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富这才点了点头,“你爹我见过,是个讲理的。他教出来的儿子,必不会差。既然如此,那我就实话说了…”

就算村里的人抵制他们,但在事情没挑明之前,也绝不能把种子卖给旁人。否则在世人眼中,就是十足的白眼狼,可是要背一辈子骂名的。往后别说在村子里无法立足,给外人知道,也会瞧不起的。

才想婉拒,可叶秋忽地插了一句,“北田村?是咱县那个出枣子最多的地方吗?”

魏广海略显尴尬,误会叶秋在说他们贪心不足了。

罗勇率直道,“叶姑娘,我们村后是有一大片枣林,比别村都多个副业,日子也好过些。可枣子是有大小年的,再说这些年,那陶…”

魏广海忽地清咳一声,罗勇意识到失言,当即改口,“收枣子的,要求越发的严。要按什么品级,大小来算,实在也是赚不到几个钱。再说我们村里人也多,那么些枣林一分,也只够给家里孩子婆娘挣些零嘴,实在不是个正经的出息之道,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叶秋想说什么,可这回却让朱长富抢在前头了,“你们的难处我也明白,可咱家的棉种已经说好给村里人了,自己分都不够,怎好给外人?也请你们体谅。”

他说着话,还格外给叶秋递了个眼色。

叶秋明白他的意思,才想说话,那魏罗二人难掩失望之色,已提出告辞了。

叶秋再想想,忽地眼珠一转,急中生智,“二位且慢灰心,你们既诚意来了,总也不好意思叫你们白跑一趟。这棉花种子我虽不多,但你们真若有心合作,也不是没有旁的出路。”

罗勇顿时眼睛亮了,“叶姑娘,你是还有什么好种子么?”

虽说种出棉花的是朱长富,可全镇谁不知道这是叶秋的缘故?

叶秋低头抿嘴笑了笑,这些可不是一个外人该乱打听的。

罗勇自知失言,有些讪讪,魏广海打个圆场,“莫怪我兄弟心急,实在是被你家昨日纳的税刺激到了。实不相瞒,我家也算村中大户,共有十几亩地,可一年下来交的税,还不到你家的零头,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叶秋这才抬眼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今年是没了棉花种子,可明年就不一定啊。”

罗魏二人对视一眼,对啊!今年种子不够分,明年让人多留些不就有了?

“不过是一年工夫,我们等得起!”

可叶秋又抛出记香饵,“可这一年就这么白荒废了,你们不觉得可惜?”

罗勇性急,抓耳挠腮起来,“叶姑娘你有话就直说吧,别吊我们胃口了。”

叶秋一笑,不卖关子了,“你们村有枣林,自然是有养蜂的吧?”

罗勇狂点头,魏广海似有所悟。

叶秋笑着说出重点,“去年我家种的棉花,可没人放蜂,全白喂了野蜂。如若明年,我让你们村来放蜂呢?”

罗勇一拍脑袋,“我这糊涂蛋,怎么没想到这个?”

蜂蜜可是好东西,他们只怕找不着蜂源,哪愁销路?

魏广海却又想一事了,激动的问,“叶姑娘,那明年你们的棉花杆子还要不要?不要就卖我吧!”

这回轮到叶秋疑惑了,“你要那个干什么?”

“造纸啊!”魏广海也不瞒她,“我娘家舅舅家就会造纸的手艺,差不多一百斤棉花杆子能做出二三十斤来呢。这个长富叔应该知道的,咱潞州出潞麻,做麻纸的人也多。我舅舅家就在那边的原平县,种的最多的是潞麻,但棉花杆子也要的。往年舅舅还托我们家帮着收来着,只可惜咱们这儿种的人少,也收不了多少。”

他说得兴奋,叶秋也跟着高兴,全没留意到朱家老两口在听到原平县时,目光几不可查的闪了闪。

叶秋叹道,“真是可惜。我还说棉花杆子没什么用,全烧了肥地了。你要愿意合作,明年一准儿给你。”

罗勇满口应承,可魏广海心细,一下听出关键来,“那叶姑娘说,要怎么合作?”

叶秋眼睛微弯,狡黠的笑了笑,“其实也没啥,你若想跟咱村合作,那从明年起,你们村的枣子,就得卖给我。”

魏广海不解,但朱长富却是明白了几分,“丫头,这事——”

他家丫头好生大胆,这还没问过徐家呢,就敢跟陶家杠上了?

叶秋转头一笑,“叔,放心。我敢说这话,还是有点把握的。”

就算徐家不敢接手,她敢!

她是酿不出枣醋枣酒,可她会做蜜枣,还有红枣酥。

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只要能垄断本地的红枣买卖,晒成枣干送城里去卖,也不是没有销路的。

而且叶秋根本没打算花钱来跟北田村买枣子,如果能谈成用棉花蜜、棉种还有棉花杆子来换,到时就算全砸手里,她也不怕。

反正能让陶家挣不到钱,她就爽了。

不过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叶秋还不能明说,只能先绘制一副美好蓝图,把眼前这对弟兄俩先忽悠过来。

目前来看,效果非常好。

罗魏二人跟她越说越投机,从前只觉得叶家闺女长得象仙女儿,如今觉得她比仙女儿还可爱!

不过几句话,简直就是点石成金。

给他们脑袋打开一片新天地,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样愉快的交谈,不知不觉就到晌午了。热情好客的主人家,自然是要留饭的。

只可惜家里没肉,偷偷检视一下这哥俩送来的礼,朱方氏狠心杀了一只老母鸡。

炖上一锅上好鸡汤,下些手擀面,再烙几个萝卜丝咸菜饼,就能非常体面的端出来待客了。

只是看她在院里杀鸡拔毛,忙得不亦乐乎。仙人村的村民,开始坐不住了。

村长怎么不着急?叶秋怎么不来送种子?

这还跟外人攀谈上了,莫非,是有了外心?

有些性急的忍不住了,假装无意到她们家门口,来来回回的经过,等听到屋里的阵阵笑声,悄悄跟朱方氏打听。

“婶儿,家里来客人啦?”

“是啊。”

“哪来的客人?”

“北田村的。”

“来干嘛的?”

“买棉种的。”朱方氏斜睨着套话之人,满脸不在乎的道,“反正村里没人要,搁着也是白搁着,倒不如卖了的好。”

哼,还想孤立她们家?朱方氏这会子就让人知道,她这么多年的村长夫人,也不是白当的。看你们现在怎么办!

消息传开,全村人坐不住了。

要是真逼得老村长火起,索性把种子卖给外村人,那他们就是再怎么骂这家人不仗义,骂得天花乱坠有用吗?什么东西能比装进自家兜里的真金白银更实在?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这个种子我要去拿的!”

连家,性急的连升已经不顾会触怒爷爷,冲到堂屋,就这么径直说了,“到时你们若还在背后说什么,我也没脸见人,索性就不认我这个孙子吧!”

他说完话,就大踏步的走了。

“这,这象什么话?”连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干指着孙子背影,却没操起棍子追出去。

连蔓儿躲窗户那儿偷瞧,不防被连大娘揪着耳朵往后一扯。

连蔓儿被娘一瞪,也不敢呼痛,捂着耳朵无声求饶。

连大娘再横她一眼,却是松了手,又正正衣襟,去堂屋了。

连蔓儿揉揉耳朵,在她身后吐舌扮个鬼脸,人是从窗户边缩回来了,可耳朵却伸得更长了。

连大娘进屋时,婆婆已经在那儿劝老公公了,“算了吧,孙子不也是想家里好么?你发什么脾气?要说最坏的就是董家那老太婆,要不是她干出那事,能惹出这些?别怨村长家,就你,你不生气的?”

连爷爷心里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可想要棉种,非得自家带头么?

看儿媳妇来了,他脸上更没好气,“看看你生的好小子,对老人是什么态度?村长那儿,可以大伙儿好好去说,这样的出头鸟,是好当的么?”

连大娘赶紧赔罪,“爹说的是,都怪我,没把孩子教好。连升这急脾气,也不知随了谁,真是让人犯愁。不过爹,这外村人都逼到家门口了,难怪他年轻人沉不住气。您老面子大,要不赶紧找人去说说吧,省得时候长了,村长跟那外村都谈妥了,那咱们还折腾个什么劲?”

连爷爷心想这话倒是正理。反正他孙子的出头鸟已经当了,不如赶紧找了村中老人去说说,也省得弄巧成拙,断了全村的发财大计。

可老人家的面子还是要的,心中早想去了,嘴上却还不答应。

连大娘又跟婆婆说了些好话,才哄得他起身,拉长着脸道,“臭小子,惹出祸来,还不是要我们这些老东西替他收拾?”

说着话,就背着手,微驼着背,大步走了。

连大娘和婆婆相视一眼,不由自主的噗哧一声,全都笑了。

连奶奶笑骂道,“这老东西!心里都比谁都着急,还死要面子。要说阿升象谁,倒象他年轻时的脾气。”

“可不是?不过这回,也是村长叔太硬气了。”连大娘跟婆婆说着话,半含担忧半着急的在家等着消息了。

小剧场:

小猪:没出镜,唔开心。

某马:那想不想玩蹴踘?

小猪:555…

地瓜:或者,我们来学写字吧。

小猪:倒地抽搐…

某人:(靠近)

小猪:(翻身起来,内牛满面)我很开心,我很乖。

作者:GOODBOY。

第38章 我让你当村长

作为第一个到村长家拿棉种的人,连升得到了奖赏。

连爷爷约了村中几位老人过来,还被朱方氏借口家里有客,打发走了。连升却是给拖进屋去,陪客人一起说说笑笑,还喝了几杯小酒。

这是什么?

这就是面子!

这就是说,连老村长都不把连升当小孩子了,而是正正经经的让他上桌陪客,谈正经事!

连爷爷走远些,还能听到孙子哈哈哈的大嗓门,心里只觉粗嘎难听又丢脸,却偏偏又涌起一股压制不住的骄傲。

他给打发走了算什么?他孙子在里头给他挣回了面子!

全村这么多年轻人,哪个得村长看重,进屋谈事情的?

也就是他孙子了!

孙子比做爷爷的面子还大,是让人有些不舒服,却也不舒服得让人痛快!

故此,当连爷爷回家时,连大娘和婆婆就瞧见他那一副又似牙疼,又似老怀宽慰的奇特表情。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弄得这婆媳俩心里越发的七上八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仙人村的乡亲们,这到底是在谈什么?为什么老人都不让进去,偏让连升进去了?

坐卧不安的好容易等到村长家的酒席散去,眼看着老村长把客人送出大门,然后是喝酒喝得脸通红的连升负责送那两客人。

这种时候去打扰可太不礼貌了,所以就算大伙儿再心急,也得等着连升把客人送出村口,又送出半里地去,直等他们上车走远,这才围了上去。勾着连升脖子,连珠炮似的追问,

“你去村长家拿棉种了?村长怎么说的?那些人真是来买棉种的?那我们的呢?”

连升带着几分微醺,飘忽忽的想回家睡觉,却给村里的小哥们缠住不放,不由得激上一股子酒劲,说话也不客气了。

“我拿没拿棉种,人家来干什么,关你们什么鸟事?哼,一个二个都这么没良心,好端端的人家白送棉种你们不拿,偏要背地里搞鬼,如今还有脸来问我?那要我说,你们最好死撑到底,一个都别去!等到明年看我们发了财,你们也不眼红!”

“嗳嗳,你把这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子不高兴说!”

“哎,我说你这小子还抖起来了?”

“我就抖起来了,怎样?你咬我呀!”

连升昂着脑袋,摆明气死人不偿命。可看着他眼角眉梢那酒醉后的酡红,大家也没法跟个醉鬼计较,只能眼睁睁的放他扬长而去。

哼哼,连升才不要告诉这些人,老村长心地有多好,压根儿没想着把棉种给外人。他就是不告诉他们,就是让他们急!等到他们沉不住气,找去村长家里,就会知道,叶秋姐有多么聪明能干了。

别人连升管不了,可今天这顿酒让他决定了。

往后不管怎样,他就坚决的听叶秋姐的话,跟着她混了!

想想都激动人心哪,如果真的按叶秋姐说的,把整个村子捏在一处,大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大家最好的东西,都找到最赚钱的门路…

不行,不能再想了,想得他脑子都开始发晕了。

他得睡觉,赶紧睡一觉,起来再好生想一想,以后要怎么干。

所以连升回了家,连大娘和婆婆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小子倒床上就鼾声大作,连爷爷就算拿手使劲掐都掐不起来,

“娘,让哥睡会儿吧。”连蔓儿怯生生跟进来,替哥哥说了句好话,“瞧哥哥这样,肯定是好事,好事还急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如果不是好事,这小子能睡得这么踏实?连爷爷放下一半的心,却又象吊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最后也不等人催了,鞋子一穿,他要再去朱家。

一定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快憋死他了。

而这消息,已经开始在村里传开了。

在连升走后,那帮小哥们可顿时炸了。

什么叫看他发财别眼红?都是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他们能不眼红么?

不管老一辈们怎么想,反正他们是全回家各自闹开了。

没二话,管那董家的有什么人情在,反正他们就要去拿棉种!

再说人家叶秋又没做错,那董二家就是欠教训。他们家没棉种是他们活该,要为这个挡了自家财路,那才是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等连爷爷叫了几个老人家,再次赶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里已经有大半人家都由年轻人代表,领了棉种了。

见他们来,朱长富只说,“若还有没拿的,过去按个手印就能领。不过这棉花种出来,将来怎么卖得由我们家说了算。”

这,这怎么还带上条件?

朱长富中午喝多了几杯,也有些上头,“具体的让秋儿跟你们说。若不愿意就不勉强了,我也不是村长,不用找我说。不好意思,我先歪一会儿。”

看他真的倒下去,明显不想谈,一帮老人家也不好拉扯。去隔壁找叶秋,她倒是挺和气的跟大伙讲了讲。

有些新鲜话,老人家也听不太懂,但有件事他们是弄明白了。

想白拿这棉种,一除了得站在叶秋这边,再不偏帮董家。二还得服叶秋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