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宝就说学生会还有会议,好说歹说才把他打发走了。

等人走远了她才悄悄冒出头来往校门走去,路过体育场外的停车场,听到了几声喇叭声,那里下班后也没什么车,她一眼就看见了聂维扬,有些意外地睁大眼,他没说今天回来碰面的啊。

她小跑地走过去,上了车才问他:“你今天休息?怎么不给我电话啊?”

聂维扬抿着唇,不答反问:“刚刚拉着你的是谁?”一开始他还以为又是叶家那小子,

后来想想那人没叶西北高,而且看起来是学生。

程佑宝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他:“我爸带的学生。”

“嗯。”聂维扬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渐渐地缓和,发动了车子。

  车里气氛不对,他再没说过话,平常一见到自己就笑的人今天板着个脸,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程佑宝讨好地堆着笑:“是不是吃醋了呀?”

聂维扬别开眼不看她:“别嬉皮笑脸的,以为就这么算了?”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每次你都说忙,匆匆就挂了电话。”程佑宝缩着脖子呐呐说,“是我爸他想……是我爸他比较中意的学生,我和他只是一起吃过一顿饭,还是和我家里一起的,其他的邀约我都拒绝他了!”程佑宝就差指天立誓了,她以为这样聂维扬应该可以谅解她了吧。

可是没想到聂维扬听了以后心情更不好了,语气微凉:“他还到了你家,和你家里人一起吃过饭?”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绷紧,可以看到突起的青筋。

他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很不爽。

程佑宝看着他微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不关我的事哦,是我爸让他来的……”

和程海清谈过以后,聂维扬就知道佑宝的爸爸那关最难过,现在他还没做什么呢,佑宝就被压着相亲了,又是学生,有很好的借口经常见面。

如果他还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聂维扬一生顺遂,从未遇过特别想得到的,遇到程佑宝这女孩在他意料之外,所以他的占有欲更强一些,是他的,就得完完全全是他的,有些事,也不能再等。

他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问:“你爸爸周末不上课吧?”

“嗯嗯。”佑宝答应着,“不过有时候课程紧会去带实验,一般在家。”又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聂维扬淡淡地说:“不如这周末我上你家坐坐吧?”

虽然是问句,可是语气是肯定的,说得云淡风轻,像谈天气一样,可之于佑宝却是平地惊雷,她吓得手里抓的包包都掉到车塌上。

她心里发慌:“这样不好……你突然去,会吓到我爸爸的,我先跟他提一提……”

“你爸喜欢那样的男生当女婿吧?年轻,斯文,温和,我没一样符合的,你又怎么跟他提起我?”

他说的都对,程佑宝低头喃喃:“总找到机会的。”

她想无论是家里还是聂维扬都能和和气气的,突然接触会不会引发矛盾?要是爸爸真不同意她和聂维扬在一起,又该怎么办?

“不用想什么机会,就这周末,这样我们才能拿主动权。”聂维扬兀自下了决定。

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程佑宝有些不适应,梗着脖子瞪着他:“不行!不许你去!好好的拿什么主动权?我又没说我同意我爸的做法。而你总是这样,事事都想控制在手,你以为现在是在你的官场么?那是我家里人,我喜欢你,可我也尊重他们,我希望找个好时机尽量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对?你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可是每次我说了你最后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走!”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一番话还不带停歇的,颇有震撼力,聂维扬没料到她会爆发,就在他怔忡的时候,程佑宝竟然就开门下了车。

还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呢,这下气得聂维扬隔着车窗大喊:“佑宝!程佑宝!你给我回来!”

程佑宝是彻底恼他了,不但不理会,还越走越快,聂维扬又不能把车丢在路中间,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穿过马路,等安全了才松了口气,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后,第一次闹得这么不越快。

就算再等上两个月,他和她还是差十五岁,他的性格背景也都还在,不会有什么改变,早说出来难道不是更好?

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丫头被他惯坏了,现在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可是他的想法不会变,他是一定得尽快公开他们的关系的。

程佑宝气得要命,没回宿舍,打电话给聂倩倩她又要上课,一个人就在路上光着,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决定?

大男人主义!

又不是她红杏出墙,还对她冷着个脸,语气也硬梆梆地跟教训下属一样,凭什么啊?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不要以为把她欺压久了她不会反抗,她只是比较善良一点而已。

程佑宝一根筋,又没有旁的人劝慰开导,想来想去都是生气,恰好有人打给她,她就跟爆了火药似的吼着:“谁啊?”

那边的人一愣:“你总算接电话了,是我,叶西北,你该没忘吧?”

又是一个炸药包,程佑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没精没神地问:“你有什么事儿?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么?”

“没,没,你别误会,我是来找你帮个忙的。”叶西北赶紧表明态度,免得她一个不爽又挂了他电话。

“什么忙?”程佑宝愣了一下,叶西北那样的人物,还有接连夺命追CALL找自己帮忙的时候,她没听错吧?

不过这的确是个转移她注意力的好事,她放软了语气,

慢声问:“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先听听看能不能做到,不一定答应你啊。”

“你一定可以的!”叶西北爽朗地笑了笑,把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程佑宝听得一时瞪大眼一时惊呼,又倒抽了口气,惊讶地反问他:“你没搞错吧?要,要,要我当模特?”

她说着就低头顺着下巴往下打量自己的身材,胸不大,有小肚腩,胳膊腿中等粗吧,总之横看竖看都不是当模特的料儿,他怎么就找上自己了?

不会是接这个名义来暗地里跟她怎么样吧?

叶西北都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你来摄影棚一趟,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就是上次那里。”

听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程佑宝也没别的事情做,又在闹情绪,只是孩子气地觉得去见叶西北的话正好可以气一气聂维扬也好,这么想着心里舒服了很多。

于是她就真的去了。

试镜

拦计程车的时候,程佑宝碰上了刚从超市出来的阮澄,她身上还穿着工作服,估计是刚下了班。

阮澄提着购物袋走到佑宝跟前,笑眯眯地说:“佑宝,真巧啊,我刚要打电话给你呢。”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今晚去我那里打火锅怎么样?把倩倩也叫上……”

“阮阮,我今天没心情……”程佑宝蔫蔫地摇头,想了想又说,“况且待会我还有点儿事。”

见她鼓着腮帮子想哭又哭不出来的难受样子,阮澄马上收起玩笑,蹭蹭她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难得碰上了可以诉苦的人,程佑宝又是藏不住话的,噼里啪啦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通,说完还星星眼地瞅着阮澄寻求支持:“阮阮,你说说看,是不是他不对?”

原来是两口子吵架了啊,想到那从来一副云淡风轻的聂维扬吃瘪的样子,阮澄突然心情大好,点点头给佑宝打气:“他当然不对,惹你生气就不对!”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不偏不倚地说,“只不过……佑宝你想过没有,换做是聂维扬一直藏着跟你的关系,也从不想过把你介绍给他的家人朋友,你心里会舒服吗?”

很简单的,将心比心,许多事情都能想明白了。

程佑宝瞪大眼睛,本来还一副气不过的表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仿佛是在消化她说的话。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聂维扬的样子,他的宠溺、包容、耐心,还有他的无奈,他一下飞机就来找她,感情那样的真真切切,都是为了她。

她垂下眸,嘴上还是说:“阮阮,怎么连你都不帮我的……要是我这次低头了他肯定把我吃得死死的。”

你一直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好不好……阮澄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友,不过她也明白佑宝的心情,就像自己一样,老被人管着就不舒服,虽然心里明知道那人的大男子主义不过是紧张自己为自己好,这些年,真没有谁待她比他更好的。可是她总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菟丝花,不是他盛时乾养的宠物,和他是平等的,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脾气,她不是非得有他才能活下去。

尤其最近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他还怎么能要她和他在一起?

胳膊被人摇了摇,阮澄回过神来,看着佑宝说:“我可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的,刚不是说了么?无论怎么样,他惹你不高兴就是不对,还不赶紧地追过来哄你那是罪加一等。”她笑了笑,“你别先低头,这会让他以为你怕了他,以后说话就没分量了。你刚才不是说叶西北请你去当模特?这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机会,你尽管去,让他难

受难受才好。”

“你认识叶西北么?其实我有些担心,他的风评可不怎么好,聂维扬也不喜欢他,我还是不去好了。”程佑宝被阮澄点醒了以后,其实已经知道这回吵架多半是自己的问题,虽然拉不下脸去找聂维扬求和,可也不想再惹他不高兴,用别人来报复他,她的心里早想打退堂鼓了。

阮澄神秘地一笑:“你傻啊,去,怎么不去?你不是不想被聂维扬吃定么?那就让他知道紧张你,至于叶西北那人,我见过几次,虽然不熟,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只纸老虎,反正我等下也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瞧瞧。”

程佑宝一向有贼心没贼胆,有了阮澄助威,刚才压下的向聂维扬示威小苗头又隐隐烧了起来,比担心更多的,竟然是期待聂维扬知道以后的反应。

想到他有可能暴跳如雷,又或者板起脸装冷淡……不知怎的,她就是莫名的觉得欢喜,一想到即将做些在他掌控之外的事情的感觉真的很爽。

她陪阮澄回去放好东西后,就打车一起去了叶西北公司的摄影棚。

路上,程佑宝时不时地往后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阮澄看不过去,笑着问她:“后头有什么可看的啊?”

“后面的车……”好像在跟踪她们,后半句程佑宝没说出口,又想起聂维扬说的盛时乾在阮澄的身边安排了人,看阮澄的样子便带了忐忑。

盛时乾是有多爱她,才做到这样的无微不至,就连闹分手都不曾疏忽过她的安全。

这样强烈的独占的爱,让人羡慕,可是又让人害怕的。

没想到阮澄点头说:“就让他们跟着呗,免费的保镖,不要白不要。”

程佑宝不可思议地睨着她,声音稍微拔高:“你知道??”

“我又没有思觉失调,他做得这么明显,就是故意让我知道的。”阮澄笑了笑,一脸无所谓。

如果盛时乾要真想瞒一件事,肯定做得滴水不漏,现在他不过是让她清楚,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还在他掌控之中,还是他的金丝雀,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笼子罢了。

一晃就是十二年,她早就习惯了。

程佑宝怔怔地看着阮澄,憨憨地问:“那你、你们是怎么回事,也吵架了?”

“我跟他吵不起来,他太闷骚了。”前头还有司机在,阮澄不想多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认识叶西北的?”

“哦,是有一次我陪倩倩去联谊,他就坐我对面,跟牛皮糖似的。”程佑宝皱皱鼻子,对叶西北不怎么感冒。

阮澄挑起眉,眼里放了光,饶有兴致地问:“联谊

?那种男生女生坐一起相亲?聂叔叔他也肯让你去?”

对于自己从未能做过的事情,阮澄总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别说目的明确的联谊,就是她跟男的多说会儿话,都要被盛时乾摆脸色。

程佑宝吐吐舌,豪气地说着:“那时候我和他还没在一起呢,他管不着!”

那天他还给她发了个个人介绍,等等,个人介绍……程佑宝突然坐直了身体,算算时间,过几天不就是聂维扬生日了?

怪不得之前自己逛街的时候他还总旁敲侧击问买了些什么,说起来自己非但没认真送过他一份礼物,还耍脾气地和他吵了一架,比起他对她的好,她好像对他太坏了……

程佑宝开始觉得头疼,去摄影棚试镜模特的事情也没再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到了叶西北公司的摄影棚,他本尊早等在门口了,一见佑宝下车就热情地迎上去,可当他看到跟着下车的阮澄又傻眼了,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也来了?”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怎么着还遇上这位神佛都碰不得的姑奶奶。

阮澄笑盈盈地挽着佑宝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怎么?不欢迎我?”

“欢、欢迎。”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叶西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转而看向佑宝,又换了另一副亲切的嘴脸,“佑宝,走,我带你去试镜。”说着就要拉人。

被阮澄一掌拍掉:“你别动手动脚的,佑宝有男朋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切,那个老男人?”叶西北横行霸道惯了,不太把谁放在心上,不过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把手缩回来。

老男人?要是聂维扬听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程佑宝这么想着,上次不过说漏嘴喊了他一声大叔,他就记恨了好一阵子。

阮澄拼命忍住笑:“叶西北,你说的‘那个老男人’叫聂维扬。”

“我管他什么聂维扬……聂维扬?他就是聂维扬?”叶西北愣了愣,又看看程佑宝,仿佛想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程佑宝没好气地说:“对,就是他,我也不怎么想拍照,所以想来你还是找其他人帮忙吧。”

叶西北也在犹豫,京城这圈子里还是有那么些人他不想打交道的,就怕惹麻烦,上次喝醉酒不小心抱了一下下阮澄,魂还没回就差点不知不觉地去了西天。

盛时乾那人行事太过犀利了,而他和聂维扬两人关系铁谁不知道?估计姓聂的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还有上次他什么,说认识他父亲,那口吻那么熟稔,他一度以为是吹的,可是若他真是

那个刚归国不久的聂维扬,那就不同看法了。

父亲常常就骂他:你看看人家老聂家的多争气,军界政界都吃得开,再看看你自己,只是管个公司都不着调,觉不觉得丢脸?

叶西北的脸色阴郁下来。

其实他这次真的是想好好做事,让某些人知道自己没有如他们愿的长残,可是好像连老天爷都觉得他无能?太多阻碍了,连找个模特都能撞到铁板上,要不还是算了,当个混吃混喝泡妞作乐的纨绔也没什么不好的。

叶西北刚想开口让程佑宝回去算了,可他身后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挡在程佑宝跟前,看看手里头的照片,又瞅着佑宝,一直点头,才说:“就是她,没错了!”Matin转眼看向叶西北,“叶总,你还跟我谦虚,这不就把人给带来了?”

原来叶西北想乘着潮流风向创办一本新的时尚杂志,前期工作都做好了,还特意花了心力,千辛万苦排档期请国内外知名的华裔摄影师Matin拍杂志创刊号的时尚大片,可是这位Matin对选用的模特不满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程佑宝的照片,指明就要她,他试着给他换了很多专业模特,一会儿说年龄太大,一会儿说太商业化,出不来他要的感觉,最后还撂下话,如果模特的感觉不对,他就不接这个活儿了。

这个杂志是叶西北的一个转折点,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一直打给程佑宝请她帮忙。

“这个……”叶西北再一次犹豫。

而阮澄一见道那张黑白的照片就觉得惊艳,不太刻意的镜头,佑宝正坐在长椅上,弯着身抚摸一只波斯猫的头,眼睛微微眯起来,只看到圆润的侧脸。

有种时光停留,岁月静好的感觉。

程佑宝也仔细看了看,心里也觉得拍得好,看背景应该是上回她来这里参观的时候被人抓拍的,还用了黑白的效果。

Matin说着不太正宗的普通话,给佑宝招手:“Pretty girl,过来试一下镜吧?”模特的感觉一对,他都手痒急着拍片了,连走位镜头什么的都已经全部有了想法。

程佑宝正要拒绝,被阮澄拉过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你真不想试一试?我知道你心软,不想惹聂叔叔不高兴,可是撇开那些,你不觉得这是个体验不一样人生的机会?跳出学校家人朋友这个两点一线的框框,去见识你从未接触过的另一种世界,就算只有一次,不也是很棒的一个经历么?”

还是只是她自己被困住太久太渴望挣脱束缚,才会把这样的感觉强加在佑宝身上?

另一种世界?

她程佑宝的世界,一直是家,家人,学校,同学,朋友,好听点是乖乖牌,可其实就是乏味,所以几个追求她的人,她最后接受了聂维扬,给她不一样感觉的聂维扬。

同龄人的心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