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的转头就走,被强行留下的小地瓜又着急又生气又伤心,瘪着一张又是泪又是泥又是汗,糊成的小花猫脸,指着叶秋愤怒的大叫,“你不带我去,就要被坏人抢走!”

叶秋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他升级出了新咒语?

这都上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等她回来,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的叶秋,和连升兄妹一起,离仙人村渐渐远去了。

八角镇,陶家大宅。

还在家养着尾巴骨的陶宗名,歪在软榻上,半信半疑的问,“你说的当真?”

半跪在榻前的陶七垂着眉眼,声音低沉,“昨日遇到一个仙人村的婆子,都打听得明明白白了。”

陶宗名挑眉扫了他一眼,道,“把事情办牢靠了,再回来上工吧。”

陶七点头起身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眼中,掠过一抹狠厉。

别怪他狠心,要怪就只能怪那丫头,不给他们一家活路。

他大步走开,却浑然忘了。最早在人家找上门时,是谁先欺压价钱,出口伤人。

叶秋今天办事颇为顺利,先去客栈买了粮种,谈定肥料。

其实说穿了也没啥,种冬小麦最需要的是磷肥,所以叶秋叫陈掌柜帮忙收集些客人吃剩的鱼刺骨渣给她。如果他能把城中酒楼的都谈下来,她也可以长期接收,一并付钱。

然后又去扯了油布,订了车棚。

比较一番后,叶秋还是选定了董二嫂介绍的那一家。

价钱手工都合适,就是叶秋说要把车篷做成可伸缩式的,那位谭师傅琢磨了一会儿,就拿几根小木头搭了个样子出来,比叶秋之前的设想还要简便好用。

果然谭家有木匠传统。

叶秋很满意,给了订金,还替董二嫂说了几句好话。

不过现成的人情,为什么不做?

当然,跟她出来的连家兄妹也收获颇丰。

原本村里人说好,帮忙赶车是不收钱的,只管饭就行。但叶秋约人出门前,就悄悄跟连大娘说好了,她不包饭,给钱。

其实算来,这跟包饭也差不多,但乡下人节俭,明显更愿意拿钱。自家收拾几张大饼,怎么不能混个肚圆?

连升赶车辛苦些,给十文。连蔓儿只管作伴,就给五文。

连家大娘早交待了一双儿女,让兄妹俩拿这钱去扯两尺布,回头也好替家里人都做一双新鞋面,过年好穿。而作为赚钱的奖励,要有的话,兄妹俩可以多做一双。

到了布铺,看着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连蔓儿,跟她翻拣挑拣着布面,让叶秋心中大是感叹,觉得还是养闺女有意思。

象她家小地瓜,就是第一次进城,也特别不爱看这些布匹针线。想来日后想要他陪自己逛街,多半就跟连升似的,去门口蹲了。

要不,她去抱个童养媳回来养着?

抱一个软软的,白白的,胖乎乎的小丫头,天天给她扎小辫,穿小花衣…

叶秋正在这里流着哈喇子遐想连篇,冷不防连蔓儿叫了她一声,“叶家姐姐,你能帮我叫一下我哥么?”

怎么了?

连蔓儿不太好意思的看了旁边伙计一眼,“我看中这两尺布,可一共要十七文呢。我想问问我哥,能不能买。”

不就两文钱吗?叶秋很大方,“买吧,我借你就是。”

其实送也可以,不过为免以后村里人都养成这毛病,叶秋还是理智了一把。

连蔓儿却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去问问我哥吧。”

小丫头小跑了出去,又小跑了回来。

如叶秋所料,一般男人在买东西上,就一个意见——

随便!

所以连蔓儿还得请叶秋帮忙,看是买块差点的料子,还是贵上两文钱?

看小丫头有心要那好料子,又怕擅自作主回去挨骂。叶秋想了想,问那伙计有没有相似的料子,卖剩下的布头子。

伙计倒是好说话,真给她们翻了几块布头出来。虽然颜色差了些,还有些脏,但尺寸却还更宽裕些。

连蔓儿比了比,最后挑了一块旧布头,又买了一块新的,正好凑够十五文。满意的付了钱,欢欢喜喜跟叶秋走了。

出门见到他哥就拿出新料子显摆,“哥,你瞧这个好看吧?可是全新的,到时给你和爹做新鞋,穿出去也体面。”

年轻人没有不爱俏的,连升虽不耐烦逛街,可瞧见给自己买的新鞋面还是欢喜的。

见这小姑娘懂事,叶秋帮她道了句,“你妹子为了省钱给你们买新的,给自己拿的可是旧布头子呢。”

连蔓儿小脸一红,“我和娘还有妹妹,又不用怎么出去见人,穿旧一点不要紧的。”

连升脸上笑容收了几分,但眼中暖意却添了几分。

也不说话,只抬手粗鲁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兄妹俩对视的那一眼,忽地刺得叶秋想养童养媳的心,更热切了。

就是日后不能给儿子当媳妇,做兄妹也好啊。

多有爱啊!

要不,回去问问那小东西?

把要买的东西买齐,载着满满的收获,叶秋和连家兄妹踏上了回家的路。

出了镇子,寻个宽敞地儿停下,叶秋啃着刚买的肉包,连家兄妹啃着自带的大饼。

本来叶秋是要请他们的,可他们因收了钱,死活不肯。

连蔓儿说得认真,“叶家姐姐,你快别客气了。若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们的。”

村里有朱德贵家的那样不讲理的,但更多的还是象连家大娘这样管教孩子的。

别说乡下人不识字,可他们讲究起脸面来,不比读书人差。叶秋肯付工钱,就已经是给他们占便宜了,要是还顺杆子爬,那就会让人看轻了。

所以叶秋让过一回,也不再勉强。

只她的肉包子才啃了一只,正要向第二个进军,忽地,从旁边冲出来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把她从车上拉下来,麻袋套头,抢了就跑!

小剧场:

地瓜:我就说了,你不带我,会被抢走的

瓜娘:(星星眼)儿啊,莫非你其实是进化出了吉祥物的功能,还能趋吉避凶?

某神棍:无知的人类!你儿子还是乌鸦嘴,只不过功能升级,可以进行灾难预报了。哦也…

第11章 抢亲

这,这是干什么?

连家兄妹到底年轻,面对突发状况一下子给吓懵了,等回过神来,连蔓儿急得跳着脚大叫,“抢东西…抢人哪!快来人呀!哥,快点!快追呀!”

可她那话还没说完,连升早已经跳下车追出去了。

连蔓儿看到哥哥跑了一段,才突然想起他们是有车的。可此时再叫连升回来,那就更来不及了。

而那伙人显是知道他们有车,所以专拣小路跑。山里人,脚力都好,三蹿两跳的,眼看就要没影了。

连蔓儿急得也要去追,可看看堆着一车东西的马车,又不敢走。指望叫几声能有人帮忙,可因为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热闹的更多。

连蔓儿买东西时再老道,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被一堆陌生人围着,她又敢说什么?

她指望着哥哥能把人救回来,可连升显然要辜负她的希望了。

这不是连升不卖力,事实上他身高腿长又年轻,倒是很快追上那个扛人跑的。可他架不住别人还有帮手啊。

眼看快跑不掉了,又扑过来两人把他抱住。

连升直到此时,才终于又气又急的问出话来,“你们,你们究竟是要干什么?不怕王法吗?”

干这件事,他们还真不怕。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

仙人村村口,那刻着斑驳村名的大青石上,手脚并用的爬上一个小不点。戴着那顶竖着两只大白耳朵的虎头帽,眼巴巴的往底下的路上瞅。

朱长富拄着拐棍,带着几分好笑,从后面慢慢的跟上来。

叶秋出门时,小东西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可结果呢,午睡刚起,就要跑出来接人了。因为今天家里收拾地,没人跟着不放心,最娇惯孩子的朱方氏也舍不得放他出来喝西北风。

这会子算着差不多了,要忙着做饭的朱方氏,才打发他陪着小东西出来接人。可这小子一听,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母子连心,可不是假的。

“小地瓜,你站在上面可小心些。别摔了,知道吗?”

小东西点头,不说话。生怕眨一下眼睛,就错过底下的来人。

朱长富摇摇头,慢悠悠走到大青石边,找个避风的土墩处坐下。可没一会儿,就起风了,因小东西站得高,帽子上那两只毛耳朵更是给吹得不住晃动。

朱长富老眼眯了眯,忽地又拉起话匣子,“地瓜呀,你知道咱这仙人村是怎么来的吗?”

小不点瞧瞧他,接着看路。

朱长富继续开讲,“你可别小瞧了咱们这儿,爷爷告诉你啊,咱们这村子可是有年头的,当年还出过仙人呢。”

真的?小东西明显给吸引住了,扭头看了过来。

朱长富一本正经道,“你可别不信。瞧那边的山崖,就是他上天做神仙时,一剑给劈开的。要不是有这道山崖挡着,咱们仙人村也不能过得这么安宁。不信你到爷爷这儿来看看,你娘要进村,在这儿也看得见的。”

小东西到底好哄,将信将疑的从大青石上爬了下来,听老头半真半假的讲古。

等老村长自己都觉讲到精彩处,忽地就听马蹄声响。

朱长富当即停下,往下一瞧,那不正是早上出门的马车,回来了么?

不用他招呼,小地瓜已经迅速的把神仙抛到九霄云外,丢丢丢的迎上去,原本要记的仇,要生的气也统统忘了,只一个劲的大喊着,“娘!娘!”

可,

没有人回答。

朱长富脸色变了,再看那马车上,只有连升兄妹。

连升是明显跟人打过架了,鼻青脸肿的,衣裳都被撕破了好几处,而连蔓儿原本就泪痕未干的脸,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又涌出新的泪痕。

这是出了什么事?

连升觉得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停车下来,望着一脸严肃的老村长,简直想从那绝壁上跳下去。

朱长富急得拿拐棍敲了敲地,“别傻愣着,说!出什么事了?”

不一时,急促的钟声响彻整个仙人村。

村民们不知出了何事,一个个跑出门来,面面相觑。

但钟声就是召唤,时候不长,各家各户,除了灶台上走不开的婆娘,能动的全跑到钟声响起的小祠堂跟前来了。

只见老村长站在那儿,面沉似水,而旁边,站着挂着眼泪的小地瓜,还有连家兄妹。

这是,出了什么事?

等着人差不多到齐了,朱长富环顾着全村老老少少上百号人,说话了。

“咱们仙人村,从前有没有给人骑在头上拉过屎?”

这话问得蹊跷啊?

村民对视一眼,有那脾气冲的就答,“没有!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长富不答,只是又问,“那往后,你们想不想有人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当然不想!有些机灵的已经反应过来了,“村长,是不是有人欺负到咱们村上来了?谁呀?”

朱长富往旁边一扫,连升顿时大声的道,“那吴家沟的吴老四,他把地瓜他娘,给抢了!”

抢了?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可有些人却惊呼起来,“吴老四那个夯货,别是抢亲吧?”

哗!

人群就象是倒了水的热油锅,瞬间就炸了。

西秦民风彪悍,历来就有抢亲的风俗。

但这种事,一般是结了仇的人家,或者是欠钱不还,又或者是两人相好了,但家里不同意才会行此下策。

可叶秋跟那吴老四无冤无仇,说来这个吴老四前些时还托了村中亲戚,来帮朱长富家收过一回棉花,给了工钱的,他凭什么抢人?

尤其不平的,是村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他奶奶的,那吴老四也真是胆儿肥。就地瓜他娘,长得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他们全村干看了三年,愣没一个敢动心思。偏他小子敢下手,这肥水就是要流,也不能便宜外人田!

“那还想啥呀?赶紧把人抢回来!村长,算我一个!”

“就是,叶家丫头人不错,她才入村,就给咱们分了那么些好东西,咱们不能不讲仁义!”

“娘的,跟他们干了!操家伙,走!”

就在大家怒火高涨,一片义愤之中,有个尖利的女声突兀的道,“兴许是叶家丫头跟姓吴的有什么首尾了吧,要不人家怎么偏偏就抢她?兴许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跟着掺合个什么劲儿?”

这番风凉话,象是火上浇了瓢冷水,人群一下又静了静。

有些看见自家男人摩拳擦掌要抱不平的小媳妇们,更是不高兴的在他们身后扯了扯后腿。

朱长富年纪虽大,眼却不瞎,已经瞧见那个拼命低着头,躲在人后说话的人是谁了。

可还没等他张嘴,老伴朱方氏蓦地从人群后头挤上来。她连围裙都没摘,还沾着满手的面粉,就挥舞着手里的擀面杖,狠揍了那说话的妇人一下。

“谁和谁有首尾?有本事你拿出凭据来,否则闭上你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