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老爷子拿出来粥的时候,与秦瑟道:“你们俩赶紧回去歇歇。晚一些再过来。”

秦瑟和叶维清见老爷子打算吃饭了,便凑着这个时间回了家。

别的不说,回家洗洗澡换个衣服总是必要的。

两人到了叶宅后,意外地发现叶立柏也过来了。

不知道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虽然倚靠在车门边,身体依然紧绷着。垂眸细思得太过专注,连小夫妻俩到了他身边都没发现。

“你来了。”叶维清当先打破了宁静,开口说道。

叶立柏全身一颤后方才缓缓抬头。

他凝眸看着叶维清,点点头。而后一言不发地往屋里去。

秦瑟看他表情不太对,用手肘捣捣叶维清,侧头对着叶维清无声地问;他这是不高兴了?

这个‘他’自然是说叶立柏。

不怪秦瑟这么担心。

如果她没猜错,叶立柏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从住处直接来了叶宅,应该是为了叶枫的问题。

叶立柏一向心高气傲的。

可昨天叶枫却突然开口和他说,不是他的儿子。

这让他肯定无法接受。

只是秦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叶立柏面无表情的样子代表他很生气的话,她得想办法一会儿护好了叶枫才行。

叶维清没吭声,伸手和秦瑟十指交握着摇了摇。

秦瑟明白,这是叶维清心里也没底。

好在他们俩都在。

万一那俩人起了冲突,凭他们夫妻俩的身手,护好了叶枫还是没问题的。

秦瑟和叶维清跟在叶立柏身后进了屋。

叶枫正在屋里择菜。

听到推门声,他下意识以为是叶维清和秦瑟回来了,头也不抬地笑道:“你们早饭还没吃吧?等会儿。我给你们做个蛋炒饭。”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你会做饭?我倒是头一次知道。”

叶枫怎么也没料到叶立柏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手一松,择了一半的菜叶子哗啦啦都落在了地面上。

叶枫抬眼看过去,望见叶立柏身后还跟着秦瑟和叶维清后,心里蓦地一松,就不如刚刚那么害怕紧张了。

虽说当年的事情是陆媛一手策划的。

可他当时那么大了,是能够知道自己并非叶家孩子的。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叶枫知道,自己理亏得很。所以他对叶立柏的态度不抱任何希望。

叶枫见秦瑟他们走过来了,就慢慢地挪了挪脚步,努力朝他们靠近了些。

“都坐吧。”叶立柏指指沙发,说。

半晌没看到人动。

叶立柏环顾着一看,三个孩子都警惕地看着他,站在一旁。

虽然他们静默着不吭声。不过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他。

这可真是难得的事情。

想他和叶维清关系差了那么多年,儿子基本上都懒得搭理他。

难得的一次正眼看他,竟然是为了个私生子。

…啊不对,不是私生子。

应该算‘养子’?

叶立柏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问道:“怎么?你们那么怕我啊?”

秦瑟知道,叶维清和叶枫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答叶立柏的。

所以她答道:“倒也不是怕您,就是不知道您打算说什么,所以有点紧张而已。”

叶立柏乐了:“那还不是怕我?”

秦瑟心说这人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却一再地弄错事情的根本所在。

而且他也不想想。

叶枫就暂且不说了。

她和叶维清两个,犯得着怕他吗?

一而再地被理解错,秦瑟觉得自己简直太难了,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这模样让叶立柏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足足笑了两分钟。

叶立柏方才慢慢停歇下来。

然后他掩唇轻咳一声,与叶枫道:“我想过了。你就先留下来吧。”

他说出来的这话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就连叶维清都憋不住了,当先开口向他确认:“你是说,叶枫不用走了?”

“目前来说是不用的。”叶立柏道:“如果你们不小心让老爷子知道,我可能就必须把他送走了。”

说到这儿,叶立柏眸光暗淡下来,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想老爷子身体出现闪失。所以这件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别再让第六个人知道。”

他的意思是,知情的除了他们四个还有陆媛外,就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秦瑟本来想说,陆馨八成也知道这件事。

但她想了想,有叶维清在,陆馨那里不足为惧。

于是她把这事儿咽下了不提。

叶枫犹有些不敢置信:“您是说,我可以留在叶家?”

“嗯。”叶立柏说:“你好歹叫我那么多年的‘爸’,这也不是虚的。反正别告诉老爷子就好。”

他看着几个孩子,叮嘱道:“老爷子年纪大了,你们在他老人家跟前透露一丁半点儿的,恐怕都能让他病情反复。不说就好。”

叶维清当先表态:“好。我知道。”

秦瑟点点头。

“不过陆媛这人,我不会饶了她的。”叶立柏与叶枫道:“这事儿你别插手。”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叶立柏事情很多。就算人不在场,许多事情也需要他拍板决定。

早晨在门口逗留很久,耽误了太多功夫。所以他把事情说完后不得不走了。

临出门前,叶立柏又重新回头看了看三个孩子。

而后他叹息一声,摇摇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的事情,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说实话,不光叶枫,就连秦瑟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收尾。

三人在屋子里愣了很久,才想起来早饭还没吃。赶紧下厨把饭做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以后叶枫可以安心地继续留在叶家了。

凑在一起吃过早饭后,一行人打算去到医院陪爷爷。

谁知这次来到岍市以来,负责给叶立柏开车的助理去而复返,又来了叶宅。

他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歉然地道:“叶先生有事要和小叶先生的太太说几句话。”又转向秦瑟:“烦请您跟我走一趟,去见叶先生。您看方便吗?”

叶枫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

所以,听说是叶立柏要见秦瑟,他就朝旁边车子指了指:“我先过去了。”

而后快步离开,避免听到了他们之间的重要对话。

叶维清就算觉得叶立柏刚才的事情处理的不错,那也是刚才的想法了。

一听助理说,叶立柏要把秦瑟带走,他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直接挡在了秦瑟的跟前。

“不方便。”他冷冷地与助理道。

助理无奈地笑了笑:“您不用这么提防着。叶先生叮嘱过我,如果您不放心的话,他可以坦白告诉您,他这次请了您太太过去,是为了叶枫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拦着。”

叶维清垂眸,目光森寒地盯着助理看,似是要瞧清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秦瑟轻轻拽了拽叶维清衣袖。

叶维清抿了抿唇,偏头看她:“你想去。”

“是啊。”

秦瑟之所以过去,主要是为了缓和叶立柏和叶枫之间的关系。

就算叶立柏答应了让叶枫留下来,但是,叶立柏的心里肯定留有疙瘩。

她过去一趟帮忙说和说和也好。

虽然秦瑟没有明说,但是她的心思,叶维清如何不知道?

他叹息着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到底是不希望她一片苦心白费,虽然心里依旧担心着,叶维清最终没有拦阻秦瑟,任由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跟着助理上了车。

他只远远地目送着车子离去。

叶枫并不知道秦瑟这一行的目的。

见叶维清这样担心,他劝叶维清:“要不然我开车跟上去?”

“不用了。”叶维清叹息着道:“如果被她知道我瞧瞧跟着,她肯定要生我气的。走吧,我们去医院。稍后她应该也会到医院和我们会和的。”

叶枫这边启动了车子。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叶维清接到了温谦的电话。

“之前你让我们帮你在一个家政公司找人,你还记得吗?”温谦道:“就是那个叫刘芬的。”

叶维清被他这犹豫的语气给气笑了:“能不记得吗?她跟着我爸来大院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和我绕圈子,有意思?”

温谦便也笑了。

“不是绕圈子。”温谦道:“就是吧,我刚知道了你爸在查这个人,所以想问问你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叶维清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此刻直接断然道:“你们做事我放心。肯定不留痕迹。”

温谦哈哈大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电话。

叶枫虽然在开车,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侧头看向叶维清。

“认真点。”叶维清语气淡淡地提醒着。

“我知道我知道。”叶枫这个时候都快要震惊地说不出话了:“刘芬是你找来送到你爸身边的?”

“嗯。”

“你这真是…”

叶枫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告诉瑟瑟。”叶维清没多讲什么,只提醒了叶枫这一句。

他其实在看到温谦电话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知道了温谦想要说什么。不过,他没打算避开叶枫,所以直接接了。

叶枫的秘密,他已经知道。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相应的让叶枫知道点他的事情。

以后叶家虽然是他做主,但他也需要人来帮忙打理一下。

叶枫的人品,他信得过。

而且叶枫对瑟瑟是真心实意的好。往后,叶枫的妻子宋芊芊,也会真心实意地对秦瑟好。

这夫妻俩他信得过。

所以叶维清有个念头,想要把叶枫培养成自己可以信任的左右手。

既然如此,适当的让叶枫知道点他的脾气和处事风格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这件事…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叶维清忍不住一阵阵头疼。

他只希望瑟瑟一直被蒙在鼓里,永远不要知道他的真面目,那就太好不过了。

叶立柏在岍市不止一处房产。

助理带她来的这个叶立柏买的单身公寓,秦瑟是真的第一次知道。

屋子里布置得像个典型单身汉。简简单单,黑白灰色调的装修,干净整洁。屋里家具不多,一摞摞的资料倒是不少。

秦瑟到的时候,叶立柏正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伏案写字。

看秦瑟来了,他朝旁边沙发指了指,继续手下不停。

秦瑟会意,在沙发上落了座。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不少的表格和资料。

秦瑟没有去看别人私隐的习惯。所以,虽然那些资料都大喇喇地摊开在她的面前,她也一眼都没有去瞧。

谁知她不去看,叶立柏却‘逼着’她去看。

“瑟瑟啊。”叶立柏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帮我看看,桌上是不是有个刘芬的资料。你帮我拿过来。”

刘芬?

秦瑟没料到叶立柏会突然提起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人是叶立柏曾经相好的情人。

后来刘芬怀孕了,硬说是叶立柏的孩子,结果被叶立柏一语道破了谎言,被叶立柏踹了一脚流产。

然后没了消息。

据说是回到了家乡去生活,但是秦瑟并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没有去关注过。

秦瑟拿着表格交给叶立柏的时候,无意间往上面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刘芬曾经工作过的家政公司的名字。

不怪秦瑟这么在意刘芬曾经工作的那个家政公司的名字。

实在是因为,这个家政公司,刚好就是秦瑟家保姆王婶,她妹妹开的。

虽然王婶妹妹的公司开了很久,在业内口碑也非常不错,许多富贵人家找家政都喜欢从她公司里寻。

但,秦瑟依然觉得,这种巧合也真的太巧了些。

秦瑟暗中把这一点记下后,将东西交给了叶立柏。

“您在查刘芬吗?”秦瑟问道。

“哦,是吧。”叶立柏说:“我就是想知道那个野种是谁的。”

说到这儿,叶立柏捏着那张纸停了片刻,突然改了主意。

他把纸张撕成碎片,丢进了垃圾篓。

在那么一瞬间的功夫里,他突然觉得有些事儿不该那么处理。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能按照自己性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