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娟娟,好不容易到手的金龟,你还不抓抓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看我家那位,他一月工资多少,外快多少,他眼睛转一圈是在想什么,这些我都了如指掌,你不能这样听之任之,飞了怎么办?”说这话时,小金如数家珍,一副大妈的样子。

这方面我是没她有经验,所以只是点头,心想,你们家那位跟钱律是两回事吧,你家那位如果换成钱律,他朝你瞪一眼,你也早闷了不是?还工资?外快?算了吧。

我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最近钱律的电话很少,跟他聊的时间也短,多半就是那几句,你在干什么,是否平安之类的,他也不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打过来,我的手机又不能打国际电话,所以只能巴巴的等,一直留意着手机是否有电,手机一直随身带,洗澡也会把手机放在马桶上,就怕错过了他的电话。

我不喜欢这样,就像期待自己喜欢的动画片是否更新,每天时不时的上网去看,心情总是焦灼。

昨天在网上看某篇宫斗文时,我突发奇想,钱律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就是某位宠妃,他稍加恩宠我就喜不自禁,他若对我冷落,好几天不来,我也只能承受。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抚住额头,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金龟也并不一定好。”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你感觉你是跟不上他的想法的,那是种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失落,就比如现在。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小金白我一眼。

“事实就是如此,”我抓着头发,然后狠狠的握住拳头,“哪天我就踢了他。”

哪天我就踢了他?

舍不舍得啊?毕竟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是相了一堆丑男后难得的极品,是应付我妈的超级挡箭牌。

还有,我是真的满喜欢他。

只是……

为什么这么寂寞呢?比以前单身时还寂寞。

与小金一起看了场电影出来,又吃了顿夜宵,才回家,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多了。

钱律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就算是看电影时我也是把手机拿在手里,然而,一直没有响过。

我有点恨自己,干嘛把这么多注力意放在等钱律的电话上,不打就不打呗,这样一想,便直接把手机扔进包里。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不怎么好用,我跺了两脚,灯也没亮,便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上楼去。

到我住的那层时,楼道里有浓重的酒味和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我看过去,住在我隔壁的那家,门开着,一个男人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瞪着我。

我知道这个男人离婚后独居,以前我同学没嫁与我同住时,那男人正好那段时间离婚,我们总能听到男人在半夜里哭泣的声音,当时虽然觉得害怕,但因为是两个人,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方非住在这里时,一直提醒我,要小心,因为那男人总是酗酒,并非面善之人。

这回他就这样靠在门上,腿伸在楼梯口,挡了我的去路。

我有些害怕,且不谈他是不是个好人,单单喝醉的人就不可理欲,市区的邻里关系不像郊区,邻里之间门一关,各不相干,我看看其他几户门户紧闭,心想,万一那人发酒疯我该怎么办?

但又不能站在这里不过去了,我要回家,要睡觉。

看那男人盯了我一会儿,闭起了眼睛,我壮了壮胆,心想,就是现在,跨过去。

人抓紧包,看也不敢看那人一眼,直接跨过去,身体却在同时猛然被一扯,我没有站稳,朝那男人身上跌去,尖叫一声,人下意识的推他一下,身体却因为反力,朝后倒去。

其实朝后的力道不大,但身后就是楼梯,我一个没站稳,脚一落空便朝后滚了下去。

一连滚了好几个台阶,我伸手死死的抓住旁边生锈的栏杆,这才止住向下的力道,人吊在那里,铁锈刺进了手心,手臂和腿上都磨破,头也撞了一下,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听那男人在那里笑,还含糊不清的叫着某个人的名字,我咬咬牙,腿上用力,蹬住一步楼梯,让自己坐起来,这才敢松开手。

坐了半天才缓过劲,回头看看那男人还坐在那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过去了。

报警吧?好像没那么严重,而且那男人此时口中叫的名字分明是个女人的名字,算不算个痴情种呢?

我觉得欲哭无泪,妈的,你痴情就关了门家里痴好了,拦在楼梯口算怎么回事?

头上有什么东西淌下来,我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丫的倒霉催的。

我站起来,想干脆到楼下去,走了几步,发现手臂和右脚的脚踝都有点不对劲,走一步,右脚踝就刺痛一下,我干脆又一屁股坐下,心想,不报警是不是该叫救护车?

这就是一个人的凄惨,我总说一个人不错,自由自在,但遇到事时,一个人却异常无助。不过,我现在并不算一个人吧,我有男朋友,是个大金龟,他高大英俊有能力,但实际上……

我还是一个人。

头上的血还在流,撞破的那处一下下的疼,我从包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还好,没有摔破。

在通迅录上翻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电话,我播过去,很快的接了,然后是温和的一记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刚才坐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哭,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却忽然的泪湿眼眶。

我说:“非非,你能过来一下吗?”

方非抓着我的手,用酒精棉一下下的替我洗嵌在掌心里的铁屑,消毒水碰到伤口,很疼,我吸着气,尽量忍着。

方非一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本来温和的脸上笑意全无。

我实在不太习惯这样的方非,用脚踢踢他,道:“非非,我没欠你钱啊,你干嘛这表情对我?”

他不吭声,手上力道稍重,我轻叫一声,手下意识的往后缩,却被他握住,继续用消毒水洗。

我只好闭嘴,转头看看旁边围着的几个护士,冲她们无辜的笑笑。

洗伤口,包扎,这些本都是护士的事,今天方非全包了,旁边的护士不舍得离开,毕竟平常这位帅医生很少来这里,就站在旁边看着,方非如果要帮个手,几个人争先恐后的上来。

终于将铁屑全部洗干净,他小心的用纱布替我缠了一下,这才松开我的手,看着我。

“你给我马上搬家。”他道。

“马上?搬哪儿去?今天是意外,人家只是想老婆了。”我看着自己手,道。

“明天我替你找,不然我把今天这事告诉你妈。”

“方小非?”告诉我妈还得了。

我叫他方小非,旁边的护士掩口笑起来,方非看了她们一眼,冲她们道:“马护士长查房快回来了。”

几个护士表情一变,忙拿了东西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还不知道方非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歪着头看他,他瞪我一眼,道:“看什么看?脚伸过来,让我看看还肿不肿?”说着伸手过来。

我很自然的把脚伸给他,脚踝还肿着,他扶着我的脚动了几下,抬眼看我:“还疼不疼?”声音柔和下来。

我故意可怜兮兮的叫:“疼,疼死了。”

他有些急:“拍过X光了,没断啊,不行,我得再看一下X光照。”说着要站起来。

“好了,”我拉住他,“吓你的。”

他不太相信的看着我,确认我不是在骗他,这才又坐下,手还握着我的脚,掌心温暖,包裹着我的脚趾,我有些不自在,这只脚又不听使唤,便道:“看过了就放开,抓着不嫌臭啊?”

我以为他会顶我一句,却没说什么,拿了袜子小心的替我穿上,然后又蹲下来背对着我:“上来,我背你。”

我瞪着旁边的轮椅道:“不是有轮椅。”

他不理我:“上来。”

我依然不动:“非非,你有毛病啊?”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是有毛病,就喜欢背你行吗?”

我笑,这才听话的趴在他背上,想到他刚才赶到我住的地方,看到我时的表情,问了好几声“怎么回事”,脸白的吓人,然后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往楼下奔,还差点因为走的急摔倒。

现在,他走的极慢,是因为怕走的急,震动我的伤口,他身上还是我熟悉的味道,有点温吞,却无比安心。

“非非。”我不由自主的叫他名字。

“嗯?”他轻声应。

“非非。”我又叫了一遍。

“嗯。”他又应。

我觉得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周身都暖了,脸靠在他的肩上,无比舒心。

然后,手机响了。

在我的口袋里一直震着,让我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睡了吗?”是钱律的声音。

“哦,还没。”我应着,感觉方非的身体僵了僵。

“怎么了?”也许是我的声音有点虚弱。

我不想说今天的事,反正已经没事了,说出来只会让人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了。”

“嗯,”钱律应了一声,“那你早点睡,我改天再打给你。”

就是这样,我等了一天的电话就是这样,我忽然有点想发怒,叫道:“钱律。”

“什么?”这句他答的很快。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来,杨娟娟……”

“恩?”

他停了半晌。

“没事,睡吧。”说完,挂了电话。

那头只剩下空洞的忙音,我看着手机,很久,叹了口气。

我们分手吧

方非的宿舍。

方非让我睡他的床,自己则把客厅的沙发整理了一下,准备睡在上面。

半夜一两点了吧,他煮了南瓜粥给我当夜宵,开了电视,边看我吃,边看着电视。

我其实并不饿,但看着那南瓜粥相当诱人,便一勺勺的吃着。

“这里不错啊。”我看了眼四周,整理的井井有条,那只被我拧断了头的米老鼠被补好了,放在窗台上。

我的伤并不需要住院,但我不敢回家去,方非也不放心,所以被背来了他的宿舍。

说是宿舍却与学校里寝室的概念完全不同,是医院旁一个居民区里的其中一幢楼,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是那个医院的医生。

“嗯,还行吧。”方非用遥控器换着台,很晚了,有节目的只有不多几个台,他这样开着电视不过是为了陪我而已。

“不吃了,我想睡。”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我把粥放在一旁,还打了个哈欠。

“那走吧,我抱你到卫生间,刷一下牙,再洗下脸。”他说着站起来要抱我。

我睨着他:“我只是扭了脚,不是残废,非非,为什么我觉得你这是想占我便宜,背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他毫不在意,一把将我横抱起:“反正便宜已经占了,要不要我待会儿帮你脱衣服?”

我吃惊的看着他:“咦,几日不见,怎么觉得你无赖下流起来了,说,是谁带坏你了?”说着动手去掐他的脖子。

其实并没有用力,方非笑起来,停在那里:“杨娟娟,小心我一把把你扔地上。”

我当即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缩了缩:“再扔就真残废了。”

刚才是在医院里,现在这样的屋里,只有两人,拼命的戏闹也是为了怕尴尬,我闹,方非配合,但心里还是隐隐的觉得已不似以前了。

有人在这时候敲门。

“方非,你还没睡啊。”门外是女人的声音,问着屋里的方非。

我看看方非,方非将我放在沙发里,去开门。

是那个女孩,我记得叫小芹。

“你今天不是夜班吧?怎么还没睡,我刚下班,累死我了,买了生煎要不要吃?”小芹似乎对这里很熟,说话时不等方非说已经进门来,却在看到我时愣了愣,“这位是?”表情并不友善。

“我是他姐,表姐。”我比方非先开口,可别让人家误会了。

“哦,你好,”表情又友善起来,“表姐也一起吃吧。”完全自来熟,很自然的叫我“表姐”。

“嘿嘿,”我搓着手,“正好饿了。”

“小芹,不早了,还是回去吧,我表姐受了点伤,要休息了。”还没等碰到生煎,方非已拿开,还在“表姐”两字上加重了声音。

呃。

小芹怔了怔,又看看我头上的伤,吐了吐舌头:“表姐的伤不要紧吧?有没有做过CT?”

“不要紧,没事的。”我摆着手。

“那你休息,我走了。”说着她乖巧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方非,这才出去。

“这女孩不错啊。”我由衷的说。

“人家好关你什么事?”方非脸色不好看,“去刷牙快睡觉。”说着又上来抱起我。

“不关我事,关你事啊,非非,她赤果果的喜欢你。”

方非停住,白我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想第二天就回家去,但方非不让,并以我妈来威胁我,我只好妥协,又住了两晚,我打电话请了三天假,方非便在这段时间替我找房子。

他难得强硬,强硬起来却当真难以反驳。

第四天我坚持要回去一次,毕竟我是女的,很多生活用品要拿,方非总算同意。

隔壁门户紧闭,不知那男的在不在家,我看着我那晚跌倒的地方还是有些后怕。

方非帮我理东西,我看着他一样样的把东西塞进包里,不对啊,这样不是搬过去与他一起住了?

“非非,要不今天我住家里,等找到地方我马上搬。”

方非头也不抬:“不行,那男的我不放心。”

“那是意外,我又不是没一个人住过。”

“不行。”

“方小非,你还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看他不肯退让,我当场怒了。

他看我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理?”完全乎略我的怒气。

我握着拳,要不是我受了伤,行动不便,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最终还是被方非连人带行李拖了出来,因为我终究也怕再遇到那天的事。

虽然住在他那边不合适,但应该能马上找到其他住的地方吧。

两人在小区里走,我一拐一拐的跟在他后面,今天天气不错,快四月了,一派春天的气息,我跟着走了一段,心情居然很好,开始轻轻的哼着歌,方非回头看我,冲我微笑,停下来与我并排走,我扶着他的肩,继续哼歌,然后方非也跟着哼,两人仍如以前那样默契。

到小区门口时,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我们正好从车边经过,方非把我往旁边拉了拉,怕我被车门撞到,我一个没站稳,人就这么顺着方非的力道,靠在他身上。

“你不能看着点开门啊。”我有些气不过,冲车里的人喊了一句,然而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人,愣了愣。

是钱律。

他瘦了,本来剪短的头发,此时有点长,衬衫西装,没系领带,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打你手机关机,打你公司里的人,说你病了。”他开口就是这句,表情一贯的冷,眼睛看也不看旁边的方非。

“手机没电了。”因为充电器在家里,虽然带了备用电板,但也耗尽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一定要回来的原因。

“你怎么回事?”钱律的眼移到我的额头,伸过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