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诧然:“不认识吗?闵教授的女婿。”

“不认识。”

“他今天参加了闵教授的寿宴。后来因为寿宴上的一些事情,他被带去了派出所。”

“不认识。我不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卢美英说完,不耐烦地正要挂断电话。却在即将按掉的刹那听到那端秦瑟突然冒出来一句:“可他在派出所里指名道姓要找你。”

一听派出所,再指名道姓。

卢美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在酒楼里,那个寿宴办酒席的宴会厅外面,她遇到的那个中年人。

他那看上去眼神不正,总是在谋算着什么的龌龊表情,总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等一下!”卢美英突然尖叫着喊道。

这一声尖叫吓到了身边的何洺,也惊到了电话那端的秦瑟。

秦瑟:“…我没挂断。你请说。”

“我可能知道他。”卢美英的呼吸短促急切:“让我见见他吧。”

秦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转变。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好。等会儿我们过去。”

因为涉嫌多项罪名,且其中两个罪名还挺要紧,方庆喜目前被拘留在派出所里,不得回家。

卢美英彼时接到电话时,正在A市的另外一个商业圈里买东西吃甜点。开车接了秦瑟后,她驱车往秦瑟所说的派出所赶去。

方庆喜歪坐在拘留处里,身子歪扭七八的,没有半点儿身为医生的正气和刚直。反而有种地痞无赖的猥琐。

派出所的民警们看不惯他这副模样,经过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免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方庆喜不屑地斜着眼看这些人,心说他很快就要赚大钱了,到时候这些人就不得不正眼看他。

“来了来了。”没多久,有人在门口扬声喊:“有位姓卢的女士来找方庆喜。方庆喜哪一个?哦你啊。过来吧。”

方庆喜手上叫上扣着镣铐,一步一步走到了外面的接待室里。

这里的接待室并不如别的接待室那么干净整洁。处处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陈腐的味道,像是周围的罪犯留下了太多的罪证后,让这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腐败气息。

方庆喜兴奋地坐在椅子上,东扭西扭一刻也不停歇。

很快的,他见到了之前见过一面的‘鲁倩倩’。

方庆喜抬着扣了手镣的双手,和她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啊!你坐,你坐。”

他说的和自家似的。

其实不过就是指的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

卢美英不甘不愿地落了座,见周围的民警都一个个退出了屋子,忙问:“你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方庆喜努力抬起了戴着脚镣的右腿,盘了个二郎腿:“ 就是和想你谈一谈,当年那个孩子的事情。”

卢美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张皇失措地四顾看看,生怕周围有个单向玻璃,有人在玻璃后面偷看。

“你瞎说什么!”卢美英怒斥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没瞎说啊。就是孩子。”方庆喜咬着牙吊儿郎当地说:“你可不能不承认。要知道,当时在医院的不只我一个人。肯定还有别人认得出你,只不过之前不知道你的下落,也懒得和你计较罢了。”

卢美英这个时候顾不得什么双面玻璃单面玻璃了。

她拍着桌子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方庆喜悠悠然地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能够认出你来,说明我记忆力好。既然如此,我就也能够把那些事情一字不漏地记起来,然后抖出去。”

卢美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变着。

方庆喜乐了。

他往前趴到桌子上,朝着卢美英挤了挤眼:“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孩子的事情吧?那就求我啊。好好求我,给我点钱。然后再把我赶紧弄出去,我就肯定帮你保守秘密。”

卢美英恨极了这个要挟她的恶棍。

“无耻之徒。”她说:“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后起身就走。

方庆喜嘿嘿笑着:“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走。你只管走。离开了的话,过两分钟就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事情了!”

眼看着那个女人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方庆喜终于有点慌了。

紧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了,开口开始扯谎:“我们医院有监控!你那个时候住院进来,没有交清住院费就走了,我们医院特意留下了你的监控资料!”

这句话成功地把卢美英的脚步给勾住了。

卢美英犹豫很久,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说吧。”她不耐烦又暴躁地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律师。”

这就是肯出钱帮他打官司了。

方庆喜狠狠地高兴了一把,“我要最好的金牌律师!一定要能够帮我打赢官司的那种!”

“打赢官司你就把监控资料还给我?”卢美英追问。

方庆喜眼皮一跳。

十几年前的A市有监控不假。可是他那个是小县城的医院,十几年前怎么可能有监控?

但他为了出去,也为了尽快把赌资还清,只能狠命点头:“那是肯定的。事情成了,我一定把东西给你。”

卢美英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隔壁的监听室内。

坐在角落的秦瑟万万没想到自己听了一耳朵这些内容回去。

说实话,她是无意探听别人隐私的。

只不过当时她也没什么地方去的,而聂海的小舅子,也是这里的所长,直接把她带到了他们在的那间屋子。

她没有坐在正对着接待处的那个玻璃前,而是在屋子的角落位置。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茶几慢悠悠喝茶。

但是,卢美英和方庆喜的那些话,她可是听了个十足十的。

毕竟这些警察们并没有刻意地把监听设备的音量给按小。

这个倒也不是他们玩忽职守。

在他们看来,方庆喜的这个案子,就是有关那个古董花瓶的案子。

所以,方庆喜有什么事儿,肯定和古董花瓶有关系。

而那瓶子是秦瑟老公叶维清的。

因此兜兜转转的,大家都觉得方庆喜找卢美英,可能是和这个有关系。

哪知道他们却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出来。

“八成是私人恩怨了。”所长啧啧两声:“这些富贵人家,总是有点个人隐私的。”

他并没有在意卢美英和方庆喜谈论的这些事情。

他所在乎的是,那两个人唠唠叨叨半天,居然半个字儿都和案件没有关系。

方庆喜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算小了。

只不过没有牵扯到刑事案件,所以并不是特别严重的大案。

所长是聂海的小舅子,而叶维清是聂海的顶头上司。

一来为了聂海,二来因为雅明集团董事长确实很牛气,所以所长特意让秦瑟在监听室里待了一会儿。

却没料到没有半点成效。

所长送秦瑟出门的时候,还再三和她保证,那个古董花瓶造假的案子一定会继续跟进,尽快破案。

然后两人在派出所门口道别。

卢美英已经等在了门口的位置,看秦瑟姗姗来迟,她非常不高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到哪儿去了,竟然比我还慢。”

秦瑟发现了她此刻语气暴躁神色不佳。

不过想到刚才她所经历的那些,秦瑟也没有和她直接怼,而是简单解释了句:“去了趟卫生间,耽误了会儿。”

卢美英心里装着事情,也不想和秦瑟多叨叨别的,点点头就钻进了驾驶座。

卢美英带着秦瑟过来,纯粹是因为方庆喜这事儿是秦瑟通知她的。

她一路试探着和秦瑟谈起方庆喜。

发现秦瑟也只是今天宴席上才认识的这个人,而且两人之间非常不熟悉,她就没有再多提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到了傍晚下班放学的时间,人们都在匆匆地往家赶。所以路上堵车有点严重。

秦瑟回到了璟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比预想的归来时间晚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她进到屋里,发现大灯没有开。只有一些小灯开着,衬得屋子里有些昏暗,有些迷离。

秦瑟一个个屋子寻找,最终在一个小客厅里发现了窝在沙发上的叶维清。

叶维清呼吸均匀绵长。蜷缩在沙发上,宛若一个孩子一般,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眉间紧紧拧着,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唇角都紧绷成了一条线。

在这瞬间,秦瑟忽然觉得心疼。

叶维清从小就没了母亲。而父亲又不疼爱他,所以他是由爷爷抚养长大的。

这么着,他一点点从男孩成了少年,再成了现在的年轻男人。

一步步走来,都只有爷爷在爱护着他。

虽然有兄弟们的照料。但是,那种关照和长辈的疼爱,终究是不同的。

秦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发上,抬手轻抚着叶维清的发梢。

自从接手了雅明集团的事务后,他开始褪去了当初那种潮爆少年的样子,开始慢慢朝着商务人士的形象转变。

衣服开始从暖色调转变为沉稳的深色调。而头发,也没了当初那种长度,且恢复了原本的纯黑色。

因为头发剪短了些,他的发质变得硬了点。

秦瑟摸着的时候还有些扎手心。

她有些不忍心逼问他了。

毕竟他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她。

但是一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么多事,她的心里又一阵阵地泛着疼。

夫妻俩之间不是最亲近最亲密的吗?难道,他们两个之间,还要隔着很多秘密吗?

秦瑟正这样想着,手心里的轻微扎疼感觉挪动了下。

她垂眸看过去,就发现叶维清微微挪动着身子,拧紧的眉间也略微舒展开,像是要醒了。

“哎。”秦瑟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怎么了这是?睡着了?”

叶维清一向睡眠很浅。

秦瑟刚刚坐在了他身边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醒了。

但是他实在贪恋她温柔对待的样子,所以即使已经醒了,他也依然装睡着,就是想要让她多陪陪他。

可是这个念头兴起不久后,他突然想到了那些谎言。

自己说过的谎言,仿佛一根根擎天巨柱一样,立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

倘若不去除的话就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阻碍。

叶维清心里难受,终是装不下去了,‘慢悠悠转醒’。

他闭着眼,感受到她纤细的十指划过他的脸颊,忍不住心动,扯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嗯。”因为之前确实睡着了,所以他的声音有点干涩沙哑:“刚才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吃饭,不小心睡着了。”

秦瑟知道他每天工作学习着,很累了。于是起身说:“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弄点吃的。你多睡会儿。”

她刚站起来就被他握住了双手。

“别走。”叶维清闭着眼,努力地艰难地开口:“我有话和你说。”

这一刻,静谧的夜里,周围的清冷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

秦瑟脚步顿住,突然迈不开步子。

她了解叶维清,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秦瑟正安静地等着。

突然间,不知楼上的人家做了什么,咣当一声巨响在他们二人头顶响起。

像是桌子翻倒,也像是书架倒地。

总之是很响的一下,直接砸在了两人的头顶处。

让人有点发懵。

叶维清刚刚鼓起来的勇气不知怎么的就消弭无踪。

他一直都知道秦瑟最厌恶欺骗她的人。

而他,则是最大的骗子。

她那么好,那么优秀。到处都是爱慕她的男生。

而他…

好像除了钱多也没什么优点了?

万一她不肯要他了,那他怎么办??

叶维清心跳如鼓,仿佛刚才那一下重击直接砸在了他的心上。把他敲了个昏头昏脑想不清楚。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在沙发上愣了两秒钟,道:“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说着就真的起身往厨房去了。

秦瑟半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转过弯走到了走廊上,往厨房行的时候,她才起步,跟在他后面几米远的地方,尾随而去。

叶维清熟练地拿出了蔬菜,清洗,切块切片。

秦瑟抱臂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等到叶维清把菜都切好了,把菜刀放在了一旁后,她才悠悠然地开口。

“你手上有茧。”秦瑟说。

叶维清挽着袖子准备开炒:“是。”

“怎么来的?”

“长年握笔,还有练拳。偶尔练剑…”

“但是位置不对啊。”秦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走到了叶维清的身边,拉过他的手,指着几个位置说:“如果是切菜,应该这里有茧。握笔是这里。练剑是这边。可你手上的茧的位置不对,不在这几处。”

秦瑟说着,摊开了自己的手,和叶维清的放在一起。

“我怎么觉得,你手上茧的位置,和我的有点像呢。”她微微仰头,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可我的茧是长年累月做衣裳得来的。你的,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叶小四:啊啊啊怎么办瑟瑟发现了!心好慌…o(╥﹏╥)o【媳妇儿太聪明,宝宝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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