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鱼躲的挺小心的,没想到却还是被林逐水发现了。林逐水微微扭过头,伸手对着周嘉鱼缩在的位置的招了招。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出门去了。

“先生。”周嘉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脖子没事吧?”虽然林逐水看不见,而且刚才才回来,但他却好像对周嘉鱼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

“嗯,没事儿。”周嘉鱼说,“暮四师兄给我喝了点水,就没那么疼了。”

林逐水点了点头。

周嘉鱼道:“先生,之前慧明师父送我的那串佛珠掉了……”

林逐水道:“小事,以后有机会,再帮你讨一串。”

周嘉鱼道:“好……”

天亮了,之前烧掉的房子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片焦黑的灰烬。

林逐水最后说了一句:“我今晚去了一趟徐氏的墓地。”

周嘉鱼道:“墓地?”

林逐水沉吟片刻:“那里外人是进去不得的,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趁着我离开,就直接对你出了手。”

周嘉鱼心里有些话想私下对林逐水说,而林逐水却也像知道的似得,让沈暮四先回去休息。

沈暮四走后,周嘉鱼把他晚上看见了一个和林逐水一模一样的人的事儿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听后,竟是冷笑起来:“他也是胆子大,不过他这次被我重伤,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敢出手了。”

周嘉鱼道:“救我的果然是先生……”他依稀记得当时那两只小纸人努力的把他拖出了火场。

林逐水道:“不,救你的,是你自己。”

周嘉鱼对着这话有些不明白,但见林逐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只能作罢。

第二天,疲惫不已的他们都没有心思出门,全部窝在砖石屋子里补觉。

周嘉鱼没睡的太深,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马醒了,警觉地走到床边查看情况。

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看傻。

只见窗户外面,立了十七八个纸人,这些纸人有的周嘉鱼甚至昨天还见过,应该是徐老家里墙上挂着的那些。

它们拖着像是砖块的东西,正在搭建什么,周嘉鱼观察了片刻,才发现他们是在起房子。那些看起来像砖块的,其实也是纸……

周嘉鱼:“……”他真的对这个村子的消防隐患感到担忧。

纸人的速度极快,房子的外墙很快就搭建了起来,最神奇的地方是,房子外墙搭建结束之后,原本看起来像纸一样的墙壁居然变成了砖石模样,谁都看不出破绽。

周嘉鱼看的目瞪口呆。

两三个小时,一栋房子就建造在平地上,这房子还是三层的,该有的结构都有,看起来很是精致。

周嘉鱼坐在椅子上,找了个红薯啃着,很崩溃的想还好徐氏没有朝房地产业发展的兴趣。不然这房子真是谁买谁倒霉。

建好房子之后,周嘉鱼看着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纸人冲着他就跑过来了。他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但那纸人都跑到了他窗户底下,还很高兴的冲着他招手,说:“你好呀。”

周嘉鱼:“……”他不知道该不该应声。

这纸人的模样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周嘉鱼居然从它的脸上看出了羞涩的味道,它说:“我、我们挺喜欢你的。”

周嘉鱼:“……”他沉默片刻,还是道了声,“谢谢。”

“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纸人这么说,“闻起来挺很好吃……”

周嘉鱼:“……谢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再见。”纸人说完这话,又扭着腰跑了,看起来它还是相当有礼貌的,但周嘉鱼却一直很沉默。因为他总在思考这一幕是不是他劳累过度出现的幻觉。

但重新修好的屋子告诉了周嘉鱼他的的确确看见了。

结果这场火灾唯一的造成的损伤,就是那两个从三楼跳下来摔断了腿的房主,周嘉鱼看见他们拄着拐杖,住进了新修的房子里。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滑稽,周嘉鱼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村子里的纸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暴露了,懒得继续伪装,开始在村子里到处溜达。沈一穷一觉起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站在窗口崩溃的指着外面说:“卧槽,卧槽,我他妈的是他没睡醒么?外面这些纸人是什么东西??”

周嘉鱼很冷静,坐在炉子边上掏之前塞进去的红薯:“就是纸人,字面上的意思。”

沈一穷说:“可是她们为什么会动——”

周嘉鱼终于把红薯掏出来,开始慢慢的剥皮,说:“它们一直都会动啊,我们当时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人家就盯着你吃的大骨头棒子看呢,”

沈一穷被周嘉鱼的淡定震惊了,他说:“罐儿,你还好吗?”

周嘉鱼说:“挺好的。”啃了一口热乎的红薯,说,“吃吗?”

见周嘉鱼如此淡定,沈一穷居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少见多怪了,他走到周嘉鱼旁边拿了个红薯也开始啃。

于是两人就一边啃红薯,一边看窗户外面到处乱蹦跶的纸人。这些纸人的性格好像还不大一样,有的活泼,有的害羞,有的好奇,有的严肃,好奇心特别重又很开朗的,还能跑到他们窗户底下来打招呼。

沈一穷开始还很不习惯,后来也麻木了,偶尔搭上两句话。

林逐水进屋子时,听到了自家两个蠢蛋的对话。

沈一穷说:“你看那个穿的红卦子,比那旁边的绿衣裳好看。”

周嘉鱼说:“我觉得还行吧,绿衣裳也挺好看的。”

沈一穷说:“哪能啊,绿衣裳的样式太土了,红褂子更时尚一点。”

林逐水:“……”

林逐水进来的悄无声息,周嘉鱼和沈一穷聊了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赶紧站起来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说:“周嘉鱼,白天好好休息,晚上和我去个地方。”

沈一穷说:“先生,我呢,我呢?”

林逐水道:“你和暮四留在这儿。”

沈一穷委屈道:“我也想去,先生……”

林逐水道:“那地方你去不了。”

沈一穷说:“为什么啊?”

林逐水说:“因为纸人不同意。”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林逐水显然是认真的,沈一穷无话可说,瞅着窗外面的纸人嘟囔,说他们才刚找我搭讪呢。他仔细想了想,又露出挫败的表情——好吧,大部分纸人好像真的是冲着周嘉鱼来了,压根不爱搭理他。

周嘉鱼受宠若惊,说:“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林逐水道:“去了就知道了,先把这事儿从根源上解决了。”

周嘉鱼开始开不明白林逐水那句从根源上解决是什么意思,后来当晚跟着林逐水出了门,他才明白,林逐水带他去见的,是这些纸人的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评论区安瑾妹子的段子写的实在是太好了,必须发出来给你们看看:

周嘉鱼:打地铺,好可怜

林逐水:我们之前还是太纯洁。

周嘉鱼:纯洁?

林逐水:但是等不纯洁了,我怕我打地铺。

第46章 徐惊火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徐老也表示出了极大的歉意,和周嘉鱼见面之后连连道歉,说他到底是有些大意了,没有想到那人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是敢在这里的周嘉鱼下手。

周嘉鱼很大度的表示了没什么,只是好奇他们这屋子和那些纸人儿真的能碰火么?

徐老闻言笑道:“这纸人材质特殊,一般火种是点不燃的,只有至阳之火才能让其燃烧起来。”

周嘉鱼想起了林逐水给他留的那个打火机,想来那里面便应该是至阳之火了。

徐老又道:“袭击你的那个,其实也是我们徐氏族人……”他说到这件事时,眼神里充满了痛心的味道,“我们徐氏自古有规矩,学会了传承便不可入世,这规矩延续了几百年,也是我们徐氏传承下来的根本。”

周嘉鱼道:“那他是什么情况?”

徐老道:“他天赋极高,只是观念和我们起了分歧。”他断断续续的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有些老套,无非就是一个族内的天才,进入俗世,被功名利禄迷了眼睛。最后违背了族人的规矩,被赶出了佘山。

故事很简单,但周嘉鱼却从中听出徐老语气里遗憾的味道。

徐老说那人下山之前,还企图对他们族内最重要的圣物下手,幸好被及时阻止了。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盯上了林逐水的弟子周嘉鱼,还屡次下手。虽然都没成功,但看林逐水的反应,显然已经是被激怒了。

“晚上我们去墓地那儿一趟。”徐老这么说,“要是你能得到祖宗的承认,那他以后就动不了你了。”

徐老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逐水一直很沉默。直到徐老把这些话说完了,他忽的对着周嘉鱼招招手,道:“过来。”

周嘉鱼懵懵懂懂的凑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林逐水没说话,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手指,待鲜血溢出后,将手指直接递给了周嘉鱼:“含着,把上面的血吮吸干净。”

周嘉鱼愣了片刻,愣愣道:“先生,您这是……”

林逐水说:“那地方阴气重,你去了会受影响,喝点我的血。”

周嘉鱼还想再说什么,林逐水却是催促道:“快点。”

于是周嘉鱼只能硬着头皮含住了林逐水的食指,轻轻的用舌头舔舐了一下林逐水受伤的伤口。虽说之前纹身的时候,周嘉鱼一直觉得林逐水的手指很冰,但此时不过是几滴血而已,周嘉鱼就感到自己的好像咽下去了一股子巨大的热流,这热流顺着咽喉滑落到胃部,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冷。周嘉鱼面红耳赤,额头上甚至开始微微出汗。

待血被周嘉鱼吸净之后,林逐水动作自然的将手指从周嘉鱼嘴里取出。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伤口和某种透明的液体。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热还是不好意思,他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睛悄悄的瞟了瞟林逐水的手指,默默的垂了头。

林逐水道:“感觉怎么样?”

周嘉鱼道:“挺……挺热的。”他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先生,您之前在火车上给我的喝的水,里面就加了您的血吗?”

林逐水说:“对。”

周嘉鱼道:“啊……那谢谢先生了。”

林逐水语气淡淡:“同我有什么可道谢的。”

徐老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笑的非常慈祥,说:“没想到林先生也有这样一面啊,果真是师徒情深,师徒情深。”

林逐水没有应话,周嘉鱼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出发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左右,据说墓地那边很特殊,只有晚上才能进去。

周嘉鱼随便做了点晚饭,四人一起吃了。

自从这些纸人不再藏起来之后,就开始到处蹦跶,他们吃饭时旁边还围了一只,从发型判断应该是男孩子,一直张着嘴巴对着沈一穷手里握着的骨头棒子流口水。

其实周嘉鱼挺佩服这些纸人的,明明五官都是简笔画,可是动起来却格外的活灵活现,很有真人的神韵。

沈一穷被盯的有点不自在,对它说:“你们还能吃肉啊?”

那纸人居然点了点头。

于是沈一穷稍作犹豫,把大骨头棒子上剃下来的一块肉递到了它的面前,纸人很高兴的拿起来,塞进嘴里,吃的相当兴高采烈。

沈一穷看着他,露出深思之色。

周嘉鱼看他这表情,道:“你在想什么?”

沈一穷说:“你说纸人好像也挺可爱的,咱们家能养一只么,以后洗衣服扫地它都包了……”

他刚说完这话,纸人却好像听得懂似得,用那双平面的眼睛瞪了沈一穷一眼,站起来直接开溜。沈一穷面露尴尬之色:“哇,这个也能听懂吗?早知道就不当着它的面说了。”

周嘉鱼没忍住笑出了声。

吃完饭,林逐水那边打算出发了。

周嘉鱼这要是跟着其他人走,沈一穷肯定得叮嘱他注意安全,但此时周嘉鱼跟的是林逐水,所以沈一穷不但没有担心,还带着小嫉妒说,早点回来啊,我会想你的。

周嘉鱼很鄙夷的说:“你是想我还是想先生?”

沈一穷说:“不能都想啊?”

周嘉鱼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别瞪我了?”

沈一穷哼了声,委委屈屈的说他要回去啃红薯,不和周嘉鱼玩了。周嘉鱼心想沈一穷的心理年龄十八岁是不可能的,有个十四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林逐水还在门外等着,周嘉鱼赶紧出去和他汇合。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村子好像挺远的,据说一来一回得一个晚上。本来周嘉鱼还在想晚上走雪地估计有些麻烦,却没想到到了村口,看见了四五个纸人儿,拉着一个雪橇车。

周嘉鱼:“……”卧槽,还有这种操作的的?

“上来上来。”徐老坐在最前面驾驶的位置,很慈祥的笑着,“这可快了,到时候抓稳了。”

周嘉鱼点点头,和林逐水一左一右,做好了。刚坐上去的时候,周嘉鱼本来以为这雪橇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谁知道真的上路了,他整个人都差点没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的背过气去。

那纸人穿着特制的雪地鞋,跑起来的速度丝毫不比雪橇犬差,而且还能处理一些比较麻烦的山路地形。

周嘉鱼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风吹成傻逼了,怪不得出门的时候徐老还叫他记得戴帽子,周嘉鱼当时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冷,现在想来单纯是怕他脑袋被冻掉了吧。

周嘉鱼在风中凌乱着,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没有下雪,月光撒在地面上,投射出明亮的光。林逐水坐在他的身边,身边的风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开了,连发丝的抖动都不明显。

周嘉鱼突然觉得这一幕其实挺浪漫的,他和林逐水坐着雪橇,滑行在深夜的丛林中。月光很美,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当然,如果不是他的头冷的好像快要掉了似得,就更完美了。

林逐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说:“周嘉鱼,你冷吗?”

周嘉鱼吸了吸鼻子,说:“我……不……冷啊……”他说出来这话就后悔了,这声音抖的跟触电似得,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不冷。

林逐水轻轻的叹气,有些无奈似得,他道:“你要是冷,就坐到我这边来吧。”

周嘉鱼心里有点纠结,还没应声,前面的徐老就道:“路还远着呢,年轻人别硬扛啊!”

这话让周嘉鱼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林逐水的身边。

显然这个动作并不是多余的,因为不过靠近了一点,周嘉鱼就明显感觉周围没有那么冷了。

林逐水就像一个大大的火球,在尽量控制自己散发出的温度,但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明显得感觉出他体内那熊熊燃烧着的能量。

“还冷么?”林逐水这么问。

周嘉鱼很老实的摇摇头,道:“不冷了。”他感觉坐到林逐水身边后,风好像都被隔开了,没了迎面吹来的风,那种整个头都要被冻掉的感觉总算是好了许多。

雪橇车一路往前,沿着蜿蜒的山路,驶进了灌木丛。

虽然地形越来越麻烦,但纸人儿的速度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周嘉鱼觉得这起码得有个八十码的样子。

徐老说路很远这话果然不是在开玩笑,时间到了凌晨十二点,经历了四个小时的路程后,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个隐匿在树丛里的洞穴。洞穴很低矮,旁边长满了堆满积雪的灌木丛,就算是到了门口,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洞。

徐老弯着腰先进了洞里,林逐水则走在最后,将周嘉鱼夹在中间谨防意外。

矮小的洞穴里只能弯着腰通过,在往里面走了个几十米后,头顶上的岩壁才消失,一扇巨大的铁门,出现在了周嘉鱼的面前。铁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足足有五六米高的样子,如果单纯的人力,是肯定推不动的。

徐老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手一挥,身后那些原本拖着雪橇的纸人儿们便慢慢的走到面前,拉住门把手开始用力。这些纸人的力气果真很大,看起来格外沉重的铁门,不到片刻便被他们拉出了一个能够让人通过的缝隙。

“走吧。”徐老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