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有幽幽笑声,听得柚子心都揪紧。

怕着怕着,柚子就渐渐睡着了。

她梦见了爷爷和奶奶,还梦见了她爸。

爸爸在梦里很精神,朝她伸手,要牵她过小溪流。

谁想她刚迈步,那溪流就变成急流,瞬间把爸爸卷入湍流中。她急得大喊,岸上的人也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

失火?柚子皱眉,叫反了吧。

“失火了!失火了!!”

喂,明明是大水冲龙王庙了,失什么火。

“失火了!快救火!柚子你在哪?”

突然涌入鼻腔的浓烟将沉睡的柚子熏醒,她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是火光一片。

她愣了愣神,连鞋子都没穿,打开门一看,外面到处都是火,浓烟滚滚。她停了片刻,果断捂住鼻子朝狭窄的长廊走,那边烟火最少。

老宅除了一个大正门,左右还有两个小门,这会小门都已经聚集了人,柚子一出来,众村民就松了一口气,齐刷刷上前去将她拽得远远的,像那火会咬人。

从正门救火闻讯赶来的裘四叔快步走过来,又急又气,“老宅起火了,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四叔差点以为你……”

柚子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没事就好,这宅子怕是没救了,都是老木,要不是刚下过雨,只怕转眼就烧没了,唉。”

柚子回头看着那座冒着火焰的老宅,是啊,刚下过雨,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她轻轻冷笑一声,忽然一团火光刺眼,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奶奶。”

老宅火焰高升,火势大得已经快要让人看不见里面了。

奶奶的灵体还没完全幻化,一旦寄宿的牌位没了,那黑白无常就无法找到她,带不去阎王那,久了奶奶就得变成孤魂野鬼。

柚子拔腿就往火海里冲,急得裘四叔大喊。

但转眼间,那身影已经没入火海中,不见了踪迹。

“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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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祖坟冒青烟

第三章 我家祖坟冒青烟

“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只厉害的狼妖,它本领通天,谁都怕它。突然有一天,山里来了只狐妖……”

四五岁大的柚子还带着婴儿肥,肉嘟嘟的小脸趴在薛老太太的腿上,像压了张小肉饼。

快要昏睡过去的她没有听见奶奶继续讲故事的声音,揉着眼看她,“后来怎么样了?”

薛老太太低头,眉目慈祥,“后来,狐妖和狼妖打了一架,连天地都惊动了。”

一会又没了声音,柚子再一次抬头。

却发现曾经要仰着看的奶奶,如今却比自己矮小太多。

不是她长高了,而是奶奶变老了。

奶奶朝她微笑着,却不说话。

“奶奶……”

柚子抓住她的手腕,都能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了,“奶奶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是奶奶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她,离得越来越远。

柚子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她一个人悄悄离家,想回到乡下老宅。跋山涉水各种辗转,终于回来了。

她还记得奶奶开门看见她时的样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喜极而泣”。奶奶抱着她哭了半天,她也抱着奶奶哭,可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回到了奶奶身边。

然后下午她就被赶来的亲妈揍了个半死,接着带回了城里。

以前是她要走,现在是奶奶要走。

以前她要走奶奶留不住,现在奶奶要走她也留不住。

“奶奶……”

柚子睁开眼,看见了白色的屋顶,屋顶有些脏,角落还有蜘蛛网。只见网不见蜘蛛,不知道是去觅食了,还是不住这了。

她缓缓坐了起来,环视一圈周围,发现这有点眼熟。

身上盖的被单是流行在八·九十年代花花绿绿的被单,床很窄,宽估计只有80厘米,睡姿不好的人翻个身就能滚地上。

四面墙壁从墙角往上,有三分之一涂成了浅蓝色。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放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上面的开水壶外面还套着个藤圈,一台老风扇咿咿呀呀在吹着,年纪估计比她还要大。

“奶奶。”

柚子猛地醒神,这一动手边就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是块牌位。牌位是新木,字也是新雕的,上面写着奶奶的名字。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在梦里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一会进来个身穿白大褂四五十岁的男人。

他穿的白大褂少说也洗过上百次了,又皱又薄,有些地方估计是搓洗过度,都薄得只剩一层纱了。

一身质朴,还一脸朴实,看起来就是个好欺负的人。

柚子叹气说,“药叔,你要是再不进来,我都以为我穿越了。”

薛立人笑说,“还能开玩笑,看来恢复得不错。”

柚子失声笑了笑,她又把这里环顾一遍,语气略轻,“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我经常跟他来这里拿药。”

村里的卫生室也属于她儿时记忆的一部分,在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之前,她隔三差五就会跟着爷爷来这里看病拿药。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里除了更旧、更破,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变化。

薛立人是村卫生室的医生,也是本村人,说起来柚子还得叫他一声叔,不过柚子自幼就跟着爷爷来这,只知道他是给药的人。那药又苦又多,她见了他就觉讨厌,偏不正正经经叫叔,耍嘴加了个“药”字。

久了,就养成了习惯。

薛立人叹气说,“你爷爷人好,又为村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可偏偏……唉,也是命啊。”

“我不信命。”柚子问,“老宅是不是烧光了?”

“倒也没。”

柚子意外了,“那么大的火竟然没把老宅都烧了?”

宅子是木质构造,况且还是百年老木,她记得回头找奶奶牌位时,火势凶猛,她没烧成灰就已经是奇迹了。

薛立人说,“没有,烧了一半吧,可也住不了人了。要不今晚你就住在卫生站这,省得回去跟你大伯二伯大眼瞪小眼的,我怕你们打起来,回头我还要加班给你们裹纱布,那还不得累死我。”

提到那几个恶心的人,柚子就忍不住捂住胃,她怕吐出来。她看了一眼屋外,天还黑着,估计这会才三四点,“那我睡这,谢谢药叔。”

“行,那你睡吧,我也回家了。”薛立人又说,“等七点我再过来,跟你一起把这些牌位送回老宅去。”

柚子莫名,“这些?”

她顺着他示意的眼神往床头一瞧,差点没跳起来。

枕头旁边放了至少四五个牌位,胡乱倒在那,一瞬间看得她头皮发麻。

“药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你,大伙还以为你成了小火人,我都准备好烧伤药随时待命了,没想到在四周灭火的人发现你抱着一堆祖宗牌位倒在外头空地上,别说烧伤,连根烧焦的头发丝都没有。”

柚子皱眉,努力回想刚才冲进火海之后的事。

火那么大,怎么可能不烧人。

她记得冲进大堂后,那里也起火了,烟雾让人分辨不清里面的情形,于是她揣摩着奶奶的“位置”,上前张开手捞了一堆祖宗牌位。

再然后……

她怎么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

不过就算床头都是祖宗的牌位,但毕竟年久,没有任何亲近的感情可言,实在让柚子心里发麻。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脑袋旁边是一堆鬼祖宗,弄不好还扎堆瞅着自己,柚子就……

她打了个哆嗦,抱紧了“奶奶”,屁股还往床尾挪了挪。

“一定是祖宗保佑吧,这么有孝心。”薛立人感慨一句,“那我先走了。”

柚子颤声,“别……”

可薛立人提了药箱就走,动作之利落让柚子怀疑他一早就在等自己醒,好溜之大吉了。

印象中就是个做事不太耐心的人。

但好歹怜香惜玉下啊。

柚子想着,又往床尾挪了挪。

她又瞧了一眼那堆牌位,发现有一块牌位有点眼熟。

柚子过去扒拉开,一瞧果然是见过,可不就是白天屋顶漏水,她从“水潭”里拯救出来的那块吗。

“缘分啊老祖宗。”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哪怕是块灵位,在这种环境下再见也是熟人,多了三分亲切感。

不等她过去拿,卫生站院子就吵吵嚷嚷的,那大嗓门让人一听就想吐。

“好啦好啦,柚子刚醒,你别又把她吓晕了。”

显然刚出门的薛立人是被人在半道上堵回来的,这会的声音特别不痛快。

“村里人都戳我脊梁骨了,说火是我放的!为了赶她走,为了拆迁款,我是那种人吗?!让徐柚出来跟大家说清楚,否则明天我就得被唾沫淹死了!”

“那也明天再说,现在都三点了,我得回去睡觉。”

“你不能走,你得做这个公证人。”

说着薛家大伯娘就强行拽着薛立人进来,一瞧柚子盘腿坐在床上,嚷道,“你还说她没精神,你看她精神抖擞得跟中了状元似的。”

柚子瞧着她,说,“你让药叔走吧,他守了我大半夜也累了。”

大伯娘说,“行啊,你跟他说,这火不是我放的,我就让他走。”

柚子立刻轻笑,下地站直了,垂低眉眼看她——准备手撕对方的话就不能输了气势,“我怎么知道火是不是你放的。”

大伯娘一愣,叫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柚子冷笑,“你为什么不可能做这种事?我死了,我妈又从来不要薛家的东西,那老宅就是你们的了,无论是拆迁款,还是所谓的宝贝,不是吗?你不就是这么贪财的人吗?”

大伯娘气得心跳都要飙到两百八,“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想要村里人把我骂死,你这个小贱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薛立人虽然也觉得这火是她放的,或许本意不是要烧死柚子,只是吓唬她,但行为也很恶劣了。不过到底医者仁心,怕她血压爆炸,急忙安抚说,“柚子也是气头上,我们都先回家,冷静冷静,天亮了再说。”

大伯娘又急又气又觉得委屈,“我没放火,这小丫头欺负人,她要我身败名裂,让村里人的口水把我淹死。”

薛立人受不了她的大喊大叫,忍不住说,“要是你平时对柚子好,别人也不会觉得纵火的人是你啊。”

大伯娘本来就想找个人泄气,柚子她是不敢动了,一听这话,当即锁定了目标,“薛立人,你还敢笑话我?”

“不是……我不就是说个实话。”

“你当初给老爷子治病,治了七年,把人治死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

薛立人脸色一变,“薛伯只是在我这拿药,什么叫我把人治死了,你要讲道理啊。”

“就是你治死的。”

“那你当初怎么不找,当时心里美吧,终于没了个费钱的病秧子。”

“你……”

“你什么你。”

薛立人懒得理她,都要气成河豚了,腮子鼓鼓炸炸的,撇下她往外走。

大伯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出气筒,跟上去骂骂咧咧。

两人一路吵出院子,吵出大门,估计一会能把整个村子都吵醒。

意外被丢下的柚子还没把一肚子嘲讽的话说完,大伯娘就走了。真是……好气啊!多好的出气机会,对方还不敢吭声。

柚子痛心无比,屋里忽然有人说话。

“不是她。”

柚子顺口问,“什么不是她?”

问完后她才突然想起这卫生站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但那个男人的声音真真切切,近在耳边。

柚子猛地回头,没人,更恐怖的是她还看不见。

从小就能看见一些不干净东西的她,其实已经有点习惯那些东西了。看得见的东西她不觉得可怕,看不见的才是真的可怕。

柚子的手臂隐隐冒出鸡皮疙瘩,她强忍恐惧,问,“什么……不是她?”

“纵火的人,不是她。”

声音又是来自背后,柚子猛地转身,判定了声源。

落入眼中的,是那仍旧堆在床上的祖宗灵位。

忽然一块灵位嗞啦一声,缓缓冒出青烟,片刻屋里烟雾弥漫。

老旧的黄色瓦灯微微轻晃,渐渐映出一个身影,面庞也逐渐清晰。

直至完全出现在柚子面前。

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铜钱的新浪微博,偶尔宣传新文和新书的地方。

微博:一枚铜钱-0-

谁是鬼?

第四章 谁是鬼

柚子瞪大双眼,那烟雾渐散,灯火下,看得更清楚了。凭空出现的男子一身雪白长袍,颜如玉,发如墨,飘如仙人。

俨然是个千年老鬼。

只是,这鬼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吧。

柚子一咽,试探开口,“鬼?”

浮坐雾上的男人眉一挑,探身盯她。

柚子只觉得他浑身冷得像鬼,哦不,他可不就是鬼。样子再好看,那也是鬼。

男人吐字,“叫祖宗。”

祖、祖宗?

柚子眨眨眼,看着眼前颜值逆天的老祖,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们薛家男丁的基因是从哪代开始长歪的?

怎么到了这一辈,全是歪瓜裂枣???

想想她爷爷,想想她大伯,还有她亲爹,不得不说,长得完全不受控制。

还好她像她妈。

柚子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亲妈。

柚子狐疑,“你真是我祖宗?”

薛起问,“不像?”

“不像,我家上至爷爷下至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堂哥,模样都很感人。”

见她说的这么认真,薛起差点就不想承认自己是薛家祖宗。他俯身贴耳,朝她耳朵里吹冷气,“小朋友,我真的是——你的祖宗。”

寒气扑脸,柚子抖了抖,艰难探手挂了挂他的手指,“祖宗好。”

“嗯?竟然不慌。”薛起扫了她一眼,点头,“原来长了一对能通三界的鬼瞳。”

“鬼瞳?阴阳眼?”

“是。”

柚子一会问,“我能不能问一下……祖宗大人你怎么跑出来了……我记得以前听老鬼说过,人死后七天内会变成灵体,阎王会派人来带走,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除非是没有家人祭奠、设牌位、修坟的人才会变成孤魂野鬼,常留世上。可您怎么……”

“听说过修仙吗?”

“听过,不过老鬼说鬼不行,妖和魔可以。”

薛起眨眨眼,“鬼也可以。”

柚子皱眉,“老鬼说不行。”

“他几岁?”

柚子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岁。”

薛起一笑,笑得好看张扬,“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瞎说。”

“……”一百岁年轻?那她不成幼儿园的了?柚子又问,“那您贵庚?”

薛起也伸出一根手指头。

柚子惊叹,“一千?”

千年的鬼祖宗?

她见鬼的生涯简直得到了质的飞跃。

“那祖宗您怎么出来了?”

拯救地球?拯救世界?拯救万千人类?

“太吵了。”

柚子拨拨耳朵,“什么?”

薛起说,“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吵得我没办法睡觉,只好出来走走。”

“……”你就不能编个高尚一点的理由???

柚子感觉这个祖宗不靠谱,她默默掐指一算,千岁的祖宗,宋朝人?看他穿得仙气飘飘,确实像生在那个文化繁盛朝代的人。

“祖宗,你说纵火的人不是我大伯娘,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