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眼,紧张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想?”

“现在不能想…”

“可是我想。”他悠然地躺着,又闭上了眼睛,“你总是到处闯祸,我实在不想整天跑来跑去的找你,还是把你留在家里比较安心些。”

我瞪眼了一会,想到他说的虽然是真的,但是我要走的话,他也不会真的强留我。我哼了一声,裹着被子躺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说道:“再等我几天,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应了一声,就好像睡过去了。

我身上的伤愈合得很快,叔公也曾说我的体质与别人不同,受的伤总是好的很快。等我睡醒一觉,再动动身子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见青魂还在睡,我窝着不敢动弹,怕吵醒了他。

直到外面照进一束月光,青魂才醒了过来,偏转过头问道:“伤好了没?”

“唔,好了。”

他看着我,许久,眼里好似闪过了什么光,却又很快压制了下去,别过了头,起身下床理了理衣服,说道:“待会带你吃点东西再回去。”

说完,已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伤都已经好了。穿上衣服,梳好头发,推开门,便见他等在了外面。我看着这里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栽种了一些花草,很是淡雅简洁的感觉。

比起他的宅院来,我倒更喜欢这里。

跟着他去酒楼吃得饱腹,他才将我送至南海,走到狐族附近,要分开时。我歪斜着脑袋问他:“你不叮嘱我不要闯祸了?”

他哼了一声:“要是有用的话,我会对你说上十遍。”

我笑了笑,又垫脚吻了他,这才小跑回家。

翌日早上,见姐姐神色还好,便出门去找红纱了。走到两仪馆的时候,见星宿子正从里面走出来,像是要外出的模样。我在人群中看到落伤,仍是一脸倦懒之色。那一群星宿子远远的看见我,凝神盯了片刻,便回过头去。

神官们也是看了我一眼,微微有些紧张之意,也不予理睬。

落伤回过头来,瞥了瞥我,手指轻轻一摇,示意今日没空。我点点头,等他们浩浩荡荡一行数十人走过,我才往红纱那里跑去。

红纱竟然不在家,绿木叔公也不在。我顿时觉得无趣,又好奇一大清早他们跑到哪里去了。百无聊赖的坐在藤椅上,等着他们回来。

几乎要睡过去时,便听到外面有声响。

“旁边的木屋里真的住了只灵兽?”

“听说是的。”

“红纱那个贱人,跟灵兽做朋友就算了,还跟灵兽住在一起,真是丢尽我们灵虫的脸。”那声音一顿,又听见哧哧声,“好了没?”

“好了!”

“扔。”

我心中困惑,刚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火球扔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挡,手臂顿时被灼痛。我吃痛的看着他们,只见是几只螳螂。他们见了我,登时慌了神,好像没想到里面还有人。

“全扔了。”

为首一人一声令下,其他螳螂左右开弓,陆续扔了数十个火球到屋里屋外。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立刻逃逸了。

这屋子是青藤,比起一般的屋子来,虽然不易着火,但是火球那么多,还是陆续有东西被烧了起来。我定神念了咒术,将火浇灭,屋内浓烟顿起,呛得我咳嗽起来,正要跑到外面去,就见地上冒出一个个大脑袋。

“快出去。”我俯身对那些地精说道,现在满屋子都是烟,它们跑进来做什么。

它们好似没有听我说话,三三两两钻出来,已张开大嘴,猛地吸气,随后便跑到外面一口吐掉浓烟,又跑了进来吸气。

我眨了眨眼,已经忘了要出去呼吸了。它们非但没有被呛到的迹象,反而有点乐此不疲,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我看它们五孔都冒着细细的白烟,忽然觉得很是有趣,一张嘴笑,又吸了一口浓烟,忙小跑出去喘气。

等它们将浓烟都吸走时,只见屋内有些东西已经被毁了些。连我那最爱的青藤椅子,都被烧坏了一条腿。

我见它们一脸兴奋的在讨论着刚才烟雾的事,问道:“你们的伙伴好些了吗?”

地精叽叽喳喳道:“好些了,好些了,能走了。”

我点点头,又惋惜的看着这屋内。地精们似商量了一番,良久,念起了奇怪的咒术。不多久,只见屋内被烧毁的东西竟然渐渐复原。但那并不是还原咒,况且还原咒也无法将已经被毁坏的东西复原,只能将未损坏的东西归回原位。

手上的伤似乎微微疼了一下,再低头看,竟也慢慢愈合了。

一直未见地精念咒术,现在一听,它们的声音很是好听,窸窸窣窣的像泉水叮咚。等它们停了下来,屋内已是原样,丝毫不见火灼的痕迹。

我惊奇的看着,已忍不住高兴。地精们似听见了什么声响,瞬间钻进地面。我回头一看,只见叔公和红纱正站在门外。

“小七,屋外怎么有被烧的痕迹?”红纱头探到外面,看了看又瞅了瞅里面。

“刚才有几只螳螂跑到这里放火。”我见她神色紧张,忙笑了笑,“火已经灭了,地精帮忙把东西都恢复原样了。”

叔公饶有兴致的一笑:“地精没收你东西?”

我眨了眨眼:“收什么东西?”

叔公笑了笑,若有所思了片刻,说道:“地精从不会主动帮人,就算是当年梦翁大人找它们,也一定要给东西。”

说到梦翁大人,叔公的脸上已有尊崇的神色。在北海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跟我提到过上代天人。我笑了笑,问道:“你们那么早出去干嘛了?”

叔公回过神来,眉毛一挑:“大清早的,还能做什么,你猜。”

红纱脸上一红,似觉得有歧义,忙说道:“去采万花果了。”

我眼睛一亮,不理会叔公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叶子上盛着一堆万花果,甚是诱人,我又说道:“可惜落伤今天没来。我刚去两仪馆的时候,他们一起外出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叔公似乎想了片刻,说道:“按照时日来算,应该是去星宿厅。”

红纱问道:“去星宿厅做什么?”

叔公的眼神微微一顿:“接受巫女们的筛选,也是时候要确定十二星宿的时候了。”他见我们不解,笑了笑说道,“也就是依次找到最适合做下代天人的星宿子,在现任天人去世后,便可以不发生任何争斗而继任。首先是筛选出十二人,然后是六人,接着是两人。最后便是由现任天人决定,成为继任人后,会随着天人一起生活学习。”

我想了想,问道:“叔公你当年是在梦翁大人还是星宿子的时候做了他的灵宠吗?”

叔公点点头,笑道:“没有人想到梦翁大人会成为天人。”

红纱笑了笑:“但是你信。”

叔公看了看她,点头道:“对,我信,一直都信。”

我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我又何尝不是相信落伤会成为天人。或许灵宠心中都各自有自己所认定的天人人选吧。只是我不是落伤的灵宠,而是站在朋友的方面想吧。

红纱进了里面做万花果饼,只剩我和叔公在。我坐在藤椅上,看了叔公好一会,才问道:“我知道锁灵链的事了。”

叔公神色一顿,又闭上了眼,惬意地躺在椅子上:“哦。”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我的魂魄锁起来,五百年前我发生了什么事?”

叔公缓缓说道:“不开心的事,永远不要知道的好。”他又说道,“无双,我是为了你好。”

“我想知道我跟冥罗界的事,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害死一个叫魂妖的人。”

叔公蓦地一笑:“魂妖不想死,没有人可以杀他。那家伙是连天神殿都要畏惧三分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你害死。”

我暗暗松了口气,又说道:“有人说是我害死了魂妖。”

他看着我,良久,才问道:“你父亲母亲对你冷漠,两仪馆对你心怀敌意,五百年前记忆被锁,这些你都不问,为什么偏偏在意魂妖的事?”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青魂的事决不能让他知道,我要去冥罗界的事也不能跟他说,心下又矛盾起来。

“无双,不要再跟冥罗界有任何关系。”他末了又添上一句,“也不要再试图问明白五百年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再自己揭开伤口。”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又猛地摇摇头,说道:“我还是想知道魂妖的事。”

叔公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只差没有指着我的鼻尖骂:“你这倔狐狸,怎么这么任性!”他见我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跟魂妖有什么交集我不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倒还知道一些。”

“快说快说。”

叔公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魂妖是冥王最信任的人,而且灵力不是一般神可比,连天神殿都畏惧他。幸好他是反战派的,也就是不支持三界开战的一派。梦翁大人曾和他打过交道,起先他脾气还是不错的,但是后来他的独子死了之后,就变得古怪至极。”

我愣了愣,插话道:“他只有一个儿子吗?已经死了?”

“他只有一个儿子,据说是被主战派暗杀的,连证据都已经找到,但是魂妖却让部下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我心里微微一颤:“是因为不想和主战派闹翻,两派争斗吗?”

“嗯。”叔公点点头,眼中已露出了崇敬之意,“主战派是想将为首的反战派杀了,然后让冥王向天神殿开战。但是魂妖以大局为重,就没有再追究。想来也是因为丧子之痛,又无法手刃仇敌,因此性格才变得乖戾。只是上次去冥罗界,见的那挟持你的人,分明就是魂妖的儿子。”

我也心生困惑,问道:“是后来救活了吗?”

叔公百思不得其解的摇摇头:“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年听闻,暗杀的人是将他的魂魄打碎,根本就不可能复活。”他的神色又缓和了下来,“不过只要反战派的首领还在,三界就不至于打起来,只希望他也跟他父亲一样。”

我心里虽然仍很疑惑,但是至少也知道了些。我的眼睛一亮,想到可能知道这些事的人,地精!

第二十九章 真相

在红纱家吃过午饭,我便借口走了。一直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才蹲下身来,轻声喊道:“地精,地精。”

喊了半日没有见到它们出来,应该是不在这附近吧。我站起身来,刚走两步,就见一只地精冒了出来,接着就像是雨后的芽儿一般,一只一只的爬了出来。

“我就说是傻丫头喊我们。”一只地精得意道,其他地精也叽叽喳喳起来。

我蹲下身,看着它们问道:“我想问你们一点事。”

“傻丫头说。”

“你们知道魂妖吗?”

地精们点头道:“当然知道,魂妖大人也是个好人。”

我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他认识我吗?”

地精们相觑一眼,好似觉得不可思议般:“你是魂妖大人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你怎么会忘记了。”

见它们有责怪之意,我歉声道:“我曾经受过伤,有些东西不记得了。”

它们又互看了会,才说道:“难道是被雷劈傻了。”

“或许是,当年那雷吓死人啦。”

“我还记得她当年发疯的样子。”

“后来的确是傻傻的,整天坐在院子里不说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后来就不见了,现在又回来了。”

它们讨论了一番,好似达成了一致的协议,再看我时,已经没有了责备:“你和魂妖大人是朋友,你还去过魂妖大人的家里。”

我默了默,问道:“就是你们说的魂大人的家吗?”

“对对,魂妖大人和魂大人是父子。但是魂大人脾气很坏,整天不回家,还在外面养了很多的女人,气得魂妖大人吐了好多次血。”

那地精又接着说道:“但是后来又变得好些了,虽然脾气还是那么坏,但是对魂妖大人却好了起来,还能看到魂妖大人笑。”

我想了想,问道:“后来变好了,指的大概是什么时候?”

地精挠挠脑袋,数了数指头,又相互确认了番,才说道:“大概是五百年前。”

我心里咯噔一下,默了半晌,问道:“魂妖大人是什么时候离世的?”

“两百年前。”

“为什么会离世?”

地精们苦想了一番,说道:“魂妖大人走的时候,我们不能进去,当时只有夺魂镜在,要问的话只能是问她了。”

夺魂镜?我微微一皱眉头,想到青魂书房里魂妖拿着的那面镜子,问道:“镜子现在在哪?”

“不知道。自从魂妖大人离世之后,她也不见了。”

我心里有些失望,但是有个猜测渐渐坚定起来,魂妖是两百年前去世的,但是我五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南海。我再怎么害他,也不可能时隔三百年他才因我而离世吧?难道管家只是想将我赶走?

我又默了良久,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青烟是谁?”

地精们比起刚才来,更是惊异,或许是想到我脑子受过伤,才说道:“青烟是两仪馆的神官,你们经常在一起。”

我点点头,看来真的只是朋友。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地精又说道:“可惜没等到你一千岁,他就死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要等到我一千岁?”

地精的脸上忽然兴奋起来:“因为你跟我们说,等你到了一千岁成了亲,就给我们好多珠子。”

我惊了惊:“成亲?我要跟谁?”

“青烟呀。”

我一愣,它们又说道:“当年魂妖大人把受伤的你和他带到地下,不多久他就死了。我们去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就疯掉了。”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它们,若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或许会怀疑,但是地精从不说谎,它们也没有必要骗我。我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他为什么会死?”

“当年神官们打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打到他了。”一只地精挠着脑袋,恍然道,“好像是推开你,然后就被其他神官伤到了。”

我身子微微颤抖,摊开手,已冥想出一直徘徊在我脑里那白袍男子的模样,还未问它们这个是否就是青烟,它们已经欣喜的叫了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刺痛,在万象之森的一幕幕全涌了出来。忍着胸口的疼痛理顺我现在所知的,大概就是当年我和青烟是恋人,后来青烟被其他神官误杀了,我也发了疯,叔公为了救我,便将我那部分记忆封存在链子里,然后带我离开。等我彻底恢复过来,便将我带回南海。

难怪我看到两仪馆的神官便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怪我看到那白袍男子便会心痛如绞,难怪叔公他们都不告诉我五百年前的事。

我的心口更加疼痛,蜷缩在地上直冒冷汗。再一看那锁灵链,果然又裂开了些,青光更加浓郁。地精们已经慌张的在旁边叫唤,我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张嘴咬在自己手上,想将那疼痛转移减轻,却没有一点作用。

我疼得几乎要晕厥时,身子已被人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我疼得睁不开眼,但是这气息却熟悉的很。

青魂抱着我,替我压制着体内乱窜的灵气,过了好一会,这疼痛才渐渐散去。我喘着气窝在他怀中,抓着他的衣服不敢松开。

他抱着我缓缓站起身来,进了冥罗道,走了许久的路,才感觉他将我放到一张床上,替我盖上被子,静坐在一旁。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正紧紧抓着他的手,松开手指,才发现他的手已被我握出淤痕。我心疼的轻揉着那淤痕,没想到他也醒了过来。

四目一对,他却别过了头,默不作声。我躺在一侧,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我察觉到不对劲,想了想说道:“又让你担心了。”

他忽然冷笑一声,盯着我说道:“担心?”他又蓦地长吁一口气,“不过算了,反正你也不怕我担心。”

我握紧他的手,说道:“我怕。”

“怕?”他目光锐利,紧盯着我,“你是怕你的青烟担心吧。”

听到这名字,我紧张起来,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我刚才又喊他名字了?”

他瞪了我一眼,又不说话了,都懒得开口再骂我了。我默了默,还是觉得该跟他坦诚,鼓足勇气说道:“我今天才知道,青烟和我以前是恋人。”

话一落,他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还敢告诉我?”

我怯了怯,说道:“我不想瞒你。”见他脸色好了些,我才继续说道,“五百年前他因我而死,我也因他而发了疯,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被锁上一些灵魂,为的就是让我忘掉这些。”

“你还因他而发了疯?”青魂这下连脸都黑了,“就为了一个男人而把记忆全锁了?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坐起身来,说道:“已经过去了的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