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哭了这么久,被吓到的那点心慌也都没剩下什么了,再说,又不是真的有鬼。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和他对视之后,心情莫名变得有些高涨。
鹿园园笑了一下,“还有好久才集合,我们别坐在这啦,去玩会儿别的吧。”
苏临皱着眉,想了一下她刚才的样子,拒绝的话刚要出口——
“我们买了全票的呢,一定要玩一整天,玩够本才行!”
小姑娘站起来,握紧拳头如是说。
苏临:“……”
行吧。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也没想好要去玩什么。她喜欢玩碰碰车,那估计对摩天轮旋转木马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你有想玩的吗?”他问。
大哭过一场之后,鹿园园的情绪缓和过来很多,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亮光,“我想玩旋转木马啊学长!可以吗?”
“……可以啊。”
唉。
【旋转坑你木马】
“欢迎来乘坐小木马!
我们和传统旋转木马不一样哟~
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可以检票哟~
其余的嘛……
不可说,不可说……”
苏临:“………”
他真的操了这个游乐园。
鹿园园也看完了介绍牌,声音十分兴奋,“走啊学长,我们刚好两个人。”
说完,就率先小跑去排队了。
“……”
苏临一点也不想去。
但是她刚才被吓成那样,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他……
操。
算了。
他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跟上去。
排队的人不是太多,五分钟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准备进场。
苏临余光又瞄到【旋转坑你木马】几个字,这次,后面还加了一句,【你怕了吗】。
……?
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的游乐园里,会有两匹马并列,而在这里,整个旋转木马台子的构造看起来很正常,但却又有些不同。他仔细看了看,每一排并列的是一匹马和一个……小船?
船就是普通的小船形状,座位不小,坐一个人绰绰有余。
苏临松了口气。
坐船……总比骑着带着翅膀的马要好。
不然,他可能今后一想起自己骑马的那个场景,都会恶寒。
“学长,你坐船吧,我骑这个小马。”检完票,上了台子之后,鹿园园快速找到一匹带着翅膀的马,回头叫他。
他边点头边走过去:“嗯。”
因为上方都有悬挂的柱子吊着,马和船是离地一块距离的,所以两人各就各位之后,高度差不多平行。
鹿园园看着他,忽然歪头笑了,“学长,你这样好像个开船的。”
苏临顺嘴就回:“你这样好像个骑马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回过神来之后,鹿园园当即笑趴在马背上,“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在说什么废话呀……”
“……”
苏临摸了摸鼻梁,想想刚才弱智一样的对话,也忍不住弯了唇。
“好!都坐稳了,准备开了啊!”工作人员在台子旁边站着吼了一句,随后,苏临感到船身传来隐隐的震动。
开始动了。
整个吊着一切设施的棚顶开始旋转,船和马相互交替,一起一伏,还有钢琴曲的前奏响起,曲调渐渐清晰。
“学—长—!”
他侧过头。
鹿园园满脸都写着兴奋,和刚才在长椅上嚎啕大哭的她简直是两个人。
因为音乐声渐大,她需要用喊的:“好—玩—吗—!”
“……”
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沾过边,现在只是因为要陪她,才觉得勉强能接受。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
“我给你照相好吗!”鹿园园眼睛一亮,忽然道,“学长,你一定很少来这种地方,我照相之后,微信发给你,你做纪念还不好!”
“……”他还没说话。
鹿园园已经迅速掏出了手机,把镜头对着他,“准备啦!”
苏临想了想。
其实……要是能让她的手机里有他的照片……好像……
挺好的?
他其实很少照相,只记得,大一拍军训合照,照片洗出来之后,宿舍几个人纷纷感慨老天不公,怎么有人臭脸还能那么上相。
嗯……所以就这样吧。
他刚转头看她,鹿园园却歪了一下脑袋,指着他身边,“学长,你手边那是什么呀?”
嗯?
苏临低头一看。
是一根白色的,系着扣的,很粗的麻绳。
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
“啊!”她叫了一声,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学长,这个好像是拉船用的。”
没等他答,她又兴奋道:“正好你坐在船上,你拿着绳子我给你照,好吗!”
“……”行吧。
一个绳子而已,总不会因为拿着这个,就看起来不好看吧。
他不是很想拿,所以只是左手虚握着,看向她的镜头。
鹿园园熟悉的嗓音传来:“3……2……”
“1”还没出口——
旋转木马台子上放着舒缓钢琴曲的音响忽然没了动静,随后播出来的是一个女声:“对不起,各位游客,刚才由于我们的失误,播错了音乐,现在请您欣赏真正的配乐。”
鹿园园愣了一瞬。
听完之后,她也没在意,重新对着苏临倒计时了一遍:“学长看这里!3……2……”
“1”又没说出口——
嘹亮的音乐声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传来:“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
骑着马,在岸上走的鹿园园。
和握着纤绳,坐在船头的苏临。
面面相觑。
时间好像,静止了。
苏临在吵闹嘈杂的乡村歌曲中,对上鹿园园和他一样写满懵逼的眼睛。
她的手指微动。
他好像隐约听到一声“咔嚓”。
“………”
苏临迅速扔下手里的绳子,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秦放的对话框。
然后打字:你这个臭傻逼。
☆、第二十可爱
旋转木马的时间总共也就三分钟。
之前在放钢琴曲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 《纤夫的爱》也就剩下一分多钟的时间。
可是苏临却觉得他从来没这么煎熬过。
在骂完秦放之后,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个不停, 绝对是那傻逼回复了。
他也没理。
他靠在船上座位的靠背上,把腿伸直,黑色的运动鞋顶在隔板处, 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闭了会眼, 回忆了一下认识她的这一个月。
很多个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里放了一遍。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事情,但总之,像是发生了许多绝对不会让鹿园园对他产生什么好印象的事。
苏临转了转脖颈, 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关系。
鹿园园对他越来越熟悉,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 大部分时候已经能很放得开, 他都感觉得到。
但是,这些对着朋友, 一样可以。
他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这么执着过, 这么不受自己控制过。现在一想, 觉得胸口简直像堵着个石头。
终于, 当吵闹的乡村歌曲播完的一瞬间,身下的船停在半空中的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一丝解脱。
苏临沉默地下了船, 鹿园园沉默地下了马,直到出了【旋转坑你木马】的场地,两人还是沉默着。
鹿园园跟着他走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主动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还没等她开口,苏临停下了脚步。
他垂着头,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问她,“你……还有想玩儿的么?”
“……”
鹿园园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刚才在那个坑死人的旋转木马上,她骑在马背上的时候,一直有偷偷观察苏临的表情。
他那时候拿出手机,手速很快地不知道发了些什么,锁了手机之后,就开始皱着眉捏鼻梁。
……明明脸都气白了。
她都觉得,他会出来对着她发脾气,毕竟是她要来玩那个木马的。
可是他没有。
不光没有,还控制着脾气,好声好气地问她,要不要去玩别的……?
鹿园园看了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学长,你饿吗?不然我们……先去吃饭?”
他那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点头:“好。”
不远处就有指路地图,苏临看了看,就知道了大体方位。
本来走在路上的时候,鹿园园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提起个什么话题比较好。但她眼见着苏临只是看了一遍地图,就左拐右拐气定神闲仿佛把这条路走过无数遍的样子。
总算是想到了。
就夸这个。
“学长!”她叫他。
苏临微微偏头:“嗯?”
这个“嗯”,鼻音沉沉,听得鹿园园耳朵有点痒。
她歪头蹭了一下耳朵,稍离他远了一点,不遗余力地夸他:“你真厉害。”
“……?”
她指着自己说:“我,是一个路痴。”
“………?”
“就是,学长你知道有个笑话说,对于路痴来讲,在哪里都一样,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是在某一片云的下面。”
苏临迟疑道:“……所以呢?”
“就……”鹿园园刚才只是闪过一个想法,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就是比如我吧,我平常从宿舍去上专业课和公共课的时候,都有室友陪我一起,不需要我记路。”
“……”
“但是法语课,我就要自己去,每次都要提前半小时出门……因为我照下来了所有要拐弯的建筑的图片,要对着手机找,才能找到教学楼……”
苏临:“……”
其实他不是很懂为什么突然话题就跳到了这里,并且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怎么回复她。
“那个……我其实是想说……”鹿园园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明显要小了很多。
她低着头,神情有点懊恼,声音越来越弱:“我就想说,学长你这种认识方向记得路的人,太厉害了……”
苏临:“………”
他现在懂了。
所以前面那些不着边际的是什么?
苏临忍着笑,“你说了半天,就为了夸我么。”
“……”鹿园园正觉得尴尬,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出来。她一转头,就看到苏临一副憋着笑,肩膀发抖的样子。
她的脸瞬间烧起来,“我没有!我哪里……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才说的嘛!”
中午的太阳有些晒,她看着他的时候需要抬头,说这话的时候想要用凶狠的眼神瞪他,却又因为强光不得不微微眯眼。
尾音拖得长,像是在不自觉地撒娇。
整个人看起来,软而无害。
“……”
苏临怔了一下。
她说,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似乎刚才那些突如其来的、被他努力压下去却依然存在的负面情绪,顿时散了。
上一次,他也是因为一些小事而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被她给察觉了。
然后面前的小姑娘,大晚上的,给他买了杯多糖珍珠奶茶。
甜得他嗓子发齁。
这次,又故意说自己的短处,不遗余力地夸他。
其实是很笨很直接的方式。
却莫名地,都戳在了他的点上。
经过碰碰车、鬼屋和旋转木马之后,鹿园园的辫子已经歪得不成样子,绑着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
苏临伸出左手,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绕到她的后脑,把她的辫子摆正。
鹿园园浑身僵住。
她感受到头发处传来的力道之后,又眼睁睁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
他现在的姿势,是两只胳膊虚环在她头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