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岸叹口气的工夫,陆觐然的车正从他眼前驶过。萧岸只是无意一瞥,似乎…副驾驶座上睡了个女人。

那身影连同车子一道,从萧岸眼前一闪即逝,萧岸重新低头,一咬牙,终于点下发送键。

至于结果,萧岸早料到了——

系统提示发送失败,对方的号码早就成了空号。

他送出了祝福,而她永远收不到。这样也挺好…

萧岸笑笑,笑容里有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生日快乐…”

钟有时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十几岁,她在秦子彧刚考上大学那会儿,一起去喝大酒,依稀记得她在秦子彧的鄙视下四处乱窜又笑又跳,还唱了半天《江南皮革厂》,别提多开心。

却突然打开了地狱之门,门里全是陆觐然。

他拿着米兰的那把餐刀,要割她的小脏辫…

钟有时立即就吓醒了。

眼睛虽然还看不太清,但脑袋底下分明是柔软的枕头,钟有时刚启开一条缝的眼睛又安然地闭上了,侧个身呼唤救援:“老秦…”

声音却哑得细如蚊鸣,宿醉真是上火又上头,钟有时清了清嗓:“老秦…”

没有回音。

钟有时等了等,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睛。

登时眼就直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玻璃幕墙,窗外的的建筑鳞次栉比,但都高不过此刻钟有时的视线。

钟有时一下就窜了起来。

周遭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床边的收纳、墙上的壁画,一切的一切只指向一种可能——

她被“捡尸”了。

钟有时下了床,都顾不上趿上拖鞋。

迷宫似的房子,既找不着人也找不着出口,好不容易耳边传来些许动静,钟有时顺着这动静从西厨房穿到中厨房,却是位阿姨正在做早饭。

可能她太过震惊,以至于没发出任何声音都已经打扰到了那位阿姨,她回过头来看向钟有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醒啦?”

她该怎么回答?

“他在衣帽间呢。”

她怎么知道她想问这个?

不仅如此,阿姨还悉心地为她指了方向。

整个房子里钟有时都没找到什么利器,返回的途中抄起西厨里搁着的红酒,这就勉强用来防身了,直奔衣帽间而去。

衣帽间里果然有动静。

里头果真站着个男人,钟有时顿时心如死灰。

刚重整旗鼓又顿时犯了怂。

这人个子高,肌肉分明,肩胛骨蔓延而下的流线型她一看就打不过。

思前想后唯有偷袭。

这男人背对着她,上半身裸着,下半身一条西裤,正在成排的衬衣架上挑选。

钟有时抄起手里的红酒,猫着腰过去。

她小心翼翼不惊扰目标,却刚近了对方的身,就被自己生生吓得愣住——

是的,被偶然瞥见的、一侧镜中的自己吓得生生愣住。

她的小脏辫呢…

钟有时手一抖,武器就掉了。

眼看酒瓶要落在地上砸个粉碎,一只手斜刺里伸来,险险接住酒瓶。

“你到底要摔我多少东西?”

那人边说边抬起头来,表情和声音一样不满。

钟有时僵硬地看过去。

即便这男人顶着张陆觐然的脸,都不足以令她更加惊讶——

“我怎么成这样了?”

她看着镜中自己。

感觉被掏空…

陆觐然面无表情耸耸肩:“你自己说要剪的,我拦不住。”

第19章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陆觐然笑容牵起的同时低头去系刚穿上身的衬衣纽扣,将笑容稳稳地藏在低眉那一瞬间。

可他这一低头,又给钟有时一记暴击。

他脖子上有个诡异的红痕,蚊子叮的?

这个疑问刚从脑中闪现就被她断然否决,这都几月份了哪还会有蚊子?

该不会…

一想到米兰那一记莫名其妙的吻,钟有时脑袋里的画面顿时丰富了起来。脚下一虚,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陆觐然再抬起头来时,她还是那副惊恐的脸,但似乎又有了些不同——她之前分明是惊恐于镜中的自己,可此时此刻,她分明正忌惮地看着他。

更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

她呢,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脖子,这时候知道装受惊小白兔了?陆觐然忍不住刺激她:“这可都是你的杰作。怎么,不记得了?”

最初陆觐然可没想管她,她的手机有密码,他也联系不上她的朋友,把她丢去酒店之后,陆觐然刚准备撤,这女的却突然诈尸似的,腾得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他胳膊。

“老秦…”

“老秦?”

“不是说好了…唱完K去酒…吧续摊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

“你自己说的,生日我最大,你都听我的…”

“我有说过?”

驴头不对马嘴地竟还能聊上,陆觐然事后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更不可思议地,是自己最后竟真的受不住她的胡搅蛮缠,真的就把她二度带上了车。

“司机师傅,去三里屯!”

他刚还是老秦,怎么又突然摇身一变成司机师傅了?

看她那脸泛红光的激动劲儿,陆觐然面无表情发动车子。

就当陪小孩子过家家了。可等真的进了酒吧,陆觐然才第一次真正后悔——

这女的进了酒吧就没停过,喝完去蹦,蹦完再回来喝。陆觐然就算最血气方刚的学生时代都没进过这种没有半点格调、全是荷尔蒙味道的地下酒吧,以至于他坐在吧台前,全程除了全场扫视寻找那疯子的身影,就剩下一直怀疑自己点的这杯酒是不是假酒掺的,不然味道怎么会这么不正宗…

可能他真的太格格不入了,一杯酒还没喝完,就有两团软软的胸脯贴了过来。

回头一看,是个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都能看出一脸大浓妆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直接坐到了他身旁,托着腮向他说嗨,托腮的动作几乎将那事业线挤成一线天,但陆觐然只想问她一句:你不冷吗?

年轻女人明显能感觉到陆觐然无意搭话,可就算放得下他的那张脸,也放不下他袖口下那只江诗丹顿。

见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舞池,年轻女人软萌问道:“你再看什么呢?”

“在看我老公有没有在勾搭小骚.男。”

陆觐然不动声色,极其严肃,年轻女人明显被吓着了,再也笑不出方才的自然甜嗲。可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硬撑场面:“你可真会开玩笑…”

陆觐然只坦然地看她一眼——你看我这样子,像在开玩笑嘛?

说完又看向了舞池。真是只需一眼就从众人攒动中认出了目标——她蹦得真的太夸张,分明有个男人本是不怀好意地贴过去,愣是被她无意间的一个肘击撞得痛弯下腰,继而赶紧皱着眉头捂着肚子退下,再不敢近身。

一只远观的陆觐然噗地就笑了。

而他还未回头,余光就见身旁这年轻女人往他酒里下东西。

陆觐然刚起的笑意这就这么收了回去,

脑海中不禁响起了几个小时前某人隔墙嘶吼的那句:“不怪我跟不上朝代

这世界变化快!”

还真是世界变化太快,这年头都流行女的给男的下药?

“我敬你。”年轻女人势在必得,眸光似星。

“…”

“出来玩儿,也太不给面子了吧…”那楚楚可怜的脸蛋啊,就差贴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可下一秒,这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就被人一掌按住,一把推开。陆觐然顺着那突然横过来的细胳膊扭头一看——

大姐大来了。

这小脏辫还真就一把揽住了他胳膊:“他是我的人!”

年轻女人被钟有时一掌直接推座椅底下去了,自然不干:“你有病啊?”

说着就不客气地推了把钟有时。

钟有时顿时眼光一横——

大姐大怒了。

她原本还嚼着口香糖,直接把口香糖黏在陆觐然的杯口:“帮我好好保管。”

说完就撸起袖子去教那波.霸如何做人去了。

陆觐然可不想插手。

看她这架势,还以为她接下来就要一个飞踹展现中国功夫,不料还是女人扯头发的那些招,她就仗着自己头发短而对方披肩长发,瞬间就压得对方服服帖帖。

保安见情况不妙,已经朝这边走来,无奈人多拥杂,明显拖慢了保安的脚步,陆觐然见状,拉起这醉鬼就走。

钟有时还浑然不觉,抄起他的酒杯,咕噜咕噜就把余酒喝完了,又把口香糖黏在杯口的口香糖重新放回嘴里。

也不知道被她扯头发那女的什么来头,陆觐然好不容易把她连扛带抱地弄出了酒吧,还没来得及把她塞进车里,就有人寻仇来了。

她这时候反应倒快,一把就反拉住他,夺路狂奔起来。

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小巷,身后才终于没了脚步声,陆觐然跑得气喘吁吁,这女的却在他怀里“咯咯”笑——

等等,为什么会在他怀里?

刚才跑得太急,好不容易发现了这条隐蔽的小巷,他自然把她一把拉了进去。

以至于此刻面贴面,眼对眼。她的身高正好在他脖颈,她冲着他脖子咯咯笑,连连喝着气,暖了那半寸皮肤,却也刺得他太阳穴直跳。

心尖被揉捏得千回百转,偏偏面色依旧冷峻。

陆觐然也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她笑眯眯地抬头,就像个凯旋的勇者——

“老秦,我的蛋糕呢?”

得!又把他认成老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