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意外极了“您与他也有交情?”

徐潜“嗯。”

阿渔不自觉地蹙眉。

作为妹妹,她很难相信哥哥会真的调戏袁家的寡妇,如果哥哥是被冤枉的,那袁家肯定有问题。可徐潜亦是品行端正之人,连他都与袁胜交好,再加上哥哥,阿渔对袁家的负面猜测似乎就站不住脚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徐潜得不到回应,就又想到了侄子徐恪。

按照祖母与芳嬷嬷的意思,小姑娘都希望心上人会热络些。

徐潜动了动手指,方道“既然都去袁家,我便与你们同行罢。”

阿渔心不在焉。

那边陈武见曹炼出来了,及时来提醒主子“五爷,还去别处逛逛吗?还是直接……”

谎言险些被他拆穿,徐潜肃容打断道“不必,直接去袁家。”

陈武懵了,哪个袁家?

但他习惯了听令,没有多打听,迅速牵了马来。

曹炼还不知道徐潜都跟妹妹说了什么,上车前漠然与徐潜道别。

徐潜也没解释。

等曹炼坐好了,阿渔才小声道“大哥,他,他说他也要去袁家赴宴。”

曹炼挑眉,何时袁胜都能请动徐潜了?

不过,当他们同时来到袁家,发现袁胜见到徐潜也很诧异,曹炼忽然明白了,徐潜那家伙分明是冲着妹妹来的。

曹炼讽刺地笑了笑,他早猜到徐潜是伪君子了,真君子就该同时将他与妹妹当小辈,而非男的就当子侄,貌美的小姑娘就当平辈,两种态度。

等袁胜招呼完徐潜来到他们兄妹面前,曹炼简单解释道“这是舍妹,小孩子家贪玩,随我过来凑凑热闹。”

袁胜与曹炼很熟了,在他看来,曹炼外貌如猛虎豺狼,天生带煞,如此就衬得阿渔越发娇软可人,美得叫人不敢多看。

袁胜怕得罪曹炼,也不敢多看,垂着眼帘,彬彬有礼地朝阿渔唤了声“四姑娘”。

阿渔胆子也不大,但袁胜低着头,她一边回礼,一边仔细的打量对方,就见袁胜与哥哥一般高大魁梧,英眉星目,沉稳干练,瞧着竟很是顺眼。

她看得入神,徐潜眸色一冷,走过来问袁胜“魏临可到了?”

魏临便是他营中的那位都头。

袁胜忙道“到了到了,大人里面请。”

袁家全靠袁胜当官才攒了些积蓄,这些年又是在京城买宅子又是改善生活又是给横死的袁凯办丧事,家底基本都花的差不多了,仆妇下人并不多,连袁胜的妻子苗氏都得帮着招待一众武官男客。

因为袁凯请的多是年轻武官,之前夫妻俩对过宾客单子,今日除了男客,只有几位年轻的官太太会凑成一桌,突然多了阿渔这个千金贵女,苗氏受宠若惊,忙招来两位表姑娘陪阿渔说话吃茶。

袁家地方不大,一桌官太太聚在一处,两位表姑娘单独陪伴阿渔。

小小的宅子,前院的喧哗在后院听得清清楚楚。

阿渔悄悄地观察了一番,将袁家几处房屋的位置看得差不多了,小声与善谈的那位表姑娘打听“不是还有位二太太吗,怎么没见她?”

此话一出,两个表姑娘脸色都大变,其中一个似是早有准备,干笑着道“今日二表嫂身体不适,故而未能出席。”

阿渔关心了两句,很快就被二人转移了话题。

但根据两人的视线,阿渔已经猜到二太太季鸣凤住在后罩房了,那个位置,无论是季鸣凤要去前院,还是哥哥要去后罩房“调戏”她,两人都得从阿渔眼前经过,所以阿渔就一便应酬两位表姑娘,一边留意前后院的动静。

盯了一顿饭的功夫,前后院都静悄悄的,只有个老妈子低着脑袋从后院出来了。

饭后,阿渔正在喝茶,苗氏忽然过来,笑着对阿渔道“四姑娘,世子爷还在拼酒呢,他怕您着急回家,托了徐五爷替他送您。”

阿渔……

在苗氏的注视下,阿渔只能配合兄长,像个被哥哥抛弃的小姑娘那般嘟囔道“大哥真是的,凭白劳烦五表叔。”

苗氏早知道镇国公府、平阳侯府是亲戚了,并不觉得让徐潜送阿渔回去有何不妥。

没多久,阿渔就被苗氏带到了徐潜面前。

“劳烦五表叔了。”阿渔乖乖地道谢。

徐潜诧异小姑娘突然变好的态度,点点头,与苗氏告辞。

徐潜骑马来的,阿渔却要坐马车。

平阳侯府的马车已经停在袁家门口,车夫刚要替阿渔挑开车帘,徐潜先他一步代劳了。

手挑着帘子,徐潜眼里只有他的小未婚妻。

阿渔心怪乱的,尤其是徐潜主动伸出手的时候。

她不争气地红了脸。

徐潜心中一动,原来小姑娘们真的喜欢这样。

上了马车,阿渔满脑还都是徐潜的俊脸。

然后,就在身后车帘落下,阿渔准备前行坐到后面的窄榻时,她突然发现窄榻与左侧放置茶水的矮橱之间竟然躲着一个人!

阿渔的尖叫就在对上那人哀求的美眸时卡住了。

她呆呆地张着嘴,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季鸣凤!

与此同时,极力蜷缩身体躲在角落的季鸣凤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地朝阿渔合掌拜求,哆嗦着求阿渔不要声张。

阿渔全身都在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时间紧迫她却难以抉择。

上辈子,季鸣凤是不是也藏进了哥哥的马车中,可最后她还是死在了袁家,就证明哥哥没有带走季鸣凤,那哥哥是当场将季鸣凤赶下车丢给袁家收拾的,还是带着季鸣凤走了一段路才半路抛下她,后来季鸣凤逃跑失败,又被袁家抓了回去?

因为知道季鸣凤的可怜,也知道季鸣凤悲惨的结局,阿渔不忍赶她下车,不忍断送了季鸣凤的生机。

可,如果她带走季鸣凤,她该怎么处置季鸣凤?袁家呢,如果袁家查出是他们曹家“拐走”了季鸣凤,上报官府,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她在挣扎,季鸣凤也在死死地盯着她观察。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就像一头误入陷阱多时的豹子,既渴望生机,又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似是看出了阿渔的犹豫,季鸣凤一咬牙,猛地扑了过来!

阿渔瞳仁一缩,可显然季鸣凤的求生之心更强,扑过来的同时竟一手捂住阿渔的嘴一手抱住她后背,没让阿渔撞到马车发出声音。

“别叫,否则我杀了你。”稳住身形后,季鸣凤用手中的木簪抵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脖子。

正文 053

阿渔在袁家后院休息时一直有留意疑似关押季鸣凤的后罩房那边, 期间只有一位嬷嬷打扮的妇人低头经过,人一少,阿渔印象就深, 所以被车中女人偷袭钳制住时, 阿渔便根据女人的衣着、行为猜到了她的身份。

季鸣凤,那位被生父继母绑上花轿嫁给死人的袁家二太太,那位上辈子据说因为被兄长调戏而悬梁自尽的贞洁烈女。

脖子下方抵着的木簪簪尖儿并不锋利,但季鸣凤用了些力气, 阿渔很不舒服, 只能仰着头配合。

哥哥就在对面,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而平静, 似乎笃定有他在季鸣凤一定就伤不到她, 看着哥哥,阿渔心中的惧怕渐渐减轻, 余光扫眼旁边季鸣凤被长发遮掩的脸,阿渔皱了皱眉。

刚刚她上车时,迎面扑来的季鸣凤衣衫不整, 露着大半边膀子, 换个时候阿渔看了都脸红的那种露,包括现在,季鸣凤也没有提上那件半旧的嬷嬷衣裳, 而且因为这一番动作,此时季鸣凤几乎全靠她才挡住了正前方。

季鸣凤到底想干什么?

阿渔不禁想到了上辈子, 当时季鸣凤是不是也这样偷偷钻进了哥哥的马车,怕哥哥赶她下去, 她便提前做好了用美色说服哥哥的打算?但哥哥乃正人君子,没有占这便宜, 而是将季鸣凤交给袁家,却因此惹了官司上身?

但时间不对,前世哥哥是年底赴袁家之宴时才“调戏”季鸣凤的。

就在阿渔各种猜测的时候,曹家的马车已经驶出了袁家所在的巷子。

马车转弯的动静让季鸣凤微微松了口气,她最怕的是连袁家的门口都逃不出。

确定这对儿深受袁胜礼遇的世子兄妹暂且不会交出她了,季鸣凤一边继续钳制阿渔,一边观察斜对面的男人,却见对方正在盯着她,但他只盯着她的脸,而非她无奈露出的其他地方,他的眼睛里也只有杀气,并无色意。

倒似个正人君子。

季鸣凤更加放心了。

嫁进袁家快三年了,这三年里她策划了几次出逃全部失败,今日袁家老太太做寿又是一次良机,她想了好几种办法,奈何袁老太太安排的两个嬷嬷盯得她也更紧,连她如厕都要盯着。

无奈之下,季鸣凤只好发狠了。

或许因为她是女人,年轻的女人,袁老太太、袁胜从未预测过她也会动手伤人。

屋里的剪刀、瓷器、簪子等凡是能助她自尽的东西早就被袁老太太收走了,季鸣凤用指甲一点点的从床底下抠了两块儿砖出来。袁家宴席开始时,季鸣凤假装肚子疼吸引了一个嬷嬷进来,先扑过去将嬷嬷摁倒在床上捂住嘴,再用提前藏好的砖头砸晕了对方。

一个晕了,另一个肯定要进来看的,季鸣凤拎着砖头跑到门口,趁第二个嬷嬷进来时,又一砖头砸了下去。

她都快疯了,哪还管的上两个嬷嬷挨砸后会不会出事?

前院人多肯定不能去,季鸣凤便悄悄溜到了袁家供客人们停车的小院子,里面虽然有四辆马车,但为了避免被车夫们发现,季鸣凤只能蹑手蹑脚地钻进了离她最近的这辆。她不知道马车的主人是谁,方才两波人道别时才从袁胜的称呼中得知这是一对儿世子兄妹。

京城侯爵公爵伯爵太多,季鸣凤依然猜不到兄妹俩的出身,但就算是伯府世子,同样尊贵无比。

无论他们是谁,季鸣凤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现在只剩姿色了。

钻进马车之后,季鸣凤就要面临随时被前面的车夫发现的危险。

所以她褪了半边衣衫,准备用身体麻痹车夫,或是麻痹这辆马车的主人,万一是女子,那她被女人看了也没有损失什么。

当她确认马车的主人是兄妹时,季鸣凤已经猜到阿渔会先上车了,可车外人多,季鸣凤不敢做任何动作,最后便陷入了此时的尴尬局面。

尽量避到阿渔身后,季鸣凤低声胁迫曹炼道“送我出城。”

阿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哥哥。

曹炼冷笑,盯着季鸣凤道“出城,二太太是怕袁家查不到是谁带走你的吗?”

季鸣凤并不意外男人会猜出自己的身份,只加大了抵簪子的力气“出城。”

阿渔痛苦地皱眉。

曹炼不为所动,只淡淡道“你若伤她分毫,我要你生不如死。”

季鸣凤手抖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这位冷脸的世子爷并不好对付了。

她试着继续伤害阿渔。

阿渔脖子疼,但她知道这是哥哥与季鸣凤的较量,所以她努力装作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可曹炼看得见那簪尖抵得有多深。

他笑了笑,动作利索地取下藏于腰间的匕首,丢到季鸣凤面前“用这个,她流一滴血,我要你血流三日才死。”

他这一扔匕首,阿渔与季鸣凤同时一抖。

季鸣凤彻底放弃了即刻出城的计划。

既如此,伤害阿渔也无用,季鸣凤放松力道,同时用脚尖踩住匕首挪向自己,直视曹炼道“你何时送我出城,我何时松开你妹妹。”

曹炼不置可否。

阿渔很想问哥哥接下来要怎么办,可真开口了,他们兄妹便显得落了下风似的。

曹炼看眼妹妹,忽然挑开车帘一角,见徐潜并没有跟着他们,便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去陈记糕铺。”

阿渔诧异地看着哥哥,季鸣凤则皱紧眉头,问曹炼“你想做什么?”

曹炼冷声道“洗脱嫌疑。”

季鸣凤还在思索这话的意思,阿渔忽然懂了。季鸣凤逃了,袁家众人现在可能已经开始四处搜索了,搜索不到肯定会想到季鸣凤跟着哪位客人逃跑的可能。正常情况下,帮助季鸣凤逃跑的人肯定会直接回府快点安置好季鸣凤,哥哥却悠哉悠哉地陪她去买糕点,怎么看都不像遇到意外一样。

阿渔算是在局外,容易看清,深陷局内的季鸣凤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想了想,放下簪子,松开了阿渔。

阿渔立即移到了哥哥身边。

曹炼护住妹妹,等他抬头,就见季鸣凤已经拉上了半落的衣衫。

“求世子、四姑娘救命。”衣衫整齐了,季鸣凤跪到兄妹俩面前,磕头道“我并不想伤害四姑娘,可我父亲卖女求荣、婆婆将我当犯人一样看守,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疯的,逼不得已只好另寻生路。”

说完,季鸣凤连续地磕起头来。

阿渔不忍再看。

刨去季鸣凤威胁她这一点,季鸣凤真的很可怜,未婚夫都死了却被生父强行送进袁家守寡,逃也逃不掉,被袁家关了三年,阿渔都难以想象这三年季鸣凤是怎样过来的。换成阿渔,她或许没有季鸣凤违背父命、屡次逃跑的勇气,但阿渔知道,被关押的日子绝不好熬。

曹炼用身体挡住妹妹,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穿的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衣裳,宽宽松松的,随着她不停地磕头,领口松散开来,春光重现。

曹炼不好色,不会主动去欺凌良家女子。

可如果良家女子主动送上来,尤其是一个貌美又够味的女人,曹炼也不会白做好人。

“只要你听话,时机一到,我会送你出城。”觉得季鸣凤磕得差不多了,曹炼终于开口道。

季鸣凤大喜,抬头便要道谢,却见之前还冷峻得从未多看她一眼的男人,这时正盯着她的领口。

季鸣凤低头,意识到曹炼在看什么,她心中一寒。

原来他不是君子,只是刚刚他的妹妹坐在他对面,他必须在妹妹眼皮子底下君子罢了。

心寒归心寒,但季鸣凤早在计划今日的逃跑时便做了抉择,用清白换自由,值得!

她垂下眼帘,开始做下一步的计划。

这个世子爷会留她多久?两三日还是两三个月?

女人够懂事,曹炼回头问妹妹“脖子还疼吗?”

阿渔摇摇头,忍不住问“哥哥,你要带她回府吗?”

曹炼没答,嘱咐妹妹道“此事你只当不知,哥哥自有安排。”

阿渔咬唇。

哥哥居然都来买糕点做掩饰了,就说明哥哥没打算送季鸣凤回去,可上辈子季鸣凤与哥哥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是那时今日季鸣凤并没有钻进哥哥的马车吗,还是哥哥帮了季鸣凤,季鸣凤出城后又被袁家给抓回去了,然后年底她与哥哥又有了牵扯?

思来想去,阿渔更倾向后者。

应该是季鸣凤被抓了,年底哥哥去赴宴,季鸣凤再次哀求哥哥帮她,被袁家人发现,于是闹出了传言。

这么一想,阿渔怎能什么都不管?

陪哥哥演了兄妹买糕点的戏,回府时兄妹俩又一起下车,让车夫拉着季鸣凤回马厩了,阿渔就想随哥哥去他的院子。

“你先回去,我先安置她。”曹炼心不在焉地打发妹妹,脑海里全是季鸣凤野豹子似的眼神,之前父亲替他物色的通房都过于柔顺,甚至争着要得到他的宠幸,难得遇见个野味儿,曹炼迫不及待要尝尝新味道。

阿渔不肯走,追问道“你要如何安置?万一她出城后被抓回去,届时招出咱们,袁家找你算账怎么办?”

曹炼自信道“放心,我不会让她回去的。”

今晚之后,季鸣凤便是他的女人了,曹炼怎会让自己的女人继续去做袁家的寡妇?

打发走妹妹,曹炼吩咐身边的长随去了马厩。

待到夜深人静,季鸣凤被秘密地带到了曹炼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此地之隐秘,连他身边的丫鬟通房都不知道。

除了房间,曹炼还替季鸣凤准备了两桶热水,一身红纱。

正文 第54章 054

曹炼看上的是季鸣凤的野与狠, 但让他扫兴的是, 今夜的季鸣凤比他先前的那些通房还要无趣, 通房们好歹会邀宠, 季鸣凤却似木头一般, 闭着眼睛默然承受,顶多皱了几次眉头,仿佛伺候他只是一件差事。

曹炼草草了事。

季鸣凤睁开眼睛, 看到男人坐在床边正在穿衣,宽阔的脊背上有些陈旧疤痕。

“世子准备何时送我出城?”无心探究男人的过去,季鸣凤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轻声问。

曹炼冷笑,背对她道“等你让我满意为止。”

季鸣凤皱眉,一把拉住起身想走的男人“请世子言明, 如何才算让你满意,难道我的清白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