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之一走,青橙跟苏珀中间就没了人。

青橙正要朝转向她的吴黛打招呼,突然感觉到自己腰上多了一只手,把她往旁边微微带了带。

“她是许青橙。”苏珀介绍完,手就适时地松开了。

青橙的心跳有刹那的紊乱,但她还是很稳地向吴黛点了点头:“你好。”

吴黛盈盈笑着,说话温柔缓慢:“你好。耳闻不如一见。”

耳闻?

青橙虽然有点疑惑,但此刻她更在意苏珀在前一刻对她做的动作,像是搂她,又像是随手一带。

他究竟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对她举止亲密,还是“天生友好”?他以前对她就挺“友好”的,可最后还不是……

青橙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正好这时小赵来找她,说许导叫她过去,她便顺势离开了。走前不忘跟吴黛说:“抱歉,我去忙了,吴小姐你请自便。”

“好。”

吴黛看着她离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她看向面前俊雅的男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还是,一厢情愿的?”

“吴小姐观察细致。”

苏珀下工时,接到了恩师陆平良的电话,叫他去家里吃饭,顺便下下棋。他犹豫了一下,看到青橙踏出园子,便回了老师的话:“好,就过来。”

苏珀回到家已经挺晚了,梁女士还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就站了起来,看来是在等他。

“听说你今天拒绝了陈团给你介绍的姑娘?”梁女士一脸严肃地问。

“你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吗?”苏珀换了拖鞋,把车钥匙放进玄关的瓷碗里。

“别打岔。我刚才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你们团里的方老师,是她跟我说的。”梁女士瞪了儿子一眼,“你看你,市场又不是不好,怎么就是不找对象定下来呢?”

“快了。”

梁女士不信:“你老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

“你老这么说。”她不依不饶。

苏珀:“……”

忽悠了梁女士太多次,终于尝到了狼来了的恶果。

“我听说你还跟人家姑娘说,你有心上人了?”

“妈,您早点睡吧。”

苏珀进了房间,开灯关门,随后脱了风衣外套扔在床上。

等《玉簪记》公演之后吧,他想,不管到时候有几成把握,都要去试试看,不成功,那就再来,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温良谦和的人。

苏珀按了下额头。

第35章 暖阳和煦,恰似今日

《红楼梦》初赛结束后,《玉簪记》剧组又马不停蹄地接着排练。直到预定公演前三天,许导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戏大体上没有问题了,于是他适时地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调整状态。休息日的上午,童安之就给青橙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去昆剧院边上的ShoppingMall逛逛。青橙想想自己没别的事,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两人逛了大半天,童安之收获满满,青橙虽然没选中什么,但也逛得蛮愉快的。两人从后门出来,过了一条马路,就到了柏州市体育馆的旧馆。

旧馆有个户外的篮球场,因为年代久远,这个篮球场周围围着的铁丝网已经锈迹斑斑,但好在四面林木葱茏,旁边还有单杠和沙地。这里是很多柏州人青春时的记忆,而现在人们好像已经忘了它,很少有人再来这儿打球了。

“咦,那不是苏哥他们吗?”童安之指着球场内正在打球的三个人说。

青橙也看到了。童安之很欣喜,拉着她朝那边走去:“咱们团的人偶尔会去那边打球放松。那个穿白衣服的好像是严岩,就是‘红楼初赛’时演吕蒙正的那个。”

“记得。”青橙本来不想过去,但也不愿意扫了童安之的兴。

两人穿过马路,沿着铁丝网绕进球场,沈珈玏先看到她们,扬声打招呼:“小童来了?”

“嘿,你们继续。”

童安之带着青橙去球场边的台阶上并排坐下。

此时场上,严岩正熟练地运着球,他刚闪过沈珈玏,却被苏珀从一边突袭夺球成功。眼看着他三两步后勾手投篮,篮球从他手里出去,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坠入篮圈的中心。

之后三人有来有往地又打了五分钟左右,直到严岩喊了停:“不打了。叔叔你赢是因为主场优势,我跟你说。”

苏珀无所谓:“随你怎么说。”

严岩率先朝青橙她们走过来。

“这就好啦?”童安之站起来,一眼扫过三人,“严哥,我怎么觉得,你越长越矮了呢?肯定是海市的伙食不对胃口,我看,你还是回柏州吧。”

“童美人,陈团给你发奖金了吗,你这么帮着团里挖人?”严岩拿起自己的饮料瓶,拧开喝了一口,又说,“不过你说到我的伤心处了,我以前可比叔叔高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苏珀笑了下。

“咦,这位美女有些眼熟啊。”严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青橙。

青橙只在“红楼初赛”的舞台上见过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看自己眼熟。

严岩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索性放弃,伸出手说:“你好,我是严岩。严肃的严,岩石的岩。”

青橙大大方方地回握:“严老师你好,我叫许青橙。青草的青,橙子的橙。”

她看不出严岩与苏珀在昆曲艺术造诣上的高下,不过现实中,两人一个活力英气,一个风雅周正,倒是各有千秋。

这时,那个被众人遗忘的篮球不知怎么突然滚了过来,撞到了严岩的脚边。严岩松开青橙的手,迅速捡起球,嗖地朝苏珀丢了过去:“干吗撞我?”

“是球撞你,不是我。”苏珀已经走到严岩边上,他接到球后随手扔到了铁丝网边。

“大概是你握美女的手握得太久,苏哥看不下去了。”童安之冲严岩眨了眨眼睛。

严岩会意,转身就朝挂着衣服的单杠走去:“那我得赶紧把衣服穿上,免得一会儿叔叔又说我耍流氓。”

沈珈玏是老实人,看着他们“唇枪舌剑”地来回过招,也插不上嘴,就只是微笑。

“不行,我要去QQ空间里翻照片出来,证明当年我真的比老苏高。两位美女,等着。哈哈!”严岩边穿衣服边说,觉得必须挽回一些面子。

这时,青橙感觉到苏珀的视线似乎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转头看他,只对视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

严岩很有效率地掏出手机,唰唰唰地划拉过一些群体照、个人照后,最后停留在了一张三人合照上。

如此因缘际会地,青橙看到了这张老照片——

三个少年人凑在一起,通过面目依稀能分辨出笑得最明显的是沈珈玏,高高瘦瘦的是严岩,而另一个,白净俊俏,就是个头比其他两个人矮一点,但出色的外形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是苏珀。

这张脸仿佛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青橙努力尘封的少年记忆。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一幕幕场景迅速地从眼前闪过……

“苏哥的脸变化不太大啊。”童安之放大了照片,整个屏幕上只剩下苏珀的脸。

青橙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突然有了一种时空倒转的错乱感。

“橙橙,你说是不是?”童安之问。

青橙怔怔地点点头:“是不大。”

严岩被气乐了:“别光看老苏,比身高,身高!那会儿我确实比他高吧?”

童安之:“是是是,你高你高……哎,不对,苏哥那会儿头发剪得短,这也能差不少呢。”

“我记得那会儿,严岩确实是他们几个同龄人里最高的。”沈珈玏终于开口。

“沈哥,你真是我的救世主。”严岩激动地圈住沈珈玏的肩膀。

“不过毕业的时候,苏珀就比你高了。”

“沈兄……”

他们谈论这些的时候,苏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在一旁听着。

青橙也没说话,因为她的心思还停留在过去,那时候,他抓着她的手腕,穿过马路。暖阳和煦,恰似今日……青春期的芳心暗许,有酸涩也有回甘。她不得不承认,除去结果不好,其他其实都挺好。

这时,她的手背突然觉察到了一丝暖意——是苏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茫然地抬起头,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张带着点笑的脸。她冲着他嫣然一笑。

打了球的三人全身是汗,需要去团里洗澡。严岩问两位女生,高不高兴等他们十分钟,回头一起去喝个茶。童安之因为随后要去见男朋友,便遗憾地说只能下次约了。青橙自然也不会去,她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真的很不佳——想入非非不说,还没事朝人家笑。说好的前车之鉴,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大约一刻钟后,苏珀和严岩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两人都是寸头,所以头发一吹就干了。

两人在走廊上等沈珈玏。

严岩的嘴闲不住,等的时候聊了几句圈内的新鲜事后,又扯道:“我说叔叔,你的木木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单身至今真是为了她?不追到她,你就鳏寡孤独一辈子?”

苏珀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株茶花,此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爸走得早,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孤’,‘鳏寡独’实在不敢当。在碰到合适的人之前保持单身,不是很正常吗?”

“童美人不够美?不够顺眼顺心?”

“她有主了。”苏珀道,“即使没主,也没可能。”不合适。

严岩啧啧两声:“苏老板真挑剔。那刚才那个许青橙怎么样?长得漂亮,也有才华。”

“你怎么知道她有才?”

严岩张口就来:“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没才华的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睛……”

苏珀笑了下,没附议也没反驳。

“橙子的橙。”严岩念叨着,忽然笑道,“安之叫她橙橙,橙乃木字旁,橙橙和木木,撮吧撮吧也差不多了不是吗?”

苏珀这次没接话,就这么看了他一眼。

严岩本来只是插科打诨讲个笑话幽默一下,可是苏珀这一眼,让他感觉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