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演明白,他咽下心中的不甘,率领家人跪下,恭声道:“臣与家小拜见王爷、王妃。”

徐二爷等人跪下了。

世子徐慎等三代也跪下了。

徐家的四代曾孙们也跪下了。

只有徐演身边的容华长公主,身姿挺直地站在那里。

王府管事皱眉,呵斥道:“大胆,国公夫人为何不跪?”

容华长公主刚要自称长公主,徐演脸一沉,拉住她的手腕便将人往下一扯。

他的力气太大,容华长公主毫无准备,跪是没跪,她直接扑下去,脸朝地跪趴在了徐潜、阿渔的脚下。

她这一趴,大堂里鸦雀无声。

阿渔看着趴伏在她脚下的容华长公主,不可否认,她心情十分愉悦。

趴在那里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容华长公主,她看着阿渔裙摆下绣着鸾凤的王妃绣鞋,眼中突然涌起疯狂!

她是容华长公主,她宁可死,也不会向阿渔低头!

狠念如雨后春笋,迅速在容华长公主心中冒了出来,她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尽全身力气扎向阿渔的脚!

然而容华长公主才拔抬起手,徐潜的靴子便踹了过来,直接揣在容华长公主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

徐潜从不打女人,但这一脚,他下了十分力气。

容华长公主加诸在阿渔身上的那些苦,徐潜早就想还回去了!

130前世完

从先帝驾崩明熙帝登基的那天起, 容华长公主的心弦便一直紧。绷着。

曾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突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这几个月容华长公主尝到了太多从未体会过的滋味儿, 如明熙帝带给她的担惊受怕, 如各府女眷们送她的冷嘲热讽,如妯娌徐二夫人的登门上脸……

现在她跪在阿渔面前, 承受着生平第一次的奇耻大辱,愤怒屈辱到极点,已经濒临疯狂,徐潜踹过来的那一脚便似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压垮了容华长公主。

庄武王府的宴席过后, 容华长公主疯了。

她谁都不认识了,嘴里嚷嚷着要回宫求见父皇母后。

国公爷徐演进宫请了太医来替她诊治, 太医也无可奈何。

明熙帝得知容华长公主真的疯了, 终于赐了她大长公主的封号,还让容华长公主回她的大长公主府安心静养, 并安排她的儿媳妇南康郡主去侍疾。

后来阿渔听说, 容华长公主是被捆着塞进马车的, 南康郡主则真的病了, 被抬进了马车。

阿渔是畅快的, 但那对儿婆媳并没有在她心里盘旋太久, 早在她与徐潜搬出国公府的时候, 阿渔就放下了。徐老太君有句话说得对, 人得往前看,曹家的大仇已经得报, 接下来,阿渔只想陪徐潜将日子越过越好。

阿渔容易满足, 明熙帝却一直记了国公府大房一笔。

容华长公主、南康郡主婆媳已经毁了,徐演、徐恪也是导致他的阿渔表姐险些送命的帮凶。

听底下人说徐恪主动请求外放,明熙帝笑笑,在离京城最远的琼州给徐恪安排了一个七品知县的差事。琼州那地方,夏日酷暑想用冰都穷得用不起,徐恪这一去,他想回来都不可能。

至于徐演,明熙帝随便寻了个错削夺了他的国公爵位,将爵位传给世子徐慎了。

别看爵位还是徐家大房的,但通常有爵位的勋贵人家都是老子死了儿子才袭爵,徐演明明活着却不得不退位让贤,不但在自己儿孙面前抬不起头,连京城百姓们都嘲笑他无德。徐演已经五十出头了,男人年纪越大越在乎名声,一朝沦为笑柄,徐演怄成了病,一边缩在房里耻于见人,一边喝着苦涩的汤药续命。

这些徐老太君都预料到了。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或许是年纪太大心胸够宽,又或是子孙曾孙太多了,折了两个不成器的徐老太君也没觉得多心疼,继续好吃好吃,没事踏踏青念念佛,养得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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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七月驾崩的,一年后,国丧解除。

国丧期间禁喜事,普通百姓们已经成亲的还是可以继续生孩子,但文人官员不行,偷偷地行房没人知道,但闹出孩子来,凭“不敬先帝”的罪名便能断送了前程。

小官顾忌这个,勋贵同样得忌讳。

可怜了徐潜,虽然当了摄政王位极人臣,却不能纵情宠爱他的小妻子。先帝驾崩时阿渔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整个孕期徐潜素了快一年,好不容易要开禁了,又遇上了国丧。

好在他是徐五爷!

为了阿渔,他多少年都忍了,再忍一年又算什么?更何况这一年只是不能生孩子,他还是可以拉着阿渔做一些既不用担心生出孩子来又同样快活的事。

国丧解除这晚,龙.精虎猛的摄政王差点没让他的小王妃睡觉,那种兴奋劲儿,比得上小孩子过年了。

他终于解了馋,阿渔累得够呛,沐浴都是徐潜抱着她去的,回到床上即刻睡了过去。

第二天徐潜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

阿渔一直睡到了晌午。

阮阮来看过娘亲,见娘亲睡得香,小丫头拉着乳母去院子里玩了,懂事的没有打扰娘亲。

阿渔睡够了,醒来就听到女儿开心的笑声。

阿渔穿上衣服,先去外面看女儿在笑什么,就见金钗、金钏分别站在阮阮两侧,将一个红色的布求抛过来抛过去,已经走得很熟练的阮阮在中间追来追去,金钗故意将球抛到她怀里,阮阮就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阿渔摇摇头,先去洗漱。

乳母取代了金钗的位置,让金钗去伺候王妃。

“不用再守丧了,回头王妃再生个小世子,咱们王府就越来越热闹了。”替王妃梳头的时候,金钗笑着道。

阿渔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嫁给徐恪后她迟迟怀不上,阿渔还以为自己的身子有问题,后来与徐潜成亲一个来月她就怀上了,这么好怀,只要徐潜像昨晚那么多来几次,阿渔相信,阮阮很快就能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起来的晚,下午过得似乎特别快,阿渔好像只是哄了几次女儿,徐潜就回来了。

徐潜是个好父亲,回府后先抱阮阮,等阮阮随乳母去睡觉了,徐潜再专心陪妻子。

昨晚他太过疯狂,阿渔忍不住嗔他:“还是王爷呢,都不知道节制,传出去叫人笑话。”

在外面是王爷,回来了他只是一个丈夫。

关上门,徐潜将阿渔拉到怀里抱着,笑着问:“今天何时起来的?”

阿渔瞪他。

徐潜看着她恼羞成怒的小脸,脑海里却是昨晚她哭着讨饶的娇媚模样。

只是一个念头,徐潜便情难自已。

阿渔惊诧于他的自制力,马上就要躲开。

徐潜不许她走,别过她的脸霸道地亲了起来。

亲着亲着,摄政王与他的小王妃就滚到了床上。

不过徐潜知道分寸,这晚只求了一回。

那阿渔也应付地艰难,完事后狠狠地咬了徐潜一口,听徐潜保证接下来三晚他都不碰她,阿渔才放过他。

简单收拾过后,徐潜抱着阿渔,说起正事来:“皇上十七了,明年就要亲政,之前国丧大臣们没有提,现在纷纷奏请皇上从京城名门之女中选出一位皇后,再由皇后主持明年的选秀替皇上充盈后宫。”

阿渔点点头:“十七岁,确实该议亲了,皇上怎么说?”

徐潜道:“皇上同意了,让礼部安排一次小选,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之女,无论嫡庶,年龄到了都要入宫参选。不过皇上还说,他年纪尚轻,选后之事,需请徐老太君、摄政王妃替他主持。”

庄武王妃?

阿渔惊道:“皇上让我主持?”

徐潜笑道:“不只是你,还有母亲。”

阿渔先是震惊,跟着明白过来,皇上每日要处理的国事太多了,他又住在宫里,并不熟悉京城的名门贵女们,但皇后是一国之母,不能随随便便挑一个,皇上便请德高望重的徐老太君与她这个摄政王妃替他掌眼。

对于明熙帝来说,徐老太君与阿渔都是他的长辈,确实有资格略加提点。

阿渔也希望表弟能娶一个品貌双全的皇后。

小选也要持续一个月,阿渔抱着女儿陪徐老太君住进了皇宫。

徐老太君是公主出身,皇宫就是她的娘家,她在宫里住的如鱼得水。阿渔是徐老太君的儿媳妇,有徐老太君罩着,阿渔在宫里住的也还算习惯。

唯一的遗憾,就是阿渔住在宫里,白日晚上都见不到徐潜,还挺想他的。

可表弟选后是大事,阿渔暂且将徐潜抛到了脑后。

小选前一日,明熙帝过来了,陪徐老太君、阿渔一起用饭。

“姑祖母、王婶心中可有了人选?”明熙帝笑着问。

这一年明熙帝只长了一岁,但长达一年的皇位经验,让少年皇帝更成熟睿智了,眼角眉梢的君威也越来越盛。与一年前比,明熙帝脸上的笑容多了,但那是一种圆滑世故的笑,并非真的要与谁亲近。

即便对阿渔,明熙帝也没有多热情。

阿渔胆小,对上这样的皇上表弟,她都不知要不要说心里话了。

徐老太君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将她最欣赏的闺秀告诉了明熙帝。

徐老太君是从皇后的标准挑选的闺秀,杜首辅的孙女杜文芳出身好,背后的家族能支持明熙帝更好地处理朝事,性情上,杜文芳圆滑而不虚伪、聪慧而不狭隘、心善而不滥用,定能替明熙帝打理好后宫。

婆婆开口了,阿渔当然要夸赞杜文芳的好。

明熙帝点点头,等徐老太君去歇息后,他单独问阿渔可有别的人选推荐。

阿渔不知该怎么说。

明熙帝清楚这位表姐的性子,只好暂且卸下帝王的谱,示弱道:“朕没接触过多少女子,如果表姐也不帮朕,朕只能随便挑一个。”

阿渔听他这么说,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名单。

小选一共五十位闺秀,阿渔这张单子上写了四十三个名字。

明熙帝:……

这与没推荐有何区别?

阿渔见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不推荐的,有的是我自己观察出品行有劣的,有的是我托五爷查探查出表面老实心善背地行事恶毒的,剩下七个都是品行没什么值得太挑剔的姑娘,包括老太君说的杜姑娘也在其中。”

明熙帝懂了,道:“你是让朕从那七位姑娘里挑?”

阿渔点头,看眼老太君休息的房间,阿渔轻声道:“老太君的话肯定有道理,我就是觉得,皇后是您的妻子,您除了要考虑她的为人,也要考虑您自己的心。这七位姑娘都好,但如果您看了哪个都不喜欢,那也不能勉强自己必须选一个,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看到一个姑娘,一眼就觉得她与别的女子都不同,叫您喜欢……”

明熙帝这次是真的懂了。

阿渔便不再多说。

明熙帝简单道声谢,走了。

次日小选,明熙帝的视线一一扫过包括杜文芳在内的七位闺秀。

都是美人,其中有个圆嘟嘟脸、眼眸极为清澈灵动的姑娘,最为吸引明熙帝的注意。

明熙帝便选了她。

阿渔忐忑地看向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笑着回儿媳妇一个“没事”的眼神,这个圆嘟嘟脸的姑娘也不错,就是父亲的官职低了点,不如杜首辅能帮明熙帝省很多事。

只是,男人娶妻,娶个合自己心意的才最重要,就像阿渔,真要挑起来,阿渔有很多小毛病,可老五偏偏就喜欢她,当长辈的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只要婚后小两口过得恩爱和睦,她等着抱孙女孙子就是了。

皇后终于选出来了,阿渔功成身退,抱着女儿回了庄武王府。

夜里,徐潜再次化身为狼。

阿渔也很想他,假意扭捏两下就勾住了徐潜的脖子。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这么久。”徐潜抵着她的额头道,黑眸凝视她迷离的杏眼。

阿渔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被他欺得不行,阿渔无奈地抱紧他,发誓道:“不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徐潜咬牙。

一辈子怎么行?

他要她的两辈子、三辈子,要她的生生世世!

131抢来的外室番一

中秋夜的京城, 灯火辉煌。

曹炼承诺过,只要季鸣凤好好伺候他一个多月,他会在中秋夜的晚上送她出城。

季鸣凤其实一直不太相信曹炼会遵守承诺。

季鸣凤从未接触过曹炼这样的侯府世子。

嫁进袁家之前, 季鸣凤只是京城二十里地外一个小县城上的姑娘, 亲娘早死,季老爹是个落魄举人, 娶了续弦。季鸣凤从小亲爹不疼后娘不爱,把她当丫鬟一样使唤,对她最好的人是她姨母家的表姐苗氏。

表姐妹俩关系很好,后来苗氏嫁给了武官袁胜为妻, 还撮合她与袁胜的弟弟袁凯定了亲事。

苗氏告诉她, 说袁胜有本事前途大好,袁凯能赚钱, 她长得漂亮, 嫁过去后肯定会将日子过好。

季鸣凤也是这么憧憬的。

可是,袁凯死了, 还是与一群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时死的。

季老太太要求她嫁过去替袁凯守寡。

季鸣凤不想当寡妇, 她宁可父亲将她嫁给一个贫苦百姓甚至好逸恶劳的赖汉, 也不想去给一个死人守寡, 一辈子毫无指望。季鸣凤朝父亲哭朝父亲闹, 她甚至提出卖身当丫鬟去, 可父亲贪图袁家给的银子, 将她绑起来送上了花轿。

到了季家, 季老太太简直就是个疯子,有事没事都要磋磨她, 好像折磨她就能让死去的袁凯活过来。表姐替她求情,季老太太骂了表姐一顿, 表姐便再也不敢帮她,季鸣凤想逃,可是袁胜与守城士兵交好,季鸣凤逃走不久就被袁胜抓了回去,从此变本加厉地看着她。

季老太太打她骂她季鸣凤都忍了,可是忍到第三年,季老太太竟然想到一个馊主意,想让袁胜睡了她,等她怀孕生子,那个孩子就过继在袁凯膝下,算是袁家二房的儿子。

当时袁胜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表姐苗氏不愿意,苗氏不敢直接违背季老太太,哭着求她千万不要答应。季鸣凤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表姐夫碰她,她嫌恶心,所以在苗氏有意的配合下,季鸣凤终于抓到机会逃了出来。

没想到,她逃离了袁胜,又落入了曹炼手里。

不过她钻进曹炼马车的时候就抱着用清白换自由的打算,曹炼提出那个要求时,季鸣凤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与在季家承受的那些痛苦折磨相比,陪曹炼睡上几晚又算什么?

曹炼非要她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才肯遵守诺言,季鸣凤便装给他看,反正那事习惯了,并不会一直像初夜那么痛苦。季鸣凤只是嫌弃曹炼的嘴,每次曹炼亲她,季鸣凤都想抓他一脸。

万幸,她一个月的强颜欢笑没有白费,期限一到,曹炼守约了。

.

马车从平阳侯府门前出发,沿着京城繁华热闹的主街朝城门驶去。

季鸣凤被曹炼关了一个多月,街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对她来说如同天籁。秋夜的冷风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季鸣凤神清气爽,但瞥眼坐在她旁边的平阳侯府世子,季鸣凤暂且压下自己的兴奋,漠然地坐着。

曹炼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季鸣凤心生警惕,低声问:“世子有话直说,不必动手。”

昨晚两人还在床上颠鸾倒凤,现在马车还没出城,她便急于撇清关系,曹炼冷笑,一手攥着她的腕子,一手拍拍自己的腿:“想顺利出城,便再伺候我一次。”

这可是在马车上!

季鸣凤眼中喷出了火。

曹炼抬起他修长的腿,靴尖抵在了前面的车板上,淡笑道:“如果我现在丢你下车,那你休想再走出京城。”

这是季鸣凤无法拒绝的威胁。

她咬咬牙,偏着头坐到了曹炼的怀中。

季鸣凤并不知道曹炼早使法子将袁家众人调到千里之外的边疆去了,她计划出城后还要继续逃跑,所以昨晚曹炼问她要不要银子,季鸣凤思索过后,向他求了一贯铜钱、几件粗布男装、一些干粮以及最重要的路引。

曹炼都答应了。

季鸣凤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

今晚出城,曹炼让她扮作丫鬟,季鸣凤便穿了一身青色的衫裙。

曹炼熟练地托起她的裙摆,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钳制住她的腰。

季鸣凤闭上了眼睛。

车顶四角各悬挂了一盏莲花灯,昏黄的光线从头顶落下来,她的脸颊浮现不受控制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