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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那天他没克制住拥抱她,好比今天明明累得想瘫倒不起,却还是硬撑着开了半小时车过来找她。

他觉得,她这点不动声色的温暖,好像渐渐把他变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孟遥身上的汗被蒸发,开始有点冷。她鼻子痒,没忍住,别过头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丁卓忙问:“冷?”

“有点。”

“那你赶紧上去吧,别冻感冒了,我还得回医院值班。”

这么远过来,待了不到十分钟。

孟遥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亏了?”

“什么亏了?”

孟遥摇摇头,笑说:“丁医生,如果您不介意上演一把生死时速,现在上去吃碗饺子,还来得及。”

上楼之后,孟遥把身上运动服脱下来,换了件干净的卫衣,没来得及洗澡,直接往厨房去给丁卓煮水饺。

速冻饺子,煮起来很快,没到十分钟就出锅了。

孟遥把饺子端出来,喊了一声,没听见回答,转头一看,丁卓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走过去,在沙发沿上坐下,低头看他。

灯光让他轮廓显得很深,眉目硬朗。

但他呼吸平缓,眉头舒展开,显得比平常的时候要平和一些。

孟遥掐着时间,又让他睡了五分钟,最后伸出手,轻轻摇了摇他手臂,“丁卓。”

丁卓喉咙里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过了片刻,目光聚焦,定在她脸上。

他似乎有点懵,没明白过来自己在哪儿。

“本想让你再睡一会儿,可是饺子再放就成饺子汤了。”

丁卓坐起身,打了个呵欠,抬腕看了看时间,要是十五分钟内吃完,还来得及。

丁卓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小睡了一刻钟,这会儿精神好多了,饿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狼吞虎咽,一边抽出时间来跟跟她聊天,“你室友又不在家?”

“嗯,她去找他男朋友一起跨年。”

丁卓顿了一下,“抱歉。”

孟遥笑了笑,“没什么,谁都有忙的时候。”

丁卓低头吃饺子,没再说话。

他们这行是真忙,尤其是处在他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阶段,很多事他要是不争取不主动,后面一群人虎视眈眈。

多少人没熬过这一阵,另谋出路。

而他觉得既然这路还没走到尽头,还有点希望,总要咬牙再撑一阵。

没一会儿,一碗饺子很快被扫荡干净。

时间差不多了,孟遥将丁卓送到门口,“我穿着睡衣,不陪你下去了,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好。”

丁卓看着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穿着珊瑚绒的睡衣,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抱着只毛茸茸的兔子。

孟遥伸手,轻轻搭在他腰上,有点迷恋这种踏实又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感觉,然而还是不得不提醒他,“…快来不及了。”

“没事,就一会儿。”

他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没忍住,还是嘱咐两句:“玩的时候别冻着手,药带上,按时擦。”

孟遥心口发涨,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几分钟,实在是不能不走了,丁卓松开她,“那我走了,你锁好门。”

孟遥点一点头,目送他下去,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这才把门关上。

她走到窗前往下看,没一会儿,楼下那辆车打起左转灯,起步开入夜色之中。

第24章 (24)跨年

天气预报说近日有雪,乌云阴沉沉挂着,风呼号了整天,雪也没下下来。

下班前,经过护士站时,听见好几个护士商量着元旦怎么出去玩,也算是有点节日的气氛。

晚上,丁卓在查房时,有病人问他,丁医生,不放假啊。

不放。

那跨年也守着我们啊?

嗯,守着你们。

病人哈哈笑起来,又说,等会儿我儿媳妇来给我送银耳汤,请丁医生也喝一碗吧。

丁卓说好,并不当真,转去下一间病房。

一圈转弯,丁卓往护士站去给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自己去趟心外,让她有事打电话。

方竞航今天并不用值班,为了陪着阮恬,跟别人换了班。元旦值班的医生正愁抽不出时间陪女朋友,自然换得乐意至极。

丁卓先去值班室看了一下,方竞航不在那儿,便直接去了阮恬的病房。

阮恬家里有钱,不愿意亏待宝贝女儿,费了老大功夫在床位紧张的医院给她弄了个单人病房。

推门进去,方竞航和阮恬正拿着IPAD,不知道看什么东西,阮恬被逗得咯咯直笑。

阮恬看见丁卓,先打了声招呼,“丁医生,你今天也值班啊?”

“嗯。”

“吃过晚饭了吗?我这儿有水果。”

“吃过了。”

方竞航瞥了阮恬一眼,“水果买了是让你吃的,你倒好,全分出去了。”

“我不喜欢吃橘子啊。”

“橘子维生素丰富。”

他俩在一起就这个相处模式,丁卓在旁看着,心里有点儿唏嘘。

阮恬的心思,方竞航不是不懂,然而他除了装傻就是打太极。阮恬说,方医生,我好喜欢啊。方竞航也说,小姑娘,我也喜欢你啊。语气跟逗小猫儿小狗儿没多大区别。

丁卓在旁边坐下,问方竞航,“方瀞雅呢?”

“昨儿就跟我打招呼说元旦跟同事刷夜,不回家了。”方竞航瞥他一眼,“孟遥呢?你过节不陪着她?”

丁卓神色平淡,“她公司团建,出去玩了。”

阮恬在旁问:“丁医生女朋友吗?”

方竞航有意揶揄丁卓,就替他回答了:“是啊,悄没生息的,是不是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阮恬点头:“丁医生得请客。”

“请客也没你的份。”

阮恬瞪他一眼。

丁卓有点儿想笑,“你想吃什么,回头我给你买。”

阮恬眼睛都亮了,“真的?”

“嗯。”

“那肯定得是冰淇淋啊,我感觉已经有一辈子没吃过冰淇淋了。”

方竞航听着,目光一黯,心里滋味一时有点难受。

“冰淇淋恐怕不行,你换个别的吧。”

“哦,”阮恬大约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是以并不感到失望,“那就…那就等我想好了再说吧,行吗?”

“行,想好了让老方给我带话。”

“好。”她像是这承诺已然兑现了一样,弯眉满足地笑了。

阮恬把一旁吵吵闹闹的IPAD关上,问:“你们打牌吗?”

丁卓在她关上前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好像只在放一个动画片。

方竞航说:“医院聚众赌博,你知道什么影响吗?”

阮恬嘿嘿一笑,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副扑克牌,“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最后,三人玩起来了扑克。

没过多久,竞航已经被贴了一头的纸条。

阮恬乐得不行,非要拿手机拍下来。

“那不行,你拍了要是发我们院BBS怎么办?我还混不混了。”

“我保证不发,真的,我就自己看…”

丁卓手机忽然震了下,他拿出一看,护士打来的。楼下有个病人出了点小状况,让他下去处理一下。

丁卓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我下去一趟,老方,你赶紧回值班室,让阮恬早点睡。”

丁卓阖上门走了,方竞航把头上的纸条揭下来,问阮恬,“你困不困,要不早先休息?”

阮恬一张张理着扑克牌,“不困,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方竞航看她片刻,“嗯”了一声,“那你先坐着,我下去买点东西。”

“什么什么?宵夜吗?”

方竞航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就知道吃。”

十来分钟后,方竞航提着只袋子回来了。

阮恬又把IPAD打开了,这回放的不是动画片,听声音是个电影,里面音乐隐约有点耳熟。

阮恬见他进来,锁上IPAD,“买什么好东西了?”

方竞航在旁边坐下,打开塑料袋。

阮恬往里瞧了一眼,惊讶。

方竞航拿出冰激凌和小勺,“只准吃一勺,多了不行。”

他拿小勺,挖了一点儿,递给阮恬。

阮恬垂眼看着,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目光里的情绪却完全变了。

她盯着方竞航的手,轻声笑说:“还是不吃了,只让吃一点话,比不让吃更难受吧。”

方竞航顿了一下,没说话,把勺子放回到冰淇淋杯子里。

阮恬笑一笑,“没事的方医生,我也不想让我爸妈担心。”

方竞航喉咙一梗,伸手很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压在手臂底下的IPAD抽出来,“别看了,你早点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阮恬眨了一下眼,“可是我想等着跨年,明年不知道能不能…”她声音低下去,片刻后又笑起来,看向方竞航,“行吗?”

方竞航怎么可能说得出不行。

他把后面窗帘给她拉上,“那你现在别闹了,也别玩了,躺下来我陪你说说话。”

阮恬乖巧地点了点头,躺下去,自己把被子盖上。

方竞航给她掖了掖被角,“想说点什么?”

阮恬笑了笑,“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那有什么可听的。”

“ 讲讲看吧,我想知道。”她笑意盈盈,目光殷切。

方竞航顿了下,“…我小时候比较皮,老跟人打架…”

病房里很静,让这个夜晚也仿佛很静,带着一种流水似的,悲伤的温柔。

丁卓处理完病房的事,已经十一点了。

他下去711买了点儿夜宵,带回值班室。拿起手机看了看,九点多发给孟遥的信息,她现在还没回。

想给她打个电话,还是按捺下来。

今天跨年,她又跟同事一起,顾不上手机也是正常的。

吃过宵夜,丁卓定了个闹钟,在值班室的床上躺下来。

睡得迷迷糊糊,手机一震。丁卓惊醒,以为是闹钟,摸过手机一看,孟遥打来的电话。

他立时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到了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好像在飘着雪。

丁卓打开窗户,听见电话那端孟遥说:“不好意思,刚跟他们在打牌,手机放房间忘记拿了。”

“没事,”丁卓打开窗户,寒风立时夹杂着细雪飞进来,他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花正絮絮扬扬往下落,“旦城下雪了。”

孟遥顿了下,“真的?太可惜了。”

“下得大,一会儿就堆起来了,你后天回来还看得见。”

“在帝都的时候,雪见得多了,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那边沉默着。

丁卓笑了一声,“你要是不好意思回答,那我替你说了?”

孟遥低低地说了句,“哪有不好意思。”

丁卓不逗她了,“没事,你好好玩。我今天在医院值班,你要是在旦城,我也不能陪你。”

孟遥“嗯”了一声,“今天医院不忙吧?”

“还好,今天挺消停的,刚去方竞航那儿待了一会儿。”

“我后天中午应该就回来了。”

丁卓说“好”,又问,“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还不如不打呢,又被我妈念叨一通,”孟遥停了一下,“…我妈跟我说,孟瑜最近几次周考成绩都有点儿下滑,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有点儿怕她是早恋。”

“应该不至于,现在小孩儿对这些事还是拎得清的。过年回去的时候,跟她谈一谈吧,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孟瑜是个懂事的姑娘,听得进去道理。”

孟遥“嗯”了一声,“孟瑜性格有点直,我就是怕这一点,她脾气上来的时候,经常会做些冲动的事。你可能不信,她读小学的时候,把一个说她是有妈生没爹养的男生门牙给打豁了。”

丁卓没忍住笑了,“男生?”

孟遥也笑了,“是的。还好那男生还在换牙期,掉了又重新长出来了。我妈当时拉着孟瑜去跟人道歉,孟瑜梗着脖子就是不肯低头。”她顿了一下,“…她比我活得有气性。”

她声音听着,有一点惆怅。

丁卓便说:“你也有气性,只是没这么外露。”

孟遥问:“…真的?”

“孟瑜喜欢给别人较劲,你喜欢跟自己较劲。”

沉默了一会儿,孟遥笑说:“你看人还蛮准的。”

丁卓倚靠着窗户,吹着寒冷的夜风,耳边是孟遥的声音,莫名就觉得心里很静,“在医院待久了,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

他还要再说什么,忽听见远处高楼那儿传来打钟的声音,一看时间,已经越过了0点,“…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