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瓜很熟稔的抓着男人的衣裳下摆,跟他走了。叔叔太高了,牵他要把小手抬很高,那样太累,还是这样吧。

男人居高临下的再睨他一眼,眼眸深处闪了闪,刻意调整了步子。

听说有吃的,虽然是那个讨厌的男人买来的,小道士也还是跟着去了。

男人都走了,讲话就方便了。

连蔓儿带着红晕未消的脸,凑到叶秋身边,悄悄说,“叶秋姐你这几天不是不方便么?我娘都说过最好不要见冷水的。况且你还在吃药呢,要下厨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叶秋一哽,“这话是他跟你说的?”

这个他虽没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听就明白。

蔓儿脸又红了红,“他,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别让你下厨。”

真的,就五个字,没半句多余。

呃…明明是一番好意,可为什么叶秋会觉得这么囧呢?

非亲非故的,被一个男人关心大姨妈什么的,这样真的好吗?

可好不好的,早饭还是要出去吃的。

桌上只有两样东西,一道豆腐汤,一道芝麻饼,但分量十足。看小地瓜和冲数都已经吃得头也不抬,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看叶秋过来,伙计又另端上一锅热腾腾的鸡蛋红糖醪糟。

叶秋额上滑下三条黑线,这是要告诉全天下,她有姨妈君拜访吗?

幸好蔓儿很体贴的给她和自己都添了一碗醪糟,然后拿了饼来,尝一口不觉赞道,“这个很香呢。”

能不香么?亲兵小伍悄悄撇了撇嘴。

却没说,这是营长叫他们把几乎整个小镇上的早点全买了回来,一样样试过之后,才定下来的三样。

老蔡跟小崔因护卫着仙人村,得晚一步过来,等他们知道了老虎已死的消息追来,他一定要好好的跟老蔡八一八这事。

营长要是真看上那个村长,直接娶了不就得了?成天这么替她操心还不让人说,他自己不累,他们看着累啊!

还有后面那口铁锅,一路背到仙人村,又背下来,还让人藏好,不许给叶秋看见。这锅虽不重,可老背着口黑锅,是不是有点不讨彩?他能不能快点送出去?

潞州,秦彦家的小破院子里。

叶秋嫌弃的东看看西看看,最终把自己的客房安排在了西厢的书房里。虽然灰尘大了点,好歹没什么人住过,打扫打扫当个临时居所还是可以的。

“那我住你对面。”从来不知道客气的冲数小道长也迅速给自己择定了住处。这屋里东西少,全扔了之后再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小地瓜迅速把小苹果睡觉的小筐,吭哧吭哧的搬了进来,“那它还是跟你住啊。”

小道长表示不介意,称心表示很介意。

艰难的咽了咽唾沫,问,“小道长,你真要跟我一起住么?我这人习惯不好,爱打屁,说梦话,还臭脚丫…”

冲数嫌弃的直皱眉,“本道从不跟俗人一起住。”

称心才小松一口气,白衣飘飘,面若桃花的小道长就象指着只苍蝇似的指着他说,“所以,我住这儿,你搬出去。”

称心震惊了。

他他他,他在自己家,被赶了?

主子你快回来给小的作主!

对着菱花镜,给美人描眉,是一种享受。

尤其对于秦彦秦大主簿这样自认有着极高审美情趣的人来说,更是乐在其中。只是那胖胖的老鸨没这个情趣,所以一上来就毫不留情的把这美好的一幕生生打断了。

“秦大人,这些天有劳你了,不过我们思思姑娘已好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好再劳烦你了。思思,赶紧去牡丹厅,王大老爷已经在等着你了。已经够美的了,不用再画了。”

看她这就要撵人,秦彦挑了挑眉,颇遗憾的收了炭笔。

不是遗憾再没了这处软玉温香,而是美人的眉毛还没画到极致。

只没想到,自家小厮大呼小叫的跑来,“主子,主子快回去看看吧,咱家…李营长来了!”

思思如今就听不得这三个字,瞬间变了脸色,原本往外迈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李营长,是上回我见过的李营长?”

眼看头牌又要犯病,胖老鸨恨得拍了秦彦一记,“老娘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怎么还没把她医好?”

秦彦痞痞的坏笑着道,“你上回跟我说,是治好她的相思病,让她别成天发傻,我有治好啊。你看她刚刚不是又肯听你的话,去接客了吗?若你要她从此对那男人死心,就又是另一种治法了。”

老鸨恨恨的道,“那你说,还要多少钱,才能把她治好?”

秦彦斜睨她一眼,掸了掸刚被她拍打过的衣袖,“你有钱也没用,爷不高兴治了。”

然后,施施然扬长而去。

直把老鸨气得吐血,思思姑娘又落一地相思。

某马:你们是怎么把这只蠢猪偷渡来的?扔掉,扔掉!

某猪:我已经拍了你满头小辫子的果照了哦,你要再欺负我,我就发微博,发朋友圈!

某马:猪弟,哥错了。咱们义结金兰吧,毁形象的事情千万不能干啊!

某猪:傲娇!求票,求抚摸!

第94章 生的哪门子气

虽然一路上有听过称心的唠叨,对自家被鸠占鹊巢的情况有了一定的准备,可当秦彦推开家门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就连跟在他后头的称心,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然后主仆二人同时后退,抬头。

没错,看看熟悉的大门,这是他们家。可原来那个破破烂烂,又脏又乱的小院子怎么不见了?

主仆两个左左右右看了好几眼,这才将信将疑,犹犹豫豫的把脚伸了进来。

同样是一间正房连着左右两间耳房,可整个院子收拾出来之后,就完全没有了从前杂乱不堪,狭小逼仄的模样。

那些破烂全不见了踪影,地上洒了水,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掩在灰土层下的鹅卵石甬道同,显得宽大通透。

而秦彦甚至头一次发现,原来那甬道还是拼出了花样的。顺着三条甬道通往三个房间,每个房门口都还摆了两盆花。

唔,那好象是中秋时,不知道是窈娘还是哪个老相好送的菊花。只是如今花朵当然早已败落,不过有人巧手的拿彩纸扎了黄的红的花,挂在枯枝上,顿时又变得生机盎然起来。衬得整个小院,都有了一股家的味道。

再往里走走,就见几间屋子都大开着窗户透气。

左边耳房的炕上已经换上了新炕席和新被褥,擦得窗明几净。角落里放着只小竹筐,里面铺着干净柔软的金黄稻草。

右边那间耳房的窗户也大开着,除了床上焕然一新,炕上还摆了张炕桌,后面有只炕柜。眯眼再看几下,秦彦认出来了,这是他的东西。

只是如今炕桌上摆着一只绝对不属于他的针线筐。炕底下还放了只小凳子,也不知要方便谁爬上爬下。

虽然对于有人私自侵占自己的领地有些不满,不过看在人家收拾得整洁可喜的份上。秦彦决定,如果把自己的房间也收拾得一样好的话,他就大度的不予追究了。

毕竟,请人整理一次也蛮贵的。指望他那个好吃懒惰的小厮?那不如指望他出门捡到金元宝。

负着手,秦大主簿颇带着几分期待的心情踏进正屋。

可这一进门,把他吓坏了。他那间宽敞得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倒u形大炕的屋子。眼下被塞得满满当当。

左边烧炕的那一头,已经把原本废弃不用的锅台又重新收拾了出来,旁边安放着油盐酱醋。里头火已经生起来了。

伸手摸摸,炕已经温热了,坐着很舒服。灶头上用他家的那只旧锡壶,正慢慢煲着水,屋子里就显得没那么干。离炕台不远,放着一张大圆炕桌。

称心看了半天,“这不是从前那个破水缸的大盖子吗?”

管它从前是干什么的。眼下它的底下不知从哪里锯了几条粗细不一的腿拼上,就成了一张简易炕桌,还是可以活动的。

不用时,收了腿就能立在墙边,就不会那么碍事了。

而炕桌的后面,摆着一个大柜子。

这是秦彦的书柜。只是眼下里面一本书也没有。倒是摆放了新碗筷,都洗得干干净净。放得整整齐齐。

“都不是好物件,顶多三五文钱吧?”称心拿起一只蓝花大碗,挑剔的弹了弹,又拿着不肯放,“好歹是新的,可比咱们那些破烂强。”

秦彦不管这些,因为此时,他发现他睡觉的铺盖卷儿,已经给人挪到了大炕中间。两头还用两口箱子堵起来。箱子不用打开看就知道,一边放的是衣物,一边放的是书。

这样一围,看着确实象是个独立的空间了。可问题是,他的笔墨纸砚,还有青铜鎏金的美人烛台为什么都摆在箱子上?

虽然他是写不了几个字,可他好歹也读书人吧?难道以后就要趴在箱子上写字?这也太可怜了。

而比他更为惊讶的是称心。

“我的东西怎么放到这里来了?”称心的小箱子就在秦彦的大箱子背后,然后就是他的铺盖卷儿。

难道说,他从此以后要和主人同榻而眠?

不!称心绝不能接受。

那么矮的箱子,随便抬一脚就跨过来了。那他以后想偷懒,还怎么装睡着了没听见?

可他的旁边,还有副陌生的铺盖卷儿是怎么回事?

目光闪了闪,称心想把自己的铺盖跟这位新人的换换。

离主子远点,多少安全点。要是那位新人想趁机爬他主子的床什么的,不也方便点?

称心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厮。可才挪了个枕头,就听新人一声大吼,“嗳,你动我枕头干嘛?”

称心吓得浑身一激灵,再一回头,就见一个黝黑壮实,面相狰狞的家伙大步进来,一手还扛着一袋,足有一百来斤的面粉,过来抢回自己的枕头,仍旧安放回原处,恶狠狠的瞪了称心一眼,“俺这可是新买的,别想拿你那个破的换!”

谁,谁稀罕你一个破枕头?这话憋在嗓子眼里,再估量一下双方武力值,称心明智的没有说。

雍少爷不好惹,他手底下的兵也不好惹。这个叫小伍的家伙,到底有没有一点做客的自觉?

鼓着嘴退回主子身旁,称心才要打起小报告,门帘一动,叶秋率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屋了。

“哟,你们都回来了?”叶大村长非常淡定的打个招呼,就指挥着小伍先把面粉放下。然后做起介绍,“秦彦秦大人,这里的主人。也是衙门里的主簿,那个是几品官来着?”

秦彦优雅的微一颔首,“七品。”

“哦。”叶秋应了一声,却没有半分捧场的意思,“反正他也不太管事,应该挺闲的,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这位是冲数小道长,这是连蔓儿,他们这些天都会陪我住在这里。给你添了麻烦。还请多多包涵。”

你也知道给我添麻烦了?可秦彦还没来得及表示下做主人的怨气,叶秋就招手叫着最后进来的小不点,“我儿子。地瓜,大名叫叶答,过来叫叔叔。”

小地瓜喊了人,秦彦又没来及得展现他老少通杀的笑容,小不点就扭头跟已经认识过的称心说,“称心哥哥我要喝水。你再去给小苹果也倒点吧。累死了。”

然后小东西一副老气横秋,筋疲力尽的样子,很自觉的走到炕边脱了鞋。踩着小板凳爬到暖和的炕上,翘着两只小脚丫,等水喝了。

小道士也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给我也倒点。”

叶秋嗔他一眼,“逛的时候不知道谁最起劲,你也知道累?这罐水是烧开的没?算了,还是换一壶吧。称心去打水。再添把柴,用那个大罐烧。”

称心犹豫了一下,他是主子的奴才,这样听别人使唤不太好吧?

可小伍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自去灶上添了把柴,“快点啊!腿折了吗?”

看他一副你不去。就很有可能被踢断腿的架式。称心可耻的低了头,去打水了。

好吧。秦大主簿已经基本了解了。

这帮子家伙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也别指望能跟她们讲什么道理了。看样子他们是把他家当成自己家,要安营扎寨了。

“你们营长呢?”

跟妇人孩子一般见识有*份,秦彦决定去找他那个好堂弟认真谈一谈。

潞州城里没客栈了吗?把人塞他这儿什么意思?

小伍不在营长和兄弟们跟前时,就是一张死人脸。这也是清水营的传统,省得有不识相老想套近乎。就是秦彦问话,也没另眼相待。

“我们营长去忙了,回头有空再来。”

这样的理由,他也好意思说得这么铿锵有力?再说你们营长忙,我就不忙了?我那大把的老相好都没时间见呢,哪有空替他招呼这么多人?

秦彦很想去找人理论几句,却在下一刻,被叶秋分派的话留住了,“蔓儿你别忙了,先坐下歇歇,一会儿让称心去和面。等小伍你喘过气来了,去把刚买的鸭子杀了,剔下鸭肉,留着鸭血鸭杂鸭骨架,晚上我做顿好的给大家吃。”

秦大主簿咽咽口水,想起上回的肉包子菜包子,决定吃完再去找人理论不迟。

可等到晚上叶秋的鸭杂白萝卜汤,还有鸭肉饼做好时,人来了。

秦彦真心怀疑,这个堂弟是不是长了只通天眼?要不就肯定长了只狗鼻子。否则怎么饭才端上桌,他就到了?

只是来时就阴着脸,看见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活着的叶秋更是彻底黑了。

真是无情啊!饭才端上厨,厨子就要被赶下堂了。原本对叶秋一肚子意见的秦彦,突然对她有了丝淡淡的同情,看来还是自己最好心。

要不要帮她讲几句好话?可说什么呢?话说,他堂弟生的哪门子气?

这个叶秋知道。

面对男人严厉的遣责目光,原本忙活得正高兴的叶大村长,差点就想直接低头认错了。

可想想她也没错啊,急忙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今天已经不用吃药了…你没吃饭吗?赶紧洗手过来吧。蔓儿,把你那给明早留的面分我一半,再煎几张葱油饼。称心,把你家烙饼的锅拿来。什么,没有?”

第一句话说完,男人脸上的乌云就散开了不少,再听着后面的话,更加明朗了些。

又有狗腿的小地瓜,叔叔叔叔的叫着过来抱大腿,男人嘴角可疑的往上翘了翘,去洗手了。

只经过女人身边时,低低的说,“明天给你送只锅来。”

 

第95章 知道照顾人了

家徒四壁,连口锅都没有的秦大公子完全不知道羞愧,还不停的左右瞟瞟,越看越觉得这一男一女,有问题!

只是堂弟要示好,送什么不行,干嘛要送锅?

自诩花丛老手的秦大主簿看不下去,决定回头好好教育一下小堂弟。眼下,当然还是吃饭要紧。

不过动筷子之前,男人却不许人动。望着跟着叶秋一起忙活的蔓儿说,“把你俩的先留出来。”

否则一会儿就又没了。

男人做过一回让自己良心不安的蠢事,不会再做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