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念压根没这种顾忌。

别人踩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处理的事情,她大刀阔斧以毒攻毒,一点都不怕。

王藤妙被晒得睁不开眼来,呼唤佣人:“阿姨,拿把伞给我。”

佣人听话地小步跑回王家,拿了苏曼两把遮阳伞出来,被大师拿走:“你要晒太阳才会好,这把伞我帮你用了,不用谢我。”

“…”

王藤妙震惊地看住她。

她信了大师的话,没有反驳。

其实程念知道,只晒腿就行了,可以遮住头的。

王藤妙苦着脸的挨晒。

不止要被正午最猛烈的太阳暴晒,大师用凳子将她的右腿垫着后,还让她握住八卦镜,保持住她指定的方位,折射到腿上的伤口。

“要晒一个时辰,我们可以回去看电视等着。”

“…不!”

王藤妙委屈的瘪了嘴:“爸爸妈妈,你们不陪着我吗?”

看到女儿被晒得眯着眼,王建富也是心疼。

但苏曼可不愿意跟着晒,叹了口气:“我实在不忍心看了,就让保姆留在这里陪你吧,老公,我们回去跟大师了解一下藤妙的情况?”

开玩笑,她花了多少钱在美白上面,会在这里陪晒?

“这…”

“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跟大师聊聊,看看后续要怎么更好的照顾藤妙。”

话说得讨巧又有道理,王建富被说服了。

于是,偌大花园里,只剩下轮椅上的王藤妙,和打着伞的佣人。

连佣人都有伞,王藤妙悲从中来,想哭了。

而当她从佣人口中知道,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的意思时,真的哇一声哭出来了。

第66章 066

看王藤妙晒得差不多了, 程念随手提起一把伞,朝王建富点头示意:“半个时辰晒掉了阴气, 可以遮住上半身。”

王建富忙不迭点头应好,他早就怕闺女晒坏了,便吩咐另一个保姆前去。

当然不会晒坏,程念又不是想要她死。

水毒入体, 正好用艳阳将其逼出体外。

但像苦口良药,即便是对身体有益,该尝到的苦头一点不少。

被晒得迷迷糊糊的王藤妙正努力打起精神, 握紧八卦镜, 保证它照到自己的伤处, 眼底忽然覆上一层阴影。

“程大师说可以遮着上身了,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怎么样…”

王藤妙有气无力的。

保姆谨记着大师的话:“大师说…小姐你别生气啊, 我是转述大师的话, 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知道自家小姐是何等的熊货, 保姆小心翼翼的复述道:“小姐年纪轻轻就犯下不少口业,俨然一个讨人厌的成年人。早熟跟早慧是两回事,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只会吃到更多苦头。”

小姐会不会生气啊!

保姆心里跟苦瓜似的。

然而王藤妙早就被晒得没脾气了, 以往她依存空调生存,连风扇都瞧不起, 如今光是一把伞遮在头上, 就凉快得她想落泪, 小声的跟保姆道谢。

保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听了程念一番话,她默不吭声片刻,蹦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认错声。

“我知道啦,以后不会了。”

……

‘晒太阳’这种奇怪的疗法,让换遍了医生都解决不了的怪症不药而愈。女儿病愈后,王建富很痛快地打钱给程大师,而且留了一个私人联系的微信,就当交个朋友,以后也许有再度合作的地方。

微博在王建富眼中,是年轻人的玩意,他实在玩不来。

而王藤妙回到学校后,认认真真的跟孙巧晴道了歉,这事便算揭过。

钱已到账,程大师过了好一周的清静日子。

就连陈家人,也安份得惊奇。

主要是有别的事情,夺去了陈家兄妹的注意力,一件是陈胜瑾对宋家小姐展开追求攻势

,没空来折腾她。另一件事,则是陈胜瑜在陈老太太的有意安排下,和何家少爷开始约会了。

在上辈子里,陈家兄妹虽然人品低下,择偶目光却很优秀。

好人往往会被坏人吸引,便是这个道理。

而且陈家兄妹不是一般的坏人,他们有美好的皮相,而且也确实为目标经营了一段浪漫的恋情,一段美满的婚姻。只要对象的家业不破产,一直能给为他们创造利益,便会保持至白头到老。

丑恶不堪,盛气凌人的一面,只会展现给弱者。

就像当年的养女程念。

而当程念到家后,便听见客厅沙发上交叠着长腿的陈胜瑜,细声细气地煲电话粥:“我之前知道你很喜欢古董,想约你一起去看展览,没想到你还有后面拍卖会的门票…约我去真的好吗?”她声音清婉柔媚,言辞谦虚,唇角却得意地扬了起来。像是何少爷说了什么逗趣的话,她捂住嘴闷声娇笑:“好嘛,那我有不懂的话,你到时候要教我哦!”

何家少爷何修然,底下有一个快小升初的弟弟何阳祥。

家里在娱乐业上有头有脸,正在尝试插手新媒体运营,全家都很新潮范,惟独大少爷是个古董爱好者。

察觉到有人回来的开关门声,陈胜瑜以为是哥哥回来了,转头望了一眼,正好与程念似笑非笑的视线撞个正着。她脸色一僵:“嗯,说定了哦,明天你来接我?好,那我就期待着了…”

陈胜瑜想赶紧挂掉电话,却听见何少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家里不是还有一对兄妹吗?明天,要不要一起来?”

在挑男人的眼光上,陈胜瑜确实不错。

上辈子,何修然清楚程念的身份,一直没有看低过她,知道她高考缺席后,问过陈胜瑜是否需要帮助,他认识一些不错的复读路子——因为他弟弟是个学渣中的隔夜渣,在弟弟高考前家人早就预备好了数个方案,包括复读。

当时陈胜瑜以妹妹有抑郁症为由拒绝了,何修然作为未有名份的姐夫,也不方便太关心小姨子。

哥哥就算了,带那女人去?

陈胜瑜脸色变得很难看,保养得宜的指尖抠着手心:“哥哥约了我的未来嫂子去看电影啦。我妹妹对古董没兴趣,不然我早带她去了。”

听到提及自己,程念来了兴致,走到陈胜瑜正面。

陈胜瑜如热锅上的蚂蚁,怕她在旁边乱说话,又怕着急挂电话会掉好感度。

她现在和何少不熟,还不知道何修然是个极度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因为娱乐圈中女性被潜规则占便宜的情况屡见不鲜,母亲自小教他要善待女性,如果陈胜瑜霍地挂掉电话,他也只会反省是不是自己说错话,冒犯了陈胜瑜。

陈胜瑜一边听着何修然说话,一边警告地盯住程念。

程念弯腰倾身,笑吟吟的盯住她。

在她精神紧绷到顶脸之际,程念缓缓贴近…

哇!

无声的双手作爪状与一张鬼脸,吓得陈胜瑜手机掉到沙发上,她手忙脚乱的捡回手机,告别何修然后,在挂掉电话的瞬间,陈胜瑜冷下脸。

而当她再度抬眼的,看向程念的时候,发现她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秀丽脸孔恢复淡然,带笑的余光扫到她脸上,彷佛在看一个笑话。

“你看什么?”陈胜瑜语气不善。

程念纳罕:“我才要问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没怕,你骚扰我打电话干吗?”

“我是听见有人在叫我,你又知道我对古董没兴趣了?”

程念奇怪。

她并不特别钟爱古董,但也不能说是没兴趣,何况,陈胜瑜什么时候熟到了不用问她就能代她作出决定的程度?

陈胜瑜心中警铃大作:“明天你别跟着来,不欢迎你!”

闻言,程念顿时明白她在紧张什么了。

原来是怕她抢她的男人。

“你不欢迎我?”真是蠢得令她发笑,程念忍俊不禁,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原身上辈子的记忆,翻出一个名字来:“但我看何修然挺欢迎我的啊!”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名字!?”

陈胜瑜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势咄咄逼人,大有她不解释清楚就不放人的意思。

但程念不吃她这套。

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笑着摇摇头,宛若在看一个智力不全的残障儿——要是真有一个智力缺失人士在程念面前,她可能还会多给两分耐性,毕竟人家是打娘胎来的先天不足,不像陈胜瑜,上天给了她一个完整的脑子,她却没有良好使用。

程念抬脚就走,任由她在背后恼羞成怒。

谅她也不敢吵醒在主卧室午睡的陈老太太。

陈胜瑜这套所谓的气势,唬得了原身,唬不了她。

怕什么?她真敢过来跟她搏斗吗?

吃了上次的亏,陈小姐应当很爱惜自己的脸,不会再以身犯险了。

程念撩了就走,留给陈胜瑜无限的幻想空间。

如果是以前的‘程念’,她才不怕,外表仪态差距搁在那。然而自暑假以后,程念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不再含胸驼背,也敢与人对视,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潇洒气质,和她不一样。

陈胜瑜坐回沙发上,咬得下唇发白。

算了,那古董鉴赏会挺有门槛的,只要她不带着她,她大抵连酒店门都进不去。

至于孙家…

陈胜瑜思索了一下,没说过孙家对古董有兴趣。

陈大小姐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大妖之腹了。

程念有心戏弄她,但不会将自己的生活折进去,费尽心思就为每时每刻给一个小丫头使绊子。她给她留了段意味深长的尾巴,回房后看一会小说,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压根就没当回事。

晚饭过后,程念兴致勃勃地研究网络上流传的都市传说,设想背后的真相是真有妖怪厉鬼还是想象力过剩的时候…手机颤了一下。

她点开微信。

居然是鲲哥发来的消息。

仔细想想,他们快一周没说过话了。

洛北泽:【你明天有空吗?】

程念:【有啊,怎么了?】

洛北泽:【我受邀出席一个鉴赏会,内容可能有点无聊。不过,我想跟你一起去。】

要是陆晓薇来约,不是有趣的事,程念大抵就回绝了。

但老朋友发来的邀约,终归要比别人有面子。

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后,见面次数极少,也不会多聊微信。大妖之交淡如水,一年见一次面都不稀罕。洛北泽也是种性子冷淡的生物,只不过近年在人间行走,沾染些许烟火气息,也有了要抓紧机会,见一面是一面的心态。

不想再与她走丢第二次了。

程念:【好啊!哪儿?什么时间?地址发过来。】

洛北泽:【不用急,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就这么说定下来。

见面内容做什么根本无关要紧,重要的是鲲哥约她。

第67章 067

周日。

陈胜瑜打起十万分精神来防家贼, 怕程念跟在后头,面对面的要求一同前去,她就不方便在何修然面前拒绝了。

正当她想跟奶奶告状,让奶奶看住程念之际,发现吃完早饭的她轻装出门,不带走一丝云彩, 徒留她自己与空气斗智斗勇。

看住关上的大门,陈胜瑜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处心积累大半天,却一拳挥到了棉花上。

另一边厢,程念依约准时走到别墅区外的马路上, 洛北泽的雪佛兰停在路边,连匙都拔了,窗也摇至三分之一, 他应该等了好一会,头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窗外的阳光倾进去一片,长睫在眼下安静地蛰着小片扇影。

鲲哥化成的人形实在优美。

以前在北海浮着等她的时候, 鲲哥会真的睡着,睡欢了翻过面来, 露出白肚皮,像一面巨型的牛奶果冻, 奶白奶白的, 十分诱人。

…人形的睡相, 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诱人了。

他察觉到有人走近便睁开眼, 看见是她,未语先笑。

程念轻车路熟的坐到副驾上,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连今日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便顺嘴问了一句:“现在去哪?”

“你吃饭了吗?”

“早上吃过粥,”

程念扬眉:“你想跟我吃早饭?早跟我说,我现在不饿,但硬要吃也吃得下。”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陪他。

虽然陈老太太喜欢全家围在一起用饭,但桌子长且大,她用饭时不爱戴眼镜,除了坐在她旁边的宝贝孙子,其他家庭成员吃了多少,她不在乎。陈胜瑜和她妈一起减肥的时候,就经常夹两口菜就放下筷子。

“既然吃过了,我们就去做别的事情…想吃点心吗?我烤了曲奇。”

“好啊。”

一觉睡到现代,从不亏待自己的程念很欣赏西洋点心,只是没想到鲲哥会做。

洛北泽从后座拿过一个白色小袋子,袋口用蓝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她拆开来,发现里面画了一个弱化的生火咒,用来保温的。曲奇拿到手上,依然温热香脆。

洛北泽启动车子,白皙纤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程念每次看他开车都想笑,从前他就是最好的座骑,现在居然要借助外物了。

他知道她在看她,也知道她在笑,淡声安排今日的活动:“我忘了跟你说,今日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我带你去换一身衣服,再去会场。”

“不耽误时间?”

“不误事,我提早了约你,”

见程念扬眉作疑问状,他神色自若地解释:“我想早点见到你,所以约早了。”

原来如此。

这应当是句讨她开心的话,但程念的思绪却很不给面子地飘到远处去。

她是条孤僻的龙,而且随着修为一起膨胀的,是她的控制欲,于是越发不好相处。但仰慕应龙者不在少数,她有过皮相优越的恋人,然而从来没有约定时间的习惯,只有她想见的时候,随时算出对方的所在之处,她要见就必须要见到,无论对方在做什么。

鲲哥修为不比她差,算他的命太费神,想见面的话,还是规规矩矩约时间的好。

“你不高兴了吗?”洛北泽问。

程念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捡一捡,当趣闻告诉他。

洛北泽了然。

他知道应鳞的性格很差,不过在他看来都是好的。

而只看到她恶劣一面的生物,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不配看到她的可爱。

即使温润如鹏鲲,也有着上古生物冷漠无情的特质。

他依旧是笑,话里赫然带了点溺爱的味道:“今天回去之后,我将我的日程表发你一份,我喜欢有计划的生活,如果你想掌握我的行踪,我可以每一样都告诉你。”

“不用,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鲲哥不是她可以一手掌握的生物。

太大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