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应了一声,嗓音很低:“菜色是不错,不过我眼里只有秀色。”

秀色

唐朵一阵无语。

她轻咳了一声,说:“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你能不能别那么看我。”

梁辰一顿,眸色漆黑:“我怎么看你了?”

她指的自然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那种眼神。

唐朵想了一下,说:“就是那种‘不停地夹菜,很明显是要把我喂饱了,然后喂饱了就可以宰了吃的那种喂猪的眼神’。”

安静了一秒,梁辰低笑出声。

等两人溜达了半个多小时,往大屋里走,直接进了书房,开始视讯会议。

显然梁同已经和张迅商量过这件事了,他们一致认为这件事唐朵不用负责,事情败露并不是因为她的工作疏忽,纯属意外,至于善后工作,暂时还不能定案,因为据方霄刚才来电话所说,陈敏的气性很大,将方霄骂了一顿之后,已经拒绝见他,恐怕要等陈敏情绪被安抚下来,才能讨论下一步。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里,工作室可以做的工作已经非常有限,除非方霄允许,在陈敏情绪稳定的时候,或许他们会登门道歉,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可能性也不大。

会议结束后,唐朵低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发呆。

梁辰不知道何时走开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杯咖啡。

唐朵闻到咖啡的香味,不由得抬眼看向他,说:“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突发情况束手无策。”

是啊,以前但凡多难解决的问题,凭大家的经验,展开思路,总能过去。

唯有这次,毫无办法。

陈敏说的没错,这的确是骗,就算是善意的谎言,那也是骗,无论出发点是什么。

唐朵话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时,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点开一看,是多日不曾来信的许游。

许游说,她已经从日本回来了,她拿到了章言淳留给她的东西,除了几个他带走的熏香蜡烛,还留了一封信给她。

那信上提到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始于他们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的他们青涩、幼稚,却又美好,还说道其实最初章言淳刚认识许游时,并不太喜欢她,觉得她又野蛮,性格又怪,不好相处,自然也没想到,会和这个女孩纠缠一辈子。

信的末尾,章言淳还附上一个地址,是在佛罗伦萨,还说在那里,他同样在一家美术馆留下一些东西,如果许游有时间,可以去找美术馆的馆长。

许游在发这些消息的时候,人正在机场,她刚拿到申根,买了机票就出发。

最后,许游对唐朵说,或许章言淳是怕她想不开,太难度过他离开的日子,怕她承受不了,便想用这样的方法一直牵着她的注意力,让她感觉,虽然他人走了,可他的精神还在,他还陪着她。

许游还说,她不知道章言淳到底留了多少封信,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一直撑到找到那最后一封,无论如何,她后悔过,遗憾过,却也感谢章言淳的出现,如果他们未曾相识,她无需为了亲爱的人的过早离开而难过,那样的人生她大概也无法想象。

唐朵放下手机,安静了一会儿,这才抬眼。

梁辰一直没有打搅她,只是坐在那里,见她望来,淡淡一笑。

唐朵说:“是许游来的微信。”

她简单的讲了一下微信内容。

然后,她说:“如果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我想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那注定就是个死结,要么自暴自弃,要么扛过去,让时间证明一切。”

说到这里,唐朵竟对陈敏的事释怀了一些。

她心里不好受,是因为陈敏今天的反应,看她的目光带着谴责和陌生,让她备受震动。

她憋闷,是因为这是第一次遇到只能任由它顺其自然的发展,而无法却干涉的案子。

但是到了眼下转而一想,明知道这事情没办法了,却还要纠结的自己,实在可笑,便又觉得她不过是庸人自扰。

这时,梁辰的嗓音传来,低沉和煦:“想让时间证明,可它走得太慢。想留住美好的东西,它又走的太快。我有一部好片,待会儿一起看?”

唐朵不由的一怔,他的话题转的太快,表情却纹丝不变。

她笑了:“什么片?”

梁辰:“文艺片。”

唐朵皱皱鼻子:“那我会不会睡着?”

梁辰:“你不是才喝了咖啡?”

话落,他站起身,顺势拉着她的手离开书房。

两人一路上楼,经过梁星的区域时,唐朵问梁辰,怎么没见到他弟弟。

梁辰只撂下一句,他从不过问梁星的行程,随他高兴。

来到梁辰的起居室,进去一看,小型的家庭影院幕布已经落了下来,休闲沙发组那边也堆放了好几个靠枕,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堆零食和饮料,看来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就是去布置这些了。

唐朵抿着唇笑了,却没坐过去,只是回过头来问:“我需要的日用品呢,都买回来了么?”

梁辰说:“已经放在浴室和更衣室了,你去看看,顺便洗个澡?”

唐朵:“好。”

唐朵快速穿过卧室,来到洗手间,见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已经堆放了十几瓶女性保养品,旁边还放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买回来的内衣裤和睡衣。

只是很奇怪,这些衣服上没有标签。

唐朵好奇的从袋子里拿出那套内衣,一看之下,愣了。

这两块布也太透了吧?

嗯显然,是非常个人化的品味。

她又将内衣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是清爽的香味,很淡,应该是已经洗过的。

新买的贴身衣物不要立刻穿在身上,最好要清洗一下,这个道理唐朵自然明白,只是她来梁家才几个小时,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来,内衣和睡衣竟然都洗过而且干了?

到底是那家用的插电晾衣杆烘干功能太强大呢,还是某人早有预谋,这些衣服根本不是今天洗的?

唐朵甚至很好奇,梁辰一个大男人,买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给自己用的,那么他是自己去买的,还是交给佣人?洗的时候呢?

很快,唐朵就在浴室的一个干燥的小角落发现一台迷你的洗衣机,专门用来洗内衣裤和小件衣物的——谜底终于解开了。

在经过这番脑补推理之后,唐朵撑着那大理石台面好一阵无语,她直勾勾瞪着那洗衣机,又看了看手边的两块布料,神情微妙极了。

一时间,她真的不得不叹服那个男人的深谋远虑,同时又想到,将智商和脑细胞用在这种地方,真的不浪费么?

笑了一声,唐朵转身进了淋浴间。

所有的护肤品都是齐全的,连泡泡浴和浴盐都准备好了。

放着那么大一个按摩浴缸不用,也是可惜。

唐朵冲完澡,就跨进浴缸,泡了二十分钟才起身,等她裹着浴巾来到洗手间的外间,再度看到那几块布料,突然又不着急换上了。

她走上前,只将内裤拎起来套上,随即就穿着浴袍来到更衣室。

她很快就找到了放男士衬衫的柜子,一件件,按照材质和颜色的不同分门别类的高高挂着,她歪着头扫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件丝质的深色款。

往身上一套,对着镜子比了比,刚好盖过大腿根。

唐朵又拨了拨头发,拿着吹风机一路往外走。

来到起居室时,屋里很黑,只有幕布亮着淡淡的白光,以及从窗口透进来的月色。

梁辰正站在窗边接电话,他背对着她,背脊笔直,一双腿修长而结实,那光仿佛在他的身体轮廓上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圈,越发衬着那身材挺拔。

他身上穿的和刚才吃饭的衣服不同,像是居家服,看上去很舒适,头发也很蓬松,多半是在别的地方洗过澡。

唐朵也不打搅他,索性就坐在沙发上,慢慢欣赏。

她头发上的水湿漉漉的滴下来,她也不管,直到梁辰挂上电话,转过身,深邃的眸子刚对上她,不由得怔住了。

“嗨!”唐朵缓缓勾唇。

梁辰足足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迈开长腿,走上前。

唐朵便将吹风机递给他:“帮我吹头发?”

梁辰只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接过,很快吹风机里就传来轰轰声,暖风溢出,拂过她的发梢。

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一下下穿过她的发根,揉着她的头皮。

那不同变换角度的热风,也时而将轻薄的衬衫领口吹起,里面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唐朵背对着梁辰,只觉得他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温度也变高了,在撩起她后脖颈的头发时,似乎在皮肤上停留的时间也有点长。

唐朵径自装着傻,拿起前面的零食放进嘴里,还拨开一颗开心果,往后递过去。

安静了一秒,那又热又薄的唇,轻轻将果仁含住,蹭过她的指尖。

唐朵搓搓手指,原本因为泡澡而泛红的脸,好像更红了。

等头发吹了半干,她若无其事的问:“什么时候放片?”

梁辰未动声色,收好吹风机,开始播放电影,是一部法国片,不仅文艺,而且节奏缓慢,故事是不错,但绝不是爆米花电影,一个人看恐怕会睡着。

唐朵将一个抱枕抱在胸前,一边吃手心里的开心果,一边看。

梁辰坐下时,就势环住她的肩膀,另一手也去抢她的果仁。

一小把开心果很快就吃完了,唐朵斜了他一眼,将果壳放进他掌心。

梁辰笑笑,将果壳扔进旁边的小纸篓,又抓了一把过来,放进她手心。

等吃了小半包,唐朵累了,就只是喝水。

直到电影看了一半,两人已经分别接了一个电话,回了几条微信,手机都放在手边,一个还剩下一半的电,一个快要寿终正寝。

唐朵歪在梁辰怀里,脑袋向后顶了一下,用后脑勺招呼他:“我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器在哪儿?”

梁辰的的回答是,直接拿起她的手机,关机。

唐朵愣了一下:“万一有工作电话着急找我呢?”

昏暗中,梁辰挑了下眉:“陈女士的案子已经搁置,还会有什么人急着找你?”

唐朵想了想,说:“也许有新的?”

梁辰笑了:“梁同不会这么快给你新案子,再说,就算有新的,也没有看电影,吃开心果重要。”

唐朵:“哦,是么,那你怎么不关机?”

梁辰拿起手机,顺势关上,用行动证明。

唐朵无话可说,继续看片。

看到三分之二,唐朵觉得背后贴靠上来的怀抱,已经快成了烧热的烙铁,密密实实的笼上来,连她刚洗过澡,又吹着空调,都不禁又升起了薄汗。

她吸了口气,问:“所以这个片子到底在讲什么?”

她大部分剧情都没看进去,某人的小动作太多,体温太高,某些部位也有些活跃,让人难以忽视。

低沉沙哑的嗓音迎了上来,就落在她的耳后动脉上:“我也没细看。”

唐朵躲了一下,笑声溢出,透着蛊惑,又问:“亏了你有这么高智商。”

他的吻追上去,应道:“我做事情一向专注,满脑子都在思考另一件事,哪顾得上这些。”

唐朵:“什么事?”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细细密密的亲了一会儿,才压抑着声音说:“你穿的这件衬衫衣料很薄,里面有一点痕迹都能看到。可是我刚才抱着你,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凸起的,比如内衣扣之类的东西。我便在想,莫非里面”

什么都没穿。

话说到这,唐朵怀里的抱枕也被抽走了,他亲自动手去验证了猜测。

幕布上的电影再没有人理会。

唐朵仰在沙发组里,禁不住口中的喘息,低吟,身上的皮肤额外光滑,那丝质的布料触感极好,腻上来他的手,他的体温,也十分刁钻。

直到她难耐的叫出声,思绪也一股脑的抽离,转瞬间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和这个男人亲热了几次,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凶悍,这么迫不及待。

昏昏沉沉间,唐朵只觉得身体悬空,转瞬又跌进一片柔软的床铺,进而又落下来滚烫的身躯,到了后半夜,那头猛兽依然没有放过她。

她昏过去,又被折腾的醒过来,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被他摆弄,直到天蒙蒙亮,他终于躺下,搂着她喘出一口气。

他说:“睡吧。”

然后在她红肿的唇上落下一吻。

她真是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唐朵才睡到自然醒。

卧室里漆黑不见五指,那窗帘的避光率太高,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床头柜上就摆着她的手机,已经开机,充好电。

她翻出来一看,愣了。

三点多了

她还从来没这么贪睡过。

唐朵揉揉头,慢吞吞的坐起身,全身上下都像是打散了之后重新接上一样的酸软,有的地方还觉得疼。

她暗骂了一声“王八蛋”,便下床洗漱。

等到将自己捯饬干净,已经快要五点,唐朵在衣柜中找到一身女士的休闲装,套在身上,开门准备去找那个混蛋算账。

她很生气,但气色很好,粉扑扑的,让人乍一看,完全意识不到她的怒火。

结果,这时候梁星出现了。

梁星吹着口哨穿过走廊,刚要回房换件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饭局,谁曾想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

还是他最害怕的那一种。

梁星心里一咯噔,隔了一秒又恢复了正常,很快就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嘿嘿

“呦,这不是大嫂吗?”梁星主动打招呼,声音里还透着笑。

唐朵扫了他一眼:“你大哥呢?”

“刚开车出去了。”

“哦。”

唐朵转身就要走,梁星却把她叫住:“等等,大嫂,你这是昨晚住这儿呢,还是刚来?”

唐朵脚下一顿,回过身,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想,梁星到底能无聊到什么程度。

然后,她才淡淡开口:“关你什么事?”

梁星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当然,我也关心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当了叔叔。”

唐朵:“”

她眯着眼瞅了梁星片刻,突然说:“你和那个椽子还有来往么?”

梁星一愣,忙说:“没,没了,我手下换了一批人,早就把他打发了。”

唐朵扯着唇角笑了:“所以将来我打算收拾他,你也不会跑出来当挡箭牌了?”

梁星:“不会,绝对不会!”

经过之前的事,梁星哪儿还敢牵扯椽子?

唐朵平时还算好说话,惹了她只要不过分,怎么都好说,但凡关系到椽子那个人渣,她就不分亲疏,一律当敌人。

梁星自问还没这么皮痒,会跟未来大嫂作对。

只是他虽然保证了,唐朵却不放心,又问:“哦,那会不会他突然从什么人那里得到风声,知道我手里有他的证据,事先跑路?”

那所谓的“什么人”指的自然是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