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已经是慌乱成一团,我像个偷油的老鼠猫着腰紧溜着边儿走,地上鞋子,衣服,首饰,扇子,应有尽有,尤其是女人的金钗手镯之类,走几步走能踩到好几个.

我走着走着就犹豫了,不禁暗叹:唉,我果然是穷命调,咋就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呢,就算现在已经成了‘贵妇’可我还是一见那些值钱的东西就心痒痒,跟抽大烟似的.

走了两步,又调回来,这边吓了一脑袋白毛汗了,那边还鼓起胆子捡地上的值钱首饰.我顿时想起一句很贴切我的话:耗子给猫当三 陪,要钱不要命了。想到这儿不禁加快速度,比鸡叨米还快,顺手呼噜几把往腰间塞去.

眼见那嚎叫的声音近了,我不敢再耽搁,一溜烟往对面的墙根儿地下跑,那里有许多帘子,可以稍微遮挡一下.

我往上看了看,上面有窗,但是太高,又窄,想上去倒是有些难度的.现在我慢慢走到那窗地下,窜了窜高,未果,个子不够,根本扒不到窗台沿.

这时候我再往厅堂中央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阳尸已经靠近厅堂中央的部分,他身后那一片狼藉不堪,触目惊心,他正在撕咬一个贵妇的脖子,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两只脚也踩在那人的胸口.

贵妇还有一些挣扎,可看起来就像是在老虎面前的小猫,根本没有胜算,那阳尸低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脖子就是一口下去。顿时血飞溅出来,溅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海洋.

那贵妇的脸一片惨白,死死瞪着眼,手脚挥舞,我看的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不敢作声,小心的靠着墙,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口下去也许是见人还没死,也许是天性使然,阳尸顿了顿,使劲的大力摇晃自己的脖子,奋力撕扯着,一大块肉连着什么组织的就被扯了下来,那人很快就一动不动了,血几乎是往外喷的,脖子颓然歪在一边,只剩单薄的连了半边.

我干呕了呕,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出声引了那怪物过来.

他趴在那里又是撕咬了一番,直到那尸体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出个眉目,才放下她,看准了下一个目标,一个跃身,扑了过去,又是一个被按倒的人。

我定了定神,轻拍自己胸口,把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平复下去,不做多想,企图绕过阳尸的背后从大门口溜出去。

后背顶墙,蹑手蹑脚的往外蹭步前行,可是我还没走几步,就在走到阴暗的柱子后面纱帘下的时候突然腿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捉到了.

我心一慌下意识的就踢腿甩,结果这东西太过顽固,我连着几下都没甩掉,它一用力,我顿时被扯倒了.

我本就提心吊胆的再这么一摔,顿时头昏眼花的只觉得五脏离了位置.我哼唧着爬起来扭头一看,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救我…”她艰难的突出几个字,我听着耳熟,歪了歪脑袋定睛一看,不禁惊叹出声“是你?”

血筵(下)

我看见平阳侯爷的正室夫人正痛苦的靠坐在柱子后面,满头的汗水,把脸上的妆都洇花了。

她僵硬的点点头“我,可能是快生了…”

我一囧,这女人什么时候生孩子不好偏偏凑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怪物在屠府,谁还有心情生孩子?你乐意生我还不乐意接生呢…

“啊…”呻 吟声从她嘴里隐忍的发出,我生怕她这一哼哼把那阳尸引过来,赶紧爬过去上前捂住她的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道“忍住,忍住,千万别出声,不然俺两个死定了,我会想法带你出去的,别怕.”

她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湿漉漉的一片,眼睛半睁,跟着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蹲着猫腰藏在纱帘后面观查前面的情况,按我们目前的位置来说的确是已经绕到了阳尸的身后去了,可是在靠近门口的那一段根本半点遮挡物也没有,我自己偷溜出去都难,再这么大喇喇的带着个快生产的孕妇一起出去,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可是前面的那扇窗太高了,就算我死活能挤出去,这个女人的肚子未必出的去,再说,她现在能爬高吗?我看她已经疼的站不起来了.

我在看身后的女人疼的只能哼哼唧唧,我就算没生过孩子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情况会更糟糕,他不哭是死,他哭了死的更快.

我一直安抚自己不要燥,冷静下来或许会有办法,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这阳尸不是怕火吗?或许我们可以偷着溜,只要身边带着火就成,就算被它发现了也能撑一会,那平阳侯知道自己老婆孩子在这里面肯定比我急总能找到办法来解围的吧。

我开始沿着柱子附近找到撑宫灯的立柱,灯挂的并不高,我硬着头皮撑大胆子在阳尸咬人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摘灯笼,而且我只敢摘他身后的灯笼,一来是不容易被发现身影,二来是不会因为光线突然黯淡而暴露自己.

差不多弄了两个灯笼下来,我不敢再去了,那立柱离它太近,我说死也不敢再往前去.等我连爬再摸的回到柱子后面的时候伸手便摸到了一地的潮湿.

“胎,胎水,破了…痛…”那女人已经疼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扶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扯住我的胳膊拧得我生疼。

我撩了撩掉下来的头发把裙子的裙摆撕了一条扎紧头发,抹了把汗“你别着急,这水流出来还不能马上生出来,还能挺一会时间,你别紧张,放轻松,我这就带着你出去.”

我伸手去搀扶她,她身子很重,下半身的裙子已经被羊水和血水浸透了,她起身很艰难,已经无法正常的合并双腿走路,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颤抖不止。

可想了想问题又来了,这两个灯笼要怎么安排才能起到保护我们的功用呢?我已经没有手去提它了。我左右看了看,最后只好把裙子外面的纱面全撕了下来弄成个结实的两条,把那灯笼串在上面系在身上。

一个背在我背后,一个挂在她前胸,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紧紧挨在一起走,前后就算有了些保障,那阳尸多少会顾忌一些,不会见人就扑.

我们慢慢往外挪,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在阳尸背后的不远处往外挪步.因为动作太慢,我心急如焚,又要大力的支撑她的身体,整个人也大汗淋漓,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连伤过的肩膀也开始微微做疼起来.

一路上,地面都是残缺的人体,一截一段,看得我已经脚发麻,别说是人,就算是动物的尸体我也从没看过有这么惨烈的。

裙子和鞋子在血河中慢慢趟过,碰到那些断肢,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冰凉的液体缓缓浸入鞋子的凉意,我整个人彻底凉掉,可是我不敢停,一停,我也会跟这些死去的人一样,躺在这,死于非命.

我们总算是咬牙挪到大门口,以为外面会有援兵,但当我扶着门框探出脑袋的时候我看见了另一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从门口顺着台阶一直延伸到那些回廊甬路,无不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到处是死人,一个活的也没有,风凝着血的味道,凉丝丝的迎面吹来.

我见此状况,突然一顿,喃喃道“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这阳尸看来并不是只有一个,我说为什么到现在连半个救援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原来已经被在门外就地解决了,我顿时心凉了半截,从这到暨阳侯的大门口还有不少的路,我一个人狂奔尚要些时间,带着她就不知道能走到何时.

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没了主意,站在门口茫然无助.

我总是不走运的,这一点在无数次的实践中被证明了,就在我站在门口犹豫的当下,一股子腥酸味道充斥鼻尖,我心一凉,糟糕,有东西过来了.

外面虽然有满园的灯笼照明,可是并不算很光亮,再加上死寂的一片,我们走过去太冒险了,我不敢往外出,只好在门口的门边停了下来。

那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我心跳的更厉害,把那灯笼抱在胸前,大口喘气.

果然不出所料,从甬道的回廊边跃出来一具阳尸,浑身墨黑墨黑的,那一双眼明亮异常,死死盯着门口的我们,眼里寒光一片,看着就瘆人.

他慢慢的蹲着往前移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的心立马加快三倍的速度运转,多少有些眼花.

我不敢大意,微微抬起身,从门上的镂空望向大厅里面,那阳尸依旧在屠杀里面的人,但是貌似大部分都已经从后门逃出去了,只有三四个人被那阳尸堵在墙角,而阳尸则拦住了通往后门的路,那三四人早已吓破了胆,有的已经跌坐在地上,脸色青白,估计凶多吉少.

我收回眼,不敢多等,就怕一旦那阳尸都灭了里面的人,那我和她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一个阳尸都对付不了,被两个包围,我们会死的无比凄惨.

那刚来的阳尸缓慢的顺着台阶往上爬,像野兽一样慢慢的接近我们.平阳侯夫人睁眼一看是这种东西,顿时惊吓过度,失声痛哭.

“别哭,你再哭,里面那个出来我们就彻底死定了.”

可她根本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了,只管自己哭的痛快,我无法,只好上前捂住她的嘴,定定的看她“你再哭,就等着死在这吧,我不管你了。”不等她说话我接着道“记着,这东西怕火,你抱好你的灯笼,它就不敢上前,我们搏一下,说不准就能出去.”

她抽噎着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变,我瞬间懂得,急忙转身,见它已经跃过来,赶紧侧身,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阳尸的一爪子还是刮到我的肩膀,我虽没有没刺穿变成“肉串”但是却撞到了门上.

顿时,骨头剧痛,皮肉灼热.不敢多想,我迅速翻身,生怕把身后的灯笼压破了.

觉得后背一热,心念着不好,赶紧把绑灯笼的纱布绳解开,那灯笼的一角已经烧起来了,我赶紧用袖子去扑,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

我喘着粗气,不敢再掉以轻心,把那灯笼举到胸前,背后靠着门柱,看那阳尸慢慢接近平阳侯夫人,不禁开口喊道“别怕,抱住灯笼,那怪物不敢上前.”

我顾不得摔的骨头发疼,慢慢的往前走,挪步到她身后去.再望里面,似乎没有活人 的气息了,我不得不想写办法尽量避免这种被围攻的局势.

于是我挺着头皮发麻,鼓足了一百二十个胆子,举着灯笼朝那阳尸挥了挥,它果然退了几步,发出低吼,像是在警告我.

我见它退了,心里算是有点底儿了,准备得寸进尺的欺过去,它又是一退,这回彻底有了数,我倒回去,使大劲儿把那女人拖起来,一边架着她一边瞄着里面,还要提防前面,然后从左边门费了不少时间挪到右面门去.

阳尸一直盯着我们不放,我走一步它跟一步,我生怕身后成了死角所以只敢背贴着门走。

我总算把人安全扶到右边门处,正在紧要关头,那女人一声惨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我一惊,只听她断断续续的道“孩子,要出来了.”

我急的抓心挠肝,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啥来啥,便急急问“还能挺多久?”

“不行了,出来了,要出来了…”

我比她还着急,举着灯笼防备的往里面望去,我要时刻确保身后是安全的。

可幸运之神似乎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我还没等把脑袋探过去,身后的雕花高门被里面某种极大的力气一撞而断,上面大半块木板折了下来,有东西极快的从里面窜出来,带着一股子腥臊味儿.

也许是靠坐在门边的平阳侯夫人怀里的灯笼起了作用,那里面大开杀戒的阳尸没有扑向她也没有扑向我,而是冲到了前面,那半块木板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中了平阳侯夫人的腿.

我赶紧伸手去扒,只见她极痛苦的呻吟着,脸上被木板刮破了几道,泛出血印,整个人凌乱不堪,面白如纸,十分狼狈。

见况,那些阳尸吼叫着准备往前,那灯笼里面蜡烛愈发的小,也只能再挺那么一会会儿而已。我被激得火大,把半块木板扯过来横在前面不远地方,开始点火,我是宁愿被烧死,也不要被这种脏东西咬死.

很快那木板就冒烟泛了火星出来,两只阳尸开始往后退,我见它们退了我才敢往房间里走几步,随手把地上的两块桌布扯了过来,上面浸满了血液,拎起来的时候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可这确是最好隔离火的办法.

不管那桌布有多么腥气,我把平阳侯夫人和自己蒙了起来.火慢慢升起,跳跃着火舌把我们和它们分成两边,我算是争取到一些时间,拼命的把她往房间里拉.

她已经几近虚脱,声音微弱,被我拖着往里滑,整个人摇摇欲坠,拖出身后一条长长的血水印记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连当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勉强把她拖到一个墙角,后背是墙终于可以只顾前面这一面了.

我彻底被累到力脱,坐在那只管大口喘气,总之不放下灯笼我就还能自在的喘口气儿,如果灯灭了,那我就跟着挂了.

身上的台布变得硬邦邦的,血液被火烤干之后会泛出一股子焦糊的味道,再不能妥帖的蒙在头上,而是成了一张僵硬的壳了.

那两个阳尸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右面门不好过,迅速的撞坏了左面的门绕着远路又进了来,这次我是穷途末路了,被堵在墙角处,除了相互怒视之外也没啥办法了。

可我本就是个不爱信命不爱认输的人,刘二洞当初不就说我嘛:你这丫头扔到沙漠里去,也会拔光仙人掌,烤熟了四脚蛇(蜥蜴一类的俗称)死皮赖脸的活下去的。

我不忿,捞起左右的凳子就朝他们砸过去,有些被我摔散架的,就拿来缠上布做火把,就这么我进它退,我退它进,相持了一会,我也受不住了,只能举着东西坐在那对峙.

我是能等,可平阳侯夫人等不了了,我只见她气息越来越淡,她有节奏的抖动着身体,像在抽搐,我大着胆子把手伸向她的两腿之间,湿漉漉的裤子鼓出一段,似乎在微微蠕动了动,我心一紧,难道是孩子生出来了…?

身边可烧的东西越来越少,两具阳尸坐等或灭然后奋力扑上来,我无法,趁着这功夫帮她把裤子脱下来。

于是乎我看见更让人无措的东西,那是两只婴儿的小脚,还有微微的蠕动。

我虽然不懂生孩子,但是我也知道正常分娩时候先出来的是婴儿的头部,而如果胎位倒过来,那就是难产。

她还在不停的抽动身体,象在用力,羊水已经没有了,只有血从孩子的身边不断往外溢出,我弄了半天,毫无头绪,浑身上下是之前台布上洇出的血,两只手也是.我其实晕血的,但此刻我只能忍,咬牙的忍.

很快,那孩子的身体出来了大半,可最终卡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平阳侯夫人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我不敢贸然往外抻,只能干瞪眼没招使.

正在这时,外面终于有了声音,我听见是人的声音,不禁欣喜若狂,站起身高喊“我们在这里,快来人”

那些阳尸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扭过头望向门口,就趁着功夫我猛的把一只火把冲了过去,一下子用力的捅向那只离我最近的阳尸的背心处,顿时听到嗞嗞的响声,白烟随之冒起,一股烧塑料 的味道传来,十分刺鼻.

那阳尸一跃,跳出老远,只管歇斯底里的嚎叫,嚎的我浑身打冷战,只得后退.

仔细一看外面来人竟是沈掬泉他们,身后还有季宁烟和平阳侯,暨阳侯,以及云景.

我乐坏了,窜高的叫“快收拾他们,平阳侯夫人在这里,已经生产了,快救我们出去.”

“小十”我看见季宁烟衣着有些破烂,但是却丝毫无损那天生高人一等的气质,我朝他挥手“快点,她挺不住了,快找大夫…”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两只阳尸也不朝他们扑过来,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我心里没底,因为那眼神让我感觉从头凉到脚。

从前看过咬人的狗,我觉得那眼神跟它们很像,像是暴怒前最后锁定目标的阴狠,我其实很怕它打了舍身的打算.

我不断后退,心念着不好,又朝后面喊“他们怕火,你们赶紧想办法啊,我撑不住了.”

等我刚退回墙角处,不知道是谁射出一道火光,火光极快的没入其中一个阳尸的身体里,顿时刺鼻的味道和嚎叫同时发了出来,那被射中的阳尸发了疯一样红眼睛的朝我冲了过来,像是准备把我劈成一百八十瓣一样。

我只念着不好,往右扑了过去,可我还没等身子着地就立刻后悔了,这么一来,这个阳尸就把我跟平阳侯夫人给隔离开来,我和她都危险.

我早顾不及摔的鼻青脸肿,一个驴打滚翻身,捞过火把就冲了过去,那阳尸果然已经开始进攻已经半休克状态的平阳侯夫人,我不犹豫,火把使了大劲儿的戳了过去,阳尸吃痛,放了手,转身朝我扑来.

我抬腿就跑,慌乱中把那火把胡乱挥舞,烧的那阳尸嗷嗷直叫.

我和平阳侯夫人越隔越远,待我再回身的时候,我看见了极惨的一幕,剩下的那只阳尸已经扑在平阳侯夫人的身上,不停的撕咬,血流一地,不知如何,那个难产的孩子也不知何时被拖了出来,带着胎盘和脐带青紫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十小心…”等我回过头,那阳尸已到我眼前,就在那么极短的一瞬,我以为我这次又要玩完.

可阳尸一顿“噗”的一声响,胸口爆开,我看见从他身体里穿出来一只木剑,木剑裹了黄纸,上面嘀嗒的往下滴着紫红色的液体,把那纸也洇成紫红色.

阳尸不动了,站在离我只有一尺不到的地方一动不动,浑身还冒着白烟,瞠目阴狠,我定了定,看见尸体后面的沈掬泉,又瞥见已经被带火箭射成刺猬一般的另一只阳尸正在燃烧惨叫和早已血肉模糊的平阳侯夫人,以及地上一动不动的婴儿,还有旁边烧的正旺的火光,只觉得心一空,力松,膝盖发软,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我想我这辈子都再也不会遇见如此惨烈的一场地狱殇曲,红色满眼,充斥着,泛滥着,好似一种凌乱不堪的华美,够华丽,够惨烈,永生难忘.

“小十,还好你挺到我们来,还好…”我只觉得沈掬泉的话时近时远,他扶着我的肩膀,不停晃动我的身体。

我越过他看见季宁烟正朝这边跑过来,我看见平阳侯的脸,那么平静,如同一潭深水,静的吓人.

“怎么不去救她?”半晌,我才说出这么句话,梗在我喉咙里疼了许久。

“小十,我只能选择救你…”季宁烟如是说,越过沈掬泉,俯身过来抱我.

我被轻而易举的抱起,慢慢走向门口,那一地的华美,如遍地盛放的血梅,如此娇艳,直至灼眼.

原来人的血液是如此的悬秘,让人觉得无比惊艳,同时又让人对它如此恐惧.

我不敢再看平阳侯夫人残缺不全的身体,重重的阖了眼,被抱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大火里的秘密

我被季宁烟一路抱着,许久都不敢睁眼,一颗心沉沉跳动,是疼,是怕,是苦,我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整个人无所依托.

“小十”季宁烟轻轻的唤我“如果下次你再走丢,我会疯.”他喃喃道,无法抑制的发出轻微的颤抖,我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的清清楚楚.

好闻,这男人身上的香味永远那么好闻,即便是混了我那一身的血腥味我还是闻得到.

他的心似乎跳的有些快速,我眼眶酸疼, 可是我却没有一滴眼泪.

“季宁烟,我以为这次我死定了,那么深刻的绝望,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暗暗道,嗓子有些哑.

“死了那么多人,我第一次看见,可我再也不想看见了,所谓的帝王之路注定血流成河,说的就是如此吗?季宁烟,你会不会怕,怕那些血河淹了脚,怕那些尸体的惨状在脑袋里盘旋不去?抑或者怕有一天,自己在河边走却掉进河里溺毙?你,怕不怕?”

我轻轻的问,风声呼呼,刮过耳边,把那些声音带的渐行渐远.

季宁烟沉默,我亦不大算纠缠答案,只是一颗心刀搅一样疼,那样一个女子,嫁人也就为了能安稳此生,结果却在此送了两条人命.

女人从来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也不会是战争的本来目的,却是其中最先被牺牲利用的一个。

不是她不怨,可能到死她都无法怨他,也许她心甘情愿被牺牲,也许是早已尝尽了无可奈何.

而我呢 ?我来我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番天地呢?不得知…

渐渐远离身后那一场血色漫天,我却还是觉得呼吸并不顺畅,总像是很多东西塞在胸口。不想睁眼,不想说话,就想着季宁烟最好不要停,一直这么走下去,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的很浅很浅,可我看见了刘二洞,就象我第一次钻坑的时候看见白骨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摸着我的脑袋跟我说“丫头,别怕,师傅在这儿,睡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只觉得微微震动,还没睁眼便听见前面有所话声传来“侯爷,别院失火了.”

季宁烟身形一动,忙问“何时的事?”

“不出一个时辰”接着那人又道“三个人,还没有找到,不过我们还发现了阳尸出没…”

我听到这两个字猛的睁了眼,季宁烟见我醒来,忙道“回侯府再说”

我左右想想觉得不对头,转过脸问他“三个人?别院里住的可是我爷爷和王狗儿他们?”

“不是,你不用担心”季宁烟的态度显然很搪塞,他把我放进马车里,自己也跟着上去了,淡淡道了句“回府”

我知道里面有秘密,不肯罢休“季宁烟,别院那里是不是住着我我爷爷他们,你告诉我实话”

“不是”他答得甚是痛快,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好,既然你说不是就不是,但是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我会恨你”我转过眼倚在窗框边,有些忧心忡忡.

过了半响,我听见季宁烟幽幽的叹气,轻声道“我答应你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你信我.”

我一听这话明白了其中原委,心里翻江倒海的搅乱着,像是扯了我的心摘了我的肺那么难过.别院着火,还有阳尸出没,那爷爷,王狗儿,三叔,他们岂不是遇上了天大的麻烦?我岂能坐视不理?

想也不想,大力的拉开前面的窗子朝驾马车的车夫大声怒吼“掉头,去侯爷的别院,快,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