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觉得很疲惫,一切都让她觉得疲惫,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感情专家,写了几本酸文娱人娱己而已。这会让她断这感情债,她完全毫无头绪。

此时顾衍生看完乔妈,和夏显文去办一些方才着急没办完的手续,她和梁叔叔留守。梁叔叔从进医院到现在一直守在病房里,妈妈没有抗拒他的照顾,因为坦荡,所以无畏流言。不论梁叔叔做什么,妈妈总是会扯着嘴角对他说“谢谢”,对爸爸,她看都不看一眼,看似待遇天差地别,却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亲疏。

至亲至疏夫妻,亲如骨肉,疏至陌路。男女之事,一直是最难解的疑难。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久了,不管是不爱了还是爱累了,总会下意识的逃避,认为换一个人也可以,可女人则不同,爱到死角爱到没有退路的时候,她们多是选择伤害自己。

没有哪一种是爱是不疼的,真正砍断一段感情的办法,就是不去见,不去贱。若两人一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在一起,那便是缘分未尽,爱意未消。一段感情,只要其中一方狠下了心,仅凭一个人执着,又怎么维持得下去?

乔夕颜长叹了一口气,想来想去想不透彻,她转身准备给妈妈添点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乔夕颜吹了雷雨的风,又吹这中央空调,觉得冷热有点难受。她抬头看着徐岩,他大概是赶着过来的,头发都乱了,西服的肩膀上全是深一块浅一块的水痕。

妈妈见他来了,动了几下想坐起来,最后被徐岩按住,“妈妈你别动。要什么我来。”

妈妈眼泪婆娑的抓了抓徐岩的手,自责的说:“瞧瞧我这做长辈的,叫你们下辈这样,真是白活了。”

徐岩安慰她:“妈妈别乱想了,我们都在的。”

妈妈一贯喜欢徐岩,两人一问一答,乔夕颜也答不上话,正准备出去,就听徐岩淡淡叫住她:“等我会儿,有点事和你说。”

乔夕颜回头,见他脸色冷峻,一时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他生气了吗?气她没有及时通知他吗?可他也不是大夫,就算第一时间通知了,也只能安慰安慰她,帮不到妈妈什么。况且那会很乱,她早已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以为,他能理解她的。

徐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挂断电话,他还没完全把这些消息消化,顾衍生的电话就来了。

她在电话里一个劲催他快点到,他这才知道,原来顾衍生也是在医院的。

事情发生了,乔夕颜通知了所有她觉得重要的人,唯独没有他,这个结果,甚至比乔母自杀更让他难受。

人说,夫妻是生命共同体,可是他的共同体,每次在有事的时候,总是把他推得远远的,生疏得他都不愿意去面对。他不想去矫情的想什么情啊爱的,可是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真的让他深受打击。

他摒除一切杂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才发现,她忘了告诉他病房号码,他下意识的把刚才她拿来给他打电话的手机号码调了出来,回拨,想着既然她能借到手机,应该是认识的人,也许能碰运气碰到她。

他急急往病房的方向走,从接到消息到到达医院,他连一口水都没喝,嗓子眼干干的,神经也绷得很紧。他握着手机,四处张望了两眼,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显文正拿着几张单子往缴费处走来,他还没来得及诧异,就看到夏显文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然后,他听到听筒里传来夏显文清晰的声音:“喂?”

徐岩心中微微一颤,目光由诧异变得凌厉,还夹杂着受伤和自嘲。心脏像被火烧以后骤然丢进冰水,麻痹极了。无力感从脚底心蔓延至头顶,耳畔夏显文不住“喂喂”的声音,像千声万声嘲讽,让他几乎要站不住脚。

他停顿了很久,才努力镇定的说:“是我,徐岩。”

夏显文的目光还停留在单子上,徐岩看着他走进缴费处排队的队伍,他说:“你找乔夕颜吗?她现在在病房里。”

“我想问问病房号码,我现在好过去。”

“哦,好的。”夏显文报出了号码。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才是乔夕颜的自己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他徐岩,像个陌生的来探病的人。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徐岩觉得呼吸是那么困难,身上还带着雷雨的潮气,头发全湿了,毫无精神的耷拉着,他那么急的赶来,却仿佛成了个最大的笑话。肺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空了,胸腔里有一种灼热的撕裂感。

疼,和陈漫十年的感情,分手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而乔夕颜,他尽心呵护着的乔夕颜,所做的一切,是真的让他受伤了。

这一次,徐岩是真的感受到了,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只在他面前坚强;同时她也是个很脆弱的人,在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面前脆弱。

这样的结果,又怎么能让他不疼?

54、第五十四章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甚至两人分手的时候,徐岩还情不自禁的亲了亲乔夕颜,那样安宁和谐,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原来他以为会到永远的平静只是一个绚烂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破了。徐岩身子绷得紧紧的,他觉得体内的郁气蓄势待发,但他却努力的克制。他告诉自己,面前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决定共度一生的人,可他努力的自我催眠,仍旧无法阻止心脏痉挛的抽痛。

两人面对面站在人迹罕至的楼梯间,大热天,医院的楼梯间没有空调,大家宁愿在电梯口排队久等也不愿意多动脚。这也给他们带来一些便利,至少说话没人打扰了。

乔夕颜有些出神的望着楼梯转折处的天窗,窗外雨声潺潺,夏天的雷雨一下起来就密布交织,冲刷着明亮的玻璃,一道道水痕让窗外的风景变成一片混沌,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的,天将黑未黑的暗下去了。一天就这么在兵荒马乱中落下帷幕了。

乔夕颜转过头来,看了徐岩一眼,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只觉得体乏无力,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个肩膀好好的靠一靠,她在心里万分祈祷徐岩此刻不要和她计较那些盘根错节的错误,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想不明。

徐岩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一直盯着乔夕颜,一双眼仿佛是夜里四处扫射的镭射灯,让她觉得无所遁形。

“你今天忙了多久?”他嘴唇轻启,乍一听他的语气很是平常,然而平常中已经夹杂怒意。

“今天真的很乱,什么都措手不及,我完全乱了阵脚了。”

“是吗?”徐岩冷嘲的笑了笑,“你多乱呢?乱到能通知夏显文和顾衍生,却偏偏到我这就忘了?”

乔夕颜闭上眼,无力争吵,疲惫的说:“我在夏显文的公司开会,当时正好在一起,他只是正好送我过来而已。顾衍生,她正好打电话来了,我一说完手机就正好没电了。”乔夕颜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几个“正好”,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谁说不邪乎呢?所有的事都撞一块了,这巧的连她都没法说服自己。

“乔夕颜。”徐岩目不转睛的用目光焦灼着乔夕颜,“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可是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你知道你这么做让我多被动吗?”

“我自己也很乱,我们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没想到。”

“你们家?”徐岩又是冷冷的一声笑,抠着字眼质问她::“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乔夕颜有点懊恼的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真的很乱,什么都记不得了,再说我叫你来了你也没办法解决,你又不是大夫,而且这确实是我们家的私事,和我们俩没什么关系。”

乔夕颜淡然的态度让徐岩的心像崖边的碎石一样坠入谷底,好像无形中有台碾压机将他的心脏碾成齑粉。

结婚这么久,他一直在婚姻里自我反省,改进,不断摸索着两人的默契,只为能将这桩婚姻长久的延续下去。前一段感情的失败对他的打击也不算小,他认为的两人的相处方式并不适用于他和陈漫,两人在日渐亲密的生活里渐行渐远。正因为前一次失败,他才对乔夕颜格外用心,他是真的用了心在呵护她,忍让她,他以为感情就像花一样,只要用心照料,总会开花结果的,却不想,和乔夕颜的感情,就像乍然一现的昙花,美是美,只是短得残忍。

也许是注定的吧,他注定在感情这门课程里挂科,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他失望的望了望远处,幽幽的说:“在你心里,其实我们俩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不等乔夕颜回答,转身走开了。重新步入中央空调遍布的区域,徐岩也不知怎么,冷得一颤。

感情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他不断的付出,也会希冀得到回应,可乔夕颜就像一块怎么都捂不暖的石头,他以血肉之躯靠过去,她却用冰冷予以回应。他感到挫败和失望,她想要的安全感,他好像怎么给都不够,而她的心,是这世界上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就像天空中的月亮,好像触手可及,其实杳之千里。

没有什么爱是毫无底线的。他也会累,他也会有迷茫和不知所措,他也会伤心,他也会脆弱。她不懂,他也不再希冀她能懂。

徐岩离开的背影像某部文艺电影的镜头,慢慢的拉长慢慢的景深,最后消失在一片斑斓中。窗外唰唰的声音像一曲激狂又没有章法的乐章,乱她心神。

她无助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一瞬间,泪盈于睫。

多么脆弱的感情,多么不堪一击的婚姻。甜言蜜语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么难。徐岩又何尝静下来理解过她呢?听到的看到的就都是真的吗?她不是不想解释,她解释了他也不信,他已经给她定了罪,何须她再解释呢?

这又怎么能怪她没有安全感?她想要无条件的信任,可她给不了,也要不起。她连自己都爱不好,更不会爱别人。她对徐岩,只能循着本能摸索着爱,诚然,一切都还不够。

乔夕颜觉得和徐岩的婚姻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不出温室,美丽芬芳满园尽是,一旦出了温室,就只能被风雨摧毁,最终颓败。

一个人回到病房,大家都在病房里,徐岩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十足诚恳,饶是乔夕颜这么尖酸刻薄的性格也挑不出错处。她沉默的站在一旁,听着他和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过了一会儿,夏显文推门而入,径直走向乔夕颜,递了几张单子给她:“伯母的手续全都办好了,大概还要住几天,这几天好好休养。”

妈妈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吊瓶里的营养液一点一点注入她体内,她看了看夏显文又看了看乔夕颜,问道:“这小伙子是?”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乔夕颜和徐岩同时怔了一下,最后是夏显文自己笑眯眯的回答:“伯母,我叫夏显文,是乔夕颜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她小说的投资方。刚才因为正好在开会,就顺道送她过来了。”

乔妈妈笑了笑,用略显虚弱的声音说:“麻烦你了,家丑啊”

夏显文也是聪明人,不探究也不装不懂,用很是平常的口气说:“伯母好好养病就好。”

“颜颜,给小夏倒杯茶。”

夏显文连忙拒绝:“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徐岩来的时候乔妈没说倒茶,这会儿乔妈却坚持让乔夕颜给夏显文倒茶,不必多说什么,亲疏立显。

夏显文也不再推辞什么。乔夕颜从医院给高干病房准备的消毒柜中拿了一次性纸杯,走到饮水机跟前倒茶,她先倒了点凉的垫在底下,又换了热的一边来接。

病床上的乔妈和徐岩还在说话。

“今天弄得你们都没上班,我这做妈的真是造孽。”

徐岩的口气很温柔:“哪里话,妈妈你别多想了。”

“你一会儿请小夏吃个饭,谢谢他今天的帮忙。还有把颜颜带回去,她也在这待了一天了,听她梁叔叔说,她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乔夕颜分了点心,她回过头,刚想拒绝妈妈的建议,就听到徐岩很快的回答:“不用了。”他拒绝的很果断:“乔夕颜就留在这吧,有她在这照顾比较好,我回去一趟再来,去拿点日常用的。”

乔夕颜呼吸一滞,手一抖,饮水机里滚烫的水就浇到了她的手上,她“啊”的尖叫了一声,纸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全撒到了她的脚背上。还好兑了些凉水,不算太烫。只是这手是结结实实的被烫了,她嘶嘶得抽着凉气,捂着被烫的手指一动不动。

夏显文眼疾手快的过来把饮水机的开关拨上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乔夕颜身边,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下将她拉到了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将乔夕颜被烫伤的手放在水柱里使劲的冲。冰凉的水浇在创口上,缓解了一些疼痛。也让乔夕颜混沌一片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的确,她不放心妈妈,也不准备回家,可是这话她自己说出来和徐岩以那样冰冷的口吻说出来,意义完全不一样。别人听不出来,可她却听得很清楚,他是在拒绝和她一起回家。

刚才,她分了心,把手烫了,第一时间冲过来的,是夏显文而不是他。就在她被夏显文拉进洗手间的那一刻,她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徐岩一眼,她心里还是希望他会过来,像以往一样,心疼的带着她去冲水,涂药,可是那一刻,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原来徐岩冷下来是这样的,就好像当初陈漫和她说过的一样。他的好,真正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怎么办,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她已经觉得无力招架了,习惯一个人的呵护再去戒掉,比一直承受伤害来得还要更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解释一下剧情~~这里其实不是虐~~很多读者问我~徐岩为什么对乔乔这么好~其实是徐岩对感情很小心翼翼,他的十年也让他累并且挫败,所以他尽力包容乔。。但是他们的感情其实是很薄弱的~

这些纠结一点的情节不是为了虐~是为了让推进滴~~~~

55、第五十五章

梁叔叔从医生那里要了一管烫伤的药膏给乔夕颜抹了点,冰凉的药膏让手上火辣辣的灼痛感缓解了许多,只是手指还是觉得有些麻木。

从头到尾徐岩只问了她一句:“还好吗?”

好冰冷好没有感情的一句话。乔夕颜自然知道,他不是在关心她,只是怕长辈们瞧出端倪来才刻意为之。

上天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大约是为了更好的表达情感,才创造了语言这个能力,可是有时候,正因为有了这个能力,很多事才变得更复杂。

徐岩待了两个多小时,乔夕颜再也找不到机会和他说什么,他对她表现的很冷漠也很抗拒,这让她无从下手。

夏显文要离开的时候,乔夕颜去送他,徐岩也正好一起出来。

三个人斜成一条线走在走廊里。乔夕颜走在最后,徐岩和夏显文客套的说了几句,她没有插嘴。

夏显文开车要走的时候,徐岩正往停车场里面走,他的车停的比较远。

乔夕颜站在车窗前对夏显文说:“今天谢谢你了。”

夏显文对她很温柔的一笑:“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乔夕颜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说:“希望你以后不要过来了。”

“为什么?”夏显文淡淡的问,却并没有感到震惊。

“会有误会。不好。”

“你怕谁误会?徐岩?”

乔夕颜沉默,看了一眼徐岩正往这边驶来的车。熟悉的休旅车前灯闪了闪,他甚至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开走了。

乔夕颜心里揪起来的疼,却还是死咬着牙齿不表现出来,平静的对夏显文说:“我妈妈很喜欢徐岩,她现在心情本来就不好,我不希望她再操心了。”

“你怎么知道你妈妈就不喜欢我呢?”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玩世不恭,仿佛是要逗逗她。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你要我妈妈喜欢你做什么?这么操心我又是要做什么?我不会离婚,离婚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夏!先!生!”最后三个字乔夕颜咬的很重。她一贯不怎么会说话,一激动就口不择言。对谁都一样。

夏显文良久的打量着乔夕颜,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脸色慢慢沉下去,声调也降了下去,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看着远方,一字一顿的说:“很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说完,他也开车走了。

引擎做动的声音在乔夕颜耳畔响彻,嗡嗡的,燥得她脑子很乱。看着夏显文的尾灯,乔夕颜的表情有些呆。她自嘲的想,她好像是个天生不会谈恋爱的女人,不会温柔,不会服软,明明错了还是希望男人先来低头,她明明知道没有男人会真的为了爱情匍匐在女人的脚下,也没有什么感情是能任她反复践踏的,可她就是这样,从骨子里就别扭,骨子里就矫情得很。她的自大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卑,记起很久以前曾看过一篇文章,说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点心理疾病,她想,她的大概不只一点。

走出医院,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去守夜。现在医院里只剩爸爸和梁叔叔,爸爸进不了病房,梁叔叔一个人照顾妈妈,她觉得不是很方便。

夜色渐袭,暮色已沉,路灯一盏一盏整齐划一的照亮着整洁的路面。医院外的大路两边种了两条梧桐树,因为年代久远,树都长得很高很茂盛。遮住了天空中银月的光芒,只留点滴斑驳的光影映在地面上。

随便找了个铺子吃了点粥,坐在人来人往的店铺里,乔夕颜想给徐岩打个电话,才想起手机没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鼻子一瞬间就酸了。

她有点生气,对自己,也对这个现实。人生每一次的成长都让她觉得无助和无力,很多时候现实都无形的替她选择,她毫无目标的随波逐流,任其发展,最后变成今天的样子。

她好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却无力去改变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一个多小时后,徐岩又回到了医院。带了一些日用品,也把乔夕颜的充电器带来了。

他没有多和乔夕颜说什么。妈妈需要休息,病房里只留了乔夕颜一个人。她曾经出去两次,第一次出去,她假装去找大夫,其实是想看看徐岩走了没有,病房外的椅子上没有徐岩的身影,她张望了半天,才在走廊尽头看到他萧索的背影。

她不喜欢烟味,他已经戒烟很久,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会他又抽上了,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烟雾中逐渐朦胧,她的视线也被水汽模糊了。

突然很想上去抱抱他,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推开她。

叹着气回了病房,一坐就到半夜。病房里有留守的陪床,只是他们三个都在外面,想来应该不好过。

第二次,乔夕颜轻手轻脚的出来,发现走廊上只剩徐岩一个人了。

折腾了小半天来来去去的,他也累了,歪着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头,仿佛又什么难解的烦恼一并被他带到了梦里。

乔夕颜蹑手蹑脚的向他走近,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靠近他,去一点点暖意,像以前一样。只是她还没靠近,他已经醒了,他睡得并不沉,再加上神经高度紧张,一丁点声音都足够他醒来。

他眼中血丝一条一条,初醒的浑浊还逗留在眼眶里,看着她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疏远,反应略显迟钝,看了她半天才问:“怎么出来了?”

乔夕颜顿了顿,有些尴尬的说:“妈妈睡了。”她看了周围两眼,问他:“爸爸和梁叔叔呢?”

“在对面的酒店里,岳苏妍给他们开了房间休息。”

“哦。”乔夕颜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要不,你回去吧?要是太累的话?”看他那么累,她也不忍心他再继续跟着。其实她本来想说,如果累就进去睡下,里面有陪床的地方。只是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后面的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会,她真的很怨恨自己的嘴拙。

徐岩原本还有的几分困意瞬间消散,看着她的眼神也有古井无波变成无线讥讽,他冷冷的一笑,讥诮的说:“现在我们俩还在一起,我就是女婿,是半子,以后要是不在一起了,我自然不会管这些事。”

她后背凉飕飕的,动也不动的看着他,她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想解释,可他的话说的实在是刺耳,尤其是那一句“以后不在一起”,犹如一把把的刀戳在她心上,让她全身的血液逆流,她体内的反骨细胞又开始活跃,她几乎本能的顶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吗?”

徐岩冷然的说:“你什么都可以不告诉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你和我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乔夕颜冷嗤一声,反问道:“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徐岩,你搞清楚,你不是神,不是什么都可以解决!”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呢?乔夕颜,我们这样,累吗?”

徐岩死死的盯着乔夕颜,这一句句的质问把乔夕颜的烦闷推到了制高点。仿佛怕输了气势一样,乔夕颜口不择言的说:“当初会答应和你结婚,是我爸爸需要你们家的支持,我只有嫁给你,他才能得到支持,才愿意回到我妈身边去!”乔夕颜毫不示弱的看着徐岩,几乎一字一顿的说:“徐岩,你不要一直找我的毛病,不要一直问我为什么结婚。那你呢?你为什么和我结婚?你不要告诉我你爱我!我们结婚前明明连见都没有见过!既然大家都目的不纯!你凭什么一直质问我!?”

乔夕颜一股脑儿把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所有的人一直对她说,徐岩很好,对她很好,他们会过一辈子。可是大家的依据到底是什么呢?

作为徐岩的枕边人,乔夕颜一直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会对她好。他们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就结婚了,好像过着很简单很幸福的婚姻生活,却始终让她觉得差了什么,她常常觉得这种幸福像海市蜃楼,她多眨眨眼就会不见,这种如履薄冰的感受,旁人又怎么会懂?

有时候,不安就像魔鬼,一旦住进了人的心里,就决计不会离开,风平浪静时短暂沉寂,一旦风云骤变,它便出来兴风作浪,直至两败俱伤。乔夕颜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可她真的控制不住。

徐岩的表情很严峻,他瞪着她,眼神是那样锐利,让她都有些怕了。她以为他会骂她,却不想,他只是冷冷的转身,拂袖而去。

乔夕颜突然就慌了,她怕他就这样走了,慌忙而狼狈的追上去,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问他:“徐岩,你去哪儿?”她口气突然软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突然眼眶就红了,喉间哽咽,声音也哑了,“徐岩你别走,你知道我的,我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徐岩停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可是我累了。”徐岩轻轻的掰开乔夕颜拽着他衣服的手,疲惫的说:“你一次一次在气头上,一次一次说着伤人的话,我把心都掏给你,你还嫌不是热的。”

他顿了顿,转过身,冷静的看着乔夕颜,眼中再没有任何期待。

“乔夕颜,我们离婚吧。”

56、第五十六章

乔夕颜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本能的问他:“你说什么?”

徐岩轻叹了一口气,重复道:“乔夕颜,我们离婚吧。”

乔夕颜还是难以置信,又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岩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说:“何必呢?说几遍都是一样。”

乔夕颜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她惶恐害怕,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无助的看着徐岩,良久才说:“我妈妈现在这样她真的经不起打击了,我不能答应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