也不愿意收养她,就把她扔在孤儿院。

立心孤儿院成了她的家,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的孩子王程征,就是她第一个家人。

到了十二岁,唐朵才被唐家夫妇领养。

唐朵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唐家夫妇要领养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一般人都会选择更小的孩子,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教,而且记不清事儿,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因为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就跟养父母生疏。

况且,唐家夫妇原本就有一个女儿了,并不是不能生育。

再后来,唐朵长到十七岁。

她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尖子生,经常代表学校却参加各项比赛,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自然,这些都是表面的。

她骨子里就不安分,继承了她亲生父母的基因,叛逆,反骨。

直到十七岁那年春天,唐朵遇到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比她大几岁,酷酷的,一身腱子肉,脾气很冲,□□骑着重型机车,经常到她的补习班门口等人。

唐朵最初不知道他等的是谁,扫了一眼就往家走。

没想到,他却溜达着机车,开着龟速跟着她,一跟就是一路。

唐朵这才知道,他等的是她。

可唐朵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法问,他们又不认识,就怕问了就扯不清了。

结果,唐朵不问,那个男人也不提,就那么跟着,一路走,看着她回家。

等唐朵进门,男人都没吭声,只有从窗户外传进来的机车引擎的轰隆声。

就那样,一次,两次,三次,许多次。

那天的事,一直在重复。

唐朵也渐渐习惯了晚上回家,身后跟着一个高壮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晚上,唐朵走出补习班,没见到人,反而愣住了,不自觉的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瞪着空气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像个神经病。

几分钟后,唐朵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就走了。

结果就是这迟疑的几分钟,她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流氓。

那流氓唐朵见过好几次,也都是在晚上,有时候会打个照面,知道那个人就住在附近,高中就辍学,没有正经工作,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四处占小姑娘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