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眯了眯眼睛不再问了,垂下眼睛说:“看在她伺候老祖宗有功的份上,比照着魏氏的例子把后事办了。她余下的那些东西,都归了她娘家罢。”

左右那些东西来处也不算多正当,苏颖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原本还以为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原来竟然魏姨娘的“残余”从中作梗。

还有,她竟然是没想到侯府的奴才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主子身上来。不过想到,在傅母的暗示下,那几家子奴才就敢凑银子,请来劫匪,在云若寺下山的路上,

借此来毁她这个当家夫人的名声;以及魏氏这个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在侯府耀武扬威,她的娘家竟在外面打着傅侯爷的名头收取贿赂。

有了这两件事,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想到他们的目的。苏颖更觉得好笑,搞得就跟在扶持皇子上位一样,一个倒了,他们竟还去支持另外一个。

虽说苏颖不是传统出身的古代人,可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那就更不用说傅侯爷。因为此事发多大的火了。

那简直就是啪啪的打他的脸,那批人可不曾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不过是奴籍。身契还在主人家手里攥着呢。再嚎哭他们家里几辈子都在侯府伺候了,那更是火上浇油了,连着他们的家人都一个不留的放出府去。

为此,上房一些丫环倒是如愿以偿的离了上房这水深火热之处了。

柳姨娘的死没在侯府惊起什么波澜,就是苏颖回头告诉了傅奕阳一声。傅奕阳也只是漠不关心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又过了没几日,选秀复选结束了,苏言容不出意外的被摞了牌子,出宫回了家,只等着选秀过后,平阳侯府那边儿请冰人上门。正式定下了。

让苏颖有些意料的是李家那位李姑娘李媛,竟是被留了牌子。到了这一遭,剩下的那些秀女,不是被收录到后宫,便是要赐婚给宗室了。

再说这一届选秀。主要是为皇上服务的,被留牌子的那些秀女十有八/九是要充盈后宫的。

苏颖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有些奇怪,不是说皇上瞧不上李尚书么?怎么还把他的嫡女留下来了?

随着这消息传来的便是李尚书病倒了,上折子乞退,而皇上赞了几句李尚书,便同意了的消息。

也就是说,李尚书已经从从一品大员的位子上退了下去。至于秦夫人,她的诰命是随夫册封的,李尚书没了官职,她也就跟着没了从一品的诰命,就算是她的大儿子再为母请封,秦夫人也多有个四品的诰命。

而且,要知道这请封诰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妇人诰命品级有从夫、从子两种说法,只是大多从夫的时候多。有世袭爵位的,其妻诰命直接跟着爵位走,不用皇家特意封赠,就像是苏颖,傅奕阳的官位是正二品,可她却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一品自然是跟着爵位走的。

其余官员的妻子诰命则是皇家加封的,这代表了,并不是每个官员的妻子都能得到诰封,否则,就不会有“从子”这一说了。能得皇家封赠的,要么为官功绩超群,要么是简在帝心。

秦夫人的大儿子这两样可都不怎么沾边呢,苏颖才不会承认她小心眼了呢。

还有,这件事可有点不太寻常,李姑娘被留了牌子,转头李尚书就上折子乞退了,而且皇上就把他空出来的缺儿给填上了。

苏颖挑挑眉,怎么看都有问题。

苏颖之所以关注着李家的事儿,主要还是为了李刘氏,她那闺蜜。

李少奶奶不愧是胳膊折了往才不往袖子里藏的性子,苏颖还在兀自猜测呢,李少奶奶就风风火火的上门了。

苏颖看她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想来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疲惫,可精气神看着还好。

苏颖还没问呢,她就自己说了:“最近为着公爹的病,全家上下都跟着揪心呢,我们可都是个孝顺的,侍奉汤药,便是我到你这儿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的。”

傅晨兀自睡得四仰八叉的,倒是傅昀是个精力旺盛的,在象牙席上爬来爬去,见着李少奶奶也不认生,还冲人家咧着嘴笑,李少奶奶顿时就乐了,从丫头手里拿了金三事儿来,“百宝楼出的新样子,我瞧着样子精巧,挂在腕子上能听见响动,小孩子都爱呢。”说着摇了两下。

傅昀听见金珠碰动发出的脆响,动着黑亮的眼睛到处乱转,爬过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够,脚脖子上挂的金铃铛跟着不住的欢响,苏颖一把捏住他藕节似的腿儿,让他没法子往前爬,小家伙回过头来冲着苏颖“啊啊”的叫两声。

李少奶奶爱得不行,瞪了苏颖一眼:“有你这么对儿子的么?”说着就把手里的金三事儿往傅昀跟前送了送,小家伙眨了眨眼,一挠爪子竟是把李少奶奶手里的金三事儿抓在了手里,自己摇了摇,乐颠颠的爬过来缩到苏颖的怀里,自顾自的玩自己的去了,苏颖拍拍他的圆屁股。

李少奶奶目瞪口呆,随即笑起来:“这个小机灵鬼,可怜我一世英名竟是毁在了福哥儿身上。”

又逗了傅昀一会子,才跟苏颖说起来意,“本来呢,这自家的事儿不外扬,可都这会子了,还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有个什么意思。”

苏颖抬头看她,没说话就等着她说。

“我家公爹是真病了,大概是七八天前,被万岁爷召见了一次回来就吐了血,后头乞退,从一品尚书官衔没保住,又昏了一回。这里头若真没什么,我们做儿子儿媳的可是不信的,偏那头小姑子被留了牌子,便是想着这件事和小姑子脱不了干系。”

“原不该来找你的打听这事儿,可到底那天你被皇后娘娘宣进宫了,我家那位就差我来了,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听听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李少奶奶说到最后忍不住苦笑,她原本和苏颖在闺中就关系好,便是嫁了人之后也没有断了往来,可便是再好的交情也碍不住消磨。

先有她婆婆折腾出的那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李少奶奶便是心气,可也没法子,谁叫那位是她婆婆,是她相公的亲娘呢。

现如今,家里头出了什么事了,她那婆婆倒是忘记了她先前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泥腿子”“暴发户”的骂人家勇武侯府,又是什么“家教不严”“得志猖狂”的说苏颖,反而是记起她这个儿媳妇和勇武侯夫人的交情来了。

这还算是有求于人呢,她那婆婆还放不下架子,真还当自己还是原先的一品诰命夫人呢。

苏颖听到李少奶奶的话暗里挑了挑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她那日是被皇后娘娘宣召,进的是后/宫,怎么还会知道什么与前朝有关的事儿?

可若是说是李家姑娘,她便是想关注也关注不了了,后/宫又不是她家的后花园,便是她自己的亲侄女,她也是因着平阳侯府的面子,皇后给个恩典,才远远的瞧上一眼。

“因着选秀,我如何能得知宫里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外面的事儿我向来都是比谁都晚知道的,便是你家的事儿,我也是才知道呢。”

苏颖慢悠悠的说着,还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傅昀这小胖子身上,见他晃着那铃铛,想往嘴里戳,就赶紧伸手揽了,“可别把才长的几颗牙给撅了。”

一句话把李少奶奶的注意力也跟着转到了小家伙身上,手在傅昀胖乎乎的脸上轻轻一捏,“这可是个福娃娃,叫你养的好。”一面捏一面轻轻一笑,顺了苏颖的话往下说:“我也不过例行问一句,免得回去了不好交代。”

说着似叹了一口气,也没说具体对哪个不好交代了。

苏颖微拧了眉,想来李少奶奶说向她打听什么,也不过是个托词,更多的应该是问她从傅侯爷那里可知道些什么。

如今有求傅奕阳什么事的,或多或少都有求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明白,这说明外头度知道她这个侯夫人是能当家做主的,起码能吹得了枕头风,探知点第一手消息。

李少奶奶也不再纠结此事,说完那句话再不提他们家那摊子烂事了。说起来算她有些凉薄也好,单纯怨怼秦夫人这做婆婆的也罢,在她看来,如今熬过去,日后她的日子只有比过去好的。

 

337章 趁人之危

 

李少奶奶又想起家里的一摊子事儿,忍不住跟苏颖多说了句:“你可不知道呢,为着钟家的事儿,我婆婆在其中出了一些力,如今外头可很有些人赞她是“大义灭亲”呢。”

见苏颖疑惑,李少奶奶用帕子攒了攒嘴角,掩住嘴边的讥讽,说道:“原先我婆婆的娘家侄子的妻子,乃是钟继夫人娘家侄女,如今倒是没有因着钟家的事儿受什么牵连,被休弃,只大病一场,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

这虽是没休弃,可也算是差不多被夫家放弃了,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就病逝了。这样那家子说不定还能得个善待嫡妻的美名,等事情过了,再娶一房继室,什么影响都没有了。

苏颖在心里嗤了一声,听李少奶奶这两段话,不能理解是,这法子是秦夫人出的。不过,这“大义灭亲”可不像是什么褒义词,趋利避害这倒是人之常情,可秦夫人这种在人家得势的时候捧着奉承着,可等人家失势了,旁人都可以去落井下石,偏秦夫人这样的不能去,不然,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苏颖忍不住露出个轻笑来,秦夫人定是会受到教训的。

另外便是秦夫人的指望李姑娘,李尚书被上折子乞退,十有八/九跟李姑娘被留牌子脱不了干系。若真是这种情况,

李姑娘便是最后留在宫里,也不会受宠,分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毕竟她还从从一品尚书的唯一嫡女,变成了四品官员的嫡妹,这两者之间差异可就大了去了。

李少奶奶还真想和旁人说一说她那婆婆说过的好事,可到底还有些分寸。就住了嘴,瞧着苏颖儿子围绕,再瞧着房间里的摆设,榻上摆的一整套的抽丝象牙席象牙枕,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日子过得舒心。干干净净的没有其他幺蛾子…

想着就忍不住感叹句:“还是你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干干净净的,多叫人羡慕呢。”

苏颖眉角未动。把傅昀搂在怀里头,“我这舒坦日子可也不是一步步过来的。”

先前苏氏在的时候,日子可没那么如意,自己也早早把身子折腾坏了,后来也不是有了苏颖。可便是苏颖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过的舒坦了,也是后来才把傅母这位想置她于死地的大头目给整倒了,日子才真的舒坦起来了。

李少奶奶心里倒也知道苏颖这话里的意思,由人思己,李少奶奶把主要心思都放到秦夫人这个婆婆身上去了。

秦夫人以为她作为婆婆“技高一筹”,可李少奶奶还是得知了她想抬举那所谓的“娘家侄女”做二房,来压着她这个正经儿媳妇。

尤其是如今。李老爷把乌纱帽丢了,秦夫人自觉得要是不再做点什么,敲打一下两个儿媳妇,怕是日后都压不住她们了。

不过,秦夫人这做婆婆有“妙招”。可不代表做儿媳妇的就得生受了。若说之前秦夫人是一品诰命,娘家也有权势,可现如今,李老爷没了官职,钟家一事中,秦夫人的娘家受了不少的冲击。

女人的三依靠——夫家、娘家、儿子——中倒了两项,李少奶奶还有朱氏这两个儿媳妇,若是不“趁人之危”,都对不住秦夫人做婆婆的对她们的“拳拳爱护之心”。

更何况,李家受到牵连,这其中未尝没有秦夫人不懂低调,得罪人而不自知的缘由,最起码钟家一事上,可不是出事后立马撇清就真的能撇清干系的,别人可不是傻子。

李少奶奶原本就和朱氏通了意思,李家国库欠银,必定是要秦夫人吐出原先管家时,中饱私囊的那部分。

这些李少奶奶都没跟苏颖说,她可抹不开嘴说这些。这般的,一时屋子里倒也沉静了下来。

不过她们两人的最后一句对话却是落到了傅奕阳的耳朵里,他原本是下了衙回正院,知道李少奶奶在将要退出去,就听见里头李少奶奶那句感慨,还有后面苏颖的回答,抿了抿嘴角,便是退去了书房。

坐在书桌后头,眼睛一瞥却是瞧见了,摆在博古架上的六只花神杯,另外六只在苏颖那儿收着呢。这原本是苏颖画了样子,叫人烧制出来的,总共十二只。本来就是苏颖送给傅奕阳的,傅奕阳只要了六只,摆在书房的博古架上,瞧着很赏心悦目。

剩下的那六只苏颖收着,她可没像傅奕阳一样当摆件,而是自己来用,虽然不是自己亲手烧制的,可是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果然就不大一样。

傅奕阳把六只花神杯从博古架上拿下来,摆在书桌上观赏了好一会子,眉宇间的皱褶才渐渐松开了。

等夜里回来,两个小家伙都团在象牙席上闹成一大团,苏颖侧躺着,手里拿着芙蓉花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傅奕阳走过来放柔了神色,“他们俩还没睡呢?”

禄小娃对傅奕阳这个便宜爸爸向来是爱答不理的,听了他这话,打了个哈欠,小肉拳头揉了揉眼睛,往苏颖怀里靠了靠。

福哥儿见着爹,倒是很乐意跟他亲近,抓着苏颖的衣裳就要起来,他倒是有那能耐,可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翻倒了,傅奕阳赶紧伸长了手抱住了他。这小爷还以为这是在玩呢,笑的手脚都摇起来,脚丫子挺有劲,傅奕阳抱稳了他,又被他“吧唧”一口,涂了一嘴的口水。

苏颖支撑着胳膊看戏,禄小娃磨牙:【好一个谄媚的小妖精!】

哄了一会儿儿子,傅奕阳就沁出汗来,天气又热,小孩子火性又大,抱在怀里就跟抱了个小火炉似的,要是冬天还好说,现在可是夏天,可要不得了。

苏颖叫芦荟送放了冰珠子的酸梅汤来,又叫傅奕阳把福哥儿放下来。

傅奕阳把福哥儿放到象牙席上,拿过了苏颖的帕子擦了擦汗。

一听有酸梅汤喝,原本还装睡的禄小娃“腾”的睁开眼,【好吧,为了酸梅汤,我愿意做一个活泼又可爱的小孩儿。】

【昀儿是谄媚的小妖精,到你这里就成了,活泼又可爱了,你可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苏颖“嗤”了禄小娃一声,又落了一块石头,【为了你脆弱的肠胃着想,你不能喝,没得商量。】

苏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没商量了,禄小娃眼不见心不烦的蹬了蹬小腿儿,闭上眼睛准备去会周公了。

福哥儿见弟弟睡了,也跟着爬过来,没一会儿竟也睡着了。

苏颖不急着叫奶娘把他们哥俩儿抱走,生怕在吵醒他们,手上的扇子也不停。傅奕阳喝了一盏沁凉的酸梅汤,才好一些,他火性也不小,可他向来自律惯了,便是现在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里面还有一层亵衣,能不觉得热么?

苏颖都替他觉得热,就叫他去擦擦身子换了清爽一些的寝衣来。

等傅奕阳出来,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娘抱回去了。傅奕阳伸手把她拉过来,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头枕到他肩上,拿过纸扇给她送风。

苏颖在卧室里也没那么多讲究,原就换了轻薄的水绿色寝衣来,一头乌发已经放了下来,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麻花辫,在灯下越发衬得肌骨莹润,容色恬静。

傅奕阳给她打了几下扇子就把脸贴过去,咬了她的嘴唇在口中含着,却没有做别的,两个人就这么靠在靠了一会儿。

“李家的事儿你不消再管,那里头涉及到宫里,他家那般儿也算是今上给保留了最后的一分颜面。”傅奕阳说着顺顺她的头发,苏颖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李二奶奶是个明白人,不消我多说什么呢。”

“她娘家兄弟实在是有些意思。”傅奕阳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李少奶奶的娘家?苏颖知道她娘家是武将世家,她娘家兄弟,他说是哪一个?

苏颖白日里睡得多了,主要是跟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吃一起睡来着,所以到现在也不觉得困,只是装装样子眯缝着眼睛靠在傅奕阳身上。

傅奕阳手中扇扇子的动作没停,苏颖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他不说话,叫他忍不住侧过脸来往她额头上亲了亲,沉着声音说:“往后几日,你只管像往常一般便是,外头不管谁来,一律只管叫大管家拒了便是。”

这话儿乍一听,就跟惊雷似的落下来,苏颖再没那份闲适了,猛地睁开眼睛,咬了咬嘴唇,“是要发生什么大变动了吗?”

傅奕阳神色未变,把苏颖搂着继续躺着。苏颖见他这样,反而是沉着了下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埋怨道:“你尽吓我吧。”

傅奕阳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我哪是吓你了,不过是句寻常叮嘱的话,你倒是能往坏处里琢磨。”

这话音才落,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的好似你那句叮嘱的话儿真的寻常一般,你自己说的不清不楚的,反而是怪我理解有误了,外人可是知道英明神武的傅侯爷有时候是个无理取闹的主儿?”

傅奕阳把扇子一丢,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压着她,“无理取闹我是不认的,可得叫你见识下老爷我的神武。”

 

338章 功成身退

 

别看昨天晚上那段话轻轻松松的,可等第二天苏颖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可她半点都没表现出来,什么都跟往日里一样。

都没有跟禄小娃提及此事,可苏颖心里实在是不怎么轻松,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几乎是度日如年了,真是恨不能这几天赶紧过去,又想捶傅奕阳一通,他外面的事儿干嘛要跟她说,不是白白叫她跟着担心么?

说了这事儿的第三天,晚上傅奕阳没回来,连往府里传个信都没有。

苏颖心里一咯噔,来了!

苏颖叫奶娘把两个孩子抱过来,跟着她一起睡。

傅昀睡得香甜,苏颖无意识的拍着他的背,突然外面一闪,紧接着一个闷雷下来,她心口“砰”的一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电闪雷鸣之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树叶上头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要和我说说话吗?】禄小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苏颖脑海里,硬生生的把苏颖吓出一身冷汗来。

【你没事吧?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原本听前面还觉得心里感动的,听到后面,苏颖不由得的黑线,为了叫自己安心,搂着禄小娃说:【你能看看傅奕阳现在在哪儿吗?】

禄小娃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呢,可觉得苏颖有点不对劲,他凭着他的直觉把调侃的话省略了,【好哒,请稍候。】

苏颖抿了抿嘴角,就听禄小娃说:【在皇宫里,看这密密麻麻的点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等苏颖反应过来呢,禄小娃就“恍然大悟”的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逼宫?不过看这牌面,皇上的人多,难道是玩了一出“瓮中捉鳖”?有智商,我喜欢。】

苏颖:【…】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真傻真的。禄小娃回过神来。就对苏颖说:【所以说,你不是大姨妈来了,而是在为傅侯爷提心吊胆。是吧?】他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原来我在你心中,竟然那么的靠不住,你宁愿担心受怕。也不愿求助于我?我,我,我——人家不要理你了啦!】

苏颖:【…】

禄小娃:【我不听我不听!】

苏颖:【难道我该说‘你请我解释’么?】

禄小娃:【…】

虽然有禄小娃在那里做“现场直播”,可那并不是真的“现场直播”,只能看到‘人名’,看不到具体状况,苏颖虽然没那么担心了。可没见到傅奕阳平安回来,她就一刻不能把心放下来。

苏颖几乎是一夜没睡,外面也是下了一夜的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之间的。忽然听得一阵喧嚣,有人嚷嚷:“太太!老爷叫人抬回来了!”

“什么?!”苏颖惊醒,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跑,一个没注意撞到了椅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芦荟都来不及去扶,薄荷从外头扬高了声音说:“太太,别惊慌,老爷没事!”说完狠狠地瞪那传话的小丫头,小丫头被瞪的抬不起头来。

“真的?”苏颖也顾不得疼了,连忙问。

芦荟在心里把那说错话的小丫头骂了好几遍,赶紧点头说:“老爷好好的呢,怕是忙着公务累着了,那传话的小蹄子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该打!太太,你没事吧?”

把苏颖扶起来,瞧着她手上破了皮,一叠声的叫薄荷去拿药膏来,苏颖拒绝了,“我去看看老爷。”

芦荟和薄荷连忙把人搀着,薄荷哭笑不得说:“太太便是担心老爷,怎么也得穿着妥当才行!”一看苏颖连谢都没穿,只光着脚踩在地上,赶紧指使着小丫头们拿鞋子的拿鞋子,找衣服出来的找衣服出来。

又有永平气喘吁吁的过来,再三保证了傅奕阳没大事。

苏颖一拧眉:“老爷若是无事,回来怎不亲自过来?”

永平也没想到苏颖这么一针见血,一下子被问着了,再想转圜可没有了余地。

苏颖脸上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厉声问:“说实话,老爷他到底怎么了?”

永平苦哈哈的不敢再瞒,“老爷胳膊被砍了一刀,不过太太放心,太医已经给诊治过了!”

都到这时候,傅奕阳还想瞒着她呢,一下子气的要命,急急忙忙的跑到前面书房去,顾不得其他了,看到傅奕阳脸色惨白的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胳膊上包扎,她也看不到具体伤的怎么样,可看他还皱眉说:“不是叫人和你说我

没事…”

苏颖也不知道怎么的,当下“哇”的哭出来,哭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担心受怕了一整宿,你还这样…你根本就是没把我当妻子,你不稀罕我,我还不稀罕你呢!”说着就要走,却被傅奕阳拉住了手,苏颖心里正觉得他还有点情商呢,可没想到他却说:“你手受伤了?怎么回事?”

苏颖气死了,“傅奕阳你个大混蛋!”

因着苏颖突然闯进来而避出去的一众人,包括太医们、管家、还有皇上指派过来的得用太监于敬忠等人,听着里头的哭嚎声,都面面相觑。

都不约而同冒出个想法来:原来傅侯爷惧内是真的?

“傅侯爷夫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于敬忠小声的说着,众人皆是点头,过了今遭,这勇武侯怕是要更进一步了啊。救驾之功啊!

就连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于敬忠都不敢托大,非但没觉得被怠慢了,相反,还乐呵呵的给打着圆场,不过这意思很明显了,‘咳咳,这话儿,咱们都当没听见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一阵拉锯战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颖避到屏风后,听外面于敬忠说:“咱家有皇命在身,就先行一步了,侯爷只管安心养伤,万岁爷可是等着侯爷早日康复,再为国效力呢。”

几个太医却是被留了下来,皇上可是说了,要叫这几个太医把傅奕阳治好的,还得治的比没伤着之前还要好。

于敬忠前脚刚走,几个太医也有大管家带到旁处,苏颖就对着傅奕阳怒目而视,傅奕阳视而不见,用没有伤到胳膊的那只手拍了拍床铺,“过来。”

苏颖口是心非的说:“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却还是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手上没用力气的捶了他一下,嘴上却说:“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一场虚惊之后,两个人蜜蜜对视着,苏颖俯下头来,拿嘴唇贴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上蹭过去,舌头顶开了嘴唇,含着舌头缠绵一番,一颗心终于才是落到了肚子里。

气氛正好呢,却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扰。

“老太太那边不好了。”

正好太医也在,省的再去请了,太医给看过之后,眼睛微微一阖,转头就委婉的暗示后事该准备起来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傅母病了这么久,那时候太医就婉转暗示过了,现在傅母熬不下去了,也都有了准备。后事该用到的东西,早早都准备起来了,便是到现在,也不至于多慌乱。

更何况,几个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中,又有谁是真心替傅母觉得伤心的呢?

接下来几天,侯府就是一喜一悲。

喜的是,傅奕阳救驾有功,擢升为一等勇国公,又有赏赐若干。

悲的是,傅母熬了两天,去世了。

按理,傅奕阳是要丁忧三年的,可皇上不舍得,说是要夺情。傅奕阳带着伤在金銮殿内承情,言辞恳切,皇上最终应允了下来,赞赏了傅奕阳的孝心,文武大臣们纷纷附和。

他们现在可算看出来了,就算傅奕阳丁忧三年,等三年后都不用担心人走茶凉,一个从龙之功一个救驾之功,他要守孝皇上还想给人家夺情,这是妥妥的日后圣眷不衰,只要不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的,

虽然人家现在已经是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了。

想想看啊,傅家的爵位传到傅奕阳身上的时候,本该是要降等的,可人家一个从龙之功的,就没降等,到现在再来一个救驾之功,又往上升了爵位,实实在在的光耀门楣啊,谁家要是出这么一个子孙,那可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啊!

老勇武侯,走的早,没有看到这一幕,太可惜了。

府里出了白事,府内众人都在哀悼,自然管不着外面的由造反不成带来的腥风血雨。

这一次造反未遂,抄家有之,灭族有之,流放有之,一时间菜市街几乎血流成河,刑部大牢人满为患,不过这都和国公府没关系了。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傅家便是要举家扶灵回祖籍了。 傅奕阳胳膊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当时的情况太凶险了,如果不是傅奕阳挡的及时,那刀可就要砍在皇上身上了。当然,那行凶之人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傅母的棺木被抬上船,傅奕阳一手抱着傅昀,一手搂着抱着傅晨的苏颖,随后上了船。 水波悠悠,站在船头的苏颖和傅奕阳相视一眼,再别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