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对她好,但现在的徐恪也只把她当可爱的小表妹喜欢照顾,并无男女之情。

江氏皱眉,盯着女儿问:“为何问这个?难道有人说他喜欢你?”

阿渔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也不行,江氏语气严厉地道:“阿渔,你记住姨娘的话,再过两年有少年郎爱慕你很正常,但现在就对你有那种念头的男人,绝非君子。”

在侯府生活了这么久,江氏也领会了东西。穷人家里有男方早早养个小姑娘当童养媳的,若是女方家里急着用女儿换钱,也会将年幼的女儿卖出去,但稍微富裕些的人家都不会惦记十来岁的小姑娘,正人君子们也不会对这么大的小姑娘动情。

有些龌龊事,江氏多少都有所耳闻。

阿渔懂了,她要等到十三岁才能以少女仰慕者的身份亲近徐潜,这两年,她只能把他当长辈了。

曹廷安、曹炼都有差事在身,需等休沐日才有空闲教阿渔骑马。

阿渔有耐心等。

她的次兄曹炯见小妹妹求爹爹求大哥就是不求他,不太高兴了。

每日只需上完文、武课就能放松休息的曹炯,换上一身黑色束身马装来找小妹妹毛遂自荐了。

十六岁的将族子弟,身姿挺拔,个头远超同龄少年,再故意换上黑色的马装,无形间便多了几分沉稳气度。

可再沉稳,那都是假象。

曹炼个头比马背高,曹炯站在骏马一侧,脑袋却会被马背挡住。

江氏不放心让十六岁的二公子教女儿。

她暗暗朝女儿摇头。

阿渔舍不得辜负次兄的好意,犹豫片刻,她朝曹炯甜甜一笑:“那就有劳二哥了。”

成功得到了小妹妹的信任,曹炯不禁挺直了腰杆,咳了咳道:“走吧,等下日头该大了。”

阿渔乖乖地走到兄长身旁。

江氏欲言又止。

灵芝明白主子的忧虑,快声道:“姨娘,我随姑娘过去吧。”宝蝉也才十三,真遇到了必须开口阻拦的情形,她出面更合适。

江氏松了口气,有灵芝在,她多少能放心了。

离开桃院的时候,曹炯往后看了眼,见灵芝走在宝蝉身边,他哼了哼,对阿渔道:“你姨娘瞧不起我,怕我教不好你。”

阿渔看着次兄负气的模样,觉得特别新鲜。

上辈子长兄给她的印象是冷厉却讲理,次兄却是冷酷又暴躁,宛如爆竹般动辄发火,没想到少年时的次兄竟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她笑了笑,聪明地将锅扛在了自己肩上:“二哥马术精湛力气过人,姨娘都知道的,怪我太笨,上马都需要人扶呢,姨娘是怕我给二哥添乱。”

曹炯听了,伸出手来,掌心擦过小妹妹的脑顶,再往自己胸口一比划,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矮,是不是学别人不好好吃饭了?”

曹炯见过的贵女不少,姑娘家喜欢打扮喜欢首饰他都理解,最无法接受的则是姑娘们都以瘦为美,宁可饿得勒紧裙带也不肯多吃一口。瘦骨嶙峋的,腿比竹竿还细,风大了往后一吹,腿如晾衣架般挡着裙子,美在哪里?

二妹曹溋便在偷偷地减餐,曹炯劝过几次人家不听,他索性不管。

但小妹妹才多大,曹炯必须管。

提到瘦,没有人比阿渔体会更深刻了。

前世她就是兄长口中的那种“别人”,明明能吃满满一碗饭,因为怕长胖,因为顾忌同桌其他人的眼光,便故意只吃几口,身边人好心地询问她是否饱了,她还微笑着表示自己从小就饭量小,再吃就要撑了云云。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说回来,徐家二姑娘徐瑛身材高挑,是不是与她从不刻意少食有关?

思及此处,阿渔马上向次兄保证道:“二哥放心,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吃饭的。”

曹炯脚步一顿,皱眉道:“今天开始?你早饭吃了多少?”

灵芝见机会来了,抢着答道:“二公子,姑娘今早只用了半碗粥,一只虾饺沾酱。”

曹炯立即瞪眼睛,教训妹妹:“骑马是力气活,你吃这么点,怕是连抬腿的力气都没,还学个屁马!去闻马屁还差不多!”

阿渔:……

怎么说凶就凶了?

这么一看,最像父亲的其实是二哥啊。

她在心里嘀咕,曹炯方向一转,攥着阿渔的手腕朝他的院子走去:“先去填饱肚子,吃完再学骑马。”

阿渔便像一只小鸡似的被兄长拎走了。

曹炼、曹炯兄弟住的很近,阿渔过来也算熟门熟路了。

但进了院子,阿渔很快就发现了哥哥们居处的差别,即长兄那边有丫鬟伺候了,次兄这边全是小厮。

阿渔奇怪问:“二哥这边怎么没有丫鬟?”

曹炯哼了一声。

父亲说,男子少年期该集中精神学武,待到十八岁才可以碰女人。大哥便是十八岁时才得了两个通房丫鬟,前几天大哥不知为何发落了一个,父亲想安排新的通房丫鬟补上,大哥给拒了,说女人多了麻烦。

曹炯不想要女人,但被父亲安排通房便意味着他变成男人了,所以曹炯还是很期待那一天的。

“小姑娘家,别瞎打听。”曹炯随口训道。

他把妹妹当成真正十一岁的小姑娘,觉得阿渔不会想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但阿渔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立即明白,长兄身边的丫鬟们还有另一层作用。

她赶紧转移话题:“二哥,你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曹炯嘿嘿一笑。

两刻钟后,阿渔面前就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肉比面多!

“吃吧!”曹炯坐在妹妹身边,颇似要监督学生完成学业任务的教书先生。

阿渔只好低头,慢慢地夹了一块儿牛肉。

面里放了一点辣椒,牛肉入口,那微微的辣味儿先刺激了阿渔的食欲,再细细一品,牛肉片炖得软烂,正是阿渔最喜欢吃的口感。

“好吃。”阿渔真心地赞叹道。

曹炯也想吃了,刚想吩咐小厮去厨房给他端一碗,堂屋门口一暗,有位华服少年笑着跨了进来:“什么东西那么好吃?”

曹炯定睛一看,来人乃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兵部郎中家的独苗孙子楚天阔。

曹炯大笑:“楚兄,你怎么来了?”

他朋友不少,楚天阔却是少数几个无需下人通传便可直接进来寻他的人。

楚天阔与曹炯同岁,但曹炯习武,长得健壮,楚天阔主要习文,面容白皙,眉目俊秀,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漂亮得勾人。

就连早已心有所属的阿渔,都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甚至忘了放下筷子。

楚天阔含笑打量饭桌后的小姑娘。

看她年纪最多十来岁,穿了一件白色的马装,白色利落英气,领口的桃粉花边又衬托得她娇憨美貌,可爱动人。

“这是?”楚天阔大大方方地欣赏阿渔呆愣的样子,嘴上问曹炯。

曹炯一瞧他这色.眯眯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楚天阔推到了门外,推到妹妹看不见的地方,才板着脸警告道:“你在外面调.戏姑娘没关系,但那是我的亲妹妹,你敢对她有任何不敬,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曹炯举起双手,一双拳头在楚天阔面前按得咔擦响。

楚天阔还在猜测阿渔的身份。

据他所知,曹炯一共有四个妹妹,大姑娘曹沁、二姑娘曹溋、三姑娘曹沛他都见过,所以,里面贪嘴吃面的是四姑娘?

“你还有这样一个妹妹,我怎么没见过?”对阿渔的名字没有印象,楚天阔故意刺探道。

“为何要让你见?”曹炯太了解楚天阔了,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但关系到自家妹妹,今日曹炯都不想留他。

“走走走,我要教妹妹骑马,没空招待你。”曹炯一边将楚天阔往外推,一边毫不客气地道。

楚天阔便意识到,曹炯对这位四姑娘不是一般的维护。

他笑了笑,不再打听。

曹炯没空招待他,楚天阔便叫上几个兴趣相投的好友去郊外跑马了。

一群少年公子,聊得无非吃喝玩乐,还有貌美的女子。

“曹炯好像还有个四妹妹,你们可曾听闻?”骑在马上,楚天阔依然对阿渔念念不忘,倒没有什么花花心思,纯粹是喜欢,想逗一逗她的喜欢。

“我知道,她生母便是平阳侯最宠爱的江姨娘,听说是个水做的美人,可惜无缘得见。”

“不对啊,楚兄怎么突然提到她了?莫非你见过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凑到了楚天阔身边,追问她曹家四姑娘长什么模样。

楚天阔想了想,笑道:“曹家四女尚且年幼,颇惹人喜爱,再过两年,必是花容月貌。”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啦,嗷,周五入v,我争取双更哈,首更在下午5点!

021

“二哥,刚刚那人是谁?”

见兄长单独回来了,料想那人已走,阿渔就重新坐下,一边挑牛肉片一边问。

她喜欢吃牛肉,不想吃面条。

曹炯哼道:“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若见到他,能躲多远是多远。”

阿渔上辈子只与几位皇子、徐家诸公子等外男比较熟悉,其他的都少碰面,听兄长似乎并不待见那俊秀公子,阿渔更奇怪了:“既然如此,二哥为何还与他来往?”

曹炯:……

楚天阔自诩风流,在姑娘们面前故作风雅的样子确实恶心了点,但楚天阔见识广阔、谈吐风趣,只要有楚天阔的宴席,一定妙趣横生,所以两人才成了好友。

摸.摸鼻子,曹炯撒谎道:“其实我跟他也不熟,他脸皮厚,没事就来讨我的嫌。”

阿渔信以为真。

“你怎么不吃面?”曹炯忽然发现了妹妹的挑食。

阿渔早饭吃了半饱,这碗分量十足的面肯定是吃不完的,那她自然要捡自己喜欢的吃。

“牛肉好吃。”她弯着眼睛笑。

曾经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笑起来竟特别的灿烂,跟花骨朵似的。

曹炯突然被一种陌生的触动袭击了!

原来他这个小妹妹笑起来这么可爱!脸蛋白嫩白嫩的,眼睛水灵灵,其他三个妹妹加起来都不如她更招人疼。

有空就出去与狐朋狗友厮混的曹家二公子,忽然意识到,待在家里哄妹妹也许更有趣!

“吃吧吃吧,喜欢吃我再让人给你加点牛肉。”曹炯马上道!

那宠溺的眼神,仿佛阿渔要吃一头牛,曹炯都会安排厨房即刻去集市上买,不,集市上的牛都太普通了,必须叫人去北境草原,挑只上等的肥牛回来烹饪了送妹妹!

阿渔可吃不下那么多,吃完碗里的,她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阿渔,以前你怎么不来找二哥玩?”阿渔漱口的时候,曹炯颇为遗憾地问。

温热的巾子挡住了阿渔的嘴,她朝对面的兄长眨眨眼睛,移开巾子俏皮道:“二哥以前怎么不教我骑马?”

曹炯:……

所以,都是他的错?

“好,以后二哥去哪玩,就带你去哪玩。”曹炯拍着胸口保证道。

阿渔才不信。

兄妹俩并肩走出了厅堂。

灵芝过来的任务就是防着自家姑娘受伤,说到底,二公子看起来并没有世子爷那么可靠。

吃饭已经拖延了些时间,灵芝瞅瞅日头,委婉地对曹炯道:“二公子,姑娘怕晒,不如咱们明日再学吧?”

明日侯爷、世子爷就都在家了!

灵芝紧张地看着曹炯。

曹炯只是脾气暴,人并不傻,先是江姨娘不放心他,现在江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敢来糊弄他了,若非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非一脚将灵芝揣个半死不可!

“我教妹妹骑马,用你嗦?”曹炯瞪着眼睛骂道。

灵芝脸刷的白了,这一刻,面前的少年恍惚陡然间变成了侯爷。

“奴婢错了,求二公子恕罪。”灵芝扑通跪了下去,内心十分后悔,她不该仗着二公子给姑娘笑脸,便忘了二公子是什么脾气。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曹炯虎着脸道。

灵芝不敢耽搁,低头告退了。

阿渔都傻了。

自她重生,便是父亲在她面前都没发过脾气,今日突然旁观了兄长的怒火,她总算明白母亲为何那么怕父亲了。没被骂的都心惊胆战,挨骂的还不得魂飞魄散。

她无措地看向兄长。

姨娘担心她才叫灵芝过来,灵芝也是怕她受伤才多嘴的,而兄长有他自己的骄傲,岂会容忍灵芝?

大家都没错,全是因为她,害姨娘糟了数落,兄长也动了肝火。

“二哥,你是不是姨娘的气了?”阿渔紧张地问。

曹炯呼吸都是重的:“是,看我年纪小她就不信我,把我当孩子!”

父亲兄长这样,连个姨娘也这样,他这身板,哪里像孩子?

阿渔本来都没有学骑马的心情了,听他这么说,阿渔赶紧拍马屁:“二哥长得快跟大哥一般高了,才不像孩子,堂弟才是孩子呢。”

得了肯定,曹炯的不快瞬间就平复了,笑着摸妹妹的脑袋:“还是阿渔有眼光,走,今天二哥就能教会你。”

阿渔松了口气。

到了侯府的练马场,鲁达已经将阿渔的飞絮牵过来了,雪白的飞絮,高大雄壮,一身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流光。

曹炯看得眼馋,忍不住跟妹妹商量:“阿渔,二哥太喜欢这马了,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肯跟二哥换,你要什么二哥就给你什么。”

阿渔心想,她想要徐潜,可兄长真敢去镇国公府抢人,恐怕先要挨徐潜一顿狠揍。

“二哥,因为飞絮我才想学骑马,要是将飞絮送你,那我就不用学了。”阿渔小声道。

曹炯懂了,爽朗道:“好,那二哥就不惦记你的马了,走!”

说完,曹炯率先站到了飞絮旁边。

他先教阿渔如何上马。

才开口,鲁达突然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道:“骑马之前要先熟悉马匹,二公子不可急功近利。”

刚当老师就被人教训了,曹炯皱眉,只是看到身高马大比父亲还健壮的草原大汉,曹炯莫名怂了下。

好吧,他学骑马时也是先熟悉马的,念在鲁达说的有道理,他不跟他计较。

因此,曹炯就先教阿渔如何亲近飞絮了,包括讲解骏马喜欢吃甜食,可以随身带块儿糖,在飞絮表现好的时候奖励它一块儿。

阿渔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了,曹炯示威般看向鲁达。

鲁达依然没什么表情,只补充道:“姑娘,人有自己的喜好,马也一样,每匹马都有自己的脾气,飞絮喜欢主人碰触它的脸,摸脖子对它没有摸脸好使。您可以试试看。”

阿渔便先摸了摸飞絮的脖子。

飞絮一动不动的。

阿渔往前走走,小手放到了飞絮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