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看着那月光下的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由那人说出来,便仿佛带了某种魔力,似如妖魔一般,带着某种不能抵抗的魅惑。

她慢慢走上前去,跪坐在东陵身前,东陵将酒壶递给她,靠着墙道:“来,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你…不都听到了吗?”

叶尘艰难出声,东陵靠近她,面对面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我想听你认错啊。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却四处招惹,你说这事儿不该给我道个歉吗?”

叶尘有些无奈,然而她自觉自己做错事,只能道:“我不该去偷窥少华。”

话音刚落,东陵就亲了她一口。叶尘震惊抬头,东陵瞧着她,笑着道:“罚你的,还有呢?”

叶尘看着面前俊美出尘的人,咽了咽口水:“其实吧,我做错的事儿可多了。”

说着,她就特别激动,赶紧把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她说一件事,东陵亲她一口。

多亲了几次,东陵便反应过来:“你是在骗我亲你吧?”

“没有,”叶尘一脸正经:“我可认真的在道歉。”

东陵:“…”

撒谎撒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还头一次见。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了抬酒壶:“说吧,错一件,喝一口。”

“啊?”

叶尘对于没有了东陵的亲亲表示十分不满,东陵笑意盈盈道:“或者你说说你记得的我的好,说得我高兴了,我就亲你。我不亲你,你就喝酒。”

这有些为难叶尘了,她憋了半天,慢慢道:“你长得特别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就这点?”东陵挑眉:“你也太肤浅了。”

“我本来就是个肤浅的神仙啊。”

叶尘很是大方,东陵有些无奈,摆了摆手:“先喝一口,还有呢?”

叶尘无奈,喝了一口,想了想,继续道:“你很温柔。”

“哦。”

喝酒。

“你很聪明。”

“嗯。”

喝酒。

“你很宠我。”

“你也知道?”

好吧,还是喝酒。

“额…你很能打。”

“你能说点细节吗?”

“你…床上挺好的。”

东陵:“…”

这姑娘大概是没救了。

叶尘悲痛欲绝,举起酒壶就灌。

那酒壶是特制的,你要喝多少有多少,根本见不到底。

叶尘被酒壮胆,一路瞎说,东陵从靠着墙听,变成躺着听,变成靠在叶尘大腿上看着听。

叶尘一路喝得迷迷糊糊,她实在没什么说的了,脑子有些恍惚,看着月亮道:“你很干净,在洪荒时候,我特别喜欢看你笑。”

东陵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她看着外面月亮,比划着道:“我那时候喜欢跟在你后面。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给我那点灵芝,其实我可聪明了,我后来自己一个人过,自己抢的灵芝灵草比你给我的多多了。”

“我知道。”东陵有些无奈笑开:“当年该多给你一点。”

叶尘瞪他:“我是被这些灵芝收买的人吗?我很有尊严的。我跟着你,那是因为,老子,看上你,天天想干你!”

听了这话,东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奶奶,当年就这么豪迈了。

然而叶尘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我吹牛瞎说的,你别信。”

东陵点了点头,这话他信。

叶尘眼神颇为哀怨:“当年吧,我也就是想亲亲你,最多再脱了衣服摸一摸吧,其他的,我还没学会呢。”

“毕竟洪荒这种事业的教学不够发达,你说是吧?”

叶尘低头看东陵,眼中带了求认可的埋怨。东陵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总能让他压不住笑出来。

他起身将这人压倒地上,看月光流淌在她身上。

月光让她肤色显得格外莹白,他低头吻上她,温柔道:“没事,现在我教你。”

“嗯!”叶尘认真道:“来,我好好学习!”

东陵低低笑出声来:“还有呢,我还有哪些好?”

叶尘醉得有些糊涂,他问,她就认真答,用碎了的语调,一句一句说着当年。

她最爱他的时光,就是他少年时,她跟随在他身后的岁月。

东陵听她说着当年,知晓原来这么多年,她这样喜欢她。

这千年万年,从来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情动不已,觉得这些普普通通的念叨,合着姑娘破碎的音调,是这世上最好的催/情/药。

他满头大汗,看着姑娘神色逐渐恍惚。

“叶尘,”他用手攀上她的面容,低哑着声音:“你知道,我觉得我最好的是什么吗?”

“我东陵这辈子,做得最好最对的一件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所有肌肉紧绷着,克制又放纵,抖着声音道:“就是造那把叫叶尘的琴。”

他花了一千年创造了她。

从此爱上她。

而后拥有她。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好,最对的事。

之子于归·26

叶尘本来就是个放得开的, 喝完酒之后,就放得更开了。

东陵十分欣赏自己的眼光, 觉得叶尘真是哪哪儿都好。

两人被阳光照醒的时候, 东陵的寝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他们尝试后留下的痕迹。叶尘撑着自己起身, 身上的摊子就滑了下去, 她甩了甩宿醉后感觉格外沉重的头,这才发现, 她和东陵,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推了一把东陵, 小声道:“起来了, 快收拾一下, 像什么样子。”

东陵迷糊着睁眼,有些不耐道:“再睡一会儿。”

说完,又将叶尘拉了下去。

叶尘开始推他:“起来了起来了, 等一会儿有人来了。”

东陵被她闹得不行,叹了口气道:“来就来了, 又怎样?”

“不行!”

叶尘一想到这些痕迹会被人看到,就觉得格外尴尬,她忙道:“赶紧收拾了。”

每个帝君的仙宫, 都会封锁其他人的灵力,以彰显身份。叶尘在这里是没办法用清洁术的,只能寄托于东陵。

东陵叹了口气道:“为了修心,我这里, 我自己也用不了法术。要用法术,就得开护山大阵的禁制,还是让宫娥来打扫吧。”

“不行!”

叶尘立刻沉了脸,同他道:“你去给我拿扫帚拖把帕子这些清洁工具来,我来打扫。”

“这是何必…”

东陵有些无奈,然而看着叶尘坚定的眼神,他也无法,只能是带着她穿了衣服,封了宫殿,然后一起去浴池洗漱过后,东陵便让宫娥拿了清洁工具来,还给两人穿上围裙,一起进了大殿。

东陵自然是不会让叶尘一个人打扫的,所以他就跟着一起,身上穿着围裙,头发用发带系起,袖子用带子固定拉起,看上去十分居家。

那双用剑的手拿着帕子,跪在地上,按着叶尘的指挥开始擦地板。

叶尘收拾着东西,东陵擦桌子擦地,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居家小媳妇儿的模样。

东陵打扫了一会儿,觉得颇有趣味,同叶尘道:“我觉得,闺房之乐也不仅只有画眉,同你一起做着杂物,也是极为有趣。”

“那是你不天天做,”叶尘瞪了他一眼:“你天天做个饭给我试试?”

东陵听了叶尘的话,想起了那个尝试了多次才成功的鸡蛋饼,陷入了沉思。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成为一代大厨,叶尘彻底臣服于他的厨艺之下的场面,就有了一种微妙的爽感。

这比掌握一门绝妙的剑术都令他觉得愉悦。

于是他立刻决定——他,东陵,要成为一代大厨。

他一定要成为剑修里做饭最好的厨子,厨子里剑术最高的剑修。

他眉眼间都带着欣喜期盼之意,抬眼看向叶尘:“尘尘,你喜欢吃什么?”

“我?”叶尘将放进洗笔的缸里,甩了甩后,歪头道:“糖醋排骨?我挺喜欢吃这个的。”

东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尘低头收拾,没注意东陵的神情。

后面几日,东陵就经常不在,神出鬼没,叶尘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东陵难道是在外面偷人了?

不至于这么快吧。

于是叶尘决定跟踪他。在某天半夜,东陵悄悄起床后,叶尘就悄悄跟在她身后。

她看见东陵一路往厨房走去,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东陵的对象是个厨娘?

然后她就看见东陵进了厨房,到处翻找着菜。

看他切着排骨,拿出一张单子,照着单子一步一步做着。

他做了一道糖醋排骨,又一道糖醋排骨…

那从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人,在灯火下,嘴边带着笑,反复就在做着一道菜。

叶尘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其实没怎么打扮,就随意穿了一身居家的袍子,将头发用发带束在身后,那打扮,普通得甚至有些过于随意。

叶尘记着,以前她偶遇东陵时,总是在大场合。那时候的东陵,永远带着金冠,穿着华服,高高在上,走路都有人撒花。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叶尘却就觉得,那样刻意打扮过的东陵,全然不及此事万分之一的俊美。

那清贵无双的贵公子,放下剑为你洗手作羹汤的模样,那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场景。

叶尘静静看着这场景,一时居然觉得有那么些眼热。

感觉这一生所有的安宁和温柔,都积累在了这一刻。

她乱了呼吸,东陵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她。

夜风吹来,他的发被轻抚到他的脸上,他看着她,丝毫不觉尴尬,反而是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本来想学好以后再告诉你的。”

说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让你见笑了。”

话音刚落,叶尘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东陵吓得将菜刀一扔,双手撑在台子上,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吃!”叶尘哽咽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吃!我吃完!”

这话有些傻气,东陵却听明白了叶尘的意思,他低头亲了亲她,温和道:“别犯傻气,好吃再吃。”

因为叶尘发现了东陵偷偷做菜的事,东陵也就不再避讳她,两个人成天窝在厨房里,东陵做,叶尘尝。

如此过了一阵子,冥府终于有些按耐不住,派了判官来找东陵,发表了大意类似于:“府君啊,没有你我们活不下去啊”之类的言论后,东陵抬头看向叶尘道:“跟我去冥府小住?”

“行啊。”叶尘挂在东陵身上:“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嗯,”东陵点点头:“没什么实权的散仙就是这点好。”

“你这样讲,”叶尘拉下脸来:“我就不开心了。”

东陵低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带着她下了冥府。

到了冥府后,走过黄泉路,两人踏上忘川河的渡船,撑船人带着斗笠,站在船头一言不发,叶尘瞧着他有些面善,想了想后,犹豫道:“莫无邪?”

莫无邪抬起头来,英俊的面容因常年没晒到日光有些苍白,他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确认是莫无邪后,叶尘这才想起来,当初东陵让莫无邪到忘川河渡冤魂三千,他就成了忘川河的摆渡人。

叶尘见到老熟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聊了些近况后,叶尘低头看着忘川河水,有些奇怪道:“话说,我怎么觉得这忘川河浅了一点?”

东陵闻言,僵了僵正在倒茶的动作,莫无邪抬头瞧了他一眼,淡道:“你好久没来,看错了吧?”

“嗯?我错觉吗?”叶尘抓了抓头,东陵倒了茶,同叶尘道:“别趴在船边,过来。”

叶尘乖乖走回船心,东陵将茶递给她 ,她盘腿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才想起来:“东陵,上次那个丑女的事儿你将她抓了起来,问到什么了?”

“嗯?”东陵抬头瞧她:“你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回冥府公干嘛,”叶尘喝着茶道:“就了解一下情况。”

东陵低低笑出声来:“没什么事儿,就是偷跑出去的一个恶鬼。”

叶尘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两人同莫无邪随意聊了一会儿近来冥府的八卦后,一起回到住所。

冥府遮天蔽日,叶尘也没觉得什么。东陵一回来,就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叶尘也不用装模作样给东陵打杂,于是每天就看看鸟,逗逗鬼,找莫无邪聊聊天。

呆了几日,叶尘便觉得有些不适,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东陵做起事来,就是好几天不见人,叶尘远远去瞧过他办公,他身着黑色暗龙纹路,头带冕旒,面色冰冷,审理着一个个凡人的命运。

她觉得这样的东陵好看极了,趴在树上,她能看一整年。

连着审了一个月,东陵终于把他的事办完,他回来的时候,叶尘就躲在屋子里,准备吓唬他。

她躲在房梁上,瞧他换下衣衫,泡进浴池。

东陵面色一直很冷,没有丝毫和她在一起的柔和,浑身戾气环绕。

叶尘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屏住呼吸,看着东陵。

东陵抬起手来,子归在他手中浮现出来,然而此时的子归身上带了一层浅浅的血色,东陵抬手抚在子归身上,闭上眼睛,念诵着经文。他的手一寸一寸拂过子归,他所拂过之处,子归的颜色便恢复了常色。

等子归的颜色回归成常色后,东陵这才睁开眼睛。

他从水里起身,擦干了自己,走回了寝室。

叶尘提前回了寝室,躲在床上假睡。

东陵进了屋来,躺近被子里,他将她拢在怀中,温柔道:“睡着了?”

“没,”叶尘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抱住他道:“等着你呢?”

“等我做什么?”

东陵软化了神色,分毫不见方才的戾气。叶尘将头埋在他怀里:“等你回家。”

“东陵,”叶尘抬手按在他的胸口,温柔出声:“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怕。你一定要记得,我一直在等着你。”

“等你回家。”

之子于归 ·27

东陵愣了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 叶尘似乎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