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儿被点明之后愤愤惊惶的模样。管事嬷嬷哼了一声:“左右你们俩不对付,若是她攀扯到你身上来,也能有个说法。”

再者说了,到了那边儿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

就算是得了管事嬷嬷的宽慰,喜儿也不敢再排揎桃枝了,心里却把桃枝给记恨上了,一瘸一拐的回到下人房。刚倒了杯水喝,就听得外面一阵动静。

喜儿隔着窗户缝往外看,竟是瞧着了王爷身边的贴身内侍张大公公,心儿砰砰直跳。

在喜儿这样的小丫环看来,张守礼是王爷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不说不是她们能得罪的,就连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主子都不敢在他面前拿大,就连王妃对着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竟是劳动到张大公公了?

难不成竟是和桃枝有关?喜儿紧紧咬着下唇,只觉得屁股上的伤更疼了,心里只把桃枝祖宗几辈子都骂了个遍。

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竟是做这等子春/梦,自己起了花花心思,还要连累了旁人,死了才好呢!

喜儿心里痛骂桃枝,却胆子小的窝在屋子里头,偷偷往外打量。

张守礼却是不知道这个,不过这边一折腾动静不小,自有胆子大的没当值的小丫头往这边儿探头探脑,见着是张守礼,一个个都不敢再往这边打量。

像桃枝这样的小丫头,自是没有特别的待遇,只和另外一个叫桃叶的小丫头住在一间逼仄的屋子里。

张守礼亲自进了屋子,打眼打量起这斗室来,眼睛一扫就落在被湖绿色布头做成的帐子遮住的床上。

这倒不是说人家小丫头不准用床帐,只张守礼掌管着忠睿王爷的内库,好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那湖绿色的布头是什么材质的,他稍微一看就有了谱,可这不该是个小丫头能用得上的,更何况还奢侈的做成了床帐。

“把她的东西通通收罗起来。”

小太监得令,翻箱倒柜将桃枝的东西都给收罗起来,东西却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等到收拾床上的物件的时候,一个小瓷瓶滚了下来。

张守礼双眼精光一闪,将那瓷瓶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拿不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万一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呢?只好好的收起来,等太医来了,一查检就可见分晓了。

小太监从枕头下找出叠的整齐的一纸笺,呈到张守礼手边儿。

张守礼接过来一看,先看到上头的“桃夭”二字,再一看剩下的。那字体倒也是飘逸,只不过在张守礼看来,有些缺胳膊少腿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张守礼稍一琢磨,就读懂了这几句诗词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愿景。”

旁的讽刺话不好说,张守礼将那张纸捏在手里,不说旁的,单就是这一首诗词就够那桃枝喝一壶的了。

喜儿透着窗户缝往外打量,见张守礼果不其然是进了桃枝的屋子后,愤愤地微微蠕动嘴唇:“果然是那个该死的小蹄子的作是非了!”

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心里又因为昨日的事儿惴惴不安,站的腿都软了,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一下子坐到屁股上,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能忍着没痛呼出声,就听见外头又脚步声。也顾不得屁股疼了,含着一泡眼泪偷偷往外看。

却是个小太监,是张大公公的干儿子张承恩,也是她们这些小丫头不敢惹的。

小张子气喘吁吁的,都来不及把气喘匀。见了干爹赶紧道:“干爹。事情不妙了。”

“小兔崽子,一惊一乍像个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还是人咬舌头自尽了?”

原本张守礼是觉得事情巧合怕里头有猫腻。叫人给审问清楚了。可那边儿刚一问就问出问题来了,就报到张守礼跟前来了。

张守礼生怕是王府钻了老鼠进来,就把这事儿亲自担了起来,连过来查检桃枝的屋子都亲自过来了。

这一查检果然是有问题,那桃枝很有可能是旁人安插到府上的细作。而且在府里头怕是有同伙的。

陈宛秋在忠睿王府安插钉子,竟然能把清婉给杀了,就已经惹的忠睿王爷大发雷霆。

这是一桩,后来原本以为安生的暗卫里也出了钉子,这可不得了了。要知道忠睿王爷暗地里多少事儿都是用着身边的暗卫去做的,这些暗卫都是悉心培养的,没想到竟也能让忠睿王妃钻了空子。

那后果…不提也罢。

总之。忠睿王爷可是恨极了这等子事儿,如今不知是哪方的竟然敢把手伸进王府后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守礼自己想得多,立马在心里头过一遍忠睿王爷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那边小张子抹了一把额头。道:“哎呀干爹,我也说不清楚,您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张守礼一瞪眼,给了小张子一个脑嘣子,“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还敢跟咱家卖起关子来了,赶紧说!”

小张子也不哎哟了,咽了口唾沫凑到张守礼跟前一说,末了还道:“这事儿可真是邪门了,那边儿拿不准主意,可不就叫您老人家过去给掌掌眼。”

张守礼心里头一紧,原本只以为是个小喽啰,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大蛾子?

叫小张子在这儿瞧着把东西收罗齐整了,一定点儿东西都不准拉下,他揣着那张纸笺匆匆的往关押桃枝的地界去了。

喜儿隔着窗户缝瞧见张大公公急匆匆的走了,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张大公公因着昨天的事儿,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也给查办了。

小张子的威慑力远不如张守礼,原本张守礼还在的时候,没当值的那些小丫头都畏畏缩缩的不出,等瞧见张守礼走了,就有胆大的溜到喜儿这里来。

喜儿跟管事嬷嬷沾亲带故,隐隐是这些小丫头里面的头儿。有那小丫头一问,喜儿心里也不是很清楚,只含含糊糊的说:“先前她竟是在花园子里头冲撞了王爷,王爷要拿她治罪呢。”

小丫头们咧咧嘴,七嘴八舌的说着——

“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

“昨儿刚被打了板子,今儿竟是跑到花园里头了,还冲撞了

王爷,可不是个不老实的。”

“可别牵连到咱们才好。”

喜儿昨天被打的屁股还隐隐作痛,打她板子的婆子没下重手,可桃枝不一样,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结结实实十板子打下来,可不得皮开肉绽的。

再加上她们可没资格请大夫,喜儿这儿还能抹些药膏,可桃枝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喜儿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可心慌意乱下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边一众小丫头叽叽喳喳,那边张守礼到了桃枝被关押的地界。

一婆子迎上来,圆脸盘,白白胖胖的,乍一看就是个挺和善的婆子。

可但凡知道她的,可没有一个会把她当无害的婆子,就连张守礼都不怎么在她跟前拿大,对她很是客气。

这婆子姓邢,旁人都叫她邢嬷嬷。

她见了张守礼来,也不废话,直接把情况说了。

原本桃枝进到这儿来,竟表现的不害怕,眼底还藏着兴奋。她不知道邢嬷嬷的事迹,见到邢嬷嬷就被邢嬷嬷的外表给欺骗了,还脆生脆气的让邢嬷嬷放了她,往后她会报答她的。

桃枝也没有空口说白话,拿出一对金钏给邢嬷嬷。

邢嬷嬷接过那金钏一瞧。再一瞧桃枝,把她的家世背景弄清楚之后,就默然了。

金子打得薄了连起来才好看,桃枝拿出来的那一对,一只就有五六个环。这金钏就有七八钱重了。桃枝不但客气的给了。还一给就是一对,就是后院的庶妃侧妃的,娘家有钱财的也都没这么大方。

邢嬷嬷是个厉害人物。她把金钏收了,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模样,还给桃枝弄了杯水喝。心里琢磨着桃枝不清楚她这儿是个什么地界儿,先糊弄着看能问出个什么来。

桃枝最开始还真被糊弄住了,她怎么也得想法子继续留在后院才成。要是被撵出去,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忠睿王爷了,她才不甘心就这么接连碰壁呢,一定是她巧遇的方

式有哪里不对。

桃枝眉眼一转,今天总算是和忠睿王爷正式碰上面了,桃枝能感觉到忠睿王爷在看到她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

桃枝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这进展不是挺顺利的吗?可哪里知道忠睿王爷说翻脸就翻脸,冷冰冰的讽刺让桃枝脸上火辣辣的。

心里却在想,就算是傲娇也不带这么傲娇的吧?

还有那个大太监,狐假虎威的,原本不是说要把她打了板子撵出后院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改主意了?

还让小太监把她扭送到这无名居来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听人说过这里?

邢嬷嬷在旁边把桃枝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把桃枝给评判个清楚。这里头可没什么巧合吧,不说旁的,单就是这么一张脸,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桃枝似乎并不把邢嬷嬷放在眼里,还主动和邢嬷嬷搭起话来,她是个藏不住话的,就傻乎乎的问邢嬷嬷:“婆婆,你知道那韶华院里原本住的是什么人吗?”

韶华院,那是原本苏侧妃住的院子。

原本这院子就如这极好听的院名儿一样,是这后院里头仅次于忠睿王妃住的正院一处院落,甚至于那韶华院比正院都要惹人眼,谁让这院子离忠睿王爷的书房最近。

只不过随着苏侧妃的去世,韶华院便不负原本的韶华,虽也是下人们尽心看管,但因着没了人气,就荒凉了下来。

桃枝那日追狗追过去,就是在韶华院外,当时就可见忠睿王爷很在意那韶华院,一个院子没什么好想的,那肯定是在意那院子的主人了。

桃枝原是想问问跟她一块儿玩的小丫环,可因着喜儿格外看她不顺眼,连带着那些小丫头们都远着桃枝,桃枝就这么被孤立了。

再说她原本就是个新进来的,活儿都还趁手呢,就乱打听,平白就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现在碰着了刑嬷嬷,桃枝也不管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就这么自来熟的跟人家聊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邢嬷嬷原本就因为桃枝送的一对金钏起了疑心,现在又见桃枝傻乎乎的打听韶华院,还拐着弯的问上了忠睿王妃的事了,且行事姿态里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邢嬷嬷借着端点心的空档出来,她跟前惯常伺候她的小丫头忙不迭的跑过来,殷切的说:“嬷嬷有什么需要,只管叫奴才去就是了。”

邢嬷嬷却是一拍手掌,想通了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头的桃枝明明是个奴才秧子出身,可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无,说起忠睿王妃来都是满嘴‘她’‘我’的,哪里像个奴才。

邢嬷嬷一转身就叫跟前的小丫头跑一趟去通知张守礼,这才有了张守礼去查检桃枝住处的事儿。

邢嬷嬷认定桃枝有问题,再想套桃枝的话儿,桃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后,有些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是被我收买了吗?”

邢嬷嬷没挺全乎,但也是看到桃枝一脸的不可置信,冷笑道:“姑娘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吧?但凡犯了错的婢女都归我管。”

桃枝被带进来的地方,如同寻常屋子一般,桌椅俱全,桃枝哪里会把这样普通的屋子往‘冷宫’想呢。

然后,邢嬷嬷就带桃枝去见识见识。怎么对待发了错、被押到这里来的人。

桃枝被吓坏了,还不等邢嬷嬷上刑呢,桃枝就哆哆嗦嗦的,尖叫一声后,就昏倒了。

邢嬷嬷原本也以为是昏倒了。可浇了一盆冷水上去。躺在地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邢嬷嬷眉心一皱,上去一探鼻息,竟是没了声息。

同张守礼这么一说。张守礼哂笑一声:“别是吓破了胆罢!”

邢嬷嬷可是在王府里头赫赫有名的,审问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就是跟前的人血肉模糊了,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手段狠辣到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尽管张守礼地位比较高。可对这么个夜叉婆,张守礼向来是客客气气的。

邢嬷嬷也不管张守礼这话里头的意思,只淡淡的说:“是不是吓破了胆,只叫大夫来验一验便知。”

张守礼顿时被噎住,他哪里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正好他这里还有需要用大夫来验的,便同意了邢嬷嬷的话。

邢嬷嬷又道:“这位姑娘昏之前。慌不择言。我这老婆子没有张公公你见多识广,只请张公公给分辨一二。”

张守礼完全没觉得邢嬷嬷是在奉承他,心里并不十分在意,只道:“嬷嬷请说。”

原来桃枝看到邢嬷嬷准备的刑罚工具后,吓得要命。尖叫着:“我要下线,我不玩了,妈妈啊好可怕!”

然后才没了声息。

“何为‘下线’?”

邢嬷嬷摸不着头脑,张守礼也是不解,他也不在邢嬷嬷跟前打肿脸充胖子,只说不解其意。“不过,这也说明了此人有问题,我这就去回报王爷,务必一查到底。”

等大夫来了,给桃枝一诊脉,惊疑不定,最后只说桃枝不是吓破了胆,也没有死绝,脉息微弱,应该是惊着了,把魂魄给惊走了,收收魂或许还有用。

张守礼气笑了,暗想:这到底是大夫还是道士?

又把从桃枝房里检抄出来的小瓷瓶给大夫,让大夫给看一看。

大夫不明所以,直接接过去,打开瓶塞闻了闻。

张守礼微微挑了挑眉,看那大夫没事儿,想来应该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大夫检查完了,说:“这该是上好的金疮药,对活血化淤、消肿止痛有奇效。”

张守礼眉头皱了起来,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桃枝一个小丫头从哪里来的这上好的药膏?

又问邢嬷嬷可问出来桃枝可有同党,邢嬷嬷摇了摇头。“嬷嬷这是不知道还是说她没有?”

邢嬷嬷照旧淡淡的说:“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是没有同党的,可这还没正式审问,到底有没有还未可知。更何况,才这么着她就被吓的丢了魂魄,想来也是个不堪大用的。”

张守礼沉默着,他懂邢嬷嬷话里的意思。假设桃枝背后有人,可能派出这么个不堪大用的来王府,是看不起他们忠睿王府还是怎的?

不过,三次都出现在王爷周围,若说是巧合,真说不过去。更何况这桃枝身上疑点重重,自然是要接着查下去的。

不过那桃枝受了惊,不知道这大夫会不会收惊?

邢嬷嬷这边继续查,张守礼去向忠睿王爷禀报,一五一十的将疑点说了,就连桃枝最后说的那句‘我要下线,我不玩了,妈妈啊好可怕’都没落下,还把从桃枝枕头底下找到的那纸笺给呈了上去。

忠睿王爷呵呵一声,张守礼把头低的更低了,只听忠睿王爷说:“看来我这王府是个招人的宝地。”

又吩咐道:“查呗,查清楚了。”

“是。”虽说忠睿王爷说的漫不经心,好似不大在意的,可张守礼半点不敢含糊,等退出去,立马就把和桃枝同住的小丫头叫过去,好好问一问。

忠睿王爷低头看那纸笺上缺胳膊少腿的字,眸光闪烁,修长的手指有规律的在桌案上敲打着。

嘴角上扬,眼底却不带任何笑意,冰寒一片,喃喃自语道:“却不知可又是个劳什子‘穿越’的?”

忠睿王爷所知的‘穿越’中,清婉是其一,陈宛秋是其二,再来就是他那岳母,敬国公夫人。如今又来个疑似的,所以才有方才那‘招人的宝地’一说了。

302竟 夜观天象

“太太,哥儿哭闹个不停,奴婢们哄不住,这才…”抱着禄小娃的奶娘唯唯诺诺的道。

说来她们这些个奶娘,跟寻常大户人家请来的奶娘便是不同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的,哪里有像苏颖这样的,亲自把孩子带到身边养的。

就是原来也是苏颖亲自喂两个哥儿,只是后来两个哥儿渐渐长大,她的奶水不够喂的,后来又因着福哥儿生牙发热,小孩子不能直接喝药,才是叫奶娘喝了药通过奶水喂给福哥儿的。

往后这才接了喂奶的活儿,平常也就是像是个伺候人的妈子罢了。

只不过奶娘们也不敢有所抱怨,毕竟在苏颖这儿,虽然规矩繁琐,但只要是有了章程,日日这般的也都习惯了。

更何况苏颖待下宽宥,只要是做的好了,赏赐都是很厚的,再加上苏颖已经允了她们,把自家和哥儿年龄相仿的孩子带过来,往后便是跟在哥儿身边的。

即便只是做个陪读小厮,那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这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出去了也是比个小官小吏有脸面,旁人奉承着都要叫一声爷的。

再说两个哥儿如今可是侯府的凤凰蛋儿,即便是往后不得继承爵位的禄哥儿,那也是金贵无匹的,跟在这样的人身边,不愁没有个好前程。

苏颖捏着奶娘家里的小子,奶娘若不想让自家小子丢了这么个好前程,自然是兢兢业业的。

苏颖原正在跟底下的管事媳妇说话,别看苏颖因着傅母一事儿,外出交际应酬的不多,但多数时人不到礼得到。

谁家主子奶奶少爷的要过生日。还有哪家又娶妻纳妾的,又有谁家媳妇儿生孩子了,这些林林总总,哪一样不都得苏颖过目。

勇武侯府如今地位虽说尴尬,毕竟在那些经年勋贵家中看来。勇武侯府到底还是底蕴不足。背后骂过来的时候,少不得骂一句“暴发户”“泥腿子”的。

再有就是勇武侯府本就是以武发迹,自古文官与武官之间就有着亘古不变的沟壑。所以在那些书香世家看来,勇武侯府也不那么纯碎。

这种情况到傅奕阳这一代才好上一些了,一来傅奕阳是科举入仕,看看在那些勋贵之家中哪里又有几个是能像傅奕阳这般的,未到而立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大员了。而且还不是虚职,执掌着户部,往后说不定在不惑之年便是能入内阁了。

二来和苏家的联姻,苏家乃是世代书香,家族中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难免让人轻看。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显爵之家族也不敢小觑。

更何况如今苏颖的父亲已经官拜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大哥苏申身为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这个职位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部长,官阶不过从四品,可是影响深远。

傅母当初看不上苏颖这个儿媳妇,不但在侯府露出这样轻视的意思,引得侯府中的仆从上行下效的;在一些相好的老封君面前,也不免会露出这样的意思来。

更不用说,但凡出门会客的时候,傅母不把苏颖这个有着正经诰命的大儿媳妇带在身边,却是把白身的次子媳妇带在身边,就不知引好些祖宗规矩的夫人诰命暗自皱眉了。

不过她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侯府的家事,更何况做婆婆的偏向于次子媳妇,这从大褶子上来说,还真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做人家媳妇儿的那就更不能说什么了,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要知道,‘不孝夫家父母’也是七出中的其一。

傅母在内宅也算得上精明一世的老人了,可在外眼光不足,又自持自己出身勋贵之家的陈家。

傅母出身比陈夫人还要高一些,毕竟到傅母娘家父辈时,身上的爵位是比如今落到陈远良身上要高一阶的,兼之又有陈远良这样袭了爵位的兄弟,她身上又有从夫的超品诰命,断然不是如今陈家的嫡长女陈夫人可比的了。

这般说起来,当初陈家答应把陈夫人许配给傅煦阳,真的很有问题啊。

也不想想,傅奕阳已然袭爵,本人又是精明能干的,而傅煦阳呢,不是长子,没有爵位,学识没有,即便是顶着一个侯府二老爷的名头,可侯府当家的也是傅奕阳这一房。

不过,这门亲事能促成,应该是老侯爷不在,婚事是傅母一力主张的原因吧。

另外就是傅母当初舌灿莲花,把傅煦阳描绘的天下有地下无,比傅奕阳这个长子不知道出众多少。

这一点从傅母和陈夫人认为傅煦阳的学识是多么的出众,但凡参加科举就已经能蟾宫折桂,就可见了。

再来就是答应了侯府往后的家业都是二房的,这一点也从戴夫人气急时说漏嘴得到了证明。

其实都不用戴夫人说漏嘴才让大家都知道了,往后傅母不是自己撕掉了那一层遮羞布,摆明车马,甚至还野心勃勃的付诸行动了吗?

扯远了,苏颖拧着眉,她总是忍不住对傅母‘落井下石’,就算傅母这个老太太现在已经是个庶民,躺在床上等死了,这也不能抵消傅母曾经做的那些孽。

勇武侯府本有自己的世交圈,尽管因着傅母的倒下,多少那些老封君们因着长一辈份的关系,不算多亲近,不过,就像是侯府一样,如今那些个人家,当家做主的可不还是年轻一辈的当家太太夫人居多。

没了傅母从中作梗,苏颖也是很快就融入了,不管里头多少人是真心的,多少是假意的,但面子上可没谁会给苏颖难堪。

毕竟像姜夫人那般混不吝的可真真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想来也跟那位钟继夫人有关。

就算是当年的事情已过多年。可冷眼瞧着姜夫人的,都能从姜夫人的品行上想到钟继夫人身上去。

除了那些官阶比这两家低的,有心奉承的,旁的那些个心里可是对这样的继夫人看不上眼,心里不知怎么嘀咕呢。

一般大家大户的正经教养出来的夫人。内里如何品行且不说。但在大家面前总归是很会做人的。

再加上苏颖是侯夫人,相公又是年纪轻轻便官居从二品,可谓是圣眷无双!

再说了。如今苏颖得傅奕阳爱重,又生下了侯府的继承人,上面的婆婆也倒了,更没有掣肘的妯娌,可谓是地位稳固。即便后来再来什么姨娘妾室的,也不会影响到她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