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偷偷跟着父亲,看到父亲和老毛子在一起讲话。

洪老头回到家里,丫头把炕洞里的东西搬了出来,他敲了闺女额头一下,说:“小荣是个聪明蛋,城里多好啊!他城里比这里还要好,闺女你想去不?”

丫头只是摇头。

她气冲冲去寻了小荣,约他去了附近的林子里,严肃地警告说:“你这是投机倒把,是犯罪。”

小荣只是静静望着她,目光沉淀出一些别样的情怀。他说:“如果我被抓了,会被判死刑吧?”

丫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荣说:“老毛子找我买东西,可以赚点钞票。”

丫头还是不说话。

小荣又说:“现在已经有人回城了,小虎答应过我,他会托他爸想办法,把我尽快弄回上海,他有些熟人可以介绍好工作给我。”

丫头沉下脸,“你就想着靠别人。”

小荣没有生气,“丫头,我爸妈在六五年下了干校再也没回来。”

丫头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主动抱住小荣,把脸埋在他的胸怀里。

小荣说:“我在想,如果我们都走了,你爸咋办?我要给他老人家多弄点钱傍身。”他伸手抱住了丫头。

他们无声地依偎在一起,听到风拂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小荣随手摘了一片树叶下来,用手一撮,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小小竹排江中游》。

后来,洪老头从小荣那儿又取了一批水壶。这是笔大生意,老毛子要了很多货,小荣就装病回了两趟家,其实是去南方的小镇组织货源。

小荣和老毛子约定在山里的边境线旁交易,货是分批带出去的,都是小荣和洪老头一块儿送的。只是剩下最后一批货时,兵团恰好要开会,丫头对小荣说:“我和我爸去。”

小荣同意了。

只是丫头的运气不好,她和洪老头的手推车刚进了林子,就被一束手电筒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他们被送去城里的拘留所,审讯的同志和蔼地告诉他们,他们在林子的那一头发现等货的苏联兵,鸣枪警告,苏联兵落荒而逃。他们在林子里搜查,直到遇到洪老头父女。

洪老头在拘留所犯了老慢支,丫头被警察同志带到他跟前。他艰难地向丫头使眼色,一直到他被卫生队的人抬走。

丫头知道父亲的意思,如果不招出小荣,他们就是一条“投机倒把”的大罪,是要被枪毙的。

但是如果招出小荣,小荣会被枪毙。

丫头坐在拘留所冰冷的监牢内,特别想念小荣用树叶吹出的《小小竹排江中游》。

故事说到这里,江湖着急地问洪蝶:“小荣去救丫头了吗?”

洪蝶摇摇头,“丫头被关了几个月,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父亲主动交代了罪行,但是坚持自己的女儿并不知道这一切,最后他被判了死刑。”

丫头被放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枪决了,父亲临终写了一张字条留给她,上面只有一句话——“好好过日子”。

她攥紧了字条,埋葬了父亲,然后直奔兵团,想找到小荣。

这一年知青大返城,兵团和农场都乱哄哄的,每天都有大卡车接走一批又一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年轻人。

丫头找到小荣的班长,又找到了团长,他们都是当时和小荣一起被她救下来的人,她想他们一定知道小荣去了哪里。

但是班长什么都不肯说,团长最后告诉了丫头,“小荣第一批就走了,是小虎弄回去的。”

后面的故事洪蝶说得十分简短,“后来丫头辗转去了深圳打工。她表现很好,剪过纸的巧手干什么都灵敏,很快升职。她还去念了夜大。她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她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她不会忘记,她的爸爸是因为她死的。心里的悔恨会跟随她一生一世,但是她的爸爸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江湖喃喃叹息,“可是,不是小荣死,就是她的爸爸死。这样的选择真难。”

洪蝶说:“再难,要过去,总是会过去的。人生不过如此。”

月亮往西面偏移,日子也不过如此。月亮将要被太阳替代,开始一段全新的历程。

江湖从温泉里站起身来,她拉起了洪蝶,说:“洪姨,谢谢你。”

洪蝶同她携手,走出温泉,一阵山风迎面吹来。洪蝶说:“你瞧,时间过得多快,又是新的一天。尽管有逆风,可是逆风处有朝阳。”

江湖抬起头,果真迎风可见朝阳,一线一线的光在黑幕下探露出头,能够温暖双瞳,坠落的星子已经不见了。

而春天也应该会很快来到。

Chapter 02 决意逆风去

面对迷茫的未来,

她渐渐学会隐忍。

只因为开始懂得:

自己并不比别人幸运,

而冲动,

永远比坚强容易。

上海的春天,确实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来得早。三月出头就有微微的热风扑面,让人从容脱去厚重的外套,轻装上阵。

有了好的气候,才能告别一季残冬,重新站回起跑线,迈开一年的序章。

在浦东郊区的南段,隔着主干道的两边,有总计占地一千亩的巨大建筑群矗立,气派非凡,尤其隔道两边主楼间还修了封闭式天桥,桥身挂着一排巨大的广告语——“我的城市,我的生活:自由马”。

徐斯先把他新买的雷克萨斯停在马路一边,卷起手边的报纸,在扔到车后座之前又瞧了一眼。经济版头条一排黑体大字,写着:“红旗集团控股方四水市纺织一厂拟于近日对外出售原红旗分块业务”。

他丢开了报纸,打开车窗,探出头往这边的天桥上张望,看到有工人正在作业,准备将广告牌缓缓放下来。

徐斯把车开入厂区,才停好了,就看到了舅舅方墨剑从车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工作人员和服装业的大老板。

方墨剑见到徐斯并不太意外,但也没有当众招呼他,只管同身边人讲着话。徐斯就意态悠闲地在旁等着,直到觑见舅舅独自往二楼的大会议室行去,他才跟了上去。

方墨剑先是瞪他一眼,“你今天这么急吼吼过来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徐斯笑嘻嘻地讲:“我来学习参观。”见方墨剑板牢了面孔,他才又接着讲道:“我一直对自由马的童装副牌小红马挺感兴趣的,这回来看看。”

方墨剑骂道:“小狐狸,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

虽然被长辈说中了心思,但徐斯并没有心虚。他会选择今日赶来,的确是没打什么太光明正大的主意。

稍后,一旁的会议室内即将由四水市经济系统的领导代表红旗的股权方来宣布红旗集团的分块业务出售计划。今日到此的企业家们全部都是打着同他相同的主意。

但徐斯多一层笃定。

在这位严苛的表舅面前,他只需要将意思表达清楚,一般是会得到意想得到的帮助的。他也相信舅舅对自己的盘算也是有所耳闻的。

果不其然,方墨剑又问:“我听你婶婶讲,你还想要腾跃制鞋厂?”

这却让徐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舅舅会关心到他的一盘大计划中额外的小计划。

他这回野心勃勃想托舅舅的关系,把红旗集团的童装品牌用个较为优惠的价格买下来,也预备着再购进一两间制衣厂、制鞋厂以备生产之需。方墨剑口中提到的这间腾跃制鞋厂就是他计划购进的其中一间。

徐斯寻找合适对象收购时注意到腾跃制鞋厂,倒是因为这是间成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厂,生产的胶底鞋在十几年前曾红极一时。这些年来却渐渐没落了,只能托赖接红旗的订单和外贸订单来维持经营。又适逢红旗动荡和金融风暴,就有些支持不住的意思,但胜在行业经验还是丰富的。

徐斯托中间人寻到鞋厂的一位裴厂长套了套意思,没想到对方竟然十分愿意,徐斯自然顺水推舟了。

只是舅舅特地一问,让徐斯好生疑惑,他答:“是啊,有什么掌故?”

方墨剑讲道:“这鞋厂以前的厂长是老江的丈人,老江就是从腾跃开始入这行的。那时腾跃还是国有企业,后来是老江帮着私有化后还给了老丈人家,现在他们的厂长是他的小舅子裴志远。”

徐斯一呆,实在是没有想到无意插手的鞋厂也会同江湖家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今日也是约了腾跃的厂长在此地进一步洽谈。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立刻生出一些些道不明的别扭劲来。

也真是白日不能说鬼,他跟着舅舅一路上了二楼,一拐角,就在二楼会议室门外的等候区看到了江湖。

江湖坐在会议室外大型布展区的台阶上,她身后的布展区还有三五个木模特身着去年自由马的冬季新款,摆着很好看的姿态。

她坐在模特下首的阴暗角落里,蜷着腿,没有动,更不知道目光放空在何处。徐斯乍一眼看去,以为那也是一个不会动的模特。

江湖身上穿着自由马的春季新款露肩的修身长绒衫,一直盖到臀部以下。绒衫是黑色的,她的腿上又配了黑色的打底裤,下面一双棕色的羊皮长靴。一身的衣服朴素而得体。

从徐斯的眼里看过去,江湖的这个姿态很美。从她的额线到鼻尖到下巴,还有纤长的颈,过渡到从圆领中袒露出的圆润的肩膀,以及修身的绒衫包裹着的身体,线条一路都很流畅,几乎就是个假人了。

方墨剑上前一步,唤了声:“江湖。”

江湖抬起头来。

她的短发稍稍长长了些,盖住额头,她下意识用手拂了一拂,答:“方叔叔。”

方墨剑走上前去,徐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

他并不如一般情场玩家一样,无论经历怎样的风云变幻,都能岿然不动声色。那一夜的荒唐和惊变,是让他有一点尴尬的。

尤其,他当时还打着她父亲公司的主意。往深层讲,他委实太过欺负妇孺了。

洪蝶婶婶也严厉地警告他,“这件事情你要快点忘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有关人家小姑娘的清誉。”

徐斯不是不警醒的,他甚至自认确实做了一桩至大的丑事。他这般偷香窃玉的行径,同江湖之后那刚烈求死的对比,即可让他狠狠羞愧一番。

这实在是稀里糊涂的乘人之危,太不够光明磊落了。

徐斯甚至有想过,自己其时并无女友,他可在江湖丧父这段时间,给予她一些情感补偿。

但似乎江湖并不这么想。

就在那夜次日的清晨,徐斯走进旅馆大堂用早餐,远远看见江湖独自倚窗而坐,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他走近一些,可以看见她上的是中国的门户网站,网页上偌大的标题很显眼——“服装大王江旗胜覆没实录”。

徐斯在自己房间里上网时就看过这篇报道。报道写得很详细,该记者似乎从多方面了解了江旗胜的过往商业行为,将其猝死归根为两个原因——其一,是江旗胜股改失败后,转而与房产商沈贵投机房地产,投资的房因施工方偷工减料而猝然塌方,相关人等自然免不了吃上官司;其二,便是江旗胜私人投资的香港利都百货股票因其和澳洲环宇金融以购股及物业换股形式收购计划失败而下挫,这一役让他的私人账户浮出水面不说,经济损失也十分惨重。

这两点都在点子上,和徐斯知道的基本一致。

不过,那时候,他在想,以江湖当下的精神状态不太适合看这样的报道。

果然,江湖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徐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递上一张餐巾纸。

江湖回头一见是他,起立转头想走。

这般无礼得太过明显了。徐斯面色不由沉了一沉,存心拉开她身边的椅子款款落座下来。

江湖面上青白不接,是发觉了自己的反应失态了。但她没有立时说话,或者她根本就认为她与他,全然没有话题,也无进行话题的必要。

徐斯心里一冷。

通过江湖的态度神情,他也能大致猜测她的心理。

恐怕她当昨夜是一出荒诞剧,是她放纵自己堕入深渊的魔幻夜。白日一线光现,她就得脱离,尽量让自己远离。

这个念头,让徐斯不是那么舒服。

而江湖只讲道:“我得回房了,少陪。”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腕。

昨晚他曾经沿着她的手,握牢过她的腰,让她没法动弹。她的反应,迷糊而热情。如今,她的反应是忍不住地自然地打了一个寒噤。

不过一夜,她对他的碰触,竟然本能起了抵触,再加上这么个无视的厌恶的态度,令徐斯心头无端端起一阵无名火。

他松开手,讲:“昨晚我大意了,没做其他措施。”

口气佯作稀松平常就事论事的。但他注意到江湖咬咬牙,闭了一闭眼睛,方觉自己的口气有问题。

她是谁?至少江旗胜在江湖上威名犹存,她的千金身份依然有效。他这样说出来,之于她,是过分了一点点。

但徐斯不会收口,也从不认错。

直到江湖清了清嗓子,这样同他讲:“出来玩的总是要承担一点责任的,做好点防备工作,对人对己都有好处。这个道理我懂的。”

讲完以后,她疾步走出此地,逃也似的。

徐斯愣了一两刻,看江湖走远。忽然手机就响起来,那边有一把好听的女声说:“徐先生,你好。我是齐思甜。”

这么一个轻声细语的开场白之后,齐思甜用温柔的又不失身份的、邀请的又并非乞求的语调讲:“我第一部电影要上档,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捧场?”

徐斯是太有空去捧场了,他答:“回国后我让秘书到你经纪人那边拿票。”

齐思甜讲:“好的。”

这才是徐斯该得到的异性的态度。

而反观江湖,前晚疯癫浪荡,第二天便整装变作淑女,翻脸赛过翻书,无情更胜男子。连生在女士掌权家族的徐斯都无法习惯。

这个女人的反应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江湖当无事发生,他徐斯也发扬女士优先,跟着当无事发生了,也算成人之美了。只不过心头总有一层挥之不去的不是滋味。

尤其现下方墨剑唤了一声江湖,江湖的目光明明往这边扫过来了,她是看到了他的,但她就是当作没有看到他。

徐斯不希望自己第二回自讨没趣,干脆就立定在原地,并不走上前去。

方墨剑往前走了几步,一眼先看到展台对面的窗没有关牢。虽然三月微暖,但令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受这冷风,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先将窗户关牢了,待回过头来,江湖已经站了起来。

她说:“方叔叔,我就是来看看,还有一些爸爸的旧物要整理,弄好了就走。”

方墨剑关心道:“你要注意身体。”

江湖欠了欠身,想要转身离去,方墨剑又叫住了她,招手让她过来低声嘱咐,“你爸爸生前同沈贵在高尔夫球场赌过一场球,赢了沈贵五百万。沈贵上周进牢里之前,已通知助理把支票转给你。”

江湖惨然地笑了笑,茫茫然问:“爸爸怎么会赢沈叔叔这么多钱?”

方墨剑没有回答。

江湖便明白他的不便之处,也就不问了,只向他又欠了欠身,转身往另一头的江旗胜旧日的办公室走去。

她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实在没有勇气踏入父亲去世的地方。

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江湖转头,是在红旗集团服务了二十年的财务经理岳杉,她同时亦打理着江旗胜的私人账户,同江氏父女关系很亲厚。

江湖看到岳杉,就像望见了亲人,迷迷糊糊孩子气地问她:“岳阿姨,我爸爸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痛苦?”

岳杉中年富态但又不失白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痛楚。

她是第一个发现江旗胜在办公室内气绝的人,她记得江旗胜最后的样子,倒伏在他的办公桌上,冷冰冰的,皱紧眉头,微微张着嘴,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

这根本不像一贯意气风发的江旗胜。

岳杉一直没有将这一幕告诉江湖,她只是宽慰,“是的,你爸爸临终面容安详,就像在梦里过世。他不曾受苦。”

江湖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

岳杉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我还有些事情同你说。”

她默默看一眼江旗胜办公室的大门,转了头,把江湖领进了另一头一间小会议室,把门关上锁住,再把自己随身拿的文件一一放在了江湖的面前,说:“这是你爸爸生前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所有的手续都清了,我也确认了可以动用这部分财产,今天正好全部交还给你。这些是他在本地、北京、广州和香港以你的名义购买的房产;这些是他存在本地银行保险柜内的珠宝首饰;除此以外,你爸爸有海外股票投资,不过你也晓得这部分亏蚀厉害,而且上面在查。他个人的银行户口全部被冻结了,要做清偿工作。”

江湖一份一份拿过来看,一份一份都令她惊讶。她说:“爸爸比我想象中有钱。他考虑得这么周到。”她把文件一一阅览完毕,问:“他亏了好几亿,怎么可能还剩下这么多?”

岳杉伸出手来,她紧紧握住了江湖的手,“这些问题,你不要多想了,于你无益。”

江湖反握住岳杉的手,急促地发问:“爸爸买的股票亏了,投资的楼房倒了,连累红旗跟着瓦解了,可是,他可以想办法还的,虽然——虽然还是要去坐牢,但他都是可以活着的,他为什么会支持不住,为什么会突然心肌梗塞?”

只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问好了,自己又哽住了。她侧头,玻璃窗上折射出她的容颜。

她分明看清楚自己的惊恐。

有一种心底缓缓酝酿的惊恐在盘旋。自天城山的那个下午开始的恐惧——她不敢再想。

岳杉并不知道江湖的心头万千情绪,但见她神情悲戚,只怕她又要伤心,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说:“他是个爱护女儿的父亲,他是个走在许多人前面的企业家。”她紧紧握住江湖的手,紧得江湖无法再思考下去,“这就够了,对你来说,够了。”

江湖茫然点头。

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岳杉最后还是忍不住讲了一句:“江湖,你要记牢,这条路是你爸爸自己选的,没得怨。”她讲好这句话,终于也落了泪,低下头,忍了好一会儿,让眼角什么痕迹都没露出来。她抬起头来,还对江湖嘱咐说:“下半月有个晚报做慈善晚会,昨天发来了邀请函,希望你代表你爸爸去领了这个慈善奖章。这是他的荣誉。”

江湖吁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岳杉依然是不忍心,再三嘱咐说:“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要好好自己照顾自己,你爸爸才会放心。”

江湖黯然着,在历经丧父之痛以后,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是万不得已的无奈和不得已而为之的悲戚。

岳杉打开了会议室的门,红旗的营销总监任冰正捧着箱子站在外头等着。这位业内人人称道的江旗胜得意门生的眼圈也正微微泛着红,看到了江湖,说:“江董生前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任冰和岳杉都坚持为江湖拿了东西送到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