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条人命,这些人怎么就不着急的?

“大夫来了,来了!”称心从马车上跳下,扯着个白胡子老大夫就下来了。

叶秋出事被抓走,家里就忙活开了。

功夫最高,但最不通人情事故的小道士被留下看家,保护蔓儿和地瓜,小伍去了军营,老蔡去请颜修之,称心就去找秦彦。

秦彦听说是豆芽吃死人了,当即想到可能会用到大夫,自跟了颜修之出来,让称心去请大夫,还指名要请百草堂的老大夫。

他的医术在潞州是数一数二的好,万一有什么事,人家也容易看出端倪。

眼看着称心要拖着大夫进去,侯亮虽然不乐意,还还真不敢阻止。

哪怕李雍只带了两个亲兵跟上来,但他可是西秦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战神,侯亮还真不知道自己带的这队虎狼之兵能不能打得过他。

况且他身份又高,官职又高,所以侯亮只能据理力争,“李营长,你这样袒护叶氏只怕不好吧?就算思思不是西秦人,可谁都知道她是依云楼的红姑娘,身价何止千万?就七十两打发了,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杜大娘,你说是不是?”

杜大娘哪里敢说话,倒是颜修之道,“一个活生生的思思,自然是要值钱些,可她现在就快死了,别说成千上万,就是七十两又有谁要?侯将军,要不你问问在场的众人,还有谁愿意来竞价?”

你!侯亮又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了。

再看左右一眼,自己的那些手下本来有人想要竞价,可又无一不在李雍冰冷的眼神下退却了。

谁都不是傻子,如果这时候出头帮着侯亮,可能转过身就被这男人给干掉了。

这神仙打架的事,他们又没有免死金牌,做什么要出头?

只是屋子里,大夫看过思思之后,却觉得事情不太妙,“思思姑娘虽有脉象,但中毒已深,若是不能让她尽快吐出来,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叶秋听着,忙进屋推那小丫鬟,“快!跟我去拿豆芽,把新鲜豆芽捣成汁,灌她喝下,我有办法催吐。”

侯亮怒道,“你这豆芽本就有毒,怎么还要害人?”

颜修之呵呵一笑,“方才半天无人竞价,那思思姑娘便已经算是给叶氏买下了。她要如何救,自然由她负责。侯将军如此义愤填膺,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侯亮恨不得一刀把思思杀了,哪肯救她?眼见讨不到便宜,便嘲讽道,“说的也是,反正有颜大人和李营长做保,这已经成了叶氏的家务氏,我又何必在此多管闲事?走!”

“不能走。”

侯亮没想到,此时李雍不见好就收,反而把他堵住,道,“就算是个贱民,难道能让她无辜惨死在你我面前?那二位治下的潞州城,成什么了?”

这最后一句,已经隐带凌厉和质问了。

颜修之垂首沉默,心中大恨侯亮连累自己没脸。

而侯亮就算数度想要反驳,但到底心虚,紧咬着牙关,动弹不得。

叶秋不理他们,拖着那小丫鬟去取豆芽汁了。

李雍走进屋中,看着那两副碗筷,首先就问,“还有一个中毒者呢?”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侯亮眼神一凝,杜大娘的脸色也变了,不过她还是上前答话,“不敢欺瞒大人,思思之前确实陪着一个客人,不过在思思出现中毒症状后,那位客人立刻被随从带走了。”

“什么客人?”

“是个陌生的年轻公子。”杜大娘没有撒谎,只是悄悄的又看侯亮一眼。如果不是因为面生,也不会选那个人当倒霉的替死鬼。

她看过去是指望侯亮能帮忙说几句好话,只是侯亮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现在自顾都不睱,哪里有空管旁人?

生怕李雍追查下去,连累到自己,反道,“就算中毒之人已脱离险境,你这店却开得太不稳当了。只怕是要停业,好生整顿一番才是。”

杜大娘就知道会是这样,咬了咬牙,才想说点什么,就见叶秋已经带着鲜豆芽汁和一盘生豆芽来了。

先撬开思思牙关,强行把豆芽汁给思思灌下,然后让秦彦象抱小孩似的,面朝背的抱着思思坐在椅子上。然后左手按压着思思的腹部,右手猛然发力把人往前推,利用惯性产生的压力催吐。

那百草堂老大夫看得稀奇,“这样真的能让人吐?”

叶秋没说,只是秦彦这么做了三次之后,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思思突然嘴一开,开始呕吐。

但吐出来的基本全是酒水,气味难闻得很,但那老大夫却是欣喜不已,“吐出来就好了,快,继续!”

看思思很快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大夫才喊了停,然后拿一枚解毒药丸,给思思灌了下去。

然后再把着她的脉博,却是面露难色,“虽是吐出来了,可毒性已深,这位姑娘可以活得了一时,只怕也撑不了太久。叶姑娘,你还有什么办法解毒吗?”

叶秋只知道豆芽本来就是清热解毒的,豆芽汁也有类似的功效,但催吐可以,想解毒却不是她能有办法的。

看她为难,侯亮却是得意了。

只要出了人命,李雍就是再维护,这豆芽菜也绝对卖不下去了。

第112章 真相

眼看事情对自己有利,侯亮眼珠一转,顿时厉声望叶秋道,“听见没有?就算你救得活一时,也救不活一世,你这豆芽菜的买卖,还是不要做的好。”

男人眸光暗了暗,才想说话,却听叶秋先道,“大人说得对,不管是什么人,命都只有一次。如果因为我的豆芽,害死了思思,我这辈子都是会良心不安。所以,为了证明一盘豆芽吃不死人,我现在就生吃给你们看!”

这也是叶秋能想出来,唯一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了。

就算思思面前的那盘豆芽菜里下了毒,可她如果生吃更多的份量却不死,不就能证明,不是她菜的问题?

眼看她抓着生豆芽就往嘴里送,男人轻轻一抬手,把她的盘子整个抢过来了。瞥了叶秋一眼,眸光微有些冷。

就算毒不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女人是蠢的吗,要这么证明?

“大夫,你过来,查查这壶酒。”

男人也觉得问题不在豆芽上。

看思思刚才吐出来的全是酒水,根本没什么食物,怎么会因为区区几根豆芽而中毒?倒是那酒味闻着有些不对劲,让他起了疑心。

听到他让人查酒,杜大娘的脸色却是又动了动,不是紧张,而是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那壶酒还剩一半,大夫倒了一杯,拿银针试试,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晒干的枯草,往那酒里一试,却见那棵枯黄的草立即变得青绿起来。

老大夫脸色大变,“这酒里有毒!”

什么?侯亮第一眼就瞪向了杜大娘,却见杜大娘也是一脸惊讶。半点不似伪装。

在青楼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点本事也没有?杜大娘心中冷笑,就许侯亮算计人,不许她自保么?

看吧,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老大夫再取了银针和枯草,试过了豆芽,看什么反应都没有。自己也挟了一口小心的试了试。然后很肯定的说,“或许这豆芽没炒熟是会有些轻微毒性,但绝不会致人于死地。真正有毒的是这壶酒。里面给人下了蕈毒。老夫用的这种灯芯草是我们百草堂特殊炮制过的,专门试这种毒。用了几十年,绝不会出错。不过——”

他说到此处,却又看一眼众人。闭口不谈了。

颜修之走上前来,“大夫。你的意思,是这酒里下的毒蕈,是我们潞州的进贡之物,对么?”

老大夫想想。答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确实有些象,但老夫也不敢确定。”

那是什么?

看叶秋一脸茫然。颜修之望着故意扭过头去的侯亮笑笑,耐心解释起来。“在我们潞州,出产一种很奇特的毒蕈,有着梅花鹿一样的美丽花纹,但毒性极强。这种毒用银器验不出来,只有用刚才老大夫用的那种草才能验得出来。故此百姓们要是挖到这种鹿儿菇,都会立即上交。因为只要凑到十颗,就能免一个成年男子一次兵役,或是全家一年的赋税。就是少些,也能得些赏钱。

这鹿儿菇虽是毒物,但晒干之后研磨成粉,却是极好的调香料,最是能助人安眠。若是使用得当,还能治疗风疾等多种疾病,是以历来是御用之物。在整个潞州,便是我收到了这种蘑菇,也必须立即交给侯将军,由侯将军八百里加急送进朝廷,否则就该治你我二人一个私藏圣物之罪,可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侯亮梗着脖子应了,“颜大人既如此说,岂非证明,你我二人都有嫌疑?”

颜修之一笑,“你我二人确有嫌疑,但叶氏绝不该有嫌疑。因为仙人村,乃至整个八角镇都不长此物,而她更没有这个本事得到它。所以,本官此时倒不好过问此事了。”

他望着李雍施了一礼,“此事,只怕只能由李大人接手查清,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拿到这种毒物下到酒里。害几条人命是小,这私藏贡上之物却是不得了罪名。”

侯亮也镇定不起来了,眼皮子抖了抖道,“大夫也说,只是有些象。颜大人你却一口咬定是鹿儿菇,未免也有些太过武断了吧?就算真的是鹿儿菇,也有可能是乡民昧下,没有上交之物,如何就能赖到你我头上?”

颜修之笑了,“侯将军所说,也有道理。不过咱们总得查一查,才能洗清罪名不是?杜大娘,你这壶酒是哪里来的?”

杜大娘此时才道,“这酒是从城中陶家铺子买来的枣酒,这怎么会突然混进了毒物,我也实在不知。”

哈,哈,哈,叶秋突然很想叉腰大笑,侯亮这回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陶家店铺可是军中庇护着呢。

哎哟,不行,一笑就脸疼。

幸灾乐祸是不厚道的,叶秋还是做个好人吧。

男人要去审案子了,这事已经确定跟叶秋没关系,她可以回家了。

带上她的第一个奴婢,思思。

杜大娘把思思的卖身契取出,七十两银子也不要了,反而打包了几件衣裳给她,又悄悄塞过来一张银票,“若是思思醒了,让她自己再来收拾。她的房间和东西,我会替她锁着的。”

这老鸨倒也有些情义。

叶秋不是傻子,如果这老鸨真是跟侯亮一伙的,就该把毒下到豆芽里,而不是酒里。她会这么做,虽是想给自己留个退路,但也是间接帮了叶秋。

所以叶秋也不会不领这个人情,爽快收下银票,当是给自己的压惊费了。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人就走。

不走不行,男人催她了,也不知想背着她干什么。

叶秋有些不高兴的想,亏她抱大腿抱得那么紧,还没替她出气呢。那个打她的家伙。他都没让她揍一顿。

看她都走了,侯亮也不愿呆下去了,“本官这就回营,随时等着李大人上门来查。”

他既然敢做,自然已经收拾好了把柄。

想来这种事到最后也就是个无头案,扯不清楚,顶多挨几句斥责而已。

只是他走可以。但李雍却还有一事要办。看看那个打了叶秋一巴掌的队长,一脸平静的说,“我从不偏袒人。也不凭白放过人。你这位手下私设刑堂,在没有审问清楚时,就任意殴打无辜平民,却是要受到点教训。公平起见。他打人一巴掌,铁蛋。你就还他一巴掌。”

听说只是一巴掌,侯亮心想也重不到哪里去,就没有吭声。

谁知那个叫铁蛋的家伙出来,望着那名队长。却是呲牙狞笑了一下。

在他还来不及闪躲之时,重重的一掌抽下。只听嘎吧一声,那个队长的脖子。生生被这一巴掌抽断了。

人倒在地上,瞬间毙命。至死。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李雍!”侯亮这下老脸挂不住了,李雍当着他的面,打死他的手下,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但李雍冷冷的看着他,半个字的解释都不给他,甚至连不小心失手的话也没有。

敢动他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这样血腥的场面不适合那个胆小的女人看,但却不能不给这些人看看。下回谁要是想再当这个爪牙,可得想想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显然,爪牙们全都被震住了。而侯亮等了半天,也等不来一句能下台的话,只得色厉内荏道,“好!李营长好大威风,好大的霸气。这件事,这件事老夫一定要禀报朝廷,我们走着瞧!”

呸,没种的老头,他这话连铁蛋都不信。

这侯老头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呢,还回报朝廷?真要回报了朝廷,说他们潞州的兵,被人一巴掌就能打断脖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铁蛋半点不担心,他才替叶村长出了气,他们最讲义气的营长一定会护着他的。只是,他回头能不能找叶大村长要几个包子去?

上回的酱肉包子,他因为晚到一步,一个没抢着,闻着那个香味哦,抓心挠肝想了大半夜,回头可得去表表功。

只是叶秋回了家,可没心思做什么包子。

看她顶着半边猪头脸回来,她家包子,小地瓜吓得哇哇大哭。

叶秋一面安抚着儿子,一面让人赶紧把思思抬进屋里熬药。

百草堂的大夫走的时候开了副药,虽然没什么信心能治好,但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好歹是一条人命,就这么丢了,实在太可惜。

只是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好了,家里的小猪哼哼唧唧的跑进来,挨着叶秋的脚,不停的磨蹭。

“你要痒了,去外头的木头桩子上磨,别来捣乱!”叶秋想把小猪踹出去,可地瓜忽地发现,他的猪兄弟背上给人绑了个小盒子。

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好闻清香。

叶秋觉得奇怪,这谁送来的?

可赶回来的秦彦却是更加的奇怪,一把将这药丸接过,仔细闻了闻之后,脸色大变,“这哪儿来的?”

谁知道?叶秋往地下一指,“猪背回来的,能吃么?”

太能吃了。秦彦把刚刚给思思熬好的汤药一抽,另倒了碗温水,把那颗药给思思灌了下去。

“这丫头真是命大,居然有人这么好心的给她送药,这回她是死不了啦。”

有这么神奇?叶秋原本还有点不信,可等到晚上,思思居然就真的醒了过来。虽然没什么力气说话,但整个人的神智是清明的。

叶秋也安心了,她知道昏迷得越久,人越容易出现各种后遗症,能早些醒过来,康复的机会也就越大。

只是问秦彦那是什么药,他却不肯说了。只缠着叶秋要银子,说什么为了救叶秋,害他砸了定情的玉佩,最好能赔他个千儿八百的。

滚一边去!叶秋喜滋滋的把老鸨赔的一千两银子收好,觉得脸上那一巴掌挨的不冤了。她儿子讨媳妇的钱,算是不用发愁了。

地瓜:我有老婆本了!

某人:…

某马:能借我家主人么?

地瓜:我娘说不能借。

某马:会还的,还有利息的。

地瓜:想想,那能还我几个老婆?

某马:…

第113章 不解释吗

陶世荣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忘了看黄历,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他坐在家里什么也没干,怎么老天就砸这么大的一场无妄之灾下来?

依云楼的酒里验出有毒,凭什么要查封他的铺子?

若说查封也就算了,反正酒这个东西也不怕放坏。可凭什么把他的酒都搬走了?

“你不服?”为首的老头眼珠子一瞪,蒲扇大的手就把他的衣领,连同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脚尖踮地的陶世荣不敢不服,只能期期艾艾的说,“就算,就算老将军您要查验我的酒,也没必要把,把我整个仓库都搬空吧?那些,那些都是没开泥封,怎么可能有问题?”

陈仁胜皱眉把他一推,这小子身上太香,熏得他都快打喷嚏了,“不把你这里的酒搬走,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就是没开泥封的才要查仔细了。你这幸好还是遇到老夫,要是遇到旁人,嘿嘿,说不定二话不说,先打你三十军棍再说。”

理直气壮的说完,陈仁胜还很自问很宽厚的拍了拍陶世荣的肩头,“年轻人,一点酒水而已,既然这批出了问题,你回头再酿些好的就是。可莫要想不开,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背上恶名。”

可这,这是小事么?

陶世荣给拍得只觉象是锤子砸在肩膀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却还得强忍着,哭丧着脸问,“那这些酒,查完了,是不是还能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