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同想了想,咬牙跺脚:“行,家里的事我先顶上,等这边完事,他们的气估计也消了一大半了,到时候你再带唐朵回去看看。”

梁辰没吭声,又静了片刻,等梁同交代完。

梁辰这才站直身子:“好了,我回去了。”

梁辰刚回到病房,张迅就拿着东西要走。

梁同进来跟唐朵聊了两句,也出门了。

病房里一下子又恢复安静,阳光洒进来,一室暖和,整个屋子都是浅色的,明亮,祥和。

唐朵脸上有点苍白,嘴唇已经干涸,她忍不住去舔,才发现嘴唇上裂了好几道口子,疼的很。

她“嘶”了一声。

梁辰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只润唇膏,打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唐朵伸出两只“粽子”手要接,却接不住。

静了两秒,两人对看一眼,都有点无语。

接着,他就将唇膏挨上她的唇,来回蹭了两遍。

唐朵抿抿唇,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黑,看着她:“下午就可以出院。你的伤更适合回家修养,记得按时擦药。”

唐朵点了下头,问:“蓓蓓呢,吓坏了吧?”

梁辰说:“没哭,没闹,过两天我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勇敢,也很听话,她跟我说,你一直挡在她前面,挨了好多打。”

唐朵:“我如果不挡着,蓓蓓挨不住他三下。”

一阵沉默。

梁辰:“对不起。”

唐朵皱了下眉:“你道什么歉?”

梁辰没再吭声。

唐朵说:“就算不去电影院,他也能逮着别的机会下手,幸好当时我和蓓蓓在一起,不然”

唐朵顿住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梁辰打破沉默:“以后不要再抢刀子,还好这次没有伤到筋脉。”

唐朵:“你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多开那把刀么?你的耳朵不要了?再偏一点,就是动脉。”

她边说边歪了歪头:“转过去我看看。”

梁辰静了一秒,默默转头,露出受伤的耳后,那地方缝了几针,外面用一小块纱布贴着,还上了药。

他说:“过两天就能拆线。”

唐朵没出声,目光缓缓滑过,顺着他后脖颈的肌理线条,落到那副宽肩上。

她记得,当时就是这副肩膀将她挡在后面,很厚实,很结实。

他给予了全部信任,也充分信任着她。

唐朵吸了口气:“还好保住了。”

梁辰回过头,看着她。

她倏地笑了:“如果只剩下一只耳,就不帅了。”

阳光落在她的一边脸上,柔和温暖,几乎和她的笑容融为一体。

梁辰看着她,眸色漆黑。

“你的手就不重要?”

唐朵耸了下肩:“大不了以后不骑机车了。你不是说过么,那玩意儿死亡率比汽车高。那就改坐汽车。”

梁辰没吭声,薄唇渐渐抿紧。

唐朵看着他,读懂了他的表情,片刻后,半真半假的问:“话说回来,如果我的手废了,你怎么办?”

梁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希望我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唐朵觉得他在刚才的沉默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选择先问她。

她说:“负责,你得负责。”

梁辰轻轻点了下头:“好。”

唐朵眨了下眼:“这个也是玩笑。”

梁辰定定望着她,眼神却变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要说什么。

只是静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唐朵别开脸,看着窗外:“我困了,出院前我想再睡一觉。”

他又看了她一眼:“好。”

乔远的事,最终也没有告诉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进了ICU之后,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失去意识,混混沌沌,一点预兆都没有。

乔老爷子的大女儿接到消息,已经办理了回国的机票,并向上级递出请调的申请。

所有人都知道,乔老爷子这次进ICU,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乔蓓蓓身边要有亲人陪伴,何况她才经历了一场劫难。

梁辰回到乔家的房子,思忖了一会儿,就将唐朵从对门接了过来。

那时候,唐朵正在看张迅发来的信息。

他说,他在门口偷听到他们的话,好像梁同和梁辰真是一家子,好像这事惊动了梁辰父母,不知道为什么还说要带唐朵回去交代。

唐朵看完信息也没回,直接换成静音,张迅后面那一连串的提问,她自然也听不到。

再一转眼,梁辰就来了,说要接她去对门住两天。

唐朵有点排斥,只是一对上乔蓓蓓可怜兮兮的小脸,见蓓蓓怀里还抱着她送的玩偶,那些拒绝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恐怕就算她说不用照顾,梁辰也不会听,到时候还得两个屋子来回跑,乔蓓蓓身边也不能没有大人,睡着了恐怕还要做噩梦,在她妈妈回来之前,梁辰恐怕要一直陪着了。

下午,梁辰好不容易哄着了乔蓓蓓,又来到他的卧室。

这里临时安排给唐朵,他就住在乔老爷子的屋里。

唐朵窝在床上,靠着床头,正笨拙的捧着一本书,皱着眉看着,书名叫《潜意识》,其中一小节的标题是“声音低沉的男人更受欢迎”。

只是唐朵刚看到关键,书就被梁辰抽走了。

唐朵抬起眼,眼里闪烁着蓬勃且旺盛的好奇,又黑又亮。

但她一张口,聊得却不是书里的内容:“哦,原来你真的有强迫症。”

梁辰没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环顾自己的房间。

书架上的书,已经按照学科分门别类,每个类别里还进行了细分,以拼音的方式排序,四周的摆设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的相当正,到处都是九十度角。

唐朵临时用的轮椅原本就放在床尾,梁辰将它挪到一边收好,严丝合缝的贴着书柜。

唐朵看着他的动作,说:“我腿上肌肉疼得要死,现在还走不了,你把它拿走了,我怎么去洗手间?”

梁辰回过头:“你现在要上?”

唐朵:“我要洗头。”

梁辰:“我给你洗。”

话落,他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

两人挨的极近,唐朵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耳边,那里贴着纱布,纱布下就是缝合过的伤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头上还有洗发精的香味。

她轻轻吸了口气,问:“你用的什么洗发精,给我试试。”

梁辰稍稍侧了下头,下巴上就突然撞上一片柔软,又温又暖,他一愣,错开距离,对上唐朵同样有些惊讶的目光。

他垂下眼,落在她的唇上。

一秒的停顿,他弯下腰,将她放在洗手间里的小凳子上,将台子上的洗发精瓶子放在她腿上。

唐朵低着头研究了半天成分,都很普通,没有特别的香料,却莫名的好闻。

她身后就是浴缸。

梁辰坐在边上,将两只袖子挽起,露出小臂的肌肉,然后低头去试水。

水流哗哗的。

隔了几秒,他说:“好了。”

他抽走她怀里的洗发精瓶子,托着她的后脑,让她往后躺。

唐朵也没客气,将后脑勺交到他掌心里,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这才突然感觉到他的手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又稳,又够力量。

修长的五根手指在她头发里穿梭,每一下力道都刚刚好,洗发精倒上来有点凉,很快就揉出泡沫,满满的香味。

他洗的很认真,很仔细,目光低垂,滑过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将上面的泡沫擦掉。

唐朵一直盯着他的五官,从眼睛,到鼻子,到唇,最后才落到他的勃颈上,线条流畅,喉结凸起,很快就让她想起刚才的那本书。

唐朵突然说:“你跟我说说话吧,有点无聊。”

梁辰“嗯”了一声,问:“你想听什么?”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从她这个角度听,仿佛比平时更加低沉,像是开了低音炮。

唐朵:“我刚才看了你一本书,想和你讨论一下。”

梁辰:“那本《潜意识》?”

唐朵:“嗯,上面说男人的声音直接和gao丸激素水平相关,声音磁性的男人,男性荷尔蒙水平更高,这个有科学根据么?”

她的口吻再自然不过,仿佛只是学术讨论。

梁辰动作一顿,眼皮垂下,飞快的略过她的目光,又错开:“有。”

唐朵笑了,没有一点预兆:“哦,那你的应该也很高。”

他的手臂颠了一下。

唐朵的头也跟着颠,脸上笑容渐深,陈述事实:“诶,你耳朵红了。”

何止耳朵,连脖颈两侧都有点粉色。

唐朵忍不住,终于笑出声,那笑声刷过他的耳垂,几乎烫着了他。

梁辰没吭声,伸长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身体,够下来一块大毛巾,将她的头小心包住,然后将毛巾的边角塞好。

再一抬眼,他对上她的目光。

她一直看着他,眼里还残存着一点笑意,好像在等他的反应,看他到底能忍多久。

他托着她的背脊,让她将头枕着他的大腿,低声问:“你伤口不疼了?”

天花板上的灯光撒下来,披在他身上,他的面容背着光,目光沉黑。

隔了几秒,她缓缓收起笑,声音很轻:“疼。”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依然很多字,多温情!

第二个案子这几章就收尾了,很快进入第三个,提前预告一下,比较有可能的是霸道总裁和狐狸精助理。但万一我脑子抽了,也会改成别的嗯。

第32章

“疼。”

唐朵就说了一个字, 没什么表情, 声音很低, 很轻。

一时间,倒像是在撒娇。

梁辰沉默了两秒, 将她扶起来, 说:“还会欠招儿, 还以为你好了。”

唐朵这回倒是不逞强了,他要她怎么着, 就怎么着, 坐起身也懒得自己撑着, 索性将力道都放到他身上。

他为了姿势调整, 一条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她索性就把头靠着他的肩窝, 感受他说话时胸前的震动。

疼, 是真的疼。

可即便疼,她也没瞎, 没聋,那些伤口上的刺痛仿佛更加刺激了感官上的灵敏。

一个男人如果只是长得好看,女人未必会惊艳,但如果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又有肌肉, 又有头脑,还有磁性低沉的嗓音哦,还会洗头。

这就有点要命了。

唐朵枕着他的肩膀, 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想一个问题,她身为一个女人,水性杨花的指数到底有多高呢?

如果现在她身边有人,心里有人,是不是就对这种近在咫尺的男色免疫?

答案是:否。

嗯,她恐怕还是会馋。

更何况,这次的事的确让她很意外,也很震撼。

梁辰不是救援队的,也不是人民警察,更不是保镖,他没受过迎难而上的训练,出了这种事,人的本能都是自保,而他却挡在面前,面对乔远的刀纹丝不动。

如果她这样都能无动于衷,就不是正常女人了。

唐朵想的出了神,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吐出。

她的气息很温热,刚好滑过梁辰的锁骨,那里有一道深深的凹陷,被这样一拂,顿时有点痒。

停了一下,他说:“洗好了。”

唐朵用鼻子发出“嗯”的一声,依然在思考,双手非常自然的抬高,虚勾着他的肩膀,同时抬高双腿,搭在他大腿上。

意思是,起驾吧。

梁辰静了几秒,将她打横抱起,挪到卧室。

唐朵的屁股刚沾到床褥,就要去摘毛巾,被他握住手腕带开。

他将毛巾拿下来,从床头柜里找到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轰隆隆的,唐朵的头皮渐渐变暖,头发蓬松的在头上乱成一团,好几次都被他的手指揪住死结,有点疼。

每一次,他都会放轻松做,小心翼翼的摘开,继续吹。

显然,他并不擅长吹头发,吹风机也收在抽屉的最里面,等好不容易吹到了九成干,按停了。

唐朵说:“给我把梳子。”

结果,梳头的工作又落在他手上。

他梳的很仔细,一点点将死结打开。

唐朵跟着他的动作,皱着眉,问:“你那个择偶标准的比例,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用来敷衍你父母的?”

她说的是梁辰写给梁同的那张纸。

梁辰的声音从她头顶上落下:“真的。”

唐朵点点头,也是,他不会开玩笑。

她又问:“我真的完全符合?”

他动作一顿,静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隔了片刻,又补充道:“我也很意外。”

唐朵说:“嗯,你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