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敏锐的目光落在了宋悠脸上时,骤然温和,“侯夫人方才来过?”

宋悠知道瞒不过他,“王爷, 侯夫人待我极好,我无以回报。听闻夫人身子抱恙, 每日需睡上大半天才能醒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有法子治愈?”

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徒劳,倘若真有法子, 以冀侯对侯夫人的在意程度, 早就给她寻觅治愈的方子了。

提及王蔷, 萧靖收敛眸中异色, 并没有揭穿此事。

一来,小儿能否接受这个事实还未必可知,这其二,他当真不想让小儿再分摊一些念想给别人。

小儿最是疼惜七宝,如今又多了一个小东西,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毕竟自他来冀州之后,他并没有看出小儿对他的思念,更是没有火热的情义。

萧靖对屋内的一众下人道:“都退下吧,这里用不着伺候了。”

在宋悠身边伺候的婢女婆子都是王蔷指派过来的,没有宋悠自己的人, 明日萧靖与宋悠就要启程,加之宋悠又出了月子,众下人很快就识趣的离开了。

待屋内只剩下宋悠与萧靖二人,气氛陡然暧昧了起来。如今入夏了,北地夜间还算凉快,萧靖内心的火燥却是纹丝未减,“沐浴了?”

他哑声问了一句。

宋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像回避着雄狮一样回避着他,“这里是冀侯府邸,你休要乱来!”

萧靖低低一笑,在冀侯静养了一阵子,他也逐渐恢复了出征之前的俊逸洒脱,仿佛他们一家三口,连带着长留,皆在冀州养肥了......

“我可曾说过要对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想多了。”

“.......”

宋悠满腹心事,明日就要启程回洛阳,她的身份问题已经解决,届时就戴着人.皮.面.具跟着萧靖一道入京,只是大婚之前可能无法入住骁王府。

但卫氏肯定也知道她依旧是宋家长女,保不成又会暗中使诈。

另外,萧靖又如何面对承德帝与朝堂?

腰身突然一紧,宋悠被萧靖打横抱了起来,他一臂绕过她的咯吱窝,大掌好巧不巧的正好放在了不该被人碰触的地方,另一只臂膀圈住了宋悠的双腿。

萧靖抱起宋悠后,放在双臂之间掂了掂,“看着圆润了,却是没怎么长,看来冀州的水土不养人,还是早日回洛阳的好。”

“.......”长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肿了么?

二人上了榻,萧靖又想检查她的小衣有没有湿透,宋悠忙是拉着薄衾将自己盖上,只露出白皙粉润的脸,一双大眼委实晶亮,如此看上去,竟还有些婴儿肥,模样娇憨。

其实,细算一下,她也才十七。

萧靖见宋悠如此提防,他轻笑,“小儿休惧,为夫都是为了你身子着想,若是那处涨久了,会让妇人得病。”

于是,宋悠被迫被“查验”了一遍。

事后,萧靖不知从哪里取了帕子拭去了鼻血,他似乎早有准备,如今已经是帕子不离身。

在宋悠嗔了他一眼时,萧郎中道:“嗯,看情形已经大有好转,但还有待继续纾解,你无需焦虑,为夫会帮你。”

宋悠,“......”

无一例外,萧靖又是打坐到了天明。

宋悠其实很想问问他,既然都这样了.....他怎就不去纳个侍妾.....

***

翌日,冀侯府邸大门外停放着数辆马车,下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搬东西,多数都是女娃的洗三礼,还有冀州世家所赠之物,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冀侯夫妇二人给义女的嫁妆。

以防路上女娃挨饿,赵逸思量周全,除却她身边的奶娘之外,又重金请了一位奶娘过来,总之不能让小女孩儿饿着。

看着小东西依旧睡的昏天暗地,赵逸心里不是滋味。

从一开始掳走宋悠,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然后赵逸看着她一天天在宋悠腹中长大,直至她出生。

这感觉很是微妙,说不清也道不明。

如今,女孩儿要走了,从此以后离着他有千里之远,待她长大后,会结识形形色色的小男孩,只怕不会记得他这个名义上的“舅舅”了。

赵逸盯着女孩儿白皙粉润的小脸看了半天,小东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时而会笑一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比仲春群花争艳的场面还要好看。

妈的!

赵逸内心暗骂了一声,他竟然也是一个满腔充斥着“父爱”的人?!

对情敌的女儿如此在意?

看着小东西这一笑,他的心都快化了。

此刻,赵逸暗暗发誓,只要有他赵逸活着一天,女孩儿必将得到他的一生娇宠。

将来谁家的小子欺负她,他定三尺青锋相候!

“世子爷,您要抱抱么?”奶娘终于耐不住了,她猜世子爷应该是想抱一下吧,不然怎么盯到现在?不亚于是一头恶狼盯着肉包子看了半天。

鼻端荡着馥郁的奶香,赵逸正要伸手去抱,却是被萧靖捷足先登了。

萧靖接过孩子,交给了宋悠,转身对赵逸道:“逸公子,今日一别,他日后会有期。”

赵逸,“.......”生气!亲爹就了不起了!

一番作别,萧靖送了宋悠母女上了马车,他自己则跨上了马背,带着妻女与随从,自冀侯府邸浩浩荡荡的离开。

冀侯一家三口站在石阶下目送车队伍离开。

这时,冀侯才察觉不对劲。

萧靖来时,只带了屈指可数的随从,而且身形狼狈。可在冀州待了一个月,此番折返洛阳,却是满载而归,如浴春风.......

他是土匪么?!

***

数日后,回京的队伍已经彻底离开了冀州境地。

在天黑之前,萧靖吩咐队伍在一处驿站歇脚。

萧靖是个皮糙肉厚的,但妻女娇嫩,他也不敢接着赶路,生怕颠坏了母女两人。

刚进屋不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萧靖亲自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长留。

他已经恢复了武功,这几日来没有吃上好的,身形又消瘦了下去,再有一阵子就该恢复如初了。

长留对萧靖打了手势,萧靖骤然蹙眉,“嗯,让裴冷过来见我!”

其实,长留是来抢功的,他上回弄丢了宋悠,还得王爷亲自来冀侯接人,他以为王爷对他肯定相当失望.....

长留嘟了嘟嘴,站着没动。

萧靖以为他又馋了,“待回洛阳,本王送你一条街的糕点,这总该满意了吧!”

长留,“.......”太伤心了,他是那种贪吃的人么?!

少年带着一箩筐的委屈,转身负气而去。

不多时,裴冷大步前来,他尚未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自家王爷哄孩子的声音,“你今晚若不早早睡下,爹爹就揍你。”

裴冷,“.....”不,这不是哄孩子,是吓孩子。

说来也怪,小女娃在冀州的时候无比乖巧,自从上路之后,每天闹夜。出门在外,宋悠又不放心孩子与奶娘单独住一间,于是一家三口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萧靖即便对宋悠还有旁的心思,也始终没有成功付出行动,于是,人就愈发阴厉暴躁。

裴冷僵了一下,终于抬手敲响了门扉。

这厢,宋悠斜睨了萧靖一眼,小女娃生的粉润可人,哭起来却是丝毫不可爱.....嘹亮的嗓音响彻整个驿站。

“瞧你把孩子吓的!”宋悠忙不迭的哄着,随手解开了衣襟,用女子最为温软的地方安抚小东西。

宋悠虽是没有奶.水,但这一招百试百灵。

萧靖见状,视线强行那丰腴的雪峰红梅上移开,方才好像还雪山微微颤了两下,他咳了一声,这才隔着一层门扇,对外面的裴冷道:“长留所言可是真的?”

裴冷,“.......”长留几时开始会说话了?

两个呼吸之后,萧靖用了帕子拭去鼻血,这才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屋子,再次清咳,“驿站有可疑之人?”

萧靖站在回廊下,夜色完美的遮掩了他脸上红晕,他单手朝后,神色尤为坚毅。

裴冷终于明白了过来,忙汇报道:“王爷,的确如此,从对方穿着来看,似是苗疆人士,据探子来报,这行人是打算入京的!”

萧靖眸色眯了眯,从裴冷的角度看不出他身上的任何异样,他又问,“多少人马?”

裴冷如实禀报,“回王爷,近二十号人,而且个个身手了得,只是.....属下暂且不知这行人前去洛阳是为了什么。”

身后传来小婴孩满足的类似于“叹息”的声音。

萧靖微侧脸,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夜间加紧防守,其余静观其变,暂且不可与任何人起冲突。”

他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了小儿之后,总会担心突如其来的危机。

***

萧靖折返屋内,小女娃已经消停了,但还需人抱着睡才行,一放在榻上就会突然醒来。

“幸好逸公子给我的小姑娘多请了一位奶娘,否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宋悠疲倦道。

七宝是个乖顺的,她以为养孩子也没多难,没想到小姑娘这么难养......

萧靖两条剑眉之间的“川”字愈加明显。

总觉得赵逸对女孩儿的关切程度已经不太正常了。

萧靖行至案桌边,兀自灌了几杯凉茶下腹,这时的宋悠已经穿好衣裳,但外裳领口的扣子还是开着的,露出皓雪般清冽的细颈,再往下还有隐约可见的锁骨。

萧靖,“.......”

很多时候,他怀疑自己是否当真是着魔了,甚至于不敢去多想,他对小儿的心思......好像也超乎了寻常。

即便眼下形势不明,没有到洛阳之前,随时可能遇到埋伏,可他竟然还也有心思想与她胡天胡地的乱来......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宋悠抱着孩子,放在怀中轻轻晃了晃,谨慎的问了一句。

萧靖回过神,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沉迷与堕落,“无事,今晚孩子交给奶娘,你早些睡下。”

宋悠不依,“可....我不放心,这阵子总是眼皮跳的厉害。对了,小姑娘还没取名呢,你这个爹爹是怎么当的?”

女孩儿愈发好看了,简直好看的有点过分,让萧靖这个当爹的极为不安心。

此刻,再看看女孩儿的母亲,萧靖愁上心头。

如今以他之能倒是可以护着宋悠,可将来有比他还要出色的男子出现么?谁能护得了他的女儿?

萧靖未作思量,直接道:“回洛阳让父皇赐名,小名就叫青青。”

宋悠微愣,让承德帝赐名,她的女儿将来不是一般人能敢娶的呀?

“青青?”

萧靖点头,“嗯。”菁菁子衿悠悠我心。两个都是他的女孩儿。

屋内油灯忽明忽暗,眼下正值初夏,入夜之后,蚊虫渐多。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疾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刺耳的箭矢声疾驰而来,如电如雷。

萧靖眼疾手快,在宋悠还没来得反应过来时,他已拔出腰间软剑护在了母女身前,与此同时,即见一只箭矢射入了床柱上,入木足有几寸之深。

萧靖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不管是谁射的箭,此人都是身手了得。

那箭矢上还挂着一张手笺。

萧靖上前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

宋悠问,“上面写了什么?”她很震惊,但还算镇定。

萧靖转身,眸光晦暗不明的看了宋悠一眼,“无事。”

宋悠,“.......”

是以,母女两人被萧靖强行摁在了榻上,青青睡在她娘亲温香馥郁的怀中,倒还算安稳。

萧靖离开之前,在宋悠眉心啄了一口,气息灼烫,“我去去就来。”

他又取了一只鸣笛给她,“若有任何异常,立即放出鸣笛,听懂了么?”

这个简单的道理,她当然懂。

***

萧靖走出了屋子,但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屋檐下,对着浩瀚夜色道了一句,“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宋悠手中攥着玉制的鸣笛,上面还带着萧靖的体温。

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就闻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表兄,是我。”

陈朗?!

陈朗与萧靖的年纪相仿,二人不久之前才在冀州见过,可能有些人之间早就达成了默契,根本用不着寒暄。

萧靖直言,“对方是什么人?”

陈朗欣赏他的直接,而且让他颇为惊讶的时,不管萧靖曾经落难时,还是他如今正当崛起时,他从来都是强势孤傲,好像看穿了一切,不畏任何世事。

陈朗反问,“表兄为何会信我?”

萧靖侧身看了一眼卧房内渗出了微弱光线,“此处人多眼杂,且随我入屋。”

陈朗神色一滞,宋悠还在屋内,没想到萧靖宁愿让他这个外男入屋,也不愿远离这间屋子半步。

他也不是寻常人,没有表现太多的惊讶,随后跟上。

门扇被人合上,隔着一方秀锦绣山河的屏风,陈朗隐约可见屏风后面躺着的人。

陈朗才看了一眼,就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萧靖的威压。

他若无其事的落坐,兀自倒茶,“表兄,想来你也已经注意到了,驿站来了一行苗疆武林人士。不瞒你说,这行人就是冲着表兄来的,而且届时会冒充我雍州陈家的名义对表兄以及.....你在意的人下手。”

闻言,萧靖看上去并不吃惊。

陈朗蹙眉,“......表兄,你一开始就知道?”

但他一月之前还是毫不犹豫就来了冀州。

宋悠觉得奇怪,萧靖与陈朗.....应该是争锋相对.....才符合剧情发展。

不过,萧靖绝对不会将任何人当做是他的盟友。

他惯是特立独行。

这时,萧靖轻笑了一声,其实,他相貌异常俊美,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邪意,让人害怕,却又会上瘾。

“几年前朝廷对雍州早有收复之心,其中以万家一党更为强烈,只是皇上忌惮万家的势力,你伯父斩首后,皇上另立了你父亲。想来万家还是不死心,想暗中加害于本王,再嫁祸雍州陈家。”

萧靖言罢,陈朗的神色一滞,顿了片刻,他唇角一动,“表兄,你当真知晓一切!”

他又说,“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合作,一来可以避免被万家暗中迫害,二来我此番定要护着陈家!”

萧靖却道:“非也,这并非是合作,而是各取所需。我护我妻女,你护你陈家。”

陈朗,“.......”这人当真难以相处!

二人正说着,外面突然想起了躁动声,漫天的火光很快引起了萧靖的警惕,他未置一词,起身就迈入了屏风后方,抱着他的妻女出来了。

宋悠是和衣而睡的,孩子又小,抱在怀中没多少份量。

陈朗打量了她一眼,朝着她点了点头,好像在传达着什么意思。

萧靖道:“那帮人是要陷害陈家,那这里就交给陈公子了,本王先行告辞!”

说着,萧靖抱着母女两人直接走出客房,长留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一路护送着萧靖离开了驿站。

骁王府的一行人行动有速,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光景,就驾着马车遥遥离去。

陈朗,“.......”烂摊子全部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