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尔这一刻,苏若离所能想到的便是,邢弈跟神沐堂开了口,所以君彦卿才会有这样的话说出来。

这在她预料之中,邢弈打不过自己,当然要找帮手。

而事实再一次印证,邢弈就是神沐堂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六师兄不是好人?他可好着呢!”苏若离终是关了窗户,迈着傲娇的步子坐到桌边,微挑柳眉。

“为兄不才,曾在江湖上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个人呐……为了修炼锻体术简直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只要于他修炼有利,杀人他都能干。”君彦卿也只能点到即止了。

苏若离不语,身子缓缓靠近,一双眼紧盯着眼前男子。

白如骨瓷的肌肤,墨发自胸前写意般垂落,一双狭长秀气的丹凤眼满溢华彩,尤其眼角那枚泪痣,殷红如血,煞是好看。

君彦卿毛了,身子下意识后退,“你想干嘛?”

“为什么要诋毁我六师兄?”苏若离相信君彦卿的话,而且她相信,君彦卿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提醒她。

君彦卿五官愈渐狰狞。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跟苏若离交流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扯住某人的衣领问她。

就不能信一信我咩!

“谢了。”不管君彦卿出于怎样的动机,苏若离都欠他一句谢谢。

于是,某人感动了!

要知道,自与苏若离相识至今,这句‘谢谢’他等了多久!

“你信我?”君彦卿受宠若惊般质疑。

“凤银黛过的怎么样?”苏若离突然转了话题,漠然问道。

于是,君彦卿走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永远跟不上苏若离说话的节奏。

永远猜不到她下一秒想说的是什么,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有木有……

看着在夜风中摇曳不止的窗棂,苏若离眼底寒意渐凉。

或许她应该早点儿朝邢弈下手……

龙朝夕去城外驿馆的事儿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龙辰轩甚至没有刻意传他入宫,亦未多问一句。

此刻御书房内,雷宇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和盘托出,然后就沉默了。

大周朝已经出了一个龙千绝,所有的不可能,其实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雷宇怀疑龙朝夕与三王有关。

换句话,龙朝夕很有可能是沈醉的人。

再大胆一点儿,沈醉亦有可能是龙朝夕的人!

“主人……要不让寒阡陌查一查闲王?”见龙辰轩默不作声,雷宇斗胆提议。

“闲王不会有问题。”龙辰轩漠声开口,字字句句,如覆冰霜。

“可是整个大周朝的官员里,就只有闲王在前朝紫衣候手下做过事,而且得到过重用,闲王,绝对不是简单人物!”雷宇冒死谏言。

龙辰轩当然知道自己那位皇叔的斤两。

毫不夸张的说,父皇那一辈里,论韬略跟胆识,无人能及龙朝夕。

然尔,自己那位皇叔,终是选了不同的路。

“如果闲王想造反,当日朕攻江左便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没有。”只这一点,龙辰轩便坚信龙朝夕与三王并无瓜葛。

“主人!”雷宇急的再欲反驳,却被龙辰轩止住。

“闲王的事不用再查,寒阡陌那里可有三王的消息?”

即便当日因为过分相信段翼而令自己陷入过危机。

这一次,龙辰轩依旧选择相信。

“回主人,暂时没有可疑的地方……寒阡陌的意思是,三王此番能助沈醉,十有八九是不愤当年之事。”

雷宇见龙辰轩执意相信龙朝夕,只好把一肚子话憋在心里。

龙辰轩能明白寒阡陌的意思,大周皇朝自建国伊始,与三王便不是一个派系,看不得对方好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有三王插手,他想灭了沈醉的计划,只怕还要再等等……

半个月的时间,日夜兼程,凤染修带着秦衡终是站在了南域和丰酒楼的外面。

凤染修不记得自己来过总堂几次,唯独这一次,他有些踌躇。

“公子……”秦衡惊讶看向眼前的酒楼,“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沐堂?”

在秦衡看来,神沐堂的总堂当与它的名字一样,威震五国,雄霸一方。

然尔面对眼前的和丰酒楼,秦衡实在感受到不到它威武的点在哪里,直至踏入地下宫殿……

第七百二十九章越震撼

越深入,就越觉震撼!

秦衡惊讶看着自其身侧掠过的一扇扇精致铜门,听着凤染修的讲解。

这每一扇铜门里住着的,都是神沐堂的重要成员,而这座地宫里足有三千多个这样的铜门。

整个神沐堂以和丰酒楼地下为中心朝四处延伸,百余里地!

差不多在地下宫殿的玉石甬道上走了半个时辰,凤染修突然止步。

“公子?”秦衡微怔,低声轻唤。

“退……后退!”凤染修没作过多解释,当下拉着秦衡朝来时路的方向疾速飞奔。

顷刻,甬道上的其中一扇铜门猛然开启,无数带着翅膀的蛊虫蜂拥般冲袭,紧追而去。

百余只蛊虫的后面,凤银黛一身黑色素锦的袍子,冷冷走出铜门,阴冷的眸子迸射着让人胆寒的杀意。

任凤染修如何飞奔狂纵,依旧被那些蛊虫包围在了甬道上。

此刻那些振动着细小翅膀的蛊虫正将凤染修跟秦衡二人团团围在中间,二人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我的亲弟弟。”不知何时,凤银黛已然摇曳着步子行至近前,止步时,猩红樱唇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既然注定不能逃走,那么大方认栽或许还能挽回些颜面。

凤染修索性抛却那份恐惧,束手而立,朝着凤银黛微微一笑,“家姐,好久不见。”

“果然……父亲果然在外面生了你这个孽种!”听到凤染修自称之后,凤银黛美眸顿时寒冽,赤眼如荼。

“那能怪谁呢,谁让太上苑的宰相夫人生的是个赔钱货。”凤染修微微眯起狭长的丹凤眼,薄唇抿笑,似嘲讽又似不屑的看向凤银黛。

“你混蛋!”凤银黛怒极,挥手间,其中一只蛊虫猛的飞射向凤染修,却被秦衡生生挡下来。

那蛊虫只在秦衡的脖子上狠刺了一下,便毫无生机的掉到了地上,没了气息。

“这种蛊虫的性命最廉价,它们攻击人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头顶的毒针刺入宿体。”凤银黛强自压制住心底的恨意,勾起一抹冷笑,

“没有了毒针,它们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根本……可即便是这样,它们的攻击对宿体来说,也不是最致命的,甚至可以说伤害微乎其微。”

凤染修对这样的解释则持保留态度,眼前这个疯女人恨不得杀了自己,会如此简单?

“不过呢,一根毒针的伤害的确有限,十根则痛如断腕,随着毒针越刺越多,宿体到最后所承受的,乃万箭穿心之苦,却偏偏,死不了!”

凤染修就知道会这样,“家姐为迎接染修,费了不少心呵!”

“呸!你这个孽种根本不配叫我家姐!”凤银黛狠呸一句,尔后眸色愈寒,“当日在大周皇城,若非你假意冒充太上苑余部,我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凤染修看着凤银黛几近狰狞的五官,神色未变,无波无澜。

“在你眼里本公子或许是孽种,但在凤穆眼里,本公子是他成事后的唯一继承者,他拼了命的想要争得皇位,为此还把你送入皇宫,所有的所有,都是在为本公子铺路。”

“你……”凤银黛几欲咆哮,却被凤染修抢了先。

“至于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那是因为你自己蠢!”凤染修冷笑,满眼不屑。

凤银黛怒极,双眼瞳孔愈渐幽绿。

凤染修没可能求饶,他唯一的生机便是神沐堂堂主还觉得自己有用。

“公子,属下替你挡住这些蛊虫,你快蹲下!”秦衡说话时褪下长袍,披在凤染修身上。

生死之际,秦衡竟能做到如此,凤染修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感激。

“本公子平日里看着或许不像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如你想的那般怕死。”凤染修将长袍重新覆在秦衡身上,“反正该做的事本公子已经做了,这会儿死也没什么。”

凤银黛双瞳墨绿,自其眼底迸射的绿光宛若来自地狱的召唤,叫人心惊胆寒。

“冲——”

凤银黛猛然抬手,在半空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那些蛊虫疯狂冲向凤染修跟秦衡!

奇迹,总在一瞬间!

凤染修跟秦衡以为自己要死了,就算不死,下场也不会比死更好。

然尔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预期的痛感没有发生,周围却是一片狼藉。

粉末,剧毒,罗网散落一地,除此之外,落在地上的,还有那一百余只蛊虫。

就在这一刻,凤染修跟秦衡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一人。

秋意浓。

半空中,那个黑色圆球不停旋转着,不时发出刺耳的蜂鸣。

凤染修记得,这是秋意浓的暗器。

圆球上面装着三条火捻,火捻分别连着剧毒,暗箭,带着倒刺的罗网!

火捻燃尽一刻,黄色剧毒狂喷,暗箭齐射,罗网如刀般横冲直撞!

任何攻击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抗,都会死的很难看,除了秋意浓自己。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阵眼在哪里。

而凤染修跟秦衡正与秋意浓一起,站在阵眼处。

至于凤银黛,如果不是古婆婆及时赶到,且替她挡住几处致命的攻击,她绝对不会只是手臂流血这么简单。

这一刻,莫说凤银黛,连凤染修都觉不可思议。

那个当初曾想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杀了他的秋意浓,竟然会用同样的方法,救了他。

然尔聪明如他,似乎已经想到原因了。

“你在干什么!”凤银黛不顾古婆婆阻拦,大步冲过去,怒指眼前女子。

秋意浓抬手间,黑色圆球突然在空中静止,落在她手里。

“很明显了,不是么。”秋意浓微抬下颚,神色高冷倨傲,绛红色的樱唇微微勾出一抹肆意的弧度。

凤银黛阴蛰美眸顿时迸射无边杀机,“秋意浓,你不是想替云水谣报仇么,那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阴谋都是他的主意!没有他,云水谣死不了!”

看着凤银黛怒指向自己身后的凤染修,秋意浓不为所动,美眸冷若寒霜,“所以呢?”

“所以你不该救他!你该杀了他!”凤银黛怒声低吼,连指向凤染修的手指都在颤抖。

一侧,古婆婆只默默看着,并未多言。

毋庸置疑,把秋意浓调回总堂该是堂主的意思。

原因么,自然是堂主觉得凤染修还有用处。

事实证明,秋意浓当真是不负所望,为了救凤染修也是瞒拼的……

“你们还不走!”秋意浓冷颜面向凤银黛,却是朝身后两人吼了一声。

凤染修踌躇片刻,拉着秦衡转身绕过秋意浓,走向主堂。

第七百三十章十个徒弟

且在二人与凤银黛擦肩而过时,凤银黛猛然抬手,却被秋意浓怒声喝住,“不想死就乖乖的,否则我不介意再让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的看家本事。”

眼见秋意浓举起手里的黑色圆球,凤银黛只得罢手,瞳孔愈渐幽绿。

直至凤染修跟秦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秋意浓这才收起暗器,摇曳几步走到凤银黛面前,

“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的命是本小姐的,你若敢在他们身上动任何手脚……你看本小姐会不会挑断你的手脚筋。”

秋意浓撂下狠话之后,悠哉游哉的走向主堂。

凤银黛猛然转身,正欲发飙之际却被古婆婆拦下来,“堂主极为看重秋意浓,你莫要伤她,至于凤染修,机会有的是。”

“堂主看重她,你们便由着她在堂里为所欲为,那我呢?你告诉我,堂主又有几分看中我!”凤银黛怒视古婆婆,额头青筋几欲迸裂。

与此同时,一阵诡异幽冷的‘咕咕’声仿若魔咒般在甬道上响起。

古婆婆暗惊,这是蛊王的愤怒,也就是说,蛊王因为这段时间吸食凤银黛的血,与她之间已经有了感应!

“堂主自然也是极为看重你,否则便不会让左副堂主亲自去救你,至今为止,能引蛊虫入心的人,只有你,我都不行。”

为了安抚凤银黛,古婆婆自然要给她信心。

但古婆婆却不会告诉凤银黛,她的重要性只在于完成自己的使命。

且待使命结束后,凤银黛的生死,已经注定……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夜里,微风拂过,丝丝暖意入心。

苏若离自后厨里端着自己亲手熬了差不多小半天的银耳燕窝粥,去了前院书房。

敲门的笃笃声打断了沈醉的思绪,待他开口时,便见一身青色烟褶裙的苏若离自外面走进来。

“师傅,徒儿给您熬的粥,趁热喝!”

苏若离无比殷勤的走过去,将食盒搁到桌边,尔后伸手将粥碗端到沈醉面前,笑的一脸天真。

看着身前的燕窝粥,沈醉温和抿唇,“这种事让下人做便是了,你又何必亲自动手。”

“徒儿想亲手给师傅做吃的嘛!”苏若离干脆绕过桌案,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举到沈醉唇边,“以前都是师傅喂我们,现在由我来喂师傅!”

苏若离发誓,自重生以来,她在沈醉面前做的一切都只是刻意讨好,绝逼没有真感情,更谈不上别种心思。

后来的后来,当苏若离知道自己师傅的想法时,绝倒了……

沈醉愕然,素来清雅的容颜泛起淡淡的红润。

幸而烛光昏黄,那抹红润便在这昏黄的烛光里,看的并不真切。

“不用。”沈醉抬手,想要拿过苏若离手里的汤匙。

哪知二人来回推阻时,苏若离一个不慎,把汤匙里的燕窝粥全数洒在沈醉月牙白的长袍上。

“哎呀!这可真是!师傅你别动!”苏若离赶忙撂下汤匙,抽出塞在袖兜里的帕子就给沈醉擦。

时间仿若静止,沈醉无声看着苏若离在自己身前忙乎着,一双玉白小手不时扯着自己的衣摆,另一只手细细擦净。

如果只是师徒,如果他心里从未生出别种心思,沈醉会觉得苏若离倒也是个孝顺孩子。

然尔并不是!

相比于自己的徒弟,眼前这个女人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位置。

这种亲昵的动作会让他心底泛起涟漪,会让这丝丝涟漪荡漾成浪,重重拍打起细碎的浪花!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只小鹿不停撞击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几欲破胸而出。

“不要再擦了!”沈醉突然推开拨开苏若离的手,声音愈寒。

哎我的妈呀,生气了咋,老娘可不是故意的啊!

“师傅……对不起……”苏若离被沈醉推开之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杵在原地低下头,嚅嚅抿唇。

沈醉暗自镇定,抬眸间些许歉疚。

“怎么也擦不净,换了便是。”

“换啊!那徒儿这就去给你拿衣服,要不……师傅先把这件脱下来我顺便去洗啊!”苏若离登时上来那股殷勤劲儿,直把沈醉吓的后脑滴汗。

只是擦一擦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若脱衣服……

“你是不是又犯什么错了?”沈醉立时转移话题,佯装肃然抬眸,看向苏若离。

情不之所起,一往情深。

沈醉甚至记不得自己何时心动,到现在却是难以自拔。

这样的身份差距,这在世俗眼里根本不能容的感情,他该如何继续?

他要怎么开口,又该怎么开口才不致让自己的小徒弟吓到……

“没有,离儿这段时间一直很乖。”苏若离狠狠摇头,之后壮胆朝前走了两步,“师傅……”

沈醉暗自镇定,尔后抬眸。

“师傅,那晚您不是在凉亭里问过徒儿一个问题么……”

眼见沈醉眸色愈深,苏若离赶忙摆手,“不是我,徒儿是觉得……影园的事知道的人不外乎十一个,除了您便是我们十个徒弟……”

见苏若离欲言又止,沈醉微蹙眉,“何时变得这样吞吞吐吐?”

苏若离受到这句话的鼓舞,登时抬起头,目色如坚,“如果不是您又不是我,那么到底是谁告诉龙辰轩影园藏处的呢!”

沈醉明眸微沉,却未开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吞吞吐吐可真就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