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双盈盈秋眸宛若映了池中芙蕖,清媚不自知。

“汤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宋悠问道。

墨画如实回禀,“老太爷那日出面之后,夫人就关押了云嬷嬷,不过没几日又给放出来了,前日奴婢还遇到了她,云婆子倒是学乖了,但气焰依旧嚣张,还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汤氏的丑事迟早要爆出来,不过眼下宋悠无心对付她。

当初她害宋悠失.贞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小姐,大公子昨日来了,还送了一把抚琴过来,奴婢不知作何应对,便声称您病了。”

宋淮远怎会这么好心?

宋悠留了一个心眼,吩咐了一声,“都给我留意着点,再有任何异样,定要如实告之我。”

“是,奴婢们省得了。”

***

次日,汤氏带着宋家两位嫡女入宫。

离着皇太后的生辰还有几日,此番宫中设宴的目的,汤氏也是心知肚明,她扫了一眼马车内的宋悠与宋媛。

宋悠体态曼妙玲珑,肤色宛若皓雪,宋媛虽然也白皙,但绝对不及宋悠。

宋悠的白是那种牛乳一样的瓷白色,盈盈散发看康健的光泽。

但汤氏并没有将宋悠放在眼里,她的脸幼时就毁了,身段肤质再好,那又如何?而且两年前汤氏虽是没有当场抓住宋悠与男子私会,她却能笃定宋悠已非处.子之身。

届时若是宋悠敢挡了自己女儿的大好姻缘,她就亲手拨开她的衣裳,看看那守宫砂是否还在。

宋悠今日并没有特意打扮,一身淡碧色衣裙,臂弯上随意挂着一条浅粉披帛,样子慵懒。

宋媛则是怎么富贵怎么来,发髻上还戴着赤金如意钗,一看就是富态百出,华贵万千。

汤氏越看自己女儿越是满意,“一会入了宫,你二人切不可乱说话,今个儿几位王爷和世子爷都会入宫赴宴。”

宋媛乖巧应下,“是,母亲。”

宋悠却是闭上了眼,全程无视汤氏的打量。

眼下她心思颇多,万一萧靖为了宋家的兵权当真娶她.....事情便与她之前所计划的背道而驰了。

甚至可以说是彻底扰乱她所有的盘算。

宋媛知道宋悠并没有睡着,她人前人后惯是温柔贤惠,即便在长姐面前,也想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模样。

“长姐可是担心一会入宫不知如何自处?皇太后是个心慈面软的,不会为难与你,长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虽说与辰王的婚事未成,我倒是听说武国公府的世子爷这次也入宫了,他前年才丧妻,眼下皇太后正给他说亲呢。”

言下之意,宋悠这等相貌也只能配给武国公府的世子做续弦。

武国公府的世子爷王昌谁人不知?

就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别说他克死了妻子了,武国公府前前后后不知抬了多少具姑娘的尸首出来,没一具尸首是完好无损的。

宋悠睁开眼来,一双美眸之中染着潇洒的笑意,似乎没有因为宋媛的故意诋毁而愠怒。

相反的,她道:“妹妹有所不知,王昌此人久闻妹妹乃倾城国色,对妹妹早就垂涎已久,他最是喜欢磋.磨像妹妹这样的娇艳人儿,妹妹可得小心着,万一被太后娘娘指了婚,妹妹这把小骨架未必能熬过一年。”

“你!”宋媛当即花容失色。

“呸呸呸!当真晦气!阿悠啊,你妹妹这般说也为了你好,被退婚的姑娘都难以再嫁出去了。”汤氏忍耐着脾气,装作温和道。

隔着一层轻纱,宋悠的唇微微动了,“妹妹此前窃用先人诗词,可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也不知道皇太后会将妹妹许给谁?我倒是听闻曹家长女极有可能成为辰王妃,曹大小姐与妹妹应当是闺中好友吧。”

宋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与辰王早就私底下有过首尾,辰王也亲口告诉过她,之所以甘愿被皇太后斥责也要与宋悠退婚,都是为了她!

辰王怎会可能娶曹沐云?!

“你休要胡说八道!”宋媛的本来面目暴露出来了。

汤氏眼神示意她莫要冲动,她一心认为她的女儿将来必定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

不多时,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宋悠一眼就看到了骁王府的马车。

这个时节,日光灿漫,萧靖的脸的沉浸在一片暖阳之中,无端少了一丝强硬。

他俊美,只是无人所觉。

九皇子在逗着七宝玩,七宝是个鬼机灵,抬脚就揣在了九皇子的脑门上,九皇子笑道:“皇兄,七宝将来必有出息,连我都敢踹,哈哈哈哈。”

萧靖只是礼貌性的淡淡一笑。

在宋悠看着他时,他也在望了过来,突然之间他幽眸之中似闪过一刻的思量。

宋悠一惊,总感觉萧靖这眼神带有明显的审视。

这时,宋媛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是个私生子,还不知道是怎样下贱的人所生,竟也敢抱到宫里来!”

宋媛知道辰王与萧靖很是不合,辰王讨厌的,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宋悠原本想佛系一点,但这下她不打算再忍了。

正当她眼神不善的看着宋媛时,就见长留不知何时站在了宋媛身后几丈开外的地方。

“啊——”宋媛突然捂着腰肢,好像受伤了。

“阿媛,你这是怎么了?”汤氏忙是关切的问道。

宋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正准备入宫,今日她盛装打扮,就是为了给辰王看的,她要让洛阳城的贵女知道,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辰王。

却在这时,宋媛的裙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了下去。

若非是汤氏挡的及时,只怕宋媛今日又要丢脸丢到家了。

“母亲,我.....”宋媛涨红了脸,不知所措,为了今日赴宴,她昨夜兴奋的一宿未没怎么睡,辰时就开始梳妆打扮,所有的衣裳与首饰都是用的顶好的。

汤氏也瞧出了端倪,压低了声音道:“我儿休惧,先上马车,母亲给你想法子。”

汤氏与宋媛再次上了马车。

不远处的长留依旧没有离开,秀气的眉头蹙的厉害,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宋悠。

宋悠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小细腰。

“长留!过来!”萧靖唤走了长留,与此同时,他的视线扫过时,依旧明显与宋悠对视了一眼,他已经不止一次观察她了。

宋悠,“.......”

其实,所谓的赏诗大会,一来是供文人酸儒卖弄文墨的好机会,二来这也是一场大型相看现场。

每年的赏诗大婚,未曾婚配的高门贵女多数都会参加。

前三甲还能获得俊杰,或是才女的美名。

时下民风还算开化,绝对不会出现牵了小手就务必要成婚的事发生。

宋媛是洛阳三美之一,这一日自是盛装打扮,将她的花容月貌呈现给辰王看。

宋悠今日也出席了,不过她是带着面纱,她本打算坐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敷衍了事。待得了机会还能去看七宝。

谁料,她这个丑女今年却是格外受关注。

“你们快看,宋大小姐也来了。辰王等人就在席上,她倒是独一份的清高,今个儿这种日子,她还能泰然处之,万一辰王瞧上了哪位贵女,宋大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依旧哦,今天中午的刚才已发,么么么哒^_^,爱大家,明天继续。

明天青青和赵逸应该能大圆满了。

☆、青青与赵逸(终四)

就连二房三房庶出的姑娘都比她露面的次数多。

加之, 她常年戴着面纱,阖府上下对她的印象, 只是一个丑陋沉闷的病秧子。

谁晓得, 平时不露痕迹的嫡长女, 这两日却是闹出了大动静。

先是在整个洛阳城掀起了一场退婚宴的风潮,以往只听闻过听婚宴, 还不曾有人办过退婚宴。

而今日,宋悠竟然当众教训了婆子。

要知道, 汤氏身为英国公府的正房夫人,府上中馈如今由她执掌。

说明了, 府上的婆子丫鬟都得听汤氏的。

宋悠惩戒海堂斋以外的下人,这便是越俎代庖, 不给汤氏颜面。

汤氏领着一众下人过来时, 云婆子已经被打的面颊红肿。

黄桐的是断掌, 她也瞧出来云婆子是故意找茬, 她一贯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遂下手便重了一些。

汤氏依旧保持着一家主母的高雅大气的姿态, 她能以一个二嫁之妇的身份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汤氏绝对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她扫了一眼匍匐在地面的云婆子, 问道:“悠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云嬷嬷在府上也有些年头了,这把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了这般折磨?”

汤氏一贯温柔示人,几乎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认为汤氏贤惠大度,温雅宜人, 更让英国公宋严坚信,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汤氏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

不过,她字里行间之意,却是在指责宋悠。

单是“折磨”二字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到宋悠是如何毒辣。

宋悠眼底的笑意带几丝嘲讽。

她道:“母亲,云嬷嬷方才说被我院里的人撞伤了,以至于无法起身。我也不过是提醒云嬷嬷,一个下人诋毁主子会是怎样的下场!另外,讹言谎语这种行径,在英国公府是要不得的,我已经命人请了郎中过来,马上就能验出云嬷嬷究竟是撞伤了?还是在装呢?”

黄桐只是扇了云婆子的耳光,并没有伤她筋骨。

汤氏一僵,面色微沉的看着哭天喊地的云婆子。

须臾,大夫就过来了。

云婆子突然眼神急切的看着汤氏,汤氏道:“云嬷嬷,你当真诋毁了大小姐?还不快致歉!”

未及云婆子开口,宋悠道:“致歉倒不必了,我倒要看看府上的下人究竟疏于管教到了什么地步?连主子也敢讹诈了?”

宋悠离开洛阳那年才十四,如今堪堪十六的光景,恰是女儿家年华最好时,只可惜常年只能蒙面过日子。

阖府上下,不少人对这位大小姐都是心存同情的。

但此时此刻的宋悠,即便身形纤细,声音听上也是柔弱温婉,但言辞之间,却是隐露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气。

大夫很快就给云婆子看诊,少顷就得出结论,“夫人,大小姐,嬷嬷身子无恙,并没有伤及筋骨。”

云婆子见事情暴露,她翻了一个白眼,当即装晕了过去。

汤氏也似乎松了口气,正打算言相劝宋悠,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悠却突然笑了,“母亲,云嬷嬷看来还不知错呢。母亲整日忙于府上中馈,两位婶娘也帮不上忙,悠儿如何能不替母亲分忧?”

说着,她对黄桐使了一个眼色,“云嬷嬷既然昏厥了,你就想法子让嬷嬷醒来吧。”

黄桐明白宋悠的意思,当即照办,对付这样一个老无赖,黄桐非常有手段,只是三两下就吓的云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汤氏感觉不妙,“嬷嬷!你......你若是无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云婆子自是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当即应了一声,打算逃之夭夭。

宋悠却不依,“站住!云嬷嬷想往哪儿走啊?今日我若是就此放过你,那就是纵容你日后继续在主子背后烂嚼舌根了!黄桐,给我往死里打!”

宋悠倒不是真的想弄死云婆子,无非是杀鸡儆猴,想趁此机会告诉英国公府的所有人,她宋悠依旧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不是一个下人就能肆意污蔑的!

云婆子哪里受得了黄桐的手段,被踹了几脚就说漏了嘴,“夫人救老奴啊!您可不能不管老奴啊,老奴都是按着您的吩咐做的!”

顿时,汤氏脸色煞白。

汤氏最是会审视夺度,眼看着云婆子就要指出她,汤氏当即喝道:“混账东西,我原以为你是个知礼的,竟这般蒙昧无知,难怪大长姐要教训你!”

云婆闻此言,猛然意识到了她自己的处境。

大小姐不打算放过她,而夫人的意思是对她弃之不管了。

就在这时,宋悠道:“可以了。”

黄桐这才止了殴打的动作。

宋悠道:“看来云嬷嬷当真是说谎成性,竟然连母亲也敢诋毁。母亲又怎会专门指使你来污蔑我呢。”

“是吧?母亲。”

一言至此,宋悠莞尔一笑,又对汤氏道:“既然云嬷嬷连母亲也一并诋毁了,悠儿便不插手,全权交给母亲处置吧。”

宋悠丢下一句话,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谁的奴才,谁亲手教训去吧。

云嬷嬷如丧考妣,根本不敢直视汤氏气急败坏的脸。

汤氏目送着宋悠离开,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走!都回去!把云嬷嬷也给我带回去!”

云嬷嬷瘫软在地,今日本是她立功的日子,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时,一白发老者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汤氏一见来人是谁,当即低下头,恭敬道:“父亲,您来了!”

如今的英国公府虽是交到了宋严手上,但宋老将军还尚在人世。

老人家虽是已到耋耄之年,眼神却是锐利有神,即便退居深宅,但在英国公府依旧是北斗之尊,无人敢得罪。

宋老将军扫视在场的众人一眼,手中的拐杖重重掷地,“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不管是谁,我英国公府都容不下!”老者略显沧桑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威严。

这话分量十足,宋老将军的态度很明确,即便是汤氏,也不能赦免。

***

汤氏回去之后,一直惊魂未定,宋媛闻讯而来,问道:“母亲,祖父怎会突然出现?”

汤氏心里也没底,“你祖父已经多年没有踏出禅房半步,今个儿那桩事也不至于叨扰了他,你长姐.....当真不一样了!”她面色愤恨之色。

宋媛道:“长姐这次太过分,竟让辰王那般丢了颜面!”

汤氏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一想到自幼就被毁容的宋悠,她心情终于转好,“以我儿之容色,他日定是人中凤凰,且让你长姐先得意着,她这辈子就甭想嫁好人家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汤氏叮嘱了一句,“媛儿啊,你与辰王虽是两情相悦,但你定要切记母亲对你说过的话,这天下的男子都一样,太容易得到,便不会珍之惜之。”

宋媛脸色一红,自是听懂了汤氏的意思,“母亲,女儿省得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漫天星辰点点,预示着明个儿就是好天气。

一阵尤为嘹亮的哭啼声打破了骁王府的安静。

梅先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般响亮的孩提哭声。

九皇子几刻之前才刚登门,他正与萧靖吃茶,打听一些边陲趣闻,却被孩子的哭声给惊讶到了。

稍愣几息,九皇子的白玉小脸上堆了一脸的笑意,抱拳道:“恭喜大皇兄,没想到你都当父亲了,孩子抱来我给看看。”

萧靖早已过弱冠之年,若非因为早年流放在外,他早就娶妻生子了。

一个堂堂亲王,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并不是稀奇事。

梅先生险些被一口热茶给呛住了,只见萧靖手中茶盏微顿,那冷峻的眉宇明显蹙了一蹙,淡淡道:“不是。”

九皇子自是不信,萧靖才回京没两日,他又是极其清冷的性子,定是不会收养他人的孩子。

孩子的啼哭声越发响亮,不多时,裴冷领着肖嬷嬷抱着孩子过来了。

裴冷虽是外表冷漠,瞧着这小团子也是不忍心,道:“王爷,这孩子喝鱼汤卡着喉咙了。”

七宝断奶有阵子了,肖嬷嬷按着宋悠的吩咐,给孩子炖了鱼汤,谁晓得小东西趁着她没注意,自己爬过去喝了。

这不,小喉咙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