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鸣暂时没搞清状况,不过他也没当即八卦问干吗一见那哥们儿带女人就这么生气。

看着苏青气鼓鼓的样子,也没说话,一路送她到街口,本来要送她先回去,苏青说不用了。

上车后,回头看,时一鸣孤零零地乖乖摆手告别,苏青回过味了。

这是吃哪门子醋啊,吃李文博旁边美女的醋?怎么有这么大的情绪?李文博又不是白凯南李川,何必让时一鸣在一边看脸色呢?你谁啊,有资格给时一鸣脸色吗?

本来好好的一个约会,大家说说笑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临睡前再做作地发条优雅的晚安短信,然而第二天再水到渠成继续约。何况李文博就是一个生活中走得近的朋友,人家以前差点儿丧失性能力,现在还不敢在高速公路开车呢,好不容易走出来交女朋友了,何必要大张旗鼓地向众人宣誓——自己已经要告别性生活只能靠右手的单身汉生活了。

对于时一鸣,自己一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情史简单,时一鸣看到自己对李文博生气,李文博长成那人模狗样的,自己又灰头土脸,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不自量力的花痴?

作吧,本来花好月圆人长久,非要脱光身子坐在药罐里把一切都搞成苦逼的状况,苏青埋怨自己的即时反应能力怎么这么差呢。

苏青掏出手机,百感交集,翻到电话本,正要给刘恋打个电话诉诉苦,让一向冷静有余的刘恋骂醒她。

但这个时候时一鸣发来一条短信:“遇到前男友也不用这么生气啊,我比他也不差啦。”

完蛋了,人家还真误会了,苏青正想是打电话还是发万字短信解释清楚,李文博的短信特别煞风景地进来了:“《无敌破坏王》好看吗?新男友长得还挺水灵的,我在后面一直想突然打招呼,看看你的表情能有多尴尬,哈哈。”

苏青只觉得一股火轰地直抵头顶,哈你妹啊!

还真是资深人渣,全北京城这么大的地方,非在一个电影院遇到,真影响心情!还恬不知耻上来蹦跶,不说话你能死吗?

苏青一秒钟变战神,法治社会无处杀人泄愤,她拉开车门,把手机直接甩出去。

出租车师傅吓了一跳,从后视镜不住地看这个摔手机的姑娘,车速开始慢了下来。

开了五秒钟,苏青认地说:“师傅,咱们能开回我摔手机的地儿吗?不行的话,你在旁边停下,我现在回去取。”

师傅乐了,把车开到路边:“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在路边等你,你赶快去,别被别人捡走了,姑娘啊,生气别摔自己的手机啊,要摔,摔别人的啊,谁惹你生气就摔谁的!”

冬日的深夜,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人边跑边骂自己傻×,一边祈祷乔布斯的杰作能像诺基亚一样拥有金刚罩铁布衫。

跑这工夫,苏青觉得自己丢脸死了,又心疼手机,百感交集,不免又自怨自艾了起来。

1/这一摔!又摔出了几千块!

2/手机没摔坏,马上把通讯录里的李文博改回李贱人的称呼,他这人还真是时刻能让她情绪失控,以后可不能给他好脸色。

3/怎么跟时一鸣解释她跟李文博的关系呢?干脆直接扑倒他算了!早日跟时一鸣确认关系吧,不为别的,纵观她近段时间一切傻×行为,都来源于荷尔蒙失调,性生活是让人保持平静的不二法宝。

第十一章 国贸的城市森林,今夜又在你手下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1

苏青的苦逼森林里,有两棵叫希望的苟延残喘的树,一棵叫好消息,另一棵也叫好消息。

iPhone虽然屏幕裂了,但是还能用,苏青拿起手机,对着病床上的冰冰说:“看,这花纹像不像一朵雪花?”

手机没摔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好消息。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冰冰的,他胃出血治好了,但又查出来一大堆毛病,还要住院一周。

这也算好消息?冰冰当然这么认为,自从他住院,方怡然对他百依百顺,天天送饭,仿佛田螺姑娘,虽然她做的饭难吃点儿,但偶尔还会有苏青的厨艺改善一下伙食。

工作上不用忙,李文博在公司天天忙成一台机器,为了医疗报销也跑前跑后的。

冰冰天天搂着方怡然在病床上看各种艺术小电影,爽死了,还不忘哭穷,最近住院钱有点儿紧张,李文博流着泪说院照住,工资照发。

天堂是什么样,冰冰不知道,但天堂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他甚至问大夫,可以多住几天院吗?

这话刚说完,李文博、方怡然和苏青三人扑了上来,准备撕烂他的嘴:“还让我们做牛做马到什么时候…”

虽然住院受点儿皮肉之苦,但冰冰作息正常,三餐清淡,反而瘦了下来。

方怡然反而胖了,不过她也必须胖,体力透支太大。

苏青有次跟大脑抽筋了一样,突然不识相地问方怡然,冰冰住院这么多天,难道就一直清心寡欲的?

方怡然支吾几声后偷偷跟苏青咬耳朵,这几天,她大开眼界,原来医院的男厕所隔间里有这么多门道,卖药的、收肾的、骗医保的、同性恋的…

靠,两人还玩得够野的,苏青不太习惯对周围朋友的性事一下子产生这么强烈的画面感,连忙制止方怡然别说了。

李文博特别欠地跑过来:“姐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呗。”

自从上次看电影遇到后,李文博满脸尽在不言中的“我懂你,我俩很有默契”,成天跟苏青嬉皮笑脸的,一点儿正行都没有。

苏青一点儿好脸都不给她,但越是这样,李文博反而特别贱地往上面贴。

冰冰嚷嚷身上出汗,觉得黏,方怡然特别贤惠地打盆热水要给冰冰擦身体。帘子拉上后,李文博闲着没事,从兜里拿出一袋跳跳糖,问苏青吃不。苏青摇头,说不吃。

以前跟白凯南在一起时,他不知道怎么在网上知道一种叫沙漠风暴的招数,就是女的含着跳跳糖…而那段时间,苏青又特别爱他,so(所以)…

她此生都不想再见到跳跳糖了。如果可能,她想毁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跳跳糖。

往事不堪回首,然而现实也够让人难堪的了,苏青清清白白一单身大龄北漂剩女,没享受到女朋友的权利,而时一鸣和李文博都却误会了。

时一鸣还好说,李文博雀跃地扮八婆:“你男朋友呢,怎么不介绍那小白脸跟我认识啊?”

苏青急躁死了,这大男人无聊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有意思吗?你最近只会说这一句话是吗?都说了一万遍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李文博45°角仰望天花板,就差满含热泪了:“你丫为人还真是不真诚,我又不会把你男朋友抢走,真小气。”

“你大气,你身边那大美女怎么不介绍给我呢?我好想问问她短头发在哪儿剪的,为什么她剪短发像安妮·海瑟薇,我剪短发就像尼姑,你快拉她出来一起玩儿啊。”

李贱人名副其实,突然嘿嘿嘿笑了:“吃醋?你这是吃醋!”

“吃你妹的醋,你见过醋吗?你上次见到醋还是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帮你妈下楼买醋吧,别拿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自作多情好吗?”

苏青才觉得自己发挥了三成的功力,就发现李文博跑了出去,苏青一身正气无处施展,一鼓作气要追着骂,“贱人就是矫情!你给我站住,我还没骂完呢。”

医院走廊,李文博开始使出百米速度猛跑,苏青跟了几步觉得纳闷,前面的李文博正在追一个黑衣男子,李文博不断撞到人,医院的护士大叫:“安静,你给我站住!你把医院当什么地方了!《神庙逃亡》玩多了吗?”

跑得肝肠寸断,苏青扶着医院门口的柱子喘着粗气,明显感觉自己的内衣都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汗,这才见着李文博拎着一件大衣气喘吁吁归来。

苏青鼓掌:“哟,百米赛跑还有奖品呢?”

他一脸不服气:“妈的,还是年纪大了,只能抓到一件大衣,要是五年前,我现在手上提着的就是他整个人!”

“你就是追男的,也追个帅点儿的行吗?而且你攻势这么猛烈,人家会害羞的!”

“你们几个眼神都不好使啊,不知道那小子偷拍咱们啊。”

“狗仔拍我干吗啊,我又不是明星。”

李文博拍了拍苏青:“果然一谈恋爱脑袋就不好使了,谁拍你啊,你想想咱们几个人谁最有资格被拍?”

苏青脑袋转了一下:“方怡然?她中戏毕业后也没拍过戏啊,有啥价值可拍啊?”

李文博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你给我醒醒,你平时没那么笨。”

这一摇还真好使,苏青终于回过味来。

这人只可能是来拍方怡然的。

大概是相处久了,方怡然人也一身傻妞儿的状态,苏青差点儿忘记这丫头来头可是大大的。

任何复杂的故事,几句话都能说明白,方怡然这傻妞儿的背景也可以简略一表。

爷爷是个将军,百度百科上一堆介绍,根正苗壮红三代,如今几位风口浪尖的红色名媛都是她的小时玩伴。

爹倒没参政,经商的,严格说来她是富二代。

至于富有程度,苏青又要说一遍她们有次偶然逛街逛到某售楼处,发现玉渊潭边儿上一豪宅风水还行,出门后方怡然给他爹打电话说了一嘴儿,爹马上派人送来支票全款拍下的故事。

娘是日本人,离婚后在东京天天跟贵妇喝下午茶,最大的忧愁是找什么样的男朋友,聊的都是银座最高级的牛郎店陪酒的小男孩们又讲了一个什么笑话逗她开心。

方怡然要是寻常妞儿,就应该去国外读个书,靠祖荫吃香的喝辣的,安然度过一生。

结果这个死活不拼爹的人非要学表演,在家里抹脖子上吊地闹,他那希望女儿当医生的爹只能由着她去了。

她中戏的班主任因为教出了章子怡而牛×烘烘,招她进来是想让她做小章子怡,没想到这妞儿最后长偏了,演技又不精,只能朝着美艳小寡妇的路线发展。

毕业后,她上了几个戏,嫌演戏累,主要是觉得没意思,在片场一等就是一天,她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后来她在文化部挂了一个闲职,又嫌朝九晚五更没意思,干脆出来微服私访找份几千块的工作,让大家一块儿陪她玩。

她也不隐瞒自己的身家,觉得这挺好的,没什么可掖着藏着的,压根儿也没引以为傲。

说她傻呢,这姑娘没把自己逼成心力憔悴的红二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说她聪明呢,日子过得又太邋遢,目前看不出什么追求。

苏青脑袋转了转:“这…过几天国安不会找咱们吧…可是拍她干什么啊?她家里也没人当官啊…难道她是女间谍?!”

李文博到底是皇城根底下长大的孩子,不会胡思乱想:“这偷拍粗糙到都被我看出来了,能是国安局的?你对咱们祖国的特殊战线有点儿信心行吗?”

“难道…有人要绑架方怡然?敲诈勒索再撕票?!”

李文博深深叹一口气:“跟你没办法沟通!”

他蹲下来,把刚才抓到的偷拍人的大衣翻了翻,转身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看苏青还瞪着眼睛在那儿胡思乱想,赶紧把她拉走:“绑架你我还可能,绑架她?哪个绑匪想被诛九族啊?行了,别自己编剧本吓唬自己了,我找人去解决这事儿了。”

苏青还是有几个问题没解决,絮絮叨叨,李文博觉得烦了,催着苏青赶快上班去,他看着方怡然就行了,临走时,还嘱咐苏青一句:“事情没确定之前,你能先冷静一下吗?本来就是个偷拍,你直接整成007了。”

苏青一蹦三尺高:“偷拍啊,我人生第一次被人偷拍!你要是找到那人,麻烦让他再回来下,我化个妆,刚我素颜,不算!”

李文博咬牙恨恨地:“你再蹦我踢死你!”

2

小幅度起伏的波澜,终于让死水一样的日子翻起了那么一点儿涟漪,支撑着苏青对生活抱有希望。

晚上七点钟,她边嚼着牛肉米线,边对老张添油加醋地描述中午在医院被偷拍这个小插曲。

在确定老张不是鬼后,经常加班的苏青跟老张结成了加班饭联盟。

苏青觉得老张大概是财务,报销门路比较多,所以他们的加班饭的水平直线提高。

对此,苏青怀着感恩的心。

苏青的人生,永远对无数的小恩小惠怀着感恩的心。

老张呼噜噜地喝完米线汤后,又对着老醋花生猛烈进攻,一点儿都不理苏青说得手舞足蹈。

苏青不满:“这么精彩的故事,你怎么就不给我一点儿互动呢?”

老张擦擦嘴,“你爹妈没告诉你,食不言寝不语吗?我女儿要敢这样,我一个大嘴巴抽死她。”

苏青恨恨地咬断米线:“跟老年人没办法沟通!”

“我还没办法跟你沟通呢,不会学聪明,偷点儿懒啊,死乞白赖地闷头干活,公司有人知道吗?”

苏青倒也不是那么高风亮节,只是目前公司这状况,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万一案子完成不了,倒霉的还是她,她还指望着拿年底那点儿年终奖换个手机呢。

她一脸无奈:“脸皮薄,胆子小,找不着下家,我可不敢不干活。”

“那你找下家了吗?”

上次在Ethan家,Rose半真心半开玩笑地说苏青即时反应能力不强,结果刘恋打听了一下,Rose所在的team正招人呢,估计她不太想要苏青吧。

对着老张,苏青自怨自艾起来:“工作好找,但是我都快三十了,我现在这资历,高不成低不就的,现在leader(领导)都快90后了,就是我敢舍下脸到人家手下当小喽啰,人家还害怕我提前更年期呢。”

老张瞪眼:“你是提醒我早就中年危机了吗?”

“没有,你是男人,现在正年富力强,老而弥坚,这么兵荒马乱的公司,你也敢在这个时候跳槽做财务,我虽然一看数字就晕,但我们公司的报表肯定一塌糊涂到让人热泪盈眶吧?”

老张吃完饭,人瘫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苏青提醒他:“抽烟罚款五十呢?”

“谁看着呢,你盯着?”老张不理她,自顾自地点烟,苏青想想也对,看老张抽的烟装在铁盒里,好像挺贵,“给我一根呗?”

老张给了个白眼,把盒子递给她。

苏青抽出来一根,鄙视地说:“这烟怎么没过滤嘴啊?”

老张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土包子,雪茄没见过啊?”

见苏青摇头,他跟教小孩系鞋带一样,提点苏青:“第一口别吸在肺里,在嘴里待一会儿,然后吐出来,有感觉了吧?”

苏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一种干嚼树叶子的味道。”

老张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这人…”

“是不是人到中年,喉咙就跟前列腺一样,老爱滴滴答答的,有话就说啊?”

“一个大姑娘,说话一点儿形象都不顾。我经常见你加班那会儿,以为你是挺有主意的姑娘,公司乱是乱,但乱也容易熬出头,踏踏实实工作做出点儿成绩,最后上位。但跟你一熟,我就发现,你这姑娘没有情商,也没智商,完全没想法的死心眼干活,我问你,你现在加班为了什么?”

“就…交代给我的事情肯定要完成了啊,要不客户问我案子呢,我也不能说对不起,我们公司最近很乱,我忙于忧国忧民无心工作。”

“那你得使点儿招啊,不能这么死心眼干活啊!”

“老张,我知道你想说啥,让我现在开始抱大腿吗?说实在的,我不是非要做中间派,巴结戏我演得也很好啊,可是使那么大劲儿抱人家大腿,万一啥回报都没有,日后再被人秋后算账,何必呢,做人不必这么麻烦。”

“最后一句话说得对,但过程想复杂了,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平现象,躲不了。你想抱大腿?甭逗了,你红了才有资格抱,不红的话,放心,人家连脚后跟都不露给你。”

“那我怎么办?”

“继续闷头干活,但是留一分力气让别人知道你在干。”

苏青捂着脸:“脸皮太薄了,大张旗鼓自卖自夸,这活儿我干不了。”

“没人让你跳到办公桌上展示!每隔几天,你就找你的直接上级,跟他汇报你现在在做什么,遇到什么问题,他能帮你决定什么,一举两得省时省力。何必文案策划设计客户一条龙在这儿加班,要是你亲力亲为的形象确立了,以后你稍微让别人帮你一下,就显得你在偷懒了。”

虽然中年男人说话避免不了唠叨,但不得不说,老张的建议还是靠谱的。

以目前这种状态,苏青拼了老命加班,也是两只手在干十个人的活儿,干好了大家平摊好处,干不好责任都在她苏青这里。

苏青嘿嘿一笑:“老张,你这么明白,干吗还安心做个财务啊?”

老张没处扔烟头,把烟头扔进牛肉米线的汤碗里:“你管我!”

“为什么我只在晚上见到你,刚见你时,都吓死我了。”

“等你混到我这个级别,你想几点来就几点来,你管我!”

“以后你脑门上刻着你管我好了,就会说这句话。”

苏青开始收拾桌子,老张自己坐在电脑前,看苏青写的PPT案子,不时还动笔改了几下,边改边啰唆:“你怎么净写罗圈话,别写那么多虚的。”

苏青不太服气,但一看,你还别说,老张改动了几处,还真说在点儿上。

顿时灵机一动,赶紧打开一个PPT:“老张,你捎带手帮我看一下这个呗…”

“私活儿啊?”

“我闺密的男朋友要向女朋友求婚,让我给几个建议,我嘴笨,就用PPT归拢一下想法?”

老张扫了几眼,问:“那他为什么要问你意见?”

“全北京城最了解他女朋友的,我说我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嗯,你比较知道她女朋友的喜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