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然怎么刚提到外来者,紧接着就折腾出这样的事来,当然也不排除傅煦阳是真的怜香惜玉。

傅奕阳刚说起这事儿交给傅母处置,紧接着就响起杜鹃的声音:“老爷、太太,老太太让您们过去上房一趟呢。”

芦荟就问:“这么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杜鹃苦着脸说:“二老爷和二太太起了争执,吵到老太太那儿,二老爷直说要休妻呢!”

傅奕阳和苏颖只得急匆匆的赶往上房,还不等到上房,苏颖就听到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由的眯了眯眼睛,这可真是好文采呢。

再定睛去看跪在地上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女子,这一看就真确定了,没有别的就因为这女子身穿一身白,真难为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衣裳来。俗话说:要想俏就穿孝,这一身儿素白的长袄棉裙穿在她身上,更衬得腰肢纤细,不堪一束。

再看她虽然是素颜朝天,但眉目如画,娟秀可人,更妙在就是她柳梢似的眉微蹙,双目含泪,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带着一股而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之态。

再加上这身‘孝服’,也难怪傅煦阳会这么快就被迷住了。

苏颖心笑这哪里是素颜朝天,分明是现代才会有的裸妆,这个外来者可真有才。

苏颖笃定了她的身份,面上不动声色。

傅煦阳还在指着陈夫人骂骂咧咧:“妒妇,合该休了!”陈夫人捂着帕子可劲哭泣,嘴里嚷着:“姑妈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表哥这么说我,我哪还有脸活了!”说着就要去撞墙,把婆子丫头们唬了一跳。

傅母拍着桌子直嚷嚷:“快拉住,这是要做什么!二老爷你也给我闭嘴!”

场面乱成一团。

苏颖才不愿意掺合到这里面来,拽了拽傅奕阳的袖子,低声说:“我去瞧瞧大姑娘,别被这一闹腾吓着了。”

傅奕阳也感到头疼,听苏颖这么一说顿了顿,朝她点点头:“去吧,有你在她也能安心。”

苏颖由芦荟扶着往大姑娘的屋子走去,在转弯时回头瞧了一眼匍匐在地嘤嘤啜泣的白衣女子,嘴角翘了起来。

028章 鸡飞狗跳

傅母给大姑娘安排的屋子离正屋不近,苏颖之前就听芦荟说过了,傅母这人好面子,就算不待见这个孙女,但底下人也不会苛待她,只是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在正房来的稳妥——就算魏姨娘有时拿大姑娘做筏子,但魏姨娘心里也清楚明白,她敢这么张狂,靠的除了傅奕阳的宠爱就是大姑娘了,只可惜魏姨娘眼皮子太浅,心里想的还是她自己多一些。

“先去瞧瞧大姑娘惊着了没有?”苏颖侧首对芦荟说,有些事不能不管,而且演戏就要从一而终,这种刷好感度的事情苏颖怎么也不会错过,蚊子再小也是肉。

苏颖拐过游廊抄手,隐约还能听到傅煦阳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咆哮声,苏颖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可能是同乡的外来者点个赞,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勾的清高自傲的傅二老爷倾心不已了?

芦荟很快就回来了:“大姑娘好不容易被奶娘哄睡又被惊醒了,奴婢安抚了几句,奶娘和大丫头都守在床边不离身呢,不过…”

苏颖见她迟疑,问:“怎么了?”

芦荟压低声音说:“老太太怜爱大姑娘,特意提了跟前的二等丫鬟去贴身伺候大姑娘,不过奴婢刚才没瞧见她的身影。”

又见二等丫鬟。

苏颖轻笑不语,等到了大姑娘的屋子,屋子里点着灯,奶娘坐在床头,原本贴身伺候大姑娘的大丫头红玉站在奶娘后头,守着哭的跟猫崽子似的的大姑娘诱哄,大姑娘抽抽噎噎,奶娘不断的给她揉胸口拍背,就生怕哭抽过去。

大姑娘嘴里还叫着娘,奶娘和红玉看到苏颖过来脸色一下子白了,本来以为苏颖派芦荟过来例行询问就完了,根本就没想到苏颖会亲自过来,太太也不用贤惠到这个份上吧?

苏颖抿了抿嘴,按下手没让奶娘让开,轻声细语的对抽噎的大姑娘说:“别怕,你父亲在呢,咱乖乖睡觉,睡着了就不怕了。”对这么脆弱的小女孩,苏颖根本就没什么经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好在大姑娘可能可是哭累了,被奶娘抱着总算是睡着了。

苏颖扫视了下屋子,几个小丫头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她对奶娘和红玉使了个眼色:“你们轮流守着大姑娘,若有什么问题,就去回了老太太跟前的白鹭杜鹃,她们自会回给老太太,她老人家疼惜孙女,自是要给孙女做主的。”

苏颖顿了顿,“若老太太实在不便,回给我也是一样的。”

等苏颖回到正屋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傅奕阳皱着眉,身上散发的浓厚寒气苏颖离老远都能感觉到了,看到苏颖进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苏颖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大姑娘已经睡下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薄唇仍旧抿成一条直线。

傅母现在没心思关注傅奕阳和苏颖的互动,她现在正为她心爱的儿子感到万分头疼,陈夫人哭哭啼啼的让她脑仁疼,而傅煦阳竟然为了个贱婢头一次顶撞了她,这让傅母稍微有些不悦,但一想都是跪在地上那个贱婢蛊惑的,心里头对被傅煦阳挡在身后的琥珀更恨了。

傅母抬眼瞧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傅奕阳,心里更来气,口气就不怎么好:“老大明日还要上朝,你们两口子先回去罢。”

傅奕阳口气更冷硬:“母亲,不能由这等龌龊事污了侯府的名声,二弟合该自重才是。”

这话儿就是火上浇油啊,苏颖站在傅奕阳背后可没有漏看因为大老爷这句话,傅母眼中的阴翳以及傅煦阳变得铁青的脸色,估计依照这对母子平日里积压的对傅奕阳的成见,这句话不知道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老爷说话是真的不中听,但鉴于受益人是傅母等人,苏颖就觉得中听起来。

傅奕阳也不管他这句话造成的后果,朝傅母行礼后就要退出去,苏颖这时候完全就当自己是透明人,跟着傅奕阳的动作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气大伤身,老太太且注意身体,免得我们做小辈跟着担忧。”

傅母冷冷的瞧了苏颖一眼,当着傅奕阳的面她又不能放狠话,心里把苏颖也狠狠地记了一笔。

等傅奕阳和苏颖他们夫妻出了正门后,随手抄起茶盏就扔到过来,骂道:“就因为个下作的贱婢,就折腾成这样,你们不知羞,我都要替你们臊得慌!”

苏颖和傅奕阳都还没走远,自然听到动静,苏颖很明显的感觉到傅奕阳身体僵了僵,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只是削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腰背冷硬的挺直,背影怎么就那么些寂寥呢。

苏颖难得的母性情怀涌动,她快走几步跟上傅奕阳,有些凉的指尖不经意的刮过了他的手背,傅奕阳低头看她,她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眸里带着暖意和全身心的依赖,就像是一个石子突然投到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又像是在冬日里喝上一杯热茶驱走了寒意。

傅奕阳以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别过脸的时候苏颖竟然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后放慢了脚步,苏颖不用像之前那样紧跟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了,苏颖注意到这点,嘴角渐渐上翘了一些。

等他们回到正房,原本摆在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苏颖问他:“让丫头们重新做份宵夜来吧,我瞧你刚才就没吃多少。”

傅奕阳微敛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来,“算了,我现在也没胃口了。”

苏颖还是让紫苏熬了碗杏仁羊乳给傅奕阳,他也没拒绝,扬脖几口就喝完了。折腾到现在,苏颖也熬不住了:“老爷,歇着吧,明儿你还要早起上朝呢。”

两个人洗洗睡了。

都这时候也没心思做些别的,苏颖忍不住去瞧他的脸色,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皱了起来,面无表情辨不清喜怒,她忍了忍没去伸手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睡吧。”

傅奕阳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苏颖搂了过来,抱住她的肩膀靠在他厚实而干燥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是以前那种相顾无言的尴尬,反而萦绕着淡淡的温情。

就在苏颖快睡着的时候,傅奕阳突然出声:“我这兄长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这是把她当知心姐姐了么?苏颖的睡意少了些,缓缓的说:“小叔已经成年,也已经成家,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还需要长辈引导,他应该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只是他的兄长。”

当了一回知心姐姐的后果就是被搂着睡了一夜,而且越搂越紧,几次她想翻身到旁边去,边上的男人就是不肯,结果等到早晨起来的时候睡到脖子痛。

大老爷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情,乍这样的转变还真让苏颖适应不良,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想夜里的心灵鸡汤这么有效?果然还是拿不准男人的心思。

再抬头时,那男人就站在床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苏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只得赶紧爬起来伺候大老爷穿衣裳,这位还顺势握了下她的手,苏颖嗔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丫头们在呢。”

丫环们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儿,芦荟和薄荷偷偷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悄悄的笑了,她们可都将这段时间傅奕阳和苏颖之间关系的改善看在眼里,都由衷的替苏颖感到高兴,而且她们正房这些下人腰板都挺直了,就等着苏颖早日怀上嫡子了,到时候可就没谁再撼动苏颖的地位了。

柳姨娘和丽月也早早的过来请安,苏颖斜睨了垂眉敛母的柳姨娘一眼,想必昨日傅奕阳喝的鸡汤就是她半路截住人送上的吧,只不过遇着傅奕阳心情不愉,不然的话说不定就能把傅奕阳拉到她屋子里去吧?

这么一想,苏颖的心情就微妙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优雅吃早饭的傅大官人,见他也没有对身姿妖娆的柳姨娘多看一眼,眯了眯眼睛夹了一个菱粉糕送到傅奕阳面前的碟子里。

站在傅奕阳一侧的柳姨娘心里疑惑,难道太太连老爷不喜吃甜食都不记得了么?心里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可等傅奕阳眉头都没皱直接夹起那块菱粉糕,还吃的干干净净后,柳姨娘心里震惊之余就特别不是滋味,一直挂在脸上的妩媚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住。

至于丽月姑娘,她仍旧老实木讷,就似压根没看到饭桌上的风云诡谲般。

苏颖一直注意着傅奕阳的反应,敏锐的注意到大老爷吃菱粉糕的时候没有表示不悦或是觉得难以下咽,反而好像吃的津津有味,还特意多瞧了一眼摆在她面前的那碟菱粉糕?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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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章 迎来送往

苏颖照旧送傅奕阳到前厅——柳姨娘和丽月姑娘刚才就被苏颖打发了,傅奕阳想起什么和她说:“二房那边儿,你且看着些。”

看什么?看热闹么?这人还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就是跟着操心,偏偏在傅母和傅煦阳跟前说话那么不中听,苏颖真是见识到了。苏颖一面给他掸掸衣裳,整了整朝珠,一面软言道:“夫妻哪有隔夜仇,昨儿小叔许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兴许就没事了,再说不还有老太太坐镇呢。”

傅奕阳抿了抿嘴角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苏颖看着他出了前厅,才往回走,一进院门就问芦荟:“那边儿事情到最后是怎么解决法子的?”

身穿翠绿紧袖衣裳一身利落的芦荟笑眯眯回:“老太太做主给二太太陪嫁丫头琥珀开了脸,成了二老爷房里人,还许诺了但凡日后给二老爷生下一男半女立马抬成姨娘。”

“哦?二太太是个什么反应?”

“老太太都发话了,二太太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下来了,不过奴婢听说二太太回去就病了,半夜还请了大夫来呢。”

薄荷撇撇嘴,看这回儿谁要是再昧着良心说二太太贤惠大度。

“太太,这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呢,”薄荷接了芦荟的话头,“那琥珀姑娘竟然寻死觅活的不同意呢,二老爷一点都不恼反而纵着,月例待遇都比照着姨娘来呢。”

人家这叫欲擒故纵呢,苏颖心想,看在避毒珠的份上就先冷眼旁观,倒想看看这位疑似老乡的外来者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陈夫人病了,苏颖这个做妯娌的怎么也得过去慰问下,先让白芷过去探探口风,白芷过了会儿回来说:“二太太身上不大方便,太太改明在过去探望吧。”

“奴婢瞧着二房来来往往挺热闹的,还听见王姨娘在院门口说等二太太病好了些再摆桌酒给新进的琥珀姑娘庆贺呢。”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不过是个通房姑娘,也值得二太太出面,未免太轻狂了些。”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斜看了一眼南边,魏姨娘也病了,南院整个沉静了下来,明眼人都看出来魏姨娘这是失宠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就是苏颖这几个丫环就乐的不行,有时候不自觉地就拎出来挤兑一番。

苏颖笑了笑,本来还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底下又有人过来说大姑娘病了,老太太累着了没好去打扰,只得来回了苏颖。

等忙活下来都到半上午了,苏颖回来就坐在榻上,让芦荟给她揉揉脖子,薄荷将帖子递给苏颖说:“再过五日是寿安老太妃的生辰,给侯府下了帖子,太太您看?”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这时候才发现她以前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作为侯府当家的太太不仅要管着整个侯府,外面这些交际她不能不出面。再者傅母一个寡妇,旁人家喜事少有邀请她的,这事务基本上都是苏颖好好应付的,做正妻真不容易。

“老太太说寿礼让您斟酌着办。”

苏颖将帖子放在炕桌上:“比照往年的分量来准备吧。”

苏颖又将苏氏原先的记忆扒拉了一通,说起来就算她借了苏氏的身体得了她的记忆,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因为接收的可不仅仅只是记忆还有随之而来的情感,当初就算有系统在提醒她,但原先苏氏的情感记忆和她自己的搅和在一起,她差一点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原来的苏氏还是她苏颖了。

为此还落下后遗症,就是因为有些记忆蕴含的情感太强烈,造成的波动太大,明明不是她经历过的事,偏偏最早的那段时间看什么都能无缘无故掉眼泪,现在总算好多了,苏颖也慢慢的觉得更好的和这具身体融和了。

苏颖将原先苏氏出门交际的记忆翻找出来,揣摩她待人接物时的姿态,说话时该避讳的,将原先侯府的人际关系也细细的梳理了一通,等梳理完了,苏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希望到时候不会出什么错才好。

廊下紫苏拽了拽白芷的袖子,瞥了一眼里屋,才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太太自从病好后就变了很多?以前每天老爷做了什么吃了些什么都是要细细过问的,可你看自从老爷从外头回来,太太可就没再问过了。如今这管家的事儿都分拨给柳姨娘和丽月姑娘了,往前可都是亲力亲为的。”

“我倒是觉得太太现在这样挺好的,”白芷不以为然,“瞧着和老爷的关系缓和多了,往前可没见老爷连着好几天都宿在正院的。还有看太太现在气色比年前都好,现在就差再怀上嫡子啦。”

紫苏脸红着掐了白芷一把,笑她:“你真是不知羞。”

她们还不知道被她们看出变化的太太早已经不是原先的苏氏了,至于嫡子什么的,苏颖现在还真没做好准备,看来还有的等了。

为人际来往烦扰的苏颖又接到帖子了,是苏氏在闺中的好友后嫁给礼部尚书嫡次子的刘夫人,桂嬷嬷感叹道:“早先太太在病中时刘二太太就隔三差五的差人来问候,如今是打听到太太身体大好了,就亲自上门来了。”

苏颖在脑子里翻了翻,苏氏和这刘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感情就不错,等嫁人后两人还时常有来往,就笑着对来送帖子的刘夫人身边的陪房说:“我这儿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也想你们家主子了。”

刘夫人来的挺快,苏颖刚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句客气话呢,人家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你身体可是大好了?头前见不着你的时候我可真揪心,想来看你就怕你不方便,如今听说你出来走动了,我才敢过来瞧你,如今瞧你这气色不错,就是瘦了些,就不怕风一吹把你吹走喽?”

这性格可真爽快,和她娇小玲珑的外貌有些不搭,苏颖笑出来声来:“你还是先坐下吧,芦荟给刘二太太上茶。”苏颖又推了推跟前的一碟子去了细皮的松子穰给她,“我记得你原先最喜欢吃这个了。”

刘夫人也不客气,她偏头瞧了一眼苏颖,“我过来时瞧见你们家那姨娘院子里仆从来来往往的,怎么你让她们跟着管家了?”

芦荟端上茶来,苏颖用茶盖抹去水面上的浮沫,轻啜了一口,抿了抿嘴,将原先和桂嬷嬷说过的话又拿出来说给刘夫人听:“我这次病了这么一回,好了就看开了很多事儿,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再说也不好劳烦二弟妹,帮着管的这两个都是规矩人,大章程上不出错就好了。”

刘夫人撇了下嘴:“你还真能放宽心?有哪个会是省油的灯,哼!要是我…”她想说什么,猛然又想起她和苏颖不同,她现在儿女双全,又因此是二房管家权也摊不到她身上来。

唉,当初还羡慕好友高嫁,现在看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赶紧扯开话题,笑着说:“东大街新开了家西洋店,里头卖的玩意儿全是舶来品,可新奇呢。其中有个西洋钟,每到正点的时候,那钟头上的塔楼就会飞出一只翠鸟来,叫的可好听了,报完时又飞回去,真不知道那些个工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若是有兴致,赶明咱们俩约好了一块儿再去瞧瞧。”

听刘夫人这么一说,苏颖就想起昨天傅奕阳说起来的玻璃灯了,她还没瞧见这玻璃灯长什么样,再听刘夫人这么一说琢磨了下这朝代所处的时期,也许是她多想了也说不定。

“那敢情好。”苏颖也想出门看看,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没有出门逛过街呢。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苏颖本身话不多,但刘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为人又干脆爽利,什么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了几分趣味儿,有原先的交情在,苏颖也觉得分外投契,还留人家吃了午饭,临走时刘夫人拉着苏颖的手说:“你既好了,就出来多走动走动,”顿了顿又隐晦的劝了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颖心里一暖,能有这么个朋友感觉还不错。

当天晚上傅大官人因为公事头回没回后院来,苏颖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早早的躺在丫环们铺好的被窝里,这还是自从傅奕阳回来后第一次苏颖孤枕,还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她想了想将自己这种情绪归结于傅奕阳让人传话过来时一同送过来的玻璃灯上。

玻璃灯很精致,外头玻璃灯罩上还有花纹,比通常用的蜡烛明亮多了,形状像极了现代用的台灯,苏颖再一想打磨的光滑、照人清晰的梳妆镜,拧着眉,突然觉得理科生真伤不起,更何况她现在所处的朝代又是个架空的,还真拿不准了。

索性也不想了,这纯粹是徒增烦恼,还是想想该怎么出门见人吧。

正妻之路慢慢,吾将上下而求索。

030章 收获颇丰

苏颖躺在床上,东想西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芦荟叫醒去前厅送傅奕阳上朝时,苏颖眯着眼睛看到外面天还黑着,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幸亏她已经熬过来也不用再去给傅母请安,不然的话就得更早起来了。

芦荟薄荷几个大丫环带着几个小丫环忙前忙后,白芷接过一条大毛巾来,将苏颖面前衣襟掩了,苏颖伸手向脸盆里盥洗。紫苏端着托盘掀开帘子进来:“厨房里熬了燕窝粥,太太先喝一碗垫垫。”趁着苏颖喝粥的空档,芦荟薄荷把苏颖要穿的衣裳和要戴的首饰打点好,等苏颖喝完粥没来得及喝茶就给几个丫环梳妆描眉弄整齐了,弄好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前厅赶。

傅大老爷已经在前厅坐着了,他昨天是真的有公务,这点苏颖还是知道的,过去后坐下就笑着说:“厨房熬的燕窝粥,老爷也喝一碗,暖暖胃。”

等丫环将粥端上来,苏颖亲自端过来递给傅奕阳,趁他喝粥的空档说:“二房那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让这事儿给咱们侯府蒙羞,左右不过个丫头,既然小叔喜欢,就遂了他的愿,你也不用跟着操心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苏颖又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大官人很给面子的同意了,抿了抿嘴角:“你现在身体好了,到外面走动走动也好,”见苏颖看过来,又加了句:“权当出门散散心。”

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这样的话以往可是没有的,苏颖冲他微笑:“我知道了。”

刘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昨天刚说要邀苏颖出门逛逛,今天就要让人过来问了苏颖方不方便,芦荟她们几个都在旁边怂恿着苏颖答应,自从苏颖病好了就没出过门了,整天应付那些糟心事儿,如今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

等苏颖答应了,桂嬷嬷也喜笑颜开的叠声吩咐底下人去准备马车,瞧着比苏颖自己都急切的。

马车是直接从侯府出去的,苏颖第一次出侯府门还是去苏家的时候,那会儿去的时候没心思看外面的景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肿的也不好意思掀帘子了,说句连侯府的大门长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都不过分。

芦荟和薄荷跟着车,芦荟将一只青瓷小手炉递到苏颖手里,薄荷则将秋香色引枕放到苏颖身后,苏颖低头瞧着手炉上清雅的缠枝莲纹,她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都是知冷知热的,以前好歹是侯府当家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有时却都没魏姨娘跟前的大丫鬟茉莉有脸面,由此可见以前正房颓势成什么样子。

这两个月来,这几个大丫鬟还有桂嬷嬷为她忙前忙后,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不是因为任务,就是为了她跟前的人,也要努力转圜不利的局面。

但愿日后情势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颖和刘夫人约在东大街碰面,京城有五六处大的商用街,东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再加上北边民风相比之下比较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们乘车来逛,也有些小姐姑娘们带着帷帽相约而来。

刘夫人比苏颖早到,瞧见勇武侯府的马车笑着迎过来,等马车停下芦荟和薄荷先下来,一个打起帘子,一个伸手扶着苏颖下车。

刘夫人打眼一瞧,苏颖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手指玉白细腻轻轻地摩挲着手炉上头的缠枝莲纹花样,相映成辉。身上穿了一件儿石青提花橙红镶滚边长衣,妃色百褶裙,外头还系着件浅蜜色橙黄宽边披风,刘夫人恍惚想起两人未嫁时风色夺目的苏家姑娘,再想之前探病时她枯黄的模样反倒是模糊不清了,看来是真的想开了。

回过神来,刘夫人上前嗔道:“你可让我好等,你说可要怎么罚你吧?”说着挽住苏颖的胳膊,苏颖把手里的青瓷小手炉递给芦荟,闻言笑道:“就罚我呆会儿请刘二太太吃茶。”这么说话说多了就习惯了。

刘夫人啐她一口:“当我稀罕你那点子茶钱呢。”把苏颖拉到一家布置的华贵秀雅的店铺里,苏颖随意扫了一眼,在看到穿着统一的清秀小厮时忍不住挑了挑眉,被小厮们迎到二楼的雅室里,玻璃镶的窗户,各色花草,精致的摆设,还有统一着装的娟秀女侍者,可真是大手笔。

刘夫人推了推苏颖,得意的说:“我带你来的这家铺子如何?”

“很精巧,”苏颖抬手指了指那玻璃窗,“这窗子倒是新奇,我瞧着上头还有花纹,我看着都想在我家也装上这种样式的呢。”

“新兴的玻璃窗,挺稀罕的,听说是从西洋传进来的,”刘夫人也跟着称奇,“好大的手笔呢。”说着看向苏颖,挑了挑眉:“知道这是谁家的铺子么?”

苏颖微微挑眉,难不成还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不成,不动声色的说:“你若让我猜,我可猜不出,你别卖关子了。”

刘夫人凑过来颇为神秘的说:“说起来和你家还真有那么些关联,”对上苏颖疑惑的目光,刘夫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是你家老太太娘家陈家子侄的。”

苏颖在诧异过后说:“真的?我可没听弟妹和老太太提起过。”依照她们俩的脾性,要他们娘家有这么大的手笔开这种日进斗金的铺子,不成天挂在嘴边才怪呢。

刘夫人撇撇嘴,嗤笑:“有这等好事,怎好外传?就是我也是偶尔知道的。”

苏颖深表同意,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深思,她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才出一次门就又遇到疑似老乡了,不过要是刘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真有意思了。

果然她有一双慧眼。

不过让苏颖奇怪的是系统这次没有半点反应,自从前天戳穿了勇武侯里的那位琥珀姑娘的外来者后,系统突兀的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颖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来,但系统也没忘将避毒珠发下来,她就当系统又像之前那样收集资料去了。

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压下去,在刘夫人的带动下苏颖也兴致勃勃的挑选起首饰来,最后选中一只红翠滴珠凤头钗和一对八宝嵌珠金镯,和刘夫人说说笑笑往楼下走的时候,门口正好进来一位身穿浅青色肩头袖口和下摆绣竹叶长衣的十四五岁、头戴束发银冠的少年,看掌柜的一脸恭敬的将这少年往后面迎,许是哪家公子哥儿。

苏颖多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过头去和刘夫人说话,不由得摩挲着小手指,突然想起她背包里的金缕衣,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出门逛了半天,苏颖可以说收获颇丰,回去的时候嘴角一直是上扬的,芦荟和薄荷对视了一眼,太太今天心情一直很愉悦呢。薄荷从火盆旁边热着的锡制茶壶中倒了杯热茶给苏颖,笑着说:“太太要是喜欢,改明也可以下帖子请刘二太太到别处逛逛,这会儿郊外的云若寺外的桃花应该开了,太太也可以趁机松散松散。”

苏颖笑笑:“说起来老太太的生辰也快到了,哪里有这么些空闲时间呢。”傅母生辰那陈家就该来祝寿吧,那家特别精巧的铺子要真是傅母娘家子侄开的话,就应该见的到吧。

勇武侯府傅母屋子里头,傅母正倚着正红金丝蟒纹的靠枕闭目养神。

屋子里头就只有白鹭和杜鹃两个丫环,白鹭正跪坐在脚踏上替傅母捶腿,而杜鹃则是手里端着红漆小托盘,上边放着一只画珐瑯罗汉盖碗。

半晌后傅母睁开眼,厉色道:“二老爷是这么吩咐的?”

白鹭藏起来眼中的艳羡和嫉妒,回道:“二老爷当着二太太的面说的,只是那琥珀姑娘不领情,哭天抹泪的不愿伺候二老爷呢。”

杜鹃站在一边儿屏息,不敢出声扰了傅母,她瞥了一眼白鹭,又怎么会不知道白鹭心里那点心思。

傅母冷哼一声:“下作的小.娼.妇,二老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还敢这么不老实,这点子手段也就哄骗下二老爷,实在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省的这内里藏奸的再生出什么事来。”

白鹭连忙奉承道:“这阖府里有老太太您看着,谁还能瞒过您的法眼,就是那不老实的,在您的法眼下耍滑头那岂不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么。”

傅母半阖着眼:“不过是看在煦阳还在新鲜头上罢了,二太太那儿杜鹃你去看看,就把我的意思再跟她说说,好好的正头侯府二太太别弄的太小家子气,短了爷们儿的脸面,她能得着什么好的。”

又对白鹭说,“去把我收着的那一套青田石雕生肖摆件儿拿出来给大姑娘玩儿,这两天事多没顾上她。”

杜鹃和白鹭领命去了,等出了屋子到了游廊上白鹭拉住杜鹃的手:“好杜鹃,我正巧要去找绿柳描花样儿,这差事你就和我换换罢,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了。”

杜鹃耐不住白鹭的央求只好应了下来,白鹭心里头堵得慌的到了二房,正瞧见刚开了脸的琥珀姑娘出了屋门。

031章 亦正亦邪

彼时的琥珀姑娘已经换下了惯穿的素白衣裳,既然开了脸就该按照规矩来,傅煦阳现在又正在兴头上,底下人见风使舵巴结着她,看她身上穿的米色纱裙,外罩粉色镶浅红色绸缎宽滚边绣芙蓉长衣,以及头上戴的红色垂珠簪,哪里是一个通房姑娘能有的待遇。

琥珀姑娘注意到白鹭森寒的目光,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带着股儿怯懦,却更显得弱柳扶风,还带着股儿小女儿的娇媚,怪不得二老爷为了她发作了二太太。

白鹭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了下来,这时王姨娘的院门开了,妩媚袅娜的王姨娘娉婷而出,白鹭朝她道了个万福,王姨娘抚了抚身上的绛红撒花遍地金的褙子:“是老太太跟前的白鹭啊,这是怎的了?”

白鹭笑道:“老太太让奴婢来瞧瞧二太太,正走到这呢,就遇着了琥珀姑娘。”

王姨娘笑盈盈的走到琥珀跟前,亲亲热热的要去拉琥珀的手,琥珀泪眼迷蒙躲开了王姨娘的手,王姨娘面色一僵,但她也不恼,笑容都没变:“妹妹怎么还和姐姐我见外呢?虽说妹妹现在碍于老太太的话只能是个通房姑娘,可有着老爷的宠爱,升为姨娘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琥珀眼中闪过难堪和侮辱,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