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姐弟恋,两人感情很好。”

韩淑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许琳琅,话题拐的突兀而自然,“你看,二婚也很幸福。”

佟夕莞尔失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话里都是套路。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拐到结婚问题上。

许琳琅直接拒绝:“妈,相亲的事,你想都不要想。”春节一向是安排相亲的好机会。

韩淑的意图在还没出口就被女儿堵回去,气道:“男孩子必须要有个爸爸来带,许延才五岁你都管不了,等他到了青春期,还不得反了天。”

许琳琅抬起手,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我现在只应付一个儿子,结了婚还要应付一个老公。万一不慎找的不是同盟军而是反贼,腹背受敌,我还活不活了?”

韩淑只好退让一步,“实在不行,你和佟鑫复婚也成啊,好歹是亲爹。”

许琳琅心里嘀咕,才不是呢。

韩淑一看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搬救兵:“佟夕啊,你劝劝她。”

佟夕笑吟吟说:“阿姨,结婚有什么好,你看我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琳琅姐这样的条件,结婚风险更高,单身保平安才是上上之策。”

许琳琅忍不住乐:“妈你可真会找说客,别看佟夕是佟鑫的妹妹,可她是我这边的。”

韩淑无奈又头疼,皱着眉头叹气。

许琳琅搂着老妈,开解她:“以前我不结婚吧你非让我结婚,喏,我不仅结了婚还给你生了外孙,你还不开心?这就不对了啊。妈,人要知足常乐。再说了,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许延就二十了,到时候你催着他结婚成家去,放过我OK?”

韩淑哭笑不得。

佟夕笑吟吟的看着许琳琅耍贫嘴。

虽然堂哥已经和她离了婚,但是佟夕一直很喜欢她。许琳琅为人热忱大方,看上去一点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她一直说自己被儿子磨老了,可是优越的家境条件,宽松的经济状况,让她比同龄人年轻漂亮意气风发。

看到她,佟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姐,如果当初不和蒋文俊结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一想到这些,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

即便找到蒋文俊,她也没法快意恩仇,让他给姐姐偿命。从法律层面上,佟春晓的死亡和他没有关系,是一场意外。甚至那场官司也是为了保护债权人的利益出发,有法律依据。但越是这样,佟夕越是不甘。罪魁祸首逍遥法外,无辜的人为他丧命。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和公平?

她想过很多种报仇的方式,如果没有佟桦,她不介意豁出去坐牢也要他付出代价。可是她不能那么做,这世上没什么比佟桦更重要,当年佟春晓将她带大,她也一样会把佟桦带大,教育成人。

佟夕曾经问他你最爱的人是谁啊,他说第一是小姨,第二是沈叔叔。沈希权特别喜欢孩子,经常周末带他去游乐场,时不时送他礼物玩具。

佟夕当时听见这话,差点没飙泪。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唯有她的佟桦,说出这样的排名。她给佟桦最好的一切,幼儿园上的是和许延一样的幼儿园,T市最贵最好的幼儿园。

她在佟春晓的葬礼上发了誓,这辈子她会拼尽全力给佟桦最好的一切。

离开了许家,佟夕回到星园小区。走到楼下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还好,不见聂修的车,也不见他的人。她今天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已经死了心。

翌日一早,佟夕起床吃完早饭,便收拾好东西,等着陆宽的电话,随时出发。

陆宽一向守时,约好了八点钟到,可是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动静。佟夕心想,或许是路上堵车?耐心又等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消息。

去芦山乡一趟比较麻烦,先是三个小时的高速到安城县,然后是两小时的乡镇公路,这还算比较顺畅,最难走的一段是进芦山乡的盘山公路。冬日天黑的早,若是出发的太迟,到了县城天色已晚,走盘山公路就很危险,即便陆宽车技高超,也不能冒险。

佟夕等不及了,给陆宽打电话,问他几时到。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里面却传来沈希权的声音,佟夕一愣。

沈希权说:“佟夕,陆宽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今天去不了乡下。”

佟夕急忙问怎么回事。

“今早上他打车去你哪儿,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后头一辆车撞了过来,他坐在副驾驶上没系安全带,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做检查。”

佟夕吓了一跳,问清那个医院,急匆匆打车过去。沈希权坐在诊疗室外面,比较憔悴,眼下浮起黑眼圈,一看便是睡眠不足。佟夕先问陆宽的伤势如何。毕竟陆宽受伤因她而起,她这一路焦急,内疚,生怕陆宽有事。

沈希权揉着眉心说:“伤得不重,正在做检查。”

佟夕心下略宽,又问:“肇事司机呢?”

沈希权叹气:“车扔在现场,人跑了,估计不是酒驾就是毒驾。真是人在车里坐,祸从天上来。”

陆宽这飞来横祸因自己而起,佟夕说:“医疗费我来出吧。”

沈希权横了她一眼:“有我在,用得着你出吗。”

佟夕看了看他的脸色:“权哥,你既然都来医院了,索性也看看你的病。你看你憔悴成这样了,你那女朋友怎么也不来照顾你啊。”

沈希权哼道:“又来挤兑我。”

佟夕摇头:“不,我是关心你。眼看你生病了,她也不管不问的,我替你着急。你谈一场新恋爱就是为了让自己当孤寡老人没人管没人问吗?”

“你是故意气我吧。”

佟夕诚恳的说:“权哥,我真不是气你,就是不明白你换个新欢到底图什么啊?要是莫丹,早就催你住院输液了。”

沈希权连忙打住:“好了,别管我了。说说你的事,今年也别去芦山乡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你让陆宽好好养伤。”佟夕站起身道:“我赶时间,不然来不及了,等陆宽出来,你替我道个歉,都是我不好,让他出了车祸,等我回来,请他吃饭。”

沈希权急忙一把扯住佟夕的胳膊,“你一个人怎么行?”

“没事,我会小心的,我都去了好几次了。”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

沈希权一急,就开始咳嗽。佟夕看着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好拔腿就走,替他捶着背说:“求你去看看病吧。”

“佟夕,你听我一句劝,蒋文俊不可能回老家。他倒不是怕你躲你。他要躲的人是老秦。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早晚有天会挣够了钱才回来,他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这边有他妈,还有佟桦。他不会真的一走了之,但是没挣到钱,他肯定不敢回来,就算他很孝顺他妈,那也要看在什么时候,如果自身难保,他还是会首先顾忌自己的安危。”

佟夕点头:“权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万一他今年回来呢?”

沈希权眼看说服不了她,便说:“你若是执意要去,也不能一人去。让聂修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聂修:感谢宽哥及时发生车祸,感谢权哥提出宝贵建议,感谢亲妈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感谢CCTVMTV感谢热心观众感谢………………………留下激动的泪水。\(^o^)/~

佟夕:呵呵,我会让你去? →_→

第26章 寻(2)

佟夕抱臂看着沈希权, 很是不解:“权哥啊, 聂修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费心费力的替他当红娘?”

沈希权瞪着眼睛:“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要别人好处的人吗?我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你又不是不知道。”

佟夕反问:“那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吗?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希权:“……”

“我不可能和聂修复合的,我再重申一次。权哥你别为难我了OK?”

佟夕起身要走, 沈希权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你既然不让聂修陪你去,那你也不许一个人去。”

佟夕眼看不答应也走不了, 只好说:“好。我不去。”

沈希权还是不大相信,说:“这样,你马上去把车还了,不然我信不过你。”

“好,我这就去还车,这总行了吧?”佟夕边说边往外走。沈希权在身后追着说:“我一个小时后给老赵打电话,看你还车了没有。你别糊弄我!”

佟夕口头上答应,匆匆赶回香园小区, 上楼换了一身装备。半旧的羽绒服, 咖啡色围脖,往上拉起来的时候,整张脸就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些老气横秋的衣服都是她故意挑的, 以免太显眼,引人关注。农村和都市不同, 几乎家家户户都认识,突然来了个陌生人,都会好奇的多看几眼。

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一趟。就算沈希权过了一个小时打电话去问车行的赵老板, 知道自己没有还车那也晚了,她都上了个高速。

早在佟春晓打官司的时候,沈希权就带着陆宽和她去过一次芦山乡。不仅没找到蒋文俊,连李秀玉都不知去向。蒋家院门紧锁,空无一人。佟夕问了周围的邻居,才知道李秀玉两个月前就离家外出。

显然,蒋文俊提前给他妈通了信儿,让她躲了出去。也就是从这件事上,佟夕看出蒋文俊对他妈,还算是有孝心。

佟夕估计李秀玉不可能扔下这里的老宅一直不回来。于是临走之前找了个人,给自己通报信息。这户人家和蒋家相邻不远,女主人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名叫乔小荣,丈夫在外打工,她在家看着两个孩子。

本地人可能会向着李秀玉,她是外地嫁过来的倒不存在这样的心思。佟夕给她留了一笔钱,让她帮忙留意蒋家的情形,有消息及时给她打电话。每年春节过来的时候,她还会再给一笔钱。所以乔小荣对这件事特别尽心尽力。但凡李秀玉这边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及时给佟夕通电话。

从乔小荣口中,佟夕得知李秀玉是隔了半年才回的家,说是去了外地的大儿子家带孙子。佟夕当然不信。农村结婚早,蒋文俊大哥孩子早就比较大了,根本不需要李秀玉再去带孩子,明显是个借口。

连着三个春节,佟夕都来芦山乡,蒋文俊一次都没回来过。李秀玉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过年时,她大儿子也回来过两次。佟夕也知道蒋文俊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只能守株待兔。

乔小荣前天打了个电话来,村子里下雪,李秀玉摔了一跤,躺床上不能动弹。时近春节万家团圆的日子,李秀玉又出了事,佟夕觉得今年蒋文俊回来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原本她打算八点钟出发,去医院来回路上这么一耽误,她出发时已经快十一点。市里比较堵,开了个半个小时才上高速,不过,佟夕还是没敢开太快。开到第一个服务区,刚好十二点钟,佟夕简单的吃了个盒饭。正要上路,沈希权的电话来了。还真是准时准点的来盘查。

电话一接通,沈希权就气急败坏的问:“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上路了?”

佟夕笑着说:“权哥,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我带的东西也很齐备,各种防身器材都有。再说,我住在乔小荣家里,她看在钱的份上对我好着呢。”

沈希权气得倒吸口气,咬牙切齿的说:“你……行啊!你!”

“等我到了,给你报平安。”佟夕挂了电话,继续开车上路。

陆宽的车技好,从T市到安城县一路,开的又快又稳。佟夕平时开车机会少,不敢开的太快,到县城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佟夕看看时间还早,继续往前开,打算今晚住到镇子上。明天一早,再去芦山乡,夜晚开山路有点太危险。

到了镇上,天已经暗了下来,佟夕绕着十字街头,正要找个旅店,手机响了。一看是乔小荣,急忙靠边停车接通电话。

乔小荣用别扭的普通话说:“佟妹儿,刚才蒋家门口来了个车。看样子是要把李秀玉接走,正往车里搬东西呢。”

佟夕忙问:“来的什么人你知道吗?”

“天黑看不清长啥样,两个男的,个头都挺高的。”

佟夕忙说:“麻烦你去看一眼车牌号和车子。”

过了会儿,乔小荣给她打来电话,不好意思的说:“咱这儿也不是大城市,到了晚上黑灯瞎火,我看不清车牌,总不好拿着手电筒过去照,反正是个小面包车,啥牌子我不知道。他们正准备走呢,把李秀玉抬到了车上,我听见有个人叫李秀玉妈。”

佟夕听见最后一句便觉得血液沸腾,“谢谢你乔姐。我这就过去,你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佟夕挂了电话便立刻上路,从镇上去芦山乡,只有这一条路,如果接李秀玉的人从山上下来,刚好和她迎面碰上。也有可能他们今天晚上不走,那就更好,她刚好赶过去,看看乔小荣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蒋文俊,还是他哥。蒋文俊的个子很高,也会开车,所以这个男人,有一半的可能就是他。

佟夕越想越急,趁着还有残余的一点点光线,朝着山芦山乡的方向开去。山路修的挺平整,就是弯道很多。转弯时要特别小心,速度不能快,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开到旁边的沟里。

天色越来越黑,佟夕全神贯注的握着方向盘,不敢开快。开到半途,突然间下起了雨,佟夕暗叫倒霉,只能愈发放慢了速度,车子打着远光灯,可见度还是很低。幸好一路上没人,唯有她这一辆车,在荒郊野外行驰。

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又响了,佟夕以为是乔小荣,忙靠右停了车,拿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略一迟疑接通电话,没想到竟然是聂修,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挂了电话。停了几秒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他。佟夕想要关机,却又担心乔小荣再打来电话,只好接通电话,不等他开口先道:“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请你别再骚扰我。”说完,就按断了通话。

用到骚扰这个词也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她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并不痛快,反而很难过。曾经那么喜欢的人,结果到了彼此互相伤害的份上。

她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松开刹车,正要继续前行,突然对面一道光打过来。下雨的声音盖住了车声,直到看见光,才发现有车过来。

道路的左边是山壁,右边是黑黢黢的山坡。迎面而来的车子,从上面弯道下来时,拐的弧度有些大,等看见佟夕的车子,急忙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佟夕的眼睛被光刺到睁不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车头被猛地一震,那一刻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车被撞出了山路,一头冲下山坡。

佟夕感觉骨头缝都像被震开一般,有一刻间大脑一片空白。万幸的是,车子被改装过很结实,冲下去并没有翻滚,砰地一声很快就停下来,紧接着是咔咔一片巨响,还有水声。

佟夕没想到这个坡下竟有水,黑暗中不知水域面积多大,水有多深,她又惊又怕,还好没有失去镇定,飞快的解开安全带,但是车门却打不开了。

万幸的是,车里备齐很多东西,就在车门下面,她放了一把破窗的安全锤。这几天气候寒冷,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车子沉的不够快,在水涌进来的时候,佟夕敲碎了玻璃,爬出了车子,刺骨的冰水瞬即侵入了衣服和鞋袜,那种侵入骨髓般的寒冷,佟夕这辈子都忘不掉。惊恐之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除了头发,全身湿透。

她站在泥泞的水边,又冷又怕,浑身发抖,所有的东西都在车里,她手里只有一把破窗的锤子,还好,这把多功能安全锤下端有个应急手电筒。她哆哆嗦嗦打开手电,看见一片水塘,面积不是很大,但也不浅,车子只露出小半个车顶。

她心里一阵绝望,完了。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爬上山路碰运气看有没有人路过求救。

灯光照到山坡上,她更加绝望,这个山坡虽然不高,但坡度很陡,长着矮小纤细的灌木枯枝,根本承受不住重量。佟夕试了好多次,结果都是把枯枝掰断,人掉下来。

雨还在下,周围一片漆黑。山路上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见不到一个人,只有风中摇曳的树影和雨声。佟夕瑟瑟发抖,手掌和手指都被划破,火烧火燎疼到入心。

她记不清自己努力了多少次,直到精疲力竭,浑身瘫软的坐到地上。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她几乎快要冻僵,绝望的感觉令人窒息,可是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雨水落到脸上,渐渐的视线有些模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就在几乎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她从山路的拐角看到有微弱的车灯。

佟夕无力的挥动着手电,希望这辆车能停下来。她不知道这车里的人会不会是坏人,可是她如果不求援,一定被冻死在这里。

车灯越来越近,她心悬到了嗓子眼里,终于听见车子嘎吱一声停下来的声音,她松口气,喊了声救命,力气太弱,声音听起来就像是□□。

头顶上有道光打了过来,然后她听见了一声七七,很熟悉,仿佛聂修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抬头看着上面,有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楚面容,很像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聂修看见佟夕,悬着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他转身去车里拿救援绳索。“你把绳子系在腰里,我拉你上来。”

灯光照着一套绳索垂到佟夕的面前,是消防专用的那种。聂修告诉她套到腰腿上系好扣子。佟夕手指都冻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绳索套好。“像攀岩那样,你小心点,注意手肘和膝盖。”

佟夕费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去。聂修托住她手肘的那一瞬间,她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滑去,聂修一把将她提出来,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汽车后座。

接触到车里的暖气,快被冻僵的佟夕反而诡异的昏厥之感,浑身瘫软,感觉灵魂都在出窍,她闭上眼睛喘口气,低喃说:“如果我死了,”

话没有说完,听见耳边一声低吼,“你敢死一个试试。”

这一声将她震的清醒了些许,睁开眼睛,聂修的面孔近在咫尺,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亮的可怕,她从没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聂修,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的。

聂修飞快脱去她的衣服,手指碰到她的脖子和脸颊,是毫无生气的刺骨的冰凉,把他激的猛一哆嗦。佟夕浑身发抖,意识开始模糊,仅存的一点清明,让她知道触碰自己的人是聂修。

她没反抗,也没有反抗的力气,生死关头,连羞耻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聂修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全都剥下来。

聂修粗略的看过,她身上没受伤,唯有两只手血迹斑斑的很有很多伤口。因为江若菡是个医生,他们家人都习惯性的在车上备有简易的急救包。

聂修将佟夕裹在毯子里,处理她手上的伤口。佟夕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在酒精接触到伤口时,疼到眼前发黑,眼泪不可控的往外涌。

聂修低声安慰:“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整个夜晚,不论是救佟夕上来,还是处理伤口,他都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冷静。没人知道,他在佟夕电话打不通,车子失去信号的时候,心脏紧张到抽搐。她如果有事,他这辈子也就失去了弥补的机会,将会永远都活在内疚中。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假期就要到了,这几天我尽量多更新,等国庆的后几天,我要出门请假几天。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看在我积极更新的份上,请多多留言支持~~~~~~~~~~~谢谢各位仙女 O(∩_∩)O~

第27章 暖(1)

安城县新建的人民医院, 住院部病房出于意料的干净, 人也很少,房间里静悄悄的,三个病号床, 旁边两个位置都空着。护士来给佟夕测体温的时候, 她用俄语低声呢喃了几句,可是聂修听不清她说什么。

晨光渐渐亮起, 他一夜未眠,守在佟夕床边,每隔一段时间便忍不住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恍恍惚惚中,佟夕感觉到有人摸她的额头,摸她的手腕,她潜意识里还有种置身水中的惊惧之感,不假思索的去抓住那只手, 紧紧一握, 手上伤口刺激得她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地方,记忆像是断了片, 一时恍然迷茫不知所在,但是看见聂修, 脑海中便立刻想起来那可怕的一幕。

“我联系了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一夜没睡,聂修声音有点涩哑, “放心,你不会有事。”

前一刻还不耐烦的让他不要再骚扰她,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赶来救了她的命。醒来看见他,真是无法形容的尴尬。佟夕悄悄的把手挪开,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高烧让她浑身无力,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不太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修柔声问:“你饿吗?”

佟夕轻微的摇了下头。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除了劫后余生的后怕,错过可能抓住蒋文俊的懊恼,还有对那辆肇事逃逸汽车的愤怒,以及面对聂修的尴尬,各种情绪占满了整个心扉。

冬日的清晨,阳光冷白,透过窗户的光线,映照着聂修清俊而略显憔悴的半边面孔。

她和他相恋两年,每次见到他都是干净清爽,俊朗高洁的模样,甚至他穿着运动衫,都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头发凌乱的狼狈样子,下巴上还有刚刚生出的胡渣。外衣上面还有泥泞,鞋子更不用说。无法想象有洁癖的他是怎么忍了这一夜。

如果昨晚没有他及时赶到,她就会被冻死在那里。可是她真是不想被他救起,换做一个路人多好。本来就已经恩断义绝的旧日恋人,如今却又被系上这份救命之恩,怎么面对他是个问题。她闭着眼睛,恍恍惚惚的想起昨夜那些可怖的时光,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

从县城回T市,漫长的一段路程,她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救护车上。每次她睁开眼,聂修都会蹲下来,低声问她的感受。她无力回答,口干舌燥,浑身发软。竟然也体会不到具体某一处有什么难受。只是很累很累,肢体都仿佛失感。

回到市里,聂修提前安排好了医院,借助江若菡的关系,住进了特护病房。佟夕高烧不退,直到晚上八点钟,体温才慢慢降下来。输完液,护士过来拔了针管,聂修轻轻按着她的手背上棉球,发现她的睫毛轻颤,眼珠在薄薄的肌肤下转。

佟夕正陷入在一场噩梦里。梦里,佟春晓掉入水里,她拼命的游过去想要救起她,可是她就是够不到姐姐的手,佟春晓的手一次又一次的从她的手心里滑开,佟夕急到崩溃的哭出来。

聂修看见她紧皱眉头无声无息的发抖,知道她在做噩梦,俯身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扶起来,搂着她像抚摸孩子般,轻轻摸她的头发,摸她的脊梁骨,一把一把的顺下去,渐渐感觉到她在他怀里松弛下来,然后,一股热热的湿湿的感觉,在他胸口蔓延开。

佟夕在半梦半醒之间,失声痛哭。不知道是哭梦中的失去的姐姐,还是现实中失去的姐姐。佟春晓的去世,聂修的分手,所有的痛苦她都放在心里,从外表看不出分毫。

这场险些让她丧命的意外就像那把破窗的锤子,敲破了她的坚强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

或许是刚经历过生死一劫,她脆弱的有些反常,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低头靠在他的胸前,哭了许久都没能停住。

聂修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放任她发泄,只是用怀抱和抚摩来缓解她压抑到快要崩溃的情绪。等她彻底平静下来,聂修放开她,起身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她,并顺手熄灭了房间的灯。

房间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灭灯这个善解人意的举动让佟夕十分感谢。

黑暗可以掩饰她的失态,会让她放松,不至于面对他太尴尬。窗外透过来的微弱光芒,隐约可见病房里的一切,只是看不清彼此的面孔和表情。

聂修站在床头不远的地方,背着窗外的光,身影显得挺拔高大。佟夕望着他的身影,心情复杂。重逢后的两天,她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出发前的那一夜,还恶语相向,结果转眼就被他救了一命,还整整守了她一天一夜。

前一刻还是惹人厌的前男友,转眼间就变成救命恩人。这样突然转变的身份,让佟夕尴尬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劲,清了清嗓子说:“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真的非常谢谢你。”语气自然不再是前两天那样的锋利,尽量做到客气平和。

“我不会再在你需要的时候离开。”这话明显是针对过去。黑暗中的声音显得尤其诚挚,佟夕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他的歉意。她同样以很诚挚的语气告诉他:“过去的事,我真的放下了。”

她奉行做人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原则。相比于生命,过去的那点恩怨成了不足挂齿的小事,若是还攥着不放,未免小鸡肚肠。

聂修低声说:“我没放下。”

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在寂静的黑暗中荡漾开,佟夕立刻破开这个氛围,“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我那天替你开车的时候,趁你不注意,在车座位下放了个定位器。”

原来如此。那天,他替她把昌河车开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板着脸没搭理他。回忆起那情景,佟夕又是一阵尴尬。

聂修接着说:“我听沈希权说你要去找蒋文俊。我想陪你过去,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打算跟着你和陆宽后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