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肖依伊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穿上了所有的衣服。

虽然趁人洗澡的时候不辞而别有些不太礼貌,但她这辈子第一次搞一夜情,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有一件事她刚刚洗事后澡的时候就开始纠结,一会儿走的时候要不要留些钱。

虽然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靠这个挣钱的,但肯定比她年轻不少。她没干过这种事,总觉得既然不是谈情,那年长者就应该有点儿金钱上的付出。

她想,还是留点儿吧,如果对方不需要,当是个笑话说给后来人听便罢。万一对方真的是干这个的,又不好主动开口要钱,她这么做也算上道。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从对方整晚的表现来看,似乎是深谙此道。

肖依伊庆幸自己保留了带现金的习惯,但是很少,翻遍了钱包只找出了八张百元的钞票,剩下的都是零钱。虽然不知道行情怎样,但是八百块,好像有点儿少了,至少也得凑个整给一千合适,但她没那么多时间过多考虑,对方的澡也快洗完了。

肖依伊把钱包里所有的百元大钞拿出来放在床头,拎着包悄声出了房门,她甚至谨慎得没敢去等电梯,而是走楼梯下了一层才去按电梯,就好像怕被对方发现追来一样。直到强作镇定地出了酒店,上了自己的车,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些列行为有多滑稽,但依旧不敢久留地迅速开车扬长而去。

夜里十一点多,肖依伊进了家门,丁姐给她留着门灯。她换了鞋,包都没放下便先上了楼,在楼梯口,看到一向睡觉很轻的丁姐从阳阳房里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肖依伊压低声音。

丁姐摆了摆手:“没事儿,今儿睡得还挺早的,九点多就睡了。”

“您也睡去吧,我去看他一眼。”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不用了,您睡去吧,我看一眼阳阳也歇了。”

丁姐应了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肖依伊悄声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肖沐阳搂着他的大枕头睡得正香,白日里精力旺盛的小魔头,这会儿变成了安静可人的小天使,又长又翘的睫毛总能让她嘴角不自觉地浮出笑意。

她以前也偶尔有过晚归过,但今天的晚归却让她心生愧疚,她下意识地上前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在他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睡着的小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从包里掏手机想给他拍张照。

她把手机拿出来才发现有两个来自女儿的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

丫丫:妈,明天下午三点,约了胡老师去学校谈话,您别忘了。

肖依伊紧忙回过去:记着呢,晚上和同事聚餐,没听到你的电话。

她发完才又看了一下时间,电话和微信都是九点左右来的,愧疚自责之情更甚,又发过去一条:明天我等你放学,你直接回我这儿吧,我一会儿跟你爸说一下。

肖依伊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时间太晚没有打电话,只给梁宇琛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明天和胡老师谈完话直接把丫丫接我这儿来,这两天就在我这儿过吧,周日晚上我送她回去。

信息发完她把手机随手扔在床上,又去洗手间简单冲了个澡。

花洒里的水打在脸上的时候,难免又想起晚上的事,在床上与陌生而年轻的肉体赤裸纠缠的时候,确实有种放纵的快感,可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挺没意思。

偶尔脱离生活的轨道,是蓄谋已久,也是一时冲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大概只是有些累,有些乏味。不过人心总是欲壑难填,她或许就不该有多余的欲望,她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至少她财务自由,衣食无忧,还有爱她的孩子。

洗漱完,肖依伊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看了一眼手机,梁宇琛的信息已经回了过来:学校约谈家长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肖依伊:丫丫周一给我打电说的,胡老师在微信里也跟我说了一下,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了。丫丫可能也是知道你最近忙没时间,所以直接告诉我了。

梁宇琛:知道了,我下周要去 H 市一趟,周日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果你方便就先让她在你那儿,等我回来去接她,如果不方便就让她去我妈那儿住几天。

肖依伊:住我这儿吧。

梁宇琛:好,我回来联系你。

次日下午,肖依伊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提前下班去了梁千雅的学校。

梁千雅今年刚上初一,她的老师她都还没见过,只是从她那儿听说了一些。他们班主任姓胡,语文老师,据说特别严厉,批评起人不讲情面,但是学生们对她都没什么怨言,还有个从前很多几届学生就流传下来的外号 ,胡妈。

肖依伊觉得,被学生称呼为“妈”,是对一名老师最大的肯定和褒奖,所以她虽没见过这位胡老师,却对她挺有好感,觉得千雅刚上初中就能碰到这样的老师,挺幸运的。

她上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位从楼上下来的女老师,便上前询问初一四班胡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哪个房间,对方笑说:“我就是,您是梁千雅的妈妈?”

胡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惊奇地打量了她一下,一边带着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您还挺年轻的。”

肖依伊笑着客套:“没有,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是三十多,奔四十的人了。”

“不像,真不像,看着也就二十七八。”

三十多岁当妈的大都喜欢这种称赞,尤其是被柜姐之外的其他女人称赞年轻,肖依伊对胡老师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办公室里还有两位年轻女老师,肖依伊进来时向两人客气地问了声好。胡老师给肖依伊倒了杯水,请她坐在会客用的长沙发上,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肖依伊说了声谢谢,欠身接了水,在她的认知里,被请家长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梁千雅小学时虽然成绩不算出类拔萃,但也一直是中上游,学习上比较自律,从来没被请过家长,这才上初一就被叫了家长,她多少有些忧心。

胡老师似看出了她的焦虑:“您别多心,叫您来主要是跟您沟通一下孩子的情况,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各方面都是一个大的转变,我们老师也是想在这个关键时期和家长多保持联系,帮孩子尽快适应新的学习阶段。”

肖依伊笑说:“是,其实我之前也想找您聊聊的,不过知道刚开学,您这儿肯定特别忙,也不太好意思来打扰。”

“没关系,忙也都是为了孩子,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找我,微信或电话都可以。”

两人礼貌性地客套了一番,胡老师便进入主题,首先当然是肯定优点,接着是问题,主要是说梁千雅最近这一两周学习不在状态,两三个科的老师都说她上课走神儿,所以想跟家长沟通一下,是孩子自己有什么问题,还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对她有影响。

肖依伊想了想:“我倒是没发现她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不过也可能我们最近都比较忙,对她缺少关注,回去我好好和她聊聊。”

胡老师说:“女孩子这个年龄开始进入青春期了,心思都比较敏感,是最需要家长关注的时候,我感觉梁千雅这孩子又比同龄孩子早熟……所以还是想请家长多跟孩子沟通一下。”

肖依伊听出了胡老师的言外之意,作为一名离异母亲,她对于这类暗示相当敏感:“我们明白,我和她爸爸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虽然我们平时也很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尽量降低对孩子的影响,但影响肯定还是有的。她现在进入青春期,心思更细腻敏感一些,今后我们会抽更多的时间陪陪她 ,也麻烦您多费心,有什么问题咱们及时沟通,需要我们家长配合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话点到了,胡老师便没再多说,又聊了聊梁千雅的学习成绩。肖依伊来了一次,也想拜访一下梁千雅的数学和英语老师,便请胡老师帮忙联系了一下。胡老师打了两个电话,告诉了肖依伊办公室的位置,肖依伊便起身告辞了。

眼见着肖依伊起身出了办公室,屋里一个小年轻女老师禁不住八卦之心,待脚步声走远了,向胡老师问道:“您班梁千雅的爸爸就是那个霸总吧?”

胡老师笑说:“是。”

这话要到入学式那天,梁千雅的爸爸西装革履地来参加家长会,显然不是特意置办的行头,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才从谈判桌上下来的商业精英,身材挺拔,五官端正俊朗,在一众家长里十分扎眼,被年轻些的老师见了,便得了一个“霸总”的称号。

小年轻道:“有钱人都流行早婚吗,霸总和他前妻看着还都挺年轻的,孩子都上初中了,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学生的后妈呢。”

没等胡老师开口,对桌的同事笑着接话:“回头你也嫁一个霸总,天天拿钱砸你,你三十多岁的时候也能年轻漂亮。”

“得了吧,人家能嫁霸总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有钱人,我也不盼这个,我就盼咱们补发那钱赶紧下来。”

屋里人一笑,话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