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用词险恶和龌龊。

沈芳宜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个坚强的女生。

如果不是林州说得太难堪了,逼得她心里崩溃了,她不会在一次自杀没成功后,再一次选择自杀。

都说正常人和死亡近距离接触一次之后,都会变得非常惜命,不会再想自杀。

当时的沈芳宜,得有多么绝望,才会拿起了那把刀,捅向自己?

没多久,叶维清带着几位医生匆匆忙忙跑来。

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

急救室的医护人员们疲惫地摇摇头,报出了死亡时间。

又通知秦瑟他们进屋见沈芳宜最后一面。

床上的女生,满身是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整洁干净的。

秦瑟抬手想要给沈芳宜理理头发。

可是那上面全是凝固了的暗色血迹,一坨坨的,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黑色了。

秦瑟手停在半空,心里一阵悲凉,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才好。

林州嗫喏着说:“我也没想到她那么激动啊。我就是…我就是…”

“孕妇因为内分泌和激素的关系,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情绪不稳定。”秦瑟轻轻地说着。

她望向床上再也不会动不会笑的沈芳宜:“更何况,沈芳宜对于未来没有把握,心里的害怕比一般的有孕之人更加敏感。”

一尸两命。

真正的一尸两命。

看到医护人员拿起旁边放置的模糊血团的时候,秦瑟没忍住,眼泪哗地下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和沈芳宜的关系不算好。

真的不算好。

可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不行了,这让她的心久成了一团。

前几天的时候她还在为了救下想要跳楼的沈芳宜而努力。

一转眼,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芳宜满身是血的躺在急救室,没了声息。

而她完全无能为力。

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是天微亮了。

叶维清揽着秦瑟的肩膀,行至停车场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在车边静立的林州。

林州上前来打招呼。

叶维清压根没理他。

林州有些尴尬地把手收回垂在身侧。

就在他要悻悻然离开的时候,秦瑟抬眸望了过去。

“你们的事情,我无权多管。而且我和沈芳宜,不算好朋友,只算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私交很少。但,我依然要告诉你。”

秦瑟冷冷地望着林州,一字一字咬着牙道:“我讨厌你。林州。从今以后,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秦瑟在车上略睡了会儿,就也到了上课的时间。

秦瑟第一堂课难得的请了假,没去。

她到万院长的办公室,和万院长提起了这个事情。

虽说过不了多久校方也就可以知道了。

但她觉得还是和校领导说一声比较好。毕竟万院长和段校长都是非常明事理的。在事情闹出来之前好有个准备。

前几天沈芳宜跳楼一事后,万院长曾经和沈芳宜谈过心。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她之前行事太过‘随便’的经历。

所以这次,秦瑟除了掩下了一些细节和人名没有说外,把事情都大概地告诉了万院长。

万院长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

他想要亲自打电话给沈爸爸,说起这件事,请沈爸爸来一趟A市。

请示过段校长后,段校长做出决定,派了学校里两位老师去沈爸爸家里,接沈爸爸过来。

沈爸爸来到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上午了。

几乎同时来到学校的,除了沈爸爸外,还有一位姓杨的律师。

杨律师来到A大,找到秦瑟,说的却是沈芳宜立遗嘱的事情。

“您是沈小姐的遗嘱执行人。”杨律师拿出文件,一个个给秦瑟过目:“所以我今天来找您,谈一谈沈小姐遗嘱的事情。”

秦瑟并不知道沈芳宜曾经立过遗嘱。

问过律师,原来是在她那次想要跳楼自杀前立的遗嘱。

而且,很令秦瑟意外的是,沈芳宜立遗嘱时所定的执行人,竟然是她。

“沈小姐给您留了一封信。”律师交给秦瑟:“说是如果她不在了,就让我把信交给您。”

秦瑟接过信封的时候,手指都在微颤。

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曾几何时,她和沈芳宜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的两个人。

可是。

沈芳宜立遗嘱,是在她从平台上救下沈芳宜之前。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帮过沈芳宜什么。

所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沈芳宜那时候会选择了她来作为执行人。

两人之间真的是敌对更多,友爱很少。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沈芳宜做了这个决定?

是信任?

又或者是因为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此时此刻,已经无从知晓。

信中,沈芳宜说,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甚至于用的化妆品,全是男人们送的。并不是她花钱买的。

那些人给她的钱,她全都存起来了。一共八十多万。

如果她不在了,拜托秦瑟把银行卡交给她爸爸。

密码是她爸爸的生日。

明明是很薄很小很平常的一张卡,秦瑟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在杨律师的陪同下,秦瑟在院长办公室找到沈爸爸,将沈芳宜的卡交给沈爸爸的时候。

这位被生活折磨了几十年都不会低头认输的老人,当场失声痛哭。

下午放学前。

林州的秘书也来了学校。

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说自己老板的身份。

只是拿了一张银行卡给沈爸爸。

里面有五百万的存款。密码是沈芳宜生日。

沈爸爸收下了秦瑟拿过去的,沈芳宜遗嘱留下的那张卡。

却没收林州秘书拿去的卡。

“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虽然没有人明说过,沈爸爸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对待林州秘书的态度非常冷漠:“可是你们的钱,我不稀罕要。”

沈芳宜葬礼举办的简单却不随便。每一个步骤,每一件东西,都是认真准备过的。

送她离开那天,同学们都到场了。

黑压压的一大片,不只是服装设计与工程二年级一班的全班同学。

甚至工程方向其他班,还有服装设计专业的同学也都来了。

学生们的思维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或许大家平时看不过沈芳宜的为人。

但是,知道这么个年轻的生命骤然消逝,大家的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不管熟悉不熟悉,都想过来送她一程。

回到家里后,秦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晚饭都没吃,缩在叶维清的怀里,倦倦的不想动弹。

“维清,我和你商量一件事。”秦瑟轻轻地说。

叶维清温柔地在她发顶揉了一把:“什么事?”

“这次交换生,我决定去了。”秦瑟低喃道:“我想我现在的状况,暂时离开A大一段时间比较好。”

沈芳宜的离去,是她心里的一个坎儿。

至于A大,这是个让她段时间内无法把情绪抽离出来,无法让她静心读书的地方。

因为总是能够想到沈芳宜。

明明不算特别熟悉。可是现在在校园里随便走走,都能想到已经故去的那个人。

秦瑟知道,自己需要暂时离开。

等到过段时间再次回来。想必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件事,也就可以重新热情地面对母校,全身心投入学习生活。

叶维清了解秦瑟。

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

平时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最容易心软。

而且秦瑟一向说到做到,言出必行,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所以,叶维清可以理解,为什么沈芳宜最终选择了不算特别要好的秦瑟作为遗嘱执行人。

因为交给秦瑟来办,可以放心。

此时此刻。

面对着秦瑟的选择,叶维清没有多说什么,只轻柔地抚着她的发,然后颔首低声道:“好啊。”

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他都会完全支持。

毫无怨言。

·

秦瑟将要去米国的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岍市,亲戚朋友们都知道了。

主要是,秦瑟每个礼拜都会和叶维清一起回岍市看望爷爷。

而且,七月底就要举行婚礼了。这段时间里,她总是不可避免的会碰到亲朋好友们。

大事总得和大家说一声。

因此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看到亲朋们为了将要举办的婚礼而高兴的模样,秦瑟沉郁的心情也慢慢舒展开。

是了。

就算遇到了种种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

但,生活总要继续。

更何况,秦瑟很快就要离开家乡去往国外。

在此之前,她总得办个完美的婚礼才好。

这个婚礼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还属于叶维清。

想想两人两世的纠缠。

她觉得这真的是很大的缘分。

就为了这不同寻常的缘分,她也不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要好好的把最美的一面带到婚礼上。

中国的旧式婚礼,都会请一位全福太太来给新娘子梳发。

这位全福太太,一定要是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才行。

这次,A市孤儿院的陈院长,主动请缨担起这个‘任务’。

她打电话来的时候,秦瑟正陪在爷爷床边,听爷爷说最近周围发生的新鲜事。

其实老爷子已经全好回家住了。

只是举例之前晕倒的时间太短。

所以最近每隔段时间,他就会来医院待个一天,让医生帮忙查看身体还有没有大碍。

今天恰好是要来医院查看的时间。

秦瑟就陪了老爷子,听他讲趣事。

听说是陈首长的女儿打来电话,老爷子很惊喜,连连说:“来来来,我和陈家的丫头说几句。”

就算现在陈院长已经五六十岁了。

可是在八十多岁的老爷子眼里,也是后辈,是孩子。

秦瑟把电话给了爷爷后。

叶震城对着电话就嚷嚷:“小陈啊!你要来当全福太太?什么过时了…没有没有!我们家乖瑟瑟出嫁,肯定要请个全福人。你最好你最好。哎呀?瑟瑟给你们设计的衣服好?嘿嘿嘿嘿…不瞒你说,我家乖瑟瑟最聪明了。和我家小子?没有没有。臭小子不如瑟瑟厉害。瑟瑟最棒!”

秦瑟眼睁睁看着老爷子一个电话聊了半个多小时。

而且这半个多小时里,老爷子一直在吹捧她。把她夸得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

饶是秦瑟被人捧惯了,也受不住老爷子在陈院长跟前这么一通吹。

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下去,看爷爷还能再吹她个几小时都不停,秦瑟好说歹说着,总算是把电话要了回来。

然后和陈院长正常地说了几句话后,谢过陈院长的帮忙,才挂断。

“爷爷。”秦瑟轻轻喊了一声,歉然地道:“真是对不住。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没办法经常陪着您了。不过!”

她非常认真地向老爷子保证:“我每个月都至少会回来看您一次的。有时间就两次三次…”

“那有什么。”叶震城慈爱地笑着,抬手拍拍秦瑟肩膀:“你好好的读书,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半年回来一次就行。”

“那不成。”秦瑟说:“我每个月都会回来的。”

叶震城知道,这丫头很较真。

如果非要她半年回来一次,她可能一气之下就不走了。

其实老爷子也发现了,自从A大那个女生自杀后,秦瑟的心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好。

这几天才好转了些。

想必同寝室同学的故去,让这个孩子的心里有很大的压力。

打算出国做交换生应该也是和这个有很大关系。

叶震城生怕秦瑟为了他真的不去米国了。

于是老爷子笑道:“好好。那乖瑟瑟就辛苦辛苦,多回来陪陪爷爷吧。”

秦瑟拉着爷爷的手笑得开心。

这时候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瑟正给爷爷掖着被角,没有抬头看,直接说:“你们回来啦?水果买了哪些?我要和爷爷抢着吃。”

话说完后她才发现屋子里静得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