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又是那座一直都存在的建筑物,暗沉的颜色,尖顶钟楼,什么都变。

维安完全怔住,这样的认知让她措手不及,只能记得自己要往下跑,再不敢往玻璃上看,她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她的眼睛被打坏了。

怎么可能!

埤可是余光里的图书馆一直都在。

背后怒骂的声音透过空洞洞的楼道放出无数回声,如影随形,她眼睁睁看到脚下的楼梯突然成了螺旋状的木质结构,好像她从来没有走出过那座图书馆,一切都是她第一次见到宋书铭时的样子。

不可能……

维安开始两阶两阶的往下跑,发疯了一样想要逃出去,可她戴着眼镜,本来就无法适应,跑动的时候它上下摇晃,简直让她晕眩得反胃。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维安尖叫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一脚踩向那些凸起的台阶,却发现脚下根本没有落在实地。

眼看自己就要向下滚去,这样陡峭的老式楼梯,一旦摔下去就没个尽头,维安慌乱之中在半空中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握紧一些什么,“不……”

她闭上眼睛。

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竟然没有摔倒,只是狠狠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维安惊魂未定,眼镜被甩出去导致眼前一片模糊,脚下应该是崴伤了,竟然动不了,她只能挣扎着想要站稳,意识渐渐冷静下来,她终于明白有人拦住了自己。

“对……对不起,我……”她不敢抬头,慌乱地拉拢头发解释,一蹦一蹦地还想往下走。这样太窘迫了。

可是那个扶着自己腰的人却不松手,甚至很唐突地就势把她拉过去,他声音焦急地问,“Annie,腿摔倒了么?”

维安被这个声音惊得愣在当场。

一片乌黑的晨雾被冲散,所有声音似乎都静止了。

她不敢相信地抬头盯着那个人,突然顺着他的手往他那边靠近,直到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宋书铭的脸,一如既往。

他每次都在她最最狼狈难堪的时候出现,每次都伸出手包容和温柔地将她保护起来,告诉她没关系,不要害怕。

维安惊魂未定,看着身前的人弯下腰按住她的脚踝,明明他们一句话都没多说,可她的眼泪却先流出来。

果然还是个软弱的人,说好不能随便流眼泪了,要一个人生活要忘记他,可真的在最害怕最紧张的时候看到宋书铭出现,维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整幅动荡不安的画面都被按下暂停,她心底的防线被冲破,终究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在身后,能让她感觉到这世界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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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看到宋书铭就如同看到一整片海洋,他有这世界上最最广博的爱。

两个人对视无言,半分钟之后楼梯上已经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下来。

“兔崽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跑什么跑!等你姑姑回来你自己说清楚……你……”维安的姑父站在拐角处破口大骂,骂了三两句才发现场面不对,也怔住了。

那个突如其来的陌生男人站在灰暗的楼梯上,灰蒙蒙的玻璃窗外突然闪过尖顶钟楼,那是什么?

这景象让人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恐惧。

宋书铭笑了笑抱住身边低下头的人,他像哄一个调皮的小女孩一样把她整个人从高层的台阶上直直地抱下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然后拉着她的手回答楼上的人,“您好。您应该是她的姑父吧?”

“你……你和她什么关系!”她姑父明显没想到半路突然出现一个人,看上去和维安这样亲密,何况他竟然也知道自己,必然不正常。

维安也觉得奇怪,她又想不出宋书铭怎么能找到这里来,于是她憋不住疑问,偷偷拉他仰脸问,“你为什么知道我家住哪里?”

强忍着恐惧和紧张的女孩脸色苍白,像是遇到主人的小动物,不由自主生出依赖。

宋书铭揉揉她的头发让她别害怕,他穿了件衬衫,很优雅地推了推无框眼镜,然后礼貌地冲楼上凶神恶煞的人说,“我是宋书铭,维安学校的病假快休到日子了,如果您家里不方便,我现在就把她接回去,也好送她上课。”

“你到底是谁!”她姑父忍无可忍,怒吼而出。

“我……”宋书铭笑了笑,伸手帮维安把眼镜戴上,然后说,“我是为她而来的,既然有人对她不好,我就要把她带走。据我所知,维安现在已经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所以她有权利自己选择去留,是不是……Annie?”

她撑着自己鼻尖上的眼镜看见姑父脸色发青,简直被眼前的一切气到无可奈何。

维安没有做出回答,犹豫的瞬间她已经听见姑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突然有点紧张,她张口像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姑姑也提着菜走上来。

她唯一的亲人看到上边的情况完全慌了神,“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姑父……”

姑姑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一定又吵起来。

她过来抱着维安的肩膀安慰着,“你姑父脾气急,他是不是骂你了?走,跟姑姑回去,没事……走……”

上了年纪的女人有点刻意地忽略了宋书铭的存在,长辈心里,孩子总是孩子,她们大了离开家,即使有了别的避风港,但对于姑姑而言,她却总应该像以前一样,只有家里人才能庇佑才好。

维安被他们夹在中间,偏偏姑父不依不饶嚷起来,“你别拦着她!她翅膀硬了!你看看她给你找的好女婿!竟然追上门来接她了!你知道她在澜城都跟谁鬼混么,你今天要是再留她,我连你一起轰出去!”

拘姑姑一听这话也忍不住了,啪地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窗台上,直接拉住维安的手说,“我就这一个孩子,你不留她我留她!她现在看东西不清楚,伤口刚好,你让她一个人去哪里?”

矛盾本来就有,裂开的罅隙用善意的劝解是无法根治的。

战火完全升级,姑父怒气冲冲地大喊,“那就都给我滚出去!你天天拿我挣的钱倒贴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我都不说什么了,你现在还帮着她说话!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那个打电话的姓乔的又是什么人?这么一会儿又跑出一个男人接她,指不定你这好孩子出去干什么了坏事了……丢人现眼!滚!”

埤姑姑哭起来,歇斯底里地和姑父大吵,楼上楼下的门边都有了动静,无数好事的街坊邻里都想听热闹,却又碍着脸面不好出来。

这纷乱的世界什么时候才有尽头?

吵死了,真的吵死了。

维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姑姑的眼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痛苦,可她别无选择,只能伸手轻轻抱住自己的姑姑,然后摇头说,“我要走了。”

“不行,姑姑不能让他轰你走!”

她笑了笑,带着眼镜好好地转个身给姑姑看,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平和下来,“我已经二十岁了,应该自己独立生活。姑姑,你别担心我,我回去就继续上课,之后给你打电话,等我毕业了一定好好带着成绩回来证明自己,也让……姑父放心。”

争吵最好的解决方式反倒是宽容和理解。

女孩突如其来的懂事让两个争吵的长辈都止住了话。

狭窄的楼梯上下站了四个人,维安给姑姑擦干眼泪,执意要离开,姑姑却几乎崩溃地哭起来,抱着她不松手,最后演变成两个人流泪,她摸着维安的头发说着,“我只怕你被人欺负,姑姑想留下你,哪怕咱们不去上学了,澜城离得远,我一直不放心……”

她也很难过,可如果还不停止打扰,连姑姑自己的生活都要被搅乱。

维安叹了口气低着头转身,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

刚才他们一家大吵的时候宋书铭礼貌地退到一旁,此刻他慢慢走过来,抬手给她擦干净眼泪,然后问她,“那么,我们回去?”

他的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眼镜盯着鞋尖,却又死咬着嘴,连手都在抖。

宋书铭是一路开车来到澜城来的,他第一次有些懊恼地扶正后视镜,然后说,“我忘记以前的身份证放在哪里了,买不了机票。”

他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

维安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她仍旧摆脱不了不安的心情,忽然颤抖着拉住他的手,“老师,我错了。那天……我……我很怕,我接受不了自己眼睛的事情……”

宋书铭笑出来,“你打得真狠,我以为你很恨我。”他叹了口气,那纸巾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你可以发脾气,可以怪我,但不要让自己难过好么?你一个人突然跑回来,一定会让你姑父不高兴,我本来早就想过来接你,可你情绪太激动了,我怕我突然出现会逼你再次跑掉。”

拘她揉揉眼睛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连梦梦也不清楚我家具体的地址。”

这是个疑问。

但宋书铭笑得十分开怀,好像这问题很傻一样,然后他故意表情神秘地说,“我是先知。”

埤“你又骗我。”她瘪着嘴无可奈何,“我真的在问你问题。”

他万分认真,“没有,我也是认真说的,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姑父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