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问的这么详细?

生怕自己做错事?

一时间,唐朵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站着,看着对方的眼睛。

直到唐朵轻叹了一声,笑了:“梁辰。”

“嗯?”

“你挺好的,真的很好。我不需要你刻意做任何事,你就做你自己,我喜欢这样。”

做自己。

如何做自己?

梁辰沉默了。

见他缓缓垂下眼睛,唐朵也好像意识到什么。

他曾说过,他做这个职业,就是要找自己,他只有在别人的故事里,融入别人的生活中,才觉得自己是立体的。

真正的他,单调,枯燥,乏味。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自己,如果你害怕做自己,那你就做别人。

这是小太阳对他说过的话。

很小,他就开始模仿,模仿自己是一个乖儿子,一个人去英国,去美国,一去就是十几年。

直到这半年来,他才突然想通,想听自己的心说一次话。

所以,他回来了。

然后,他找到了小太阳,发现她变了。

然后,他又遇到了唐朵,想接近,想靠近。

直到现在,他成了她的男朋友,这令他又不由得去设想,到底如果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

梁辰突然感到困扰,皱着眉,仿佛面临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时,唐朵轻轻靠了过来,抬手碰了他一下。

梁辰一怔,一抬眼,就见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唐朵唇角挂着笑:“看来你之前只学会了如何入戏,还没学会怎么出戏。其实这很简单,你想想,你以前都在什么时候不用去听别人的话,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梁辰仔细想了想,非常认真:“看书,买书,买菜,做饭,吃饭,睡觉,做运动。”

唐朵:“还有么?”

梁辰点头:“还有,追求你的时候。”

唐朵的笑容渐渐深了:“那不就行了,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保持这个状态。”

梁辰问:“你喜欢我这样?”

唐朵:“我喜欢你不勉强自己的样子。”

梁辰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话。

安静片刻,他才低声道:“你很少说喜欢我,严格来讲,这样正面的还是第一次。”

唐朵一怔:“我没说过么?”

梁辰很坚持:“没有。你再说一次。”

唐朵:“哦,我喜欢你。”

那双望着她的眸子沉默,漆黑。

她话音落地,他的唇角也缓缓划开一个弧度。

只是他看的实在有点久。

直到唐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用手碰了他一下:“霸道总裁不过家家了?”

梁辰点了下头:“要过。还差一瓶Chateau Ausone。”

他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推着车,往款台方向走,还时不时的搭上一两句。

“晚上什么菜?”

“薯蓉焗蟹盖,蟹肉沙拉,红酒烩牛舌,再煎两块5A和牛。”

“吃的了么?”

“剩下的放冰箱,隔天炒饭。”

超市外有个大停车场,梁辰的车停的不远,走路一分钟。

他走在前面,先去找车。

唐朵推着车在后面溜达,这时手机响了一下,翻开一看,是张迅发来的信息。

“刚才梁辰给我发了个信息,你猜他说什么?”

唐朵一愣,梁辰什么时候发的?

“说什么?”

张迅甩来一个贱兮兮的小表情,说:“他说,今晚要在家里约会,问我有没有别的节目安排。靠,我又不傻,当然说有了!”

唐朵:“”

张迅:“那什么,要不要我明天再回来啊?我说你们这样也不好吧,总这样折腾,我以后会不会都没法回宿舍了?”

唐朵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抬眼看向走在前面那道挺拔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漾出一抹笑。

突然觉得某人还是挺可爱的。

脚下也快了几步。

只是唐朵还没走近,这时就听到十几步外的说笑声,很耳熟。

唐朵下意识转过头,刚好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廖岩的大嗓门也传了过来:“除了蛋糕,好酒好菜,大家还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征哥?”

回应他的是齐丞:“啊?这还不够啊,几个大老爷们儿一起过生日就够可以的了!”

廖岩:“一年难得一次,搞点新鲜的吧?美女,美酒?”

严冬:“征哥病刚好。”

廖岩:“哦哦对,这次病得厉害了,得养养,固本培元。”

又是一阵笑闹。

那些笑声又齐刷刷的落了下去,几人站住脚,不约而同的看到了正立在购物车边的唐朵。

这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唐朵身着的套装一看就很贵,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脸上还化着妆。

廖岩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嫂子!”

唐朵一皱眉,他又连忙改口:“哦,不,不对,朵姐。”

唐朵问:“程征生日?”

廖岩嘿嘿乐了:“对啊,这几年我们还是头一次给他过,以前都是你哦,那什么,朵姐,你这是去哪儿,哎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廖岩说着就往购物车里看。

这时,齐丞和严冬也迎了上来。

齐丞一照面就说:“朵姐,征哥之前病了,肺炎,刚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看看他?”

就连话不多的严冬也说:“是啊,蛋糕我们都买好了,你去了只管吃就行。”

只是几人话音刚落,这时就听“滴滴”两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

车子就停在唐朵身边,梁辰走下车,和几人打了照面。

廖岩是认识梁辰的,再次见面却愣住了。

上回的梁辰还是“乔远”,人民教师,穿着休闲朴素。

今天的他却是西装革履,还开着上百万的车。

梁辰向几人点了下头,也没多说,转而将购物车推到后备箱,开始装东西。

唐朵回头看了一眼,对几人道:“我还有事,你们好好给他过。哦,也帮我问声好,祝他生日快乐。”

齐丞立刻道:“朵姐,你真不去啊?”

但廖岩很快就戳了他一下。

唐朵笑道:“我去了会破坏兴致,大家好好玩。”

话落,她转身走到副驾驶座,拉开门坐进去。

直到梁辰放好东西上了车,车子驶向大路。

车内气氛一时沉默,唐朵撑着头看着窗外。

太阳渐渐往西边沉了,唐朵看着车窗上映出来的影子,突然说:“刚才那几个,是我十几岁时认识的朋友。”

梁辰注视着路面,声音平缓:“我知道。”

唐朵:“现在联系的不多了,以后可能也不会主动联系,所以才没给你们介绍。”

隔了一秒,他说:“没事,不用解释。”

唐朵:“哦,他们也是我前任的好兄弟,这也是我们几乎不怎么联系的原因。”

静了几秒,车子来到一个路口,等红灯。

梁辰侧过头,突然说:“如果是这样的关系,倒是可以聊一聊。”

唐朵一愣:“你要听么?”

梁辰:“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唐朵更诧异了:“你不会介意?”

梁辰想了一下,说:“大概会,但这样也会加深我的了解,知道他过去做错了什么事,我才好引以为戒。”

唐朵眨了下眼,故意说:“在感情上没有人可以做到大度,我怕你知道就会比较。”

梁辰的目光突然顿住了,望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慢慢定下来,低声道:“我不需要比较。因为一定是我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要讲的东西比较多,要推进感情线,要将故事线,还要为两人相认铺垫啊啊啊,继续加速~看我漂移!

第49章

唐朵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看一个人做饭也可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她对做饭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小时候在唐家的小厨房里, 唐家爸妈只会做中式炒菜, 油烟免不了,就算用抽油烟机也不能立刻完全抽离, 到了夏天更是受罪, 小厨房里又闷又热, 如果家里人爱吃辣的,炒菜时会更呛。

梁辰做的是西餐, 全程基本没有什么油烟。

唐朵拿了个苹果, 坐在案台的另一边, 边吃边看。

他的手指额外修长优雅, 却又灵活,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螃蟹拆分成几个部位, 拿出蟹子预留明天做炒饭, 将蟹黄蟹膏留在螃蟹壳里,放进土豆泥, 做薯蓉焗蟹盖。

唐朵一眨不眨的盯着,突然问:“你做饭跟谁学的?”

梁辰眼皮子都没抬:“自学成才。”

唐朵:“”

他的右臂上原本挽起的袖子垂下来一点,他抬了下手臂,想再挽上去, 但手上却沾着蟹肉。

唐朵将苹果咬在嘴里, 抬手帮他弄好。

梁辰还穿着白天上班的浅色衬衫,尺寸服帖笔挺,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 薄薄的布料隐约衬出胸腔肌肉的线条,锁骨若隐若现。

唐朵又咬了口苹果,看着看着就觉得饿了。

等他将烤盘放进烤箱,回身洗手的时候,唐朵问:“为什么要在厨艺上花时间研究?你是富二代,身边应该有厨师啊。”

梁辰擦干净手,走回案台边,开始做水果沙拉。

他说:“做饭就和看书一样,可以帮助我进入另一个世界,有时候感到迷茫,就专注认真去做这件事,可以帮自己沉淀情绪,理清思绪。”

隔了一秒,他问:“你呢?”

唐朵:“我?以前是玩车。不过现在很少骑了,只当代步工具,不沉迷。”

梁辰抬了下眼:“你以前很沉迷。”

唐朵:“我十几岁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去玩地下比赛,上瘾。”

梁辰:“我好像有点印象,你说过,后来出了事,就不玩了。”

唐朵:“嗯。”

梁辰的动作停下了:“我能知道么?”

唐朵扔掉苹果核,一手撑着头:“能。”

她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起。

梁辰也没催,耐心的等,将切好的水果放进果盘。

唐朵:“我说过我是收养的吧?”

梁辰:“嗯。”

唐朵:“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后来的父母要收养我,我也问过,他们就说因为觉得我可爱,一眼就看中我。其实我一点都不信,因为我小时候非常不安分,也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没有大人会喜欢这种小孩,何况他们原本就有个亲生女儿,为什么又要收养一个呢?”

唐朵笑了一下,神色很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有一天我翘课回家,偷偷翻窗户进卧室。离开的时候,我正好听到爸妈在聊我的亲生父母——”

“我爸说,如果当年不是他一时冲动,为了钱跟人打赌一场比赛,又恰好在比赛前受伤,我的亲生父亲就不会为了帮他而去代赛。而且,就在比赛前,双方还追加了赌注,每个人都要在车上多带一个人,谁赢了,就能拿走双倍的钱。”

“结果,我的生父带的是我生母,车子还被人动了手脚,一车两命,他们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我的养父母出于愧疚,后来就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很好,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他们都不怪我。在我最冲动,最不懂事,最愚昧的年纪,我曾偏激的想过,他们对我好,是因为他们欠我的,如果我生父不是代他出赛,就不会出事,我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成为孤儿的会是我养父母的女儿。那时候,我心里住着一头野兽,我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它,它有时候关不住了,想出来咬人,我没办法,就只好去飙车。当速度追到极致,我才会好受一些。”

一阵沉默。

唐朵不再说话,她的故事也讲的很简单,轻描淡写的略过了改写自己命运的一段历史。

梁辰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撑着台面,安静的看着她。

半晌,他低声道:“现在你已经抽离了。”

从曾经的难以释怀中。

唐朵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为此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被打醒了。”

她继续道:“以你的知识储备,我想如果当时如果能认识你,你一定能开导我,让我早一点明白做人的道理,或许就不会太偏激,或许就知道怎么训服心里的野兽。”

梁辰稍稍挑眉:“十几岁的我也很迷茫,如果是那时候,未必能帮到忙。”

唐朵点点头:“你在美国一直有看心理医生对吧?”

梁辰:“嗯。”

唐朵:“那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个辅导?”

梁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