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人掩住尴尬,又像苏颖开罪。

苏颖放下茶盏,巧笑嫣然:“二太太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我早是明白的。如今既是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来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省的日后再为着这些个身外物闹得不可开交,伤了咱们彼此之间那些个亲戚情分!”

戴夫人张了张嘴,苏颖又说了:“我知道舅夫人想说什么,可听我把话都摆到台面上来说罢。俗话说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其他了。事先说清楚了,总比日后闹得跟乌眼鸡一样好吧。”

苏颖假装没瞧见戴夫人讪讪的神情,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

“另外呢,也不止舅夫人您这一遭,既是二太太说到私房了。正好还有家里老太太的私房,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也一并说清楚了,正好舅夫人在也能做个凭证。”

原本被骂的面红耳赤的陈夫人,顿时就来了精神。

不等戴夫人说话,她就开口了:“大嫂果然是个爽快人,其实便是大嫂不提姑妈私房的事情,我也按耐不住要问个清楚明白了。毕竟当初咱们也只是口头约定,便是谁不愿意了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真追究起来也是追究不动的。现在大嫂这个提议很好,有母亲做凭证,便是日后有什么不妥,也能找到说理的地方。”

在陈夫人嘴里,苏颖真是个变化多端的人物。从“外人”到“仗势欺人”,如今又变成了“爽快人”,敢情她成了“变色龙”了,哪里需要就变哪里。

还有,谁说陈夫人笨嘴拙舌了,听听陈夫人这话里头的意思,不就是暗示恐怕苏颖说话不算话么,陈夫人还真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了啊。

陈夫人说话“爽利”,可把戴夫人气得脑仁疼,想斥骂陈夫人几句,可这样怪没意思的。

陈夫人说两车这等泥腿市侩,分斤拨两,除了钱财,都不要脸面了!可再追究她,人家就会质疑她是怎么教养出来的。那陈夫人可不就是戴夫人的嫡女,还能是谁教养出来的。

如今陈家女名声已是成了洗抹布的水,再来这么一个,不如都一头撞死,也省的再被旁人指指点点的好!

戴夫人颇有些心灰意冷,看向神色不变,似是听不懂陈夫人言语里的贬低之意的苏颖,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戴夫人没出声叱责陈夫人,显然也是默认了苏颖的说法。苏颖眉梢眼底轻轻一动,要不怎么说,孩子都是前世来讨债的呢。

“如此,便是先说说舅夫人的私房罢。”苏颖看向戴夫人,戴夫人也不拦着,苏颖微微挑起嘴角,说起这件事来。

“这件事说来也是我的疏忽,原本只想着舅夫人有那份“破而后立”的魄力,到底是我们老爷的母族,举手之劳若是不帮,那实在是不怎么像话了。便是舅夫人送来的田庄、店铺的地契、房契,我已是叫账房照着市价估算了价值,折合成银票,交到舅夫人手上,钱货两讫罢了。”

说到这儿又看向陈夫人,“弟妹刚才的那一番话可实在是提醒了我,本这件事只是我与舅夫人之间的默契,便是连个口头约定都没有呢,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了。不若,再叫人立一份文书,记载妥当了,也省却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颖话音刚歇,陈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向戴夫人确认:“母亲,是这样吗?可我怎么听说,是母亲要把私房给大嫂呢?”

苏颖微微拧起眉角,在心里哂笑。心想:‘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她这好不容易发一回善心,出了一回血,给自己的陪嫁里‘添砖加瓦’,可真没想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这样也正好。她原本就不想再沾手跟她们有干系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戴夫人如今虽然恼火。可也没让这恼火淹没了理智,一问陈夫人从何而来,不用再多说,大致就明白了陈夫人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还是在外人跟前。戴夫人即便是再想挠陈夫人一爪子,也得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虚话的,可看今天都闹成这样了,若是再虚里来虚里去,不过是平添几分不爽快罢了。

如此,戴夫人也很爽快的对苏颖说:“你这么说可叫我这个做舅母的无地自容了,原本也是我脑子一热。做出这等事情来。现如今,你这提议甚好,便就这么着了吧。”

戴夫人“能屈能伸”,稍微出乎苏颖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再费什么口舌,苏颖一边欣然应允,一边又吩咐芦荟去找账房先生立两份文书来。

戴夫人在心里喟叹,她原本可是一番好意,想用自己的私房换苏颖几分心软,她拿了自己的钱财,拿人手软,便是能不看在亲戚的份上,就看在那些钱财的份上,能关照陈夫人以及陈宛凝他们一家子几分。

可如今被陈夫人这么一搅合,苏颖没有当面和她翻脸,就已经是好脾气了。

戴夫人无力的看了一眼,混不吝的陈夫人以及垂着头默然不语的陈宛凝,她若是一味再管着她们,处处替她们打算,若她还在还好,可等她百年之后呢…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的事儿她不多管了。

既然戴夫人都这么说了,钱货两讫,陈夫人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接下来就该是傅母私房的事了。

陈夫人才不管傅母尚在,他们就私下里把她的私房搬空,是不是不孝顺。那私房没到她的库房里放着,她是一日都不安生。

戴夫人皱着眉头:“这样的大事,就咱们娘几个私下里决定了,不大妥帖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苏颖,这就是所谓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了。虽然对他们夫妻来说,傅母的私房还没到“砒霜”那么“见血封喉”,可也是他们不愿意沾手的。

“我明白舅夫人的顾忌,只我们这边儿并没什么问题的,”苏颖轻描淡写的说道,“真说起来,我也没权利处置老太太的私房陪嫁。”

陈夫人想呛声,被苏颖轻巧巧一个眼神压过去,她就偃旗息鼓了,嘟囔了几句,谁也没听清楚她嘟囔什么,反正不会是多好听的话,苏颖也假装没看见,同戴夫人说:“跟二弟妹口头约定的,也是叫二太太她们能安心罢了。我们这些晚辈中,老太太独独疼二老爷一人,我们再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横竖我们老爷已然是勇武侯,当初分家时也是按照规矩分了七成的家业,对我们来说也是尽够了。再说老太太的私房陪嫁是老太太自个的,她老人家给谁我们都半句话没有的。”

陈夫人已是不耐烦了,“小声”嘀咕了句:“蝎蝎螫螫的真是不干脆。”

对陈夫人“敢怒又敢言”的姿态,苏颖视而不见,好脾气的笑道:“我不过是把话摊开了说,既是二太太不耐烦听这些,那我便不再啰嗦了。老太太生…清醒时,就不止一次或是当众或是私下里,说过她的私房陪嫁都是要给二老爷一家的,这话儿自然是有人能作证的。”

苏颖险些说秃噜嘴,说成“老太太生前了”。

陈夫人当即就抢白说:“没错,我能作证,妹妹也是能作证的,是吧,宛凝?”

陈宛凝自从到了花厅来,就一直垂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夫人叫了她好几遍,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怎么了?”

陈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便不再理会她,同苏颖说:“我怎么听大嫂说的这些都是空话呢,别是想空手套白狼吧?现在你自己也说了,老太太都自己说了她的私房是要留给我们一家的。那就没大嫂你什么事了呀!”

说着撇撇嘴,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颖,好像苏颖要是不给她一个完全的交代,她就不罢休了。

苏颖也不在意,笑着说:“我是能做的了勇武侯府的主儿。便是不知二太太可是能做的了二老爷以及你们家的主儿?”

陈夫人一下子卡壳了。她在苏颖笑盈盈的目光中,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反正日后二老爷就只会有哥儿这么一根独苗了,老太太的私房留给我们哥儿总是没错的吧。反正都是差不多的。”

戴夫人原本也就坐在旁边听着,她自然是听出来苏颖言语里,对傅母的不以为意。个中缘由,戴夫人作为曾经参与过傅家变革的一份子,多少还是有些谱的。

如今戴夫人深恨傅母。对此也生不起半点要维护自家老姑奶奶的念头,权当没觉察出苏颖话里含着的嘲讽。

乍一听陈夫人这话儿,戴夫人听着觉得怪怪的,可没有多深究,只当陈夫人对傅煦阳这个丈夫心灰意冷的缘故。

可这件事,苏颖清楚啊。

本来么,关于傅煦阳这举不起来的事儿。苏颖先暗搓搓知道了,然后暗搓搓的同傅奕阳揣测了一番。

别看当时傅奕阳没啥表示,可苏颖觉得吧,他肯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别说什么嫡亲兄弟了,这还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呢。傅煦阳害起傅奕阳来都是毫不手软的。

都这样了,傅奕阳要还是对傅煦阳再有多少兄弟情,除非傅奕阳是真圣父。显然,傅奕阳不是。

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也只有偷着乐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谁知道自曝其短的是陈夫人呢,也是傅煦阳自己花样作死,陈夫人都“心灰意冷”了呀。

苏颖眉梢轻轻一动,假模假样的说:“这样啊,这事儿但凡老太太同意,谁都不会有意见的不是。毕竟谁不知道,二老爷是再孝顺不过的孝子了,老太太决定了把自己的私房留给你家哥儿,她的孙子,二老爷必定是没话说的。”

一旦涉及到银钱方面的问题,陈夫人就会很精明。

苏颖这话儿暗示的也不是那么隐晦,陈夫人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苏颖的意思。

想想也是啊,若是她和大嫂私下里达成协议,把姑妈那个老虔婆的私房给坑了,等到日后也有那么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傅煦阳闹起来,还真麻烦了。可要是老太太把私房留给孙子,她代为保管,这样可就名正言顺了!

想通了之后,就咧开嘴对苏颖说:“还是大嫂想得周到。姑妈之前就最疼我家哥儿了,再者哥儿又是我们家的独苗,姑妈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们家哥儿呢。”

对陈夫人这么大咧咧,说的好像只有她生的儿子,是傅母的亲孙子的话,苏颖还真没多在意。

傅昀和傅晨,自打出生后也就见了傅母这个祖母寥寥几面,傅母都没把他们俩当亲孙子,他们也不觉得愤恨,他们不稀罕。

苏颖笑着说:“就这么说定了,同样的,我也叫人写一份文书出来,等盖了章画了印,就再有效不过了。”

陈夫人也跟着连连点头。

不多时,两份文书都被送了过来。

苏颖为了表示她“尊老”,把其中一份先递给戴夫人过目。一点都不觉得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挖坑给她闺女跳,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陈夫人是自愿跳坑不说,还自己扒拉土呢,至于戴夫人,她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微妙,她假装没觉察出来,谁叫这里面一边是她的亲闺女和亲外孙,一边却是遭人恨的大姑子以及越发看不上眼的女婿兼外甥呢。

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戴夫人看完之后,在心里叹息一声,按了手印。

苏颖气定神闲的拿出寿山荔枝冻石印章,也在后面盖了章。

陈夫人了结了一桩心事,心情正好呢,见着了苏颖手中的印章,艳羡道:“大嫂可真是雅致,这印章可怪好看的。”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苏颖笑盈盈的说着丝毫不谦虚的话。把陈夫人噎住了,苏颖又把另外一份文书递给陈夫人,“你瞧瞧,可是这么个意思。”

这算是伪造遗嘱了?不过这时代不兴遗嘱这一套,但陈夫人觉得有用就行了。

有了这个。陈夫人也就不纠结苏颖的印章好不好看了。迫不及待的从苏颖手中接过那薄薄的几张纸,陈夫人字还不能认全,就只好抓耳挠腮的把纸给戴夫人和陈宛凝各一份。叫她们俩帮着看看。

陈宛凝没什么意见,戴夫人深深的看了苏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不同的意见来。

“那就请舅夫人做个见证吧,总归是能增加说服力的。”

苏颖将自己的寿山荔枝冻石印章收了起来,陈宛凝冷不丁的开口说:“大嫂。怎么不也做个见证人呢?”

苏颖的目光不躲不闪,似笑非笑的说:“我在这里头掺合像什么样子呢?没得到日后翻找出来,叫人说我这个儿媳妇越俎代庖谋夺老太太的私房呢。再说了,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老太太对我这个儿媳妇是个什么姿态,可真是恨不能喝血啖肉的。便是有我做证人,说出来可不是笑掉大家的大牙!”

这本来就是越俎代庖谋划老太太的私房!

可苏颖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了,等日后有人质疑她,可也是说不通的。毕竟都说是“谋夺”了,可老太太的私房人家半点都没拿到手。反而是给了陈夫人生的儿子,何来的“谋夺”一说。

另外苏颖后半段说的也是一点都没错,傅母对苏颖是恨之入骨,若是她想分她的私房,肯定是要瞒着大房的,生怕大房“趁火打劫”,所以说她不出面才是最好的。

可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明明就是苏颖策划的,可到最后她一撇四五六,撇的个干干净净,而且人家还振振有词了,另外还难为人家一个做伯娘的真心实意替侄子考虑,背地里做了这么一回恶人,人家都这样了,就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不然可不就成了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如此,没等着苏颖再辩解呢,陈夫人就附和上她的话了:“大嫂说的有道理,再说这上面有没有大嫂的印记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妈的…咳咳。”

陈夫人自己说漏了嘴,她自认为这件事隐蔽呢,实际上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戳破而已。

戳破了可就没意思了。

陈夫人打着哈哈把陈宛凝拉出去说悄悄话了,戴夫人冲着苏颖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外甥媳妇替我那没出息的女儿谋划这一番,实在是难为你了。”

苏颖自然是听出了戴夫人话语里的嘲讽,她浑然不在意,笑盈盈的说:“舅夫人可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二太太,可是为了哥儿罢。”

陈夫人都没有自己是陈家女、傅家媳的认知,就跟傅母似的,一心把勇武侯府当自己的后花园一样捯饬,可她真真忘了,勇武侯府姓傅,她死后也是要埋入傅家祖坟的!

“更何况,我若是有什么私心,又如何会有今天这么一出。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便是我想,老太太的那些私房,一星半点都到不了二老爷他们手里头。”

“你——”

苏颖目光往戴夫人带来的匣子上扫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我知道舅夫人的目的何在,不过是叫我关照二太太她们几分吧?实际上呢,舅夫人也是杞人忧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戴夫人眉头都要打结了。

苏颖摩挲着手中的印章,这印章摸上去光滑温润,触感意外的好。“老太太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了,怕是过不了许久,便是要去见老侯爷了。到那时候,我们这两家自是要扶灵回老家的,到那时候不又是要见面了。”

傅家跟陈家的老家可在一个地方,一处发迹的,不然,老侯爷如何会娶了陈家女。

苏颖笑意加深,到时候不但能见面,还能再次比邻而居呢。

328章 痛心疾首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夫人和陈宛凝又一起过来了。

陈夫人是喜笑颜开,至于陈宛凝她仍旧是一副木然的模样。

陈夫人抖了抖手中的几张纸,得意道:“姑妈果然还是最疼我们家这唯一一根独苗的,我把意思和她说了,她便是同意了呢。”

那几张纸上果然有了傅母的手印,至于陈夫人的话,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苏颖是不信的。

不过,那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冷眼瞧着陈夫人志得意满的姿态,又扫了一圈其他人,真不知道戴夫人以及陈宛凝对陈夫人这“没心没肺”的做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事情都说清楚了,戴夫人就没心思再留下来了。

苏颖站起来送客,多说了句:“舅夫人可要瞧一眼老太太?”

不等戴夫人说话,陈夫人就抢白道:“姑妈精神不济,我先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昏睡过去了,如此母亲还是不必再去打扰姑妈了吧?”

戴夫人能说什么,再看陈夫人在那里充当跳梁小丑吗?

经过这么一遭,戴夫人深刻意识到,苏颖别看温温柔柔,脾气好的不行,对先前陈夫人当着面说那些难听的话都没有发火,可实际上,再锱铢必较不过了。

可戴夫人想发火,冲着谁发?

如果不是陈夫人愚钝贪财,又怎么会乖乖的跳进苏颖挖好的坑里而不自知,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戴夫人不但自己走了,还把陈夫人以及陈宛凝都拉扯走了。

苏颖亲送她们到仪门处,礼数周到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太太。咱们回吧。”芦荟扶着苏颖的胳膊回院子。

“奴婢瞧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先前多半是从陈家过来的,”苏颖好脾气,不跟陈夫人一般见识,可底下人听到陈夫人那张嘴吐出来的不着四六的话,反而是窝着火气呢。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大客气。薄荷跟上来撇撇嘴道:“原先也没见着二太太把娘家当成自己家,如今反而是时时紧着,怕是没有老太太和二老爷在。少了那么一根弦罢。”

“这话儿倒也没错,可我瞧着二太太跟三太太都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得顾着娘家。旁人知道了内情,怕也得说她们做姑奶奶的对娘家情深意重呢。”

芦荟嘴才叫毒呢,明褒暗贬可是手到擒来。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三太太如何不好说。可二太太是为了什么,明眼人可不一看就看得出来。”

那一副把戴夫人的私房也当成她们兄弟姐妹的所有物了,可没听过出嫁的姑奶奶还惦记着娘家的家产的。

惦记也就算了,竟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自己亲娘的面,那么大咧咧的表现出来的,也就不怕寒了自己亲娘的心。

苏颖听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外乎是埋汰陈夫人的,不以为意的说了句:“你们说这些礼数规矩的,可也得人家自己懂的,才有所用。可你们瞧着二太太,像是在乎这些个的模样?”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还是芦荟说道:“二太太倒是可以不在乎,可总归该替哥儿和姐儿想想吧?”

苏颖眨眨眼睛:“谁说二太太就没有替哥儿着想了?没瞧着老太太的私房都尽数归了哥儿么?”

薄荷撇撇嘴:“明明福哥儿和禄哥儿才是勇武侯府的正经的嫡子嫡孙,怎的到了二太太嘴里,偏就似她家的哥儿才是老太太唯一嫡亲的孙子?”

苏颖伸出手指点一点薄荷的额头:“你这丫头,可是替福哥儿和禄哥儿鸣不平了?这有什么的,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的,她家可不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自然是再金贵不过的。”

再说了,老太太的私房本就是没有要给他们夫妻一分一毫的。苏颖不管傅奕阳这个亲儿子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可她对傅母可没有半点正面的感情,半点都不稀罕。

老实说,天底下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是在是少之又少。

在傅家,去世的祖母不也是偏心养在自己身边的傅奕阳吗?在去世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私房都留给了傅奕阳,连傅母都不清楚那私房有多少,心里更为愤恨,往后就更加偏向傅煦阳,直到把心都偏到二房去了。

这么说,好像他们兄弟俩还挺公平的。

苏颖能这么想,不过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来看的。

再者祖母毕竟是祖母,隔着一层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再性情坚韧,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傅侯爷不也是被傅母的所作所为,折腾到吐了一口血,才渐渐“回心转意”了么。

芦荟眨了眨眼睛,低下头。

等伺候着苏颖午睡的时候,芦荟帮苏颖拉了拉毯子,悄悄的问:“太太,为何大费周章…帮着二太太呢。”

苏颖懒洋洋的说:“你觉得呢?”

芦荟抿嘴一笑,“太太真叫我说?”可瞧苏颖是真在问她,她沉吟了一番,尝试着说:“难道太太是想看他们那一家子,为着老太太的私房,狗咬狗一嘴毛?”

苏颖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

芦荟手里拿着玉锤给她捶腿,撇撇嘴说:“亏得二老爷整日里标榜着他是个大孝子,实际上也不过是整日里惦记着老太太的私房罢了。先前才多大会子,就能说通了老太太的丫环,偷得了一千两了。”

苏颖突然想起了那一家子都放出府的黄莺,当时陈宛凝的神情可实在是有意思极了,想来那黄莺着实不冤枉。

“二老爷怎么样了?”

芦荟心里看不起傅煦阳这个伪君子,觉得老太太那么偏心他,可他到头来也没见得有多孝顺,在老太太跟前装孝子。就是图谋老太太的私房,早晚遭人唾弃。

“大夫可是说了,二老爷的腿摔得不轻,若是不安心养伤,可是有很大可能会落下残疾的。因而二老爷就什么事都不管不问。一心养伤呢。”

苏颖心里想着,傅煦阳第三条腿都瘸了,自然是不愿意再瘸一条腿的。

陈家说回老家就回老家。半点都没有拖拖拉拉,前前后后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了。

可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里,京城里就风起云涌。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陈家虽然被边缘化了,可也有所感,陈远良原先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可他还没自欺欺人到觉得自家还是祖上无比风光的时候,就如今这点子能耐还是不要留在京城被灰了。他反而是积极起来,所以这回老家才这么顺畅。这风雨将至的导火线,自然就是赫赫威名的钟家被弹劾了。

钟家起初被弹劾的罪名是。“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刑部立马就这点展开调查。

上面也说过了,谁家没几门糟心的亲戚。或是自家没有几个不上进的子弟,这种事儿只要想查,都能揪出几桩来。

更何况是钟家这等大家族呢,瞧瞧秦夫人说的吧,一大家子千百口人,不能够每个人都是遵律守法的,尤其是这家子从嫡枝上就家风不正了。

上头铁了心要拿钟家开刀,下面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刑部那边反应很快,很快就将石御史奏的那一桩案件翻了出来,顺带还翻出了不少旧案来,其中还牵连到一桩谋害朝廷命官的案子。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皇上震怒,着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务必要一查到底,明面上还说的好好的,不相信钟家会辜负了朕以及先皇的信任,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云云的。

皇上痛心疾首,可实际上呢,已经信了刑部调查出来的事儿,觉得这还不够多,不够重,务必再网罗出更多的罪名来,也好一起定罪。

不,是看看钟家到底是有多辜负先皇以及今上的信任。一时间,就连追缴钟家国库欠银都要靠后了。

傅奕阳回头和苏颖说起来,就道:“其实不过是做做姿态,没把追缴国库欠银当成一回事的,钟家绝对是数得着的。”

“所以是杀鸡儆猴么?”

傅奕阳听苏颖这么说,不禁冷笑:“钟家可不是什么鸡,若说是猴子,倒也是像那么一回事。”

“什么?”

“这么说吧,你可见过猴子戏?”傅奕阳心情还不赖,撒下的网捞了这么一条大鱼,户部肯定能得到充盈,还能将钟家连带着攀附钟家的猢狲们抓起来,肃清官风,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作为忠君爱民的官员,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苏颖眨眨眼睛,怎么就说到耍猴上去了?可见傅侯爷兴致颇高,想了想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见过吧?”

傅奕阳奇道:“见过便是见过,怎么还带着不确定的?”

苏颖也忍不住笑了,她自己当然是见过的,可又不确定苏氏见过没有,所以到嘴边最后一说就成了这样了。“我想着,老爷说的猴戏可是我认知里的猴戏呢。我可想象不出来老爷也见过街头杂耍。”

傅奕阳哭笑不得:“便是这个猴戏。”他原本也不过是说来讽刺钟家的,被苏颖这么一打岔,实在是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呢,傅侯爷就有这点好,看谁顺眼了觉得谁好了就会越看越顺眼,当然在这儿,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可以的。

“不过是被耍的,可真把自个也当个人了。”傅奕阳毒舌了这么一句。

苏颖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傅侯爷这是骂钟家人呢,可转念想想,钟家既然是被耍的那只猴子,那他这是把谁比作了耍猴的街头艺人呢?

反应过来,苏颖觉得傅侯爷嘴可不是一般的毒,想了想又赶紧把这话题岔开来,“这些个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李尚书那边儿。可是会被牵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