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煦阳跟季家完全不熟络,从小被傅母笼络的最亲近的还是傅母的娘家,傅母最自得的就是娘家有爵位,夫家爵位更高,因为这没少插手娘家的事宜,才惹得戴夫人对她相当不满。

傅煦阳嘴上也顺着傅母的话往下说,却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

“你媳妇儿怎么样了?”如今在傅母心里头,给她生了孙子的陈夫人分量重多了,至于陈宛凝,傅母还记恨着陈宛凝知道了去年她想设计傅奕阳和陈宛秋,最后阴差阳错却算计了傅煦阳和陈宛凝的事儿。

看傅煦阳的情况,他应该是不知情的,傅母一心认为是陈宛凝没有证据,白鹭那个背主的刁奴已经死了,当初的痕迹都被抹了,量她也找不出证据来。

原本还以为陈宛凝是个好的,傅母对她还寄予厚望,一心想着她生出儿子来,是侯府的嫡长孙压正房一头,哪想到最后生了个赔钱货出来!

竹篮打水一场空,又眼睁睁的看着苏颖生了双黄蛋,傅母心里都快殴死了,真是恨不得两人生的倒换一下。

傅母一问傅煦阳有些讪讪的,产房他不能进,再加上陈夫人生产那天发生的事,傅煦阳心虚,只随口问两句,就说:“宛茹做月子呢,挺好的。”

傅母本想派身边的嬷嬷去帮衬,转念一想,她身边能用得着的嬷嬷要么是被赶到庄子上,要么是被免了差事再家里头,不准再录用,能用得上还是往常看不上的。

心里无名火又上来了,口气有些生硬的问傅煦阳:“哥儿身边伺候的安排的可好?”

这个傅煦阳倒是知道,回道:“一应都是岳母给安排好的,跟前的嬷嬷也是极有经验的,母亲尽管放心罢。”

傅母放心个屁,她恼恨还来不及呢,戴夫人竟然越俎代庖的管到她孙子身边来了!要是往常哪里能让戴夫人这么明晃晃的欺负到她头上,可现在傅母又不得不采取迂回的方式。

“她倒是热心肠,当初我跟前的白鹭都跟她一条心了,她就是想离间你我母子之间的感情,我心心念念都是宛茹肚子的孩子你的儿子,又怎么会傻到去害宛茹?!”傅母断断续续的说着。

傅煦阳不明白,道:“这对岳母来说能有什么好处?母亲你想多了,再说我不是没上当么,这一切都是白鹭那个背主的贱婢做的。跟母亲没有丁点关系,母亲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傅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

“宛凝呢?”

傅煦阳脸上讪讪的:“宛凝病了。大夫说是要将养一段时间,等她病好了,儿子立马让她过来伺候您。”

傅母想起来了,揪着被褥眼神一厉:“病了?早不病晚不病,正赶上我让她把管家权接过来的时候病了。真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有苏氏,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傅煦阳心想陈宛凝是真病了,之前他过去看的时候,都起不来床了,就是这样还把洗三时剩下的五十两给他。他原本还真以为是剩下的,可听她跟前的丫环说漏了嘴,哪里还有剩,她自己还往里边添了几十两。

傅煦阳心里记着陈宛凝的好,再看她躺在床上。穿着米白色领口绣梅花的小立领中衣,乌鸦鸦的青丝披散在床铺间,单薄纤巧,分外惹人怜爱,傅煦阳心里就是有不满也消散了。

如今听傅母斥骂陈宛凝眼里闪过不耐烦,说:“宛凝她没有管过家,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母亲。母亲现在可劳累不得,不如等宛茹出了月子,让她们俩再接手管家权,这样还更名正言顺一些。”

傅母也恼恨自己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这对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每日里都阴沉着脸。唬的伺候的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上房才这么静悄悄的。

这时,杜鹃在外面说:“老太太,药好了。”

傅母不放心其他人,每日里煎药熬药到喂药试药都是杜鹃一个人的活儿。

傅煦阳咳嗽一声:“进来。”

杜鹃端了药来。当着傅母的面喝了两口,道:“温热适宜,老太太喝药吧。”

傅母突然开口说:“煦阳,你喝一口。”

傅煦阳愕然:“母亲?”

杜鹃不明白这里头的机锋,在傅母的目光下把药碗递给傅煦阳。

傅煦阳看了杜鹃一眼,之前他们都笃定是傅奕阳害的傅母的病不见起色,还认为药里有问题,可杜鹃是每次都要试药的,但也没见杜鹃得什么病,可就是这样傅煦阳还是不放心,万一呢?

但傅母的目光一直停在这边,傅煦阳顿了顿,最终还是伸出手来去接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就要往嘴边送,就在这时候听到外面小丫头通报声:“大太太来了。”

傅煦阳顿时松了一口气,快速的用嘴唇轻触了触了勺子,就把药碗递给杜鹃:“冷热刚好,正好大嫂来了,让大嫂也尝一尝。”

杜鹃低着头,可也把傅煦阳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傅煦阳舀起的勺子里根本就没有药。

傅母却看不见,她认为傅煦阳没有‘偷工省料’,心里大定,认为这个儿子是真孝顺的,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些气话,当不得真。

苏颖进来时,傅煦阳脸色确实不大好看,等抬眼看到浑身笼着一层清冷气息的苏颖,又把那些不阴不阳的话都咽了回去,示意杜鹃把药碗递给苏颖,“正好大嫂来了,尝药吧。”

傅母躺在床上,睁开眼看了一眼苏颖,没说话,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颖心里嗤笑,她虽然不常来上房,可上房的事儿基本上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偏偏这母子俩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也不看看到现在,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多少。

在傅母和傅煦阳的视线下,苏颖顺从又沉默的端过药碗,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嘴里,然后就把药碗递给杜鹃:“再不喂就凉了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就淡淡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傅母摸不准苏颖的心思,等杜鹃喂药的时候倒是安心的喝了。

傅煦阳张了张嘴:“既然大嫂来了,我就先回避了。”傅煦阳快步出了里屋,到了外间狠狠的擦了擦嘴唇,又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明明他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勺子,根本就不像苏颖那样实诚的真舀了一勺子咽下去了,可傅煦阳就是觉得那药进到嘴里去了。

傅煦阳回头看了一眼里屋,阴沉着脸捶了下腿。把满肚子的怨恨和不屈都压了下去,可心里的疙瘩是越长越大了。

苏颖等傅母喝完药才说:“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我来就是想请示下老太太,这寿辰是想怎么办?”

去年的寿辰她还是尽享尊荣的侯府老封君。谁都讨好着奉承着,可看现在,她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半边身子还不能动,说话还不是很清楚。

过生日,那不是擎等着外人来看她的笑话么?!傅母心一急,嘴就秃噜了,还差点被口水呛到。

苏颖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看杜鹃给傅母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等傅母顺气后。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老太太的生辰自然是要大办的,这样才能昭显出老太太的尊贵不凡来不是,要不今年还照着往年的规模来?正好也让老太太您高兴高兴。”

傅母啐了一口:“居心不良!”

苏颖淡淡的说:“老太太您可不能以己度人,觉得我和我家老爷不管做什么在您眼里都是居心不良的。尽管如此。可我们碍于孝道,自然是只能尊着敬着。”

美目一转,语气微妙的说:“就像是小叔说的,就算是老太太不慈,我们做小辈也只能受着,毕竟孝道为大么。所以,我才会过来询问您老人家的意见了。省的到时候再遭受一次无妄之灾。”

苏颖轻描淡写的就把傅母的火气给激励的喷发出来,从心底里扎出针来,抓住枕头就砸向苏颖。

哪知道手一滑,半边身子又不如往日灵活,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就往下栽。

苏颖抓住准头还不错的枕头。眯眼一笑,眼疾手快的把枕头丢过去,正好丢到脚踏上。

杜鹃也眼疾手快的去拉傅母,可免不了傅母头磕到了脚踏,幸好是磕在了苏颖扔过来的枕头上。

避免了一桩血案。

杜鹃费了些劲才把傅母给重新安置到床上。苏颖走过来把脚踏上的枕头捡起来,无视傅母眼中的千刀万剑,把枕头给垫到她脑袋后面。

仍然用没甚起伏的语气说:“老太太就算觉得我这话说的分毫不差,也不用这么激动的赞成啊。”

杜鹃眼圈通红,不赞同的出言:“大太太,老太太自从得病后脾气就一直不大好,就算您心里有再多的憋屈,可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是大老爷的生身母亲,您多担待些,别再说这种话了…”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颖给打断了,苏颖冷淡一笑:“没想到老太太跟前还能有个忠心为主的丫头,是老太太的福气。”

说着扫了杜鹃一眼:“不像白鹭,尽是做些助纣为虐的勾当,到最后落了个连副棺材都没有,一张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尸骨被野狗啃噬的下场。”

再看傅母瞪大眼睛,苏颖嗤笑一声:“老太太难不成是把原先您最得力的丫头都忘了,白鹭撞柱子死了才过了没多久啊。”

杜鹃心苦口也苦,“太太…”

苏颖站起身来,扬高声音道:“老太太的寿辰不能不办,不然传出去再有那起子小人说我们夫妻不孝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请老太太给个章程,到时候我也好按这章程行事。”

“要是老太太想把这事儿交给二房操办也可以,到时候所需银钱都从公中出。”

傅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那我就等老太太的答复了。”以为她稀罕操心她的生辰啊,苏颖还不是说给外面的傅煦阳听的,走到外间果然见傅煦阳坐在椅子上喝茶。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往走,傅煦阳不得不站起来问:“大嫂这就走了?”

苏颖叹口气:“长辈的话焉有不听的道理,既然老太太嫌弃我碍眼,我又何苦在老太太跟前惹人嫌。说到这里,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小叔你,能屈能伸哄得老太太眼里再没旁人的,对此,我和我家老爷都很感激你的。”

“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小叔的所作所为早就打破了这个都说,单凭这份韧劲。也是我们夫妻不能及的。也是我们不得清闲,不能像小叔你时时刻刻都陪伴在老太太的病床前,我们也只能做些其他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儿来弥补。”

苏颖假装没看到傅煦阳变黑变青的脸,又道:“对了。小叔你听小曲儿喝酒所花费的一百两,实在是冤枉你了,我听说是你们几个一起花费的,那就算小叔二十两吧,也只是小叔你一个月的月例。你看,如何?”

傅煦阳红着眼睛,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噼里啪啦的响,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来:“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大嫂您的深明大义了?”

苏颖呵呵笑了:“都是自家人,小叔不必这么客气。”

“你!”傅煦阳似乎听到上房下人的窃窃私语。感受到她们的指指点点,几欲吐血。

苏颖施施然的走了。

如果眼神能化成利刃的话,苏颖到上房来就是在刀锋剑影中走一遭,技高一筹,全身而退。

等到下午。上房就来人说老太太把她过寿的事交给了二房。

苏颖一点意外都没有,嘴角上扬:“老太太这是体恤我又是管家,又得照顾几个孩子,还得到上房尽孝,才把这差事交给更合她心意的二房呢。老太太慈爱,我等望尘莫及。”

芦荟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这花销都从公中出,可也不能没个大概的章程。也不好估算到底需要多少银钱。你回去和二房的人说,让他们主事的列个用度表来,标明大概的用度,我也好从账房中支取银子。”

“要是二房主事的人问起,你就说这是惯例。”如今二房陈夫人在坐月子,她又是早产。没那个精力去管事儿,至于陈宛凝,她不是才刚病倒么,拿主意想趁机揩油的就只会是傅煦阳。

就该让他忙起来,省的他闲的蛋疼。处处找他们夫妻俩的茬,虽然没能伤筋动骨的,可如狗皮膏药一样,也挺惹人烦的。

真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比起担起整个侯府重担的傅奕阳,傅煦阳真是连替傅奕阳提鞋都不配。

咳咳,不排除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上房来传话的人走后,苏颖好心情的转到福禄俩娃的房间里,小人儿睡得香甜,就是禄小娃听到动静,勉强撑开眼皮,眯起眼儿来冲她笑,笑还没绽个十足,又歪着头呼呼睡过去。

苏颖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又把手伸到襁褓里,里面还干燥温热的,这才冲奶娘点了点头。

芦荟心里不解也不好问出来,等到苏颖回到正房才没忍住,问道:“太太怎么想着让那边操办老太太的寿辰?万一到时候置办的不能宾主尽欢,外人首先想到的还是您。”

苏颖抬眼笑了笑:“老太太心里头肯定是不愿意办的像去年那样隆重的,二房既然想办,自然是事事都要老太太满意的,要是这样还能办砸了,那就是天赋问题了。”

“真以为这是个露头的好差事啊,到时候宾客来了,还不是我这个当家太太出面,我若是露出几句这寿辰是谁负责的,她们自然就清楚了。”

“到时候,办得好了,功劳自然也轮不到我;办得不好,他们想推托责任也不能那么厚脸皮的硬扯到我身上来。可要是我来办呢,不论好不好,都讨不着好,所以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种憋屈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多长了,原本苏颖还想着怎么才能让傅煦阳心甘情愿的主动提出分家,光是昨天她在傅母跟前说的那一通话,力道还不够。

可昨天傅奕阳说的欠银一事,可真是天赐良机,二十万两可实在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可是整个侯府欠下的,没道理只有他们大房出力,不是?

136章 人人有责

果然不出苏颖所料,傅煦阳得了给傅母过寿这个差事之后,没空闲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了,对此,傅奕阳还甚觉得诧异。

问苏颖,苏颖嬉笑道:“你怎么不觉得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

“呵,本性难移。”通俗点就是狗不了吃屎,可傅侯爷这般接受过贵族教育的君子,怎么会说这么不文雅的词呢,人家用了书面语。

苏颖低头绣着给福禄两娃的肚兜,闻言后道:“既然老爷都清楚了,那又怎么有此疑问?还是老爷觉得我一定会知道呢?”

傅奕阳挑眉:“这么说你是知道缘由的?”

苏颖一噎,被诈了。她扁扁嘴:“算是吧。”

傅奕阳把公务放到一边,“这话怎么说?”

“意思是我只是猜测,过几天不是老太太的生辰了么?今年是二房操办,我就偷懒了,估计二老爷是在忙活这事的吧,所以才没有别的精力去管其他事。”

傅奕阳皱起眉来:“你是说他插手后院庶务了?”

这鄙视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苏颖往玻璃灯下凑了凑:“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了,他倒是出息了。”傅奕阳冷哼一声,又道:“别熬眼睛了,等明天再绣,或是让下人去做。”

苏颖一愣才反应过来傅奕阳后半句是在说她,笑了笑:“好久没做针线了,有些手生了,像以前做件小衣裳哪用得这么长时间。”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把最后几针扎好之后,绞断了线头,把手中的绣样献宝般的给傅奕阳看:“给福儿禄儿他们俩做的,怎么样?可爱吧。”

一排小猫咪,虽只是寥寥数笔,却个个活灵活现的。

“还可以。”傅奕阳给面子的看了一眼。给了这么一个评价,那口气特别的纡尊降贵、勉为其难,把苏颖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既然这个还可以,那老爷就给妾身画一个很可以的绣样来啊。也让妾身长长见识。”

傅奕阳诧异的看了苏颖一眼,这也值得她生气,想了想道:“这是你画的?”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傅奕阳又无奈又好笑,就拿过苏颖画眉的笔来,拿过她放在一边的蜜粉色手帕铺平画了起来。

是一幅牧童骑牛图,更妙的是那牧童的面容和福儿有七八分像,画完之后还说:“用红色做底即可,福儿禄儿皮肤娇嫩,用棉布才佳。”

自从上次知道傅奕阳对这个还有见解后。苏颖就一直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现在亲眼看到,冲击力倒不是那么大。

苏颖拿过帕子拿过来细看:“我还不知道你对这些个还有讲究,明儿我就让人把这个做成花样子。”

傅奕阳咳嗽一声:“闲暇时涉猎过,不值一提。”

可真是谦虚。苏颖看他一眼:“老爷博闻强识。”

傅奕阳听了心里挺受用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苏颖假装没看到。

等第二天起来,傅奕阳穿戴好了,站到苏颖跟前,苏颖无奈的帮他系上荷包,就听头上人说:“我的荷包旧了。戴不得了。”

苏颖看着还是七成新的荷包,心里无奈,嘴上还是从善如流的说着:“那我再给你做一个新的,不过,要等几天。”

“嗯。”傅奕阳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那样子看的苏颖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这一日,皇上在朝堂上下旨道:“严查国库亏空!”

朝臣一凛,傅奕阳站在下面面无表情,说是严查亏空,只不过是想给那些欠了国库银子的官员提个醒。要还银子了,其实谁谁欠多少银、何年何月何时借的,都已经查明了。

再说从去年有风声放出来后,有政治嗅觉灵敏、对局势把握准的大臣们都已经暗自觉得这件事不会简单的收场,不像先皇在位时雷声大雨点小。

更有像傅奕阳这样皇上登基后才提拔上来有实权又务实的大臣,早几年就通过气,所以侯府欠银傅奕阳才每年都会还上一笔。

而今圣旨一下,这两类官员哪个不是争先恐后的就是变卖产业也要向户部递折子请罪还债的,生怕还的晚了还被皇上给记一笔。

这可是惹的一群‘心宽’的大人们私底下嗤笑,这些心宽的大人们都还以为这一次也跟先皇在时的那一次一样,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所以对此皇上的催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件事影响颇广,就是一心不闻窗外事的傅煦阳都有耳闻,这当然是得益于他的狐朋狗友们。

“我家老头子砸锅卖铁的要还债呢,你们没看到我大哥那黝黑黝黑的脸色,可精彩了。谁让他是嫡长子呢,自然是要比我们这些庶出的出的多,可现在这样,即便是分了家,也捞不着多少值钱的了。”

“唉,我现在可是后悔啊,早知道就早该分家的,到那时候这欠银子关我们这些分了家的庶子们什么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说你爹也胆子也太小了吧?我爹还乐呵呵的说一点事都没有呢,等风声过去了,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可他拗不过我爹啊。对了傅兄,你们家是还还是不还?”这人突然一拍大腿,拔高声音说:“我早该来问你的,你看你大哥不是在户部吗?又得皇上看重,应该比其他人更能清楚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傅煦阳还真不知道,他又不能在朋友面前掉面子,只能支支吾吾说些不着边际的,试图蒙混过关。

“你家也借了不少吧?我听我爹说好像你娘舅家欠了几十万,你们两家同枝连气的,怕是也不会少这个数的。”

傅煦阳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拱了拱手告了个恼:“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挽留,火燎燎的往侯府赶,一路上想着,要是他家真欠了几十万。如果傅奕阳主张还债,这银子从哪里出?

等把几十万两银子还上了,那侯府的家底产业岂不是要被掏个空,即便没那么夸张。那也得让傅家褪一层皮下来,这怎么可以!

傅煦阳火燎燎的冲进上房,正好遇到了来点卯的苏颖,他也顾不得其他,开口就问:“大嫂,你可知道咱们家欠国库银子的事儿?”

苏颖眨眨眼,慢吞吞的说:“这两天听你大哥说过一些…”不等苏颖说完,傅煦阳就急咧咧的问:“咱们家欠了多少?”

“这我都是知道的,总共欠了近二十万…”

“什么?二十万两!”傅煦阳又没有听苏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在原地转了两圈。“大哥是什么意思?是要还还是…”

傅煦阳心存的几分希冀也被苏颖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自然是要还的,这两天他总是愁眉不展,在想该怎么还这笔欠银呢。我想着,既然是侯府欠的。那大房和二房都有责任要承担,毕竟公中现存的银子数目对于欠银的总数目来说只算是杯水车薪。”

傅煦阳心凉了,他还心存侥幸的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哥怎么就不知会我们一声?”

苏颖在心里嗤笑,面上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样:“这不是过两天就是老太太的生日了,你大哥也不愿意在这档口上败坏大家的兴致。想来等过了这几天,老爷就会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共同商议这件事。毕竟这是整个侯府的大事儿,怎么能让我们大房承担了呢。”

傅煦阳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说:“大嫂可真是会替你们大房考虑。”

给你点颜色你还真想开染坊了啊,苏颖轻嗤一声:“我不过是实事求是,那可是二十万两,又不是二千、二万两。有能耐小叔你慷慨无私,一力承担啊!”

傅煦阳可不会中了苏颖的激将法,他可不傻,梗着脖子道:“这么大的事还是得大家一块儿商议后再说吧。”

说完朝苏颖敷衍的一拱手,就往里面走。

苏颖摩挲着手腕上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她只是说总共欠了二十万两,可没说现在还欠多少,至于商议,那自然是得商议的。

难不成傅奕阳还想深藏功与名,这怎么可以,就是走个形式也是好的,是这个道理不是?

傅煦阳进了里屋,也不管败不败坏兴致了,直接问傅母:“母亲,你可知道咱们家欠国库银子的事儿?”

傅母虽然是个深宅妇人,可外面的事儿以前也是知道一些的,她点了点头,“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借的,借了好几回,有不老少。”

傅煦阳重重的坐下:“现在皇上下旨要还钱呢,咱们家从哪儿去凑二十万两来?”

傅母一听就先担心起自己的私房来,转瞬就道:“让你大哥那个逆子去还!他不是袭了爵位吗?你瞎操心什么。”

傅煦阳心里埋怨傅母想的倒是美,嘟囔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没能从傅母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傅煦阳心里越发烦躁,坐不住了:“儿子先去找宛凝商量商量,母亲先歇着吧。”

傅母张了张嘴,没等她说出话来,傅煦阳已经亟不可待的走了,到最后傅母还是把扬起来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杜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傅母,遭受无妄之灾。

傅煦阳回到二房,去找陈宛凝,没想到戴夫人也在,傅煦阳没心思寒暄,上来就道:“岳母可是为了欠银一事来的?”

戴夫人并没有傅煦阳想象的为欠银的事焦灼,她反而安慰傅煦阳说:“你着什么急,这欠国库银子的海了去了,而且这欠银又不是一年两年的,要是追究,都得追究先皇在位时,当今皇上难道会为难老臣么?”

傅煦阳下意识的反驳:“可我听大嫂说大哥是决定要还的。”

戴夫人嗤笑一声:“这我也知道了,你舅舅今天就找过你大哥,你大哥是天子重臣,我们是比不了的,在还欠银这事儿上也就不跟着攀比了。”

“舅舅可是知道些内/幕消息?”傅煦阳急切的问。

戴夫人缓了一口气:“内/幕消息算不上,只是冯、陈、卫几家你知道吧?他们几家欠的更多,他们都没着急,整日里仍旧优哉游哉的,我们家比他们欠的还少不老少。就更不用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