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有无限可能性,何况,那首歌唱过,这世间最美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

维安的声音小到自己都觉得听不清,但她还是和努力地说着,“好。”

手机突然响起,维安担心是顾梦梦忙着找自己,于是她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羽绒服。

宋书铭帮她拿过来,维安慌慌张张地翻了半天,最后却发现来电显示上写着乔御的名字。

这两个字已经像一种魔咒了,好像和它沾上边,一切就变得悬而未决,而且注定不得善终。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爱上一个迷人的男孩,他让人心驰神往,豁出一切也想换得所谓的爱情,最后被现实打击。

他们都万众瞩目,他们却都冷心冷情。

这个人让她在雪地里等了一下午,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乔御现在打电话来还能说些什么呢?不外乎和以前一样,他会冷冷地解释自己忘记了,顺带嘲笑她,然后电话那端也许还要夹杂着程安妮甜蜜嗔怪的笑。

维安盯着那个名字停了很久,宋书铭没看到什么,只是起身给她盖好被子,下楼给她买药去了。

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维安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窗外阴沉沉的雪夜,那些雪花被风吹得打在玻璃上,模模糊糊,像是看不清五官的脸。

她在心里和乔御说再见,和过去那个暗恋的女孩说再见。

她还年轻,不是所有的路都能通向光明,但起码她还有选择的权利,这比什么都幸运。

维安关上手机,再也不肯接。

实在是昨天更不上,抱歉,今天晚上再更一次补偿回来。

一场大雪之后,倒霉的企鹅妹妹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

维安的病情比想象中厉害,她在宋书铭家里睡了一晚,吃了药,可是早上起来还是觉得头晕脑胀,于是只好打电话给顾梦梦过去,让她帮自己请假。

好学生在电话另一端有些奇怪的口气,念叨了一句,“昨天安妮找过你,但好像你一直关机,她说她打不通,然后就冲回宿舍来了,挺生气的,吓了我一跳。”

维安不明所以,再加上呼吸不畅难受得不行,只好嗯了一句先挂断,心里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程安妮又怎么了。

雪已经停了,澜城连日来的阴霾天气终于转晴,房间里暖暖地投进一点阳光,维安发现房间里似乎被宋书铭简单收拾过了,干净温馨。

已经九点钟了,宋书铭还没有去上课。

他又拿了退烧药来给她,逼着她吃完,维安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周围,掀起被子想穿外衣,“我请假了,自己回宿舍睡会就好了,老师要是还有课就先去吧,不用管我。”

他端着水杯,忽然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宿舍冷,还容易传染同学,就先住在这里吧,明天好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吻好似安慰,却带着浓浓的眷恋。

她的脸无可避免地又红了,偷偷看了看他嗫嚅着想解释,宋书铭的目光好似觉得她很有意思,揉揉维安的头发按着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只说,“乱想什么呢,你答应我了,我们现在在一起,我当然应该好好照顾你。”

空气里微小的尘埃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异常生动。

维安点头,她因为发烧所以显得表情懒懒的,只把脸颊蹭在枕头上看他,一瞬间竟让宋书铭有些恍惚,他忽然放下手中的手杯,俯下身盯着她看,“Annie……你……”

他的失态让缩在被子里的女孩有点错愕,她不明所以,过去碰碰他的手指问,“老师?”

宋书铭停了一下回过神,只推了推眼镜笑着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很像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老师怎么会知道十年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

他笑得更厉害,玩笑一样侧过身盯着窗外想了想,告诉她,“猜一猜,也许十年后我的小Annie会变得不一样,比如……大胆性|感?”

这倒是个很可怕的想象了,怎么看……维安也和这个词丝毫没有关系。

维安吐吐舌头摇头,也笑了,她抓抓自己因为生病的乱发有些遗憾,“老师,我这么倒霉,估计过多少年也变不了的。”

她长的又不好看,更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一直都习惯于安静地过自己凤尾女孩的生活,幸运和幸福好像离她很远,她更没有别的女孩那些新奇大胆的念头,怎么会变呢?

十年后……她也还是今天这样吧?

宋书铭却轻轻握紧她的手,隔着她身上暖和的被子拍着,像在哄自己心爱的小女孩一样,“睡吧,好好休息,发发汗,也许烧就退了。”

唉……她真的还是个小姑娘,就是不喜欢去医院,怕被打针灌药。

维安听话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有点不放心地又问他,“老师,我怎么没看到你去忙工作呢?学校里应该事情很多的吧?不要耽误了……”

他摇头,“没事的,最近不忙。”

“那……”

“Annie,如果你能够回到十年前,你想改变什么呢?”他突然打断了她的疑惑,只自顾自地问了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像陷入沉思。

维安也想了一下,十年前?十年前她八岁,“我八岁的时候过得不好,爸爸出去又找了很多女人,他嫌我是累赘,只把我扔给姑姑照顾。”

宋书铭回身看看她,轻轻点头,估计想到了她家里也许遭过变故,便也不愿再多问,维安觉得终于有个人能说说话了,反倒直接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爸爸酗酒……出去赌钱,所以也不管我,我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在B市。”

她说着说着侧过脸,背向宋书铭,声音越来越低,“爸爸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又娶了别人,彻底和我没什么来往了。”

拍着他的男人微微用力,似乎在告诉她,他都知道。

明明他是最晚出现的人,可他为什么总像什么都知道?

他继续哄她睡觉,“别难过,我知道你想妈妈,可是Annie,你要知道那些大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考上大学,将来会成为油画大师,你会活得很好,妈妈会很欣慰。”

她闷着点头,还是想哭了,身上难受,迷糊糊地就喊着妈妈就想睡了。

似梦非梦之间,维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真的听见了,她觉得有人叹息,声音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响起,“Annie,你十年前真可爱,我很遗憾没能早一些遇见你,现在看来……命运愿意重新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弃,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十分难过,最后竟然近乎哽咽,“你不爱吃青椒,你没有妈妈,你和姑姑住在B市,不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讨厌黄色和蓝色的东西,你恨一个叫做乔御的男孩。”

他的声音淡淡地一字一句说出来,让维安在睡梦里觉得十分可怕,她很想问问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吃青椒,为什么……但意识却清醒不过来,维安仍旧却觉得周身发烫,鼻子堵得难受,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老师……”

宋书铭看着她在睡梦之中呢喃,苦笑着推了推眼镜,握紧她的手,“好好休息,我在。”

第二天,维安终于退了烧,只剩感冒的症状,但宋书铭实在不放心,坚持让她又请了一天假,好在学期末课都少得很,维安也答应了。

宋书铭也一直没去工作,他陪了她两天。

第三天维安早早就醒了,她这几天睡得太多,实在不想再躺着了,于是一个人裹好衣服起来,觉得今天气温有些回升,她从窗户望下去,七层的公寓楼下安静非常。

宋书铭拿了热牛奶和面包进来,笑了笑说,“这里离G大不远的,开车一刻钟就回去了,别着急,吃好饭再走。”

澜城市中心的房价一向居高不下,维安想起来,这里应该就是学校旁边的涉外公寓,自然也价格不菲。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吃面包,一边吃一边觉得精神好多了,看宋书铭给自己收拾带回去吃的药片,还是问出口,“老师不和家里人住一起么?”

他摇头,“现在……我还不能回去,时间没有到。”

“什么时间?”

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我本来和我妈说好明年才能回国,不想让她担心,暂时不回去见她了。”

维安哦了一句,想他家里应该条件很好,也许他本来应该留在国外,但后来自己跑回来,还不能回家,她停了停,又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突然回来是因为你妻子过世了么……”

宋书铭把她的药都整理好放在她包里,点点头,“嗯。”

“那老师何必……”她心里又想起自己。

“我说了原因以后会告诉你的,等你长大一些好么,现在……”他忽然低下身看着她,维安本来穿着厚厚的袜子抱着膝坐在椅子上吃面包,这一下变成宋书铭用手撑在她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从上往下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