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很累,眼皮都懒得抬:“朋友在这个公司,要我去捧场。”

徐岩想了想说:“那我陪你去吧。”

乔夕颜困意连连,打了个哈欠:“随便。”

巧合的很,齐家的宴会就在谢忱结婚的酒店里办的。一连两次都是不想参加的宴会在这举行,让乔夕颜对这家酒店的印象也掉到谷底,阴影无比。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人却已经来了很多,徐岩是业内人士,一出现在宴会上立刻被人围住,她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由他介绍了几个人就借由补妆溜了。

也不知道薛灵泉上哪去了,电话也没给她打一个。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害怕薛灵泉出什么意外,只能整个楼层到处找。

她最后是在一个小休息室找到了薛灵泉。休息室的侧门虚掩着,宴会的主人齐文修也在里面,和薛灵泉面对面对峙。薛灵泉的双手捂着脸颊,双肩抖动,她又哭了。

齐文修背对着乔夕颜,乔夕颜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不难听出此刻他的态度是多么鄙夷:“薛灵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跑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给我把宴会搞砸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薛灵泉难过极了,她几乎歇斯底里的对他嚷着:“我从来没有要过你的钱!”

齐文修不屑的哧了一声:“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少跟我说什么爱不爱的,如果当初我是个穷光蛋你还会嫁给我吗?这么多年你在家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干,拿了法国身份还有我给你的房子车子和钱,你也该知足了。”他微微侧头,那样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表情:“原本我们是可以不离婚的,可惜你不识趣,薛灵泉,我能给婚姻我也一样能收回去。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你偏不听。现在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这都是你自找的。”

齐文修是那样不耐烦:“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拿了我给你的东西离婚,还有一条,回法国去,我爸妈还挺喜欢你的,你和他们过去。”说完,他决绝的从休息室的另一个门出去,临走还把门关的震天响。

乔夕颜看着这一切,数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走廊里时不时有几个来往的人,各式各样的声音将薛灵泉竭力控制的呜咽声盖了过去。乔夕颜的手握在门把上,握得很紧,瘦削的指节都发白了却仍没有放开。

这个城市很繁华,随随便便就可以淹没一个人。薛灵泉终究只成为齐文修的过去式,在这场婚姻的战争里,她从来没有胜利过。

乔夕颜推开门,轻轻的走了进去。薛灵泉没有抬头,抱着手臂哭得几乎停不下来。乔夕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可以说什么。

她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乔夕颜十六岁那一年。她放学回家,推开门,空旷安静的家里不同寻常的死寂。她一直觉得这个所谓的家就像一座空坟,而妈妈,就是住在里面的活死人。可即使是如此,她也不能失去妈妈,那是她活着唯一的信念和希望。她慌张的推开每一个门,找寻着她存在感很低的妈妈。

最后她是在厕所找到了她。那时妈妈已经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她无助极了,用最大的力气把妈妈抱了出来,她满身都是妈妈身上流的血,她不知道这些血来自哪里,只是仿佛流不完似的,一直汨汨的淌着。她手足无措的打给薛灵泉。那一刻,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是薛灵泉拦车送她们去医院,是薛灵泉拿出自己的压岁钱垫付了医药费。妈妈摔了一跤,流产了,大出血,再送晚一些也许人就没了。听到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乔夕颜全身都在颤抖。她怕极了,怕妈妈会离开她,怕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

她是个孤单到了极点的孩子。

那一刻,是薛灵泉抱住了她,即使当时她满身都是血污。对当时的乔夕颜来说,薛灵泉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团火,又像茫茫无际大海中的一盏灯塔,是她最无助的时候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眼下,她无法形容看到薛灵泉这么无助的哭泣,心里是什么感受。这一刻,薛灵泉不是小三,不是她最鄙夷的人种,不是曾经为了爱情放弃她们友谊的人。她只是个乔夕颜一样,缺爱又孤独无依的小女孩。她只想张开臂膀保护这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女孩。

这是她唯一能给她的报答。

她伸手一把抓在薛灵泉的手臂上,强行将她拽了起来。她拉着薛灵泉往外走,薛灵泉羞耻的捂着脸,一步都不肯动。

“乔乔,别,别再去丢人了,我已经够丢人了。”

乔夕颜不管不顾,只是愤慨的抓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就算丢人,也要把话说清楚。”

她拽着薛灵泉进了宴会厅,宴会已经正式开始,她们身边来往的都是衣香鬓影的高贵人种,脸上都带着礼貌谦和的笑意,却又是那般高傲疏离的表情。

宴会厅的正中是一条长长的餐桌,上面盖着白色的桌布,精致的食物和馥郁的鲜花,仿佛童话里的场景。现场光芒璀璨,每个人身上都仿佛蹭了一点光,走到哪都闪烁溢彩。

齐文修站在舞台下面,他身旁是堆得很高的香槟塔,隔着精致的玻璃杯塔,他的身影变得很扭曲,和他的人格一样,让人鄙夷。他身边还有一道她很熟悉的俪影陈漫。

整个晚上,齐文修带着精致的冷美人陈漫满场飞,谄媚和讨好的姿态是那么明显。仿佛她才是这个宴会的女主人。

乔夕颜冷冷的笑了,是缘分吗?注定这个女人要和她的生活纠缠不清,不是她就是她的朋友。

乔夕颜紧紧的抓着薛灵泉的手臂,薛灵泉像个毫无生气的鬼魂,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呆滞的看着远远的,陌生的齐文修。乔夕颜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杯酒,一口灌下。酒精的气味立刻冲上她的面门,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薛灵泉一步一步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齐文修的眼前。

“啪”的一声,不等任何人作出反应,她已经一巴掌落在齐文修挂着虚伪笑容的脸上。

“这一巴掌,我七年前就想给你了!”乔夕颜眼中又重现了当初那种打家劫舍的很劲,那一刻,她身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谁都不敢近身。她指着齐文修的鼻尖,一字一顿的说:“我告诉你,永远别再出现在薛灵泉面前,赶紧签字离婚,拿了你的钱快滚!从今以后,薛灵泉她由我护着!”

她拉着毫无生气的薛灵泉就走,末了,又意味深长的回头说:“噢,还有你,陈漫,是不是‘别人的老公’这个名字能让你产生禁忌的快感啊?怎么老和有妇之夫勾搭呢?我告诉你,这一个真的相当不咋地,小心点,要染上艾滋多后悔啊!”

不等齐文修反应过来,她已经拽着薛灵泉,抛下哑然的人群,在制造了一切混乱后翩然离去。

她将背脊挺的笔直,努力维持高傲的姿态。不知道是情绪起伏太大还是动作太大,她开始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腹部,一阵一阵的剧痛让她额间蓄满了汗,满背发凉。她踏着高跟鞋强忍着走了两步,终于是撑不下去。眼前刷的一黑,她整个人倒向了身侧的白色餐桌。失了魂的薛灵泉终于回神,惊恐的抓住了轰然倒下的她。

仿佛掉入一个无人空间,周围的一切嘈杂她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响彻在耳畔,几乎要震碎耳膜。

她觉得身体很重很重,意识很远很远,眼前如一片夜空,满目星星,好像有一股温热从身体里流出,她大力的喘息着,好疼,疼到她已经无力去想自己这一刻的倒下是多么有损威风。

意识就要飘远的最后一刻,一道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乔夕颜紧咬着嘴唇,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抓着他说:“徐岩快送我去医院我好像怀孕了”

☆、第二十四章

乔夕颜一直是存在感特别强的人。不论任何时候,只要有她在,她永远能成为人群的焦点,但这绝对不是好话。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说,她真的太能惹事了。

徐岩被生意上的朋友缠住了,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再一次找到她,她又成为人群的中心,就那么惊天动地的惹事了。

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她脸上带着点酒后的微醺,她穿着黑色的贴体礼服,长发挽起,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她拽着一个小个子的女人,气势汹汹的一步步走向宴会的主人齐文修。

徐岩那一刻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从她收到那张邀请函他就应该引起重视,他没想到她会是齐文修妻子的朋友,这一切她都没有和他说过。

当她响亮的一巴掌落在齐文修脸上时,徐岩只觉心突地一沉。他时常觉得她像青春期叛逆的孩子,做事的原则就是凭心情,但他总忍不住宽容她,维护她,不自觉把她当孩子心疼。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好像一直以来的给予全都付诸东流。她总是那么轻易的把他排之千里之外,她永远不把他当做最亲密的人,即使他很努力在呵护着两人的关系。

他远远的看着她,满眼陌生。她脸上的狠劲让人退避三舍,字字诛心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她搅乱了一池春水就那么不负责任的离开,留下旁人窃窃私语议论不停。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和她说话,这一夜,她的拒他千里让他难受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可以用同等的方式反击。

可她却仿佛有妖术一般,总是能把他的目光抓过来。

她倏然直挺挺的倒下,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他不想理的,可身体已经先于脑袋做出反应。急匆匆的过去,扒开人群,当他从地上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全是汗。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这样紧张过。上一次这样失控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他以为,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她眉头微蹙,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宴会厅璀璨明亮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脸色惨白如纸,她的睫毛又长又密,挡住了那双慧黠皎洁的眸子,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闭合,轻轻颤动。她用尽全力抓着他的西装领口,声音都在颤抖,低低哑哑的:“徐岩快送我去医院我好像怀孕了”

徐岩只觉头顶猝不及防的落下一块千斤巨石,砸得他满眼漆黑,满口腥甜,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倏然抓紧放开又抓紧,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打横将已经昏迷的乔夕颜抱起来,几乎不能避免的看到了地上滴落的几滴血迹。那样触目惊心,刺得他眼睛都不想睁开。

巨大的悲伤如同雪崩一样排山倒海的袭来,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幸福都像掉在地上的玻璃一样碎成碎片,他努力维持的一切一瞬间便分崩离析。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陈漫满脸紧张的站在他旁边,她脸上带着仓皇的表情,不计形象的提着长长的裙摆,担忧的神色不加掩饰,她喊他的名字:“徐岩。”

徐岩下意识回头。

“你没事吗?需要我帮忙吗?”说着,她就往他身边靠。

她还没靠近,徐岩已经下意识的错开了身子,不让她触碰到一丁点。片刻,徐岩摇摇头,用疏离而冷漠的口吻说:“乔夕颜不太懂事,今天晚上多有冒犯,不好意思。”

徐岩的道歉像分隔泾渭的那一道水岭,瞬间就将陈漫推得老远,推向十八层地狱。陈漫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像受了巨大的打击,眼中一下子就积蓄了盈光闪闪的眼泪。

“一定要这样吗?”陈漫的声音很低很低。

徐岩一步一步的走着,头也不回,用同样低的声音说:“是你一定要这样的。”

乔夕颜从小到大都很强壮。昏迷这种事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十足的狼狈,一点都不威风。

当她从宁静的病房醒来时,整个病房里只剩徐岩一个人,他坐得离她很近,手肘撑在她床榻边,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如墨的眸子,此刻他眸子里只有她小小的影子,不闪烁,灰蒙蒙的,像污染的湖水中那一轮浑浊的月亮,看得人心惊。

乔夕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样的平坦,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徐岩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她怀疑肚子里有东西的时候还情绪很复杂,这一刻当她得知这东西可能已经失去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种海啸一般难以阻挡的悲伤。仿佛身体里硬生生割了一块肉一样。很疼很疼。

“徐岩。”她的声音很虚弱,但是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应该是能听见的。可他动都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撇开视线,看着空中的吊瓶,药水一滴一滴往她身体里输送,不紧不慢地落着。

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过头,乔夕颜觉得这安静让她有些害怕。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急,砰砰砰的,仿佛就快要跳出嗓子眼来。那巨大的悲伤逐渐染上她的喉头,她哽咽了,颤颤抖抖的说:“孩子没了是吗?”

徐岩听到“孩子”两个字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说:“虽然很危险,但是她还在。”

乔夕颜觉得连呼吸都轻了,手掌不住的在腹部摸索。体会着那存在感很不强的小生命。

谢天谢地,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她默默的瞅了徐岩一眼,有些理亏,主动伸手去握徐岩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凉,明明是夏天,却像是过冬一般。

她下意识的说:“很冷吗?是开空调的原因吗?”

她想帮他把手指搓一搓,但他倏地弹开了,那么厌恶的表情。他猛地站起来,一回身,已是另一幅表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锋利得像刀一样,他额上有暴起的青筋,她能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瞬间就燃了起来,但他在竭力忍耐。

“乔夕颜,你能不能别这么冒失?别这么莽撞?做事之前你能不能想想后果?”他冷冷的看着她,又说:“能不能也想想我?”

乔夕颜脸色募的冷了下去,他的刻意划清距离也刺伤了她。她本就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这一刻,她本能的像刺猬一样展开了全身的刺。

“考虑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她冷冷一哧:“还是说,你心疼了?因为我大庭广众羞辱了你的前女友?”

她脸上带着讽刺的表情。彻底惹怒了喜怒不于色的徐岩。她第一次看到徐岩发这么大的火。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几乎发起火来,将旁边的一个塑料袋“啪”的一声扔在她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他双眼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变成了她不熟悉的,另一个人。

“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么可能体会的到别人的爱惜?随便你怎么想,你没心没肺也不是一两天了!”

说完,他决绝的出了病房,只留下一个冷然的背影,披着清冷的月光,成为乔夕颜眼中最后的画面。

刺得乔夕颜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前瞬间就被水汽笼罩。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这么严肃这么认真这么剑拔弩张的吵架。也是徐岩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态度训斥她。她觉得委屈极了,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委屈。她很难过,难过徐岩用这种态度对她。

他到底在气什么,她真的不懂也没办法懂,为什么他不能什么话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为什么什么都要她去猜,要她隔着厚重的帘幕去看?

她就是笨,就是不明白?不行吗?

她难过的去拿床头柜上的塑料袋,徐岩临走扔给她的。打开来,里面是一碗还热着的粥。一揭开盖,米糯糯的香气扑面上来,勾得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可是孕妇,徐岩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心里难受,也没胃口吃粥。随手放在旁边,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找半天找到一双医院提供的拖鞋,拔掉针头,按着还冒着血珠的伤口,踉踉跄跄往外走。

她想去看看,看看徐岩是不是真的不管她死活,就这么走了。

他还说她没心没肺,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比他狼心狗肺的强。

她就算天大的错她也是他老婆,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他怎么能这样呢?她心里反反复复在想这个问题。

她觉得浑身没劲,脚下虚浮,扶着墙,每一步都像在飘,她走得缓慢,像个蹒跚老者。这真的很不像她,这般不威武,虚弱得她自己都鄙夷的想笑。

她不知道电梯的方向,站在空旷的走廊,左右看了两眼,不远处隐隐有谈话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对话的声音就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深夜,全世界的静谧让偶然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仿佛被水洗涤过一般。乔夕颜扶着墙,静静的听着徐岩和医生的对话。徐岩的声音很平和,隐隐带着些担忧,却绝对是没有怒气的。他的怒气只针对她。

“按照你提供的信息,你太太停药不到三个月。从医生的角度我必须给你一些劝告,从以往的案例来说,是有畸形胎的风险,目前还太小,具体要等再大一些详细检查。如果有问题,我建议你们放弃。”

徐岩轻咳两声清清嗓子,:“生命都应该被尊重,更何况那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她可能有缺陷就不要她,我会给她最好的照顾,用一辈子的时间。再说,几率是一半一半的,我相信我的孩子会是幸运的那一半。”他顿了顿又说:“这件事希望您别告诉我太太,她经不起吓。”

医生笑了笑,似是拍了拍徐岩,发出衣料碰撞的“啪啪”声音,“徐先生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这个做大夫的都有点惭愧。你太太身体还有点虚,胎儿不算太稳定,不过我们会给她最好的照顾,你不用太担心。”

“谢谢您。”

“不用,纪允亲自过来打招呼,我怎么可能不格外照顾。”

徐岩笑:“纪允是我同学,比我还大惊小怪的。”

“哈哈哈!”

乔夕颜轻轻的转过身,背靠着墙,望着对面白的刺眼的墙面,像冬夜的雪,那么美,却刺得人直流眼泪。

她紧紧的握着拳头。她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突然涌生出一种强烈的幸福感。

她说不出这种幸福感究竟来自这个新生命还是徐岩。

她只觉得,她该做的更好,好到可以报答老天给予她的这一切。

乔夕颜是个幸运的人,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乔夕颜常常觉得人有一种从众心理,比如结婚。其实因为结婚不幸福的人大把皆是,可是很多女人还是觉得结婚是人生最好的归宿和结局,殊不知,其实结婚只是全新的开始而不是结局。

在遇到徐岩之前,乔夕颜对自己的未来都是迷茫的。她一直不恋爱也不结婚,不管是她妈妈还是爷奶都急得不得了,她曾经想过,过35岁的时候就去找个家里逼婚的GAY结婚,也省的人去骗婚,她可以和人家各取所需。

后来徐岩出现了,好像一下子解决了她所有的烦恼。她爸爸说到做到,和外头的女人断了。她把妈妈打扮得很漂亮很明媚,准备带她到贱三和野种那去,这么多年,因为乔夕颜一而再去大闹,那女人搬了很多次家,但是每一次都能被乔夕颜找到。她开着她爸的车威风凛凛的过去,想着这么多年的憋屈终于要吐气扬眉的时候,她一贯温顺的妈妈却突然激烈的反抗。

她死死的抓着的椅背,怎么拉她她都不动,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反抗,把乔夕颜吓得脸色铁青。最后她终于镇定下来,抱着椅背大哭,哭到抽噎,背脊抖得像筛糠。

那一刻,乔夕颜突然迷茫了,她以为妈妈会期待这一刻的,可是她错了。

她重新上车,调转头去,把妈妈带回家。后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妈妈从来不曾放下,而她,就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伤口。

爸妈的事告一段落,可她和徐岩的婚姻却得以保存了下来。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但是她在学着适应妻子这个角色。她顺从的跟着徐岩的脚步走着,沿途的风景她看不见,迷蒙的未来她不去想。

她以为,她已经尽力了。

唯一不能完全适从的,只有孩子这一项。

她没有自信能做一个好妈妈。每每看到社会新闻,夫妻婚变,妻子虐待孩子,杀害孩子,她总忍不住自我代入。她自知自己的偏激,不敢给任何小生命带来危险。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有很多很多事她无法确定,她的不安全感还如影随形。可生命的到来却总是猝不及防,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她不敢告诉徐岩,也不敢去验证,浑浑噩噩的过了那么几天,然后闯下大祸。

她靠着微凉的墙面,掌心熨帖的附在小腹,心中暗自庆幸,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她会弥补,会好好的感知生命给予她的一切。

和医生谈完话的徐岩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回走,路过她身边,眉头微蹙,却不理不睬的继续往前。她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走路带风,却在她抓到他的那一刻准确的停了下来。她的手攒得很紧,呼吸也有些急促,生怕他再不见了。

“你去哪?”乔夕颜怯生生的问着,声音不大。

徐岩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回答:“回家。”

“可是我生病了。”

“是吗?你不是把针都拔了吗?肯定好得差不多了吧!”

乔夕颜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赶紧说:“我是你老婆,我还怀孕了,你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她的话彻底把已然平静的徐岩点燃。他不紧不慢的回头,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诮:“你有当人老婆当人妈的自觉吗?你觉得可能怀孕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道可能怀孕了,可你蹬着高跟鞋化妆你还去大家!你有一丁点在乎我在乎孩子吗?”徐岩眯了眯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乔夕颜,我对你的失望不是一点半点。”

他伸手想把乔夕颜攒着他的手拨开,她用的力气很大,他不得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直到他的衣袖重获自由。

他扯了扯微皱的外套,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扔下一句话:“我已经给阿姨打了电话了,她一会儿就过来。你自己好好的作,作到你满意为止。”

他决然的离开了。乔夕颜偏着脑袋望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她觉得很泄气,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直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徐岩的温柔体贴,把这一切当做WINDOWS的自带防火墙,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徐岩也会生气,徐岩也会有不体贴不包容她的时候。

她手足无措,这几乎是她结婚以来最大的危机。

乔夕颜在医院住了几天,她胎相不是太稳,怀孕前三个月比较危险,出血已经把她吓得够呛,她不敢再怠慢。

徐岩每天都会来医院,但他拒绝和她交流,彻底和她开启了冷战模式。那么坚决的态度,让她觉得无比棘手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到。徐岩没有把她住院的事告诉两方家长,她这么莽撞,要被她婆婆知道了,铁定要大惊小怪的,她庆幸徐岩的明智。不过怀孕的消息还是要说开的,他接她出院的路上和她说了下周末回家的事,也算是他们这么多天唯一的交流。这可把乔夕颜憋死了。

周五,乔夕颜迷惑极了回了一趟家。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每次遇到什么挫折就回家。孩子天生还是依赖妈妈的,这也是她没有信心要孩子的原因之一,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供孩子依赖的。

乔夕颜回到家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见她回来,妈妈一贯没什么波澜的脸上竟然闪现了一丝慌乱,这让乔夕颜对来客的身份充满了猜疑。

她防备的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客人,一个中年的男人,头发梳得整齐,气度不凡很是俊朗,眉宇间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风华。那人一见乔夕颜回来,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明明他才是长辈,却表现得比乔夕颜还要谦卑。他看了乔妈一眼,问道:“丽清,这是?”

妈妈从背后轻轻的推了一把乔夕颜,平淡无波的说:“这是我的女儿,乔夕颜。”

那人上下来回的看着乔夕颜,看的乔夕颜很不自在。末了,他由衷的说:“长得真俊,像炳年。”

妈妈抿唇笑了笑,很是平淡的对乔夕颜介绍:“这是你爸年轻时候的朋友,刚从新加坡回来的梁叔叔,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