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真顿时被噎得没话说,她愣了愣说道:“我一般都自己做。”

“哦。”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十分闲适地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立刻坐在了宋天真客厅的小沙发里,长手长脚显得挺滑稽的,可是他脸上却一本正经。

“你去洗漱吧。”他朝她摆摆手。

宋天真一闪身就窜进了卫生间,等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赵铎安正挤在她狭小的厨房里,表情嫌弃地看着她昨天的剩菜。

他看到宋天真出来,大概觉得有些难堪,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宋天真想了想问道:“你身体还好吧?”

赵铎安回到英国本来是为休养,这会儿又颠簸来美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宋天真看他虽然脸色还跟从前一样,但是气度姿态比在医院看到的时候也好看了一些。

“老样子,又死不了。”赵铎安神态淡淡,抬手看了一眼表:“快十一点了,你还是直接吃中饭吧。”

宋天真最终被赵铎安拉了出来,他们在街上的露天餐馆随手找了一个位置,点了蔬菜水果沙拉和两份牛排。

两个人谈笑风生的吃饭画面在晚上的时候终于传到了沈溥的手机上,失去联络的宋天真终于在几天之后被找到了,并且是通过赵铎安才找到的。

沈溥对于这个认知有点儿恼火,因此助理在汇报行踪的时候,一直惴惴不安地盯着他的脸。沈溥被这一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沉沉地说道:“给我定去拉斯维加斯的航班,马上。”

可是当他马不停蹄赶到赌城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的晚上,而赵铎安早就坐私人飞机回到了英国。沈溥在心里低咒,这哪来的土豪,暗自决定自己也要弄一架小飞机。

他一个人跑到宋天真家门口,把拳头搁在门边的时候,突然却没有勇气敲下去。胸中憋着一口气跑过来,却不知道该以什么借口去见她。他站在夜风里十分钟,脑子却只回响着那句话:你没有给过我勇气。

他连自己都给不了自己勇气,更何况给别人?沈溥侧着身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花坛上。

“Hey,亲爱的,你找谁?”

沈溥抬起头,看见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问自己,看上去是一个和善的人。沈溥想了想说道:“我不找谁。”

“你的脸是瞒不了你的心事的。你坐在这里,明明是想找这座公寓的人,孩子,我可以帮你么?”

沈溥想了想:“我想找玫瑰。”

“她姓什么呢?这座公寓里叫玫瑰的女孩子很多。”

沈溥站了起来,摇摇头:“算了,谢谢你,她应该不在这里的。”

八年前夜风里的玫瑰花已经枯萎在了布桑城,即便他回到最初的地方,也不可能在找到当初的她。因为宋天真说再见,就像她中午的时候跟赵铎安谈笑风生地吃中饭。

Lena无能为力,这个世界上伤心的人总是那么多。沈溥在宋天真的公寓面前站了一会,慢慢地沿着小道往外走,他不知道的是,他经过的地方是一家家小小的地下赌场,这里面聚集着全世界各地的亡命赌徒。

宋天真兜里是今天晚上赢到的两千美金。因为数额不大,她倒是没有上心,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她就没有选择有路灯的大路,而是走了乌黑的胡同里。

所以当她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的时候,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歹徒用生硬的英语说道:“钱!给我!”

宋天真立刻合作,乖乖将口袋里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并好声劝道:“我不想惹麻烦,钱在这里,请你放了我。”

歹徒立刻将现金踹到了兜里,宋天真正懊恼自己大意疏忽的时候,没想到别人却盯上了她手腕上的金手链。

“那个!给我!”

借着幽暗的月光,宋天真几乎能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上泛着的幽幽冷光。但是她想起湖边吹起的风,想起赵铎安亲吻她手背虔诚的姿态,最后想起赵铎安从透析室里走出来脸色煞白的模样。

她迟疑了不止一瞬间,歹徒便将刀逼近了她的脖子,她感到有些痒,然后才是微微的麻麻的痛。紧接着她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歹徒低咒一声,喘着粗气在她耳边催促:“快一点!”

宋天真手指触碰到了手腕上泛着凉意的手链,她动作慢大概被嫌弃了,歹徒又暗骂一声,空出一只手来去扯她的手链。

就是这时候!沈溥一手一个后折掸掉了歹徒手中的刀,一脚又踢中了他的脚腕,洋鬼子“啊”了一声,一顺就趴了下来。在歹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溥立刻牵住了宋天真的手,问道:“没事吧,赶紧走!”

夜色里,宋天真怎么可能会想到沈溥会来?就在她在当地愣神的一瞬间,从阴影里突然冲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看到同伴被打倒在地,突然抽出了一个刀子。宋天真只听到沈溥靠在她旁边的嘴里轻轻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另一句:“快走!”

沈溥从身上掏出自己的钱包,“啪嗒”一下往后仍,然后边带着宋天真狂奔。歹徒的吸引力被钱包吸引住之后,就放慢了脚步,任他们离去。

依然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街头,沈溥再一次带着宋天真狂奔。他刚才被捅了一刀,咬牙切齿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可是牵着宋天真的那只手却布满了汗珠。

宋天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到了大路上有光的地方,她终于看清了沈溥另一只手捂住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渗出血迹。他白衬衫,鲜血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梅花,愈来愈大。

她的脚步停下来,慢慢地挣脱他的手。沈溥察觉到,脚步也放慢了,他还嬉皮笑脸地问:“刚才你给了多少钱?”

“2000美金。”

“我钱包里还有400多美金,我沈溥的一刀子居然只值2400美金,真是可耻的美帝国主义。”

宋天真脑子渐渐开始发昏,沈溥看到了她脖子上一条血丝,他低咒了一声,立刻将宋天真拉了过来,瞧了个仔细,知道是皮外伤之后,才稍稍放了点心。

“你不要说话了。”宋天真的声音慢慢发出来,暗哑略微哽咽,她吸了一口气:“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只要把链子给他就好,你干嘛要冲出来。”

沈溥瞥眼望了一下那细白皓腕之上的黄金手链,想起在布桑沉湖边简直刺瞎人双眼的一幕,撇了撇嘴,心里在想难道你舍得?可是嘴上却哼哼唧唧:“天真,我疼…”

宋天真气得简直要打他,可是看到他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后,心里又慢慢地沉了下去。连忙打了急救电话,一路赶过去。

沈溥很快就被推进了急救室,在医院里明晃晃的灯光下,宋天真只能拿着他那件带血的衬衫。

沈溥他为什么要来?宋天真紧紧捏着衣角,眼眶里终于泛出了一些泪珠。

她垂下了头,今天赵铎安走的时候,在上直升飞机的前一刻,他忽然转过了头。万里无云的赌城,宋天真的双眼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赵铎安倾身过来抱了抱她,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发现我很喜欢你呢。”

可是这一天,当年的沈小二忽然回到了曾经的地方,并且再一次带着她在夜风里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想到估算错误,码字的时候同事突然闯入,简直囧死了…哆哆嗦嗦关电脑。三千字分了三个时段才写完。明天早点起,写点存稿,看样子来个双更吧。

感谢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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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35

宋天真坐在灯火通明的手术室门外,早已在油锅中反复煎熬过无数次的心在这一刻缓缓地沉了下去。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记绝杀。曾经在脑海中来来回回甚至午夜梦回无数遍的场景在今天却突然重演了一遍。

她的手被从前的少年紧紧握在手中,微凉的汗湿的双手。在夜风里,他带着她穿街过巷,即便气喘吁吁伤口疼得咬牙切齿,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这样的沈溥明明已经消失在她久远无比的记忆里,可是在刚才,在连光都没有的胡同里却真真切切地出现了。

明明已经恍如隔世,却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宋天真呆坐在那里,慢慢地扯了扯嘴角。她问自己,是否有一点点的心动?

有的。怎么可能没有?她爱恋了多少年的人,等待了多少年的人。可是她更多的是心痛,为什么不早一点呢?她明明现在已经伤痕累累,没有勇气再见钟情。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即便外面灯火辉煌,赌城的夜生活正丰富多彩,可是宋天真的心和肃穆冷静的手术室一样渐渐沉到了底。

时间“磕嗒磕嗒”一分一秒地走,急救里的沈溥终于被推了出来,他被打了麻药,现在眼皮子耷拉着还在睡着,医生看到宋天真等在门外,向着她点点头,并且安慰她:“没有什么大碍的,刀口不算深,没有伤及脏器,缝了十针,注意休养。”

宋天真一路随着病床直到到了病房,因为事情紧急,她也慌忙,沈溥直接住进了一个两人间。同屋的十分巧的也是一个年轻的布桑男人人,稍稍交谈两句后,宋天真便坐在了旁边,一直陪着。

到了后半夜眼皮子打架,她倒头睡在了床边。过了一会儿,沈溥因为麻药劲儿过了,疼醒了。病房里黑乎乎的,他伸出手一模,就碰到了宋天真滚烫鲜活的躯体。他不知怎么的,就咽了咽口水,在寂静的夜里那么清晰。

“醒了?兄弟。”

“卧槽。”沈溥差点吓得伤口裂开,他即便受伤哪一次不是住单人病房?这下房间里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真是…逗他呢,是吧?

“嗯。”沈溥被吓了一跳之后,不自在地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别扭地问道:“我太太一直在这么?”

“一直都在,刚刚支撑不住才睡着的。”

“哦,那我们还是不要讲话了,省得吵醒她。”沈溥压着嗓音说道。

可是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他疼啊。腹部缝了十针,药劲儿过了之后,简直要人命。刀子下去的时候都没那么疼呢。他脸上开始发汗,又不敢大声哼哼,只好喘着粗气。睁着双眼到了天亮。

宋天真也终于醒了过来,沈溥一看到她醒了过来,立刻苦哈哈了一张脸,惨兮兮地说道:“哎,天真,刀口还有点疼呢。”

但是宋天真因为刚刚醒过来,整张脸都还是木的,对着沈溥的诉苦连安慰的眼神都没有。沈溥嘴一抿,觉得尴尬,连忙又说道:“没事没事,骗你的。”

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宋天真晃过神来,还是没有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给你去买早餐。”

沈溥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宋天真纤瘦的背影越来越远。

“你们吵架了?”病友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其实何止吵架这么简单。沈溥一下子瘫倒在病床上,面对着别人有些关心和好奇的眼神,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连同旁人倾诉的念头都没有,他与宋天真,他们之间太过复杂。明明有过互相念念不忘的一刻,甚至为此付出过真心,可是到头来关系却分崩离析,就像是风中的柳絮,明明一同出发,却彼此背道而驰,最后天各一方。

要说他们之间爱过彼此么?如果否认,那就太残酷了。沈溥想,明明记忆深刻到几乎要天天想起。可是他们如今深爱彼此么?沈溥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浪费了好开端,如今心酸难受,然后宋天真这朵玫瑰终于离开了他。

眼见着沈溥没有聊聊的心思,病友也就重新躺回了床上。

沈溥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宋天真重新进来,带着早饭的香气,他转了转头,面上也变得正经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哼哼唧唧的话语对于眼前的宋天真起不到作用。他看了一眼早餐,鲜牛奶和面包。

“没有别的,你将就一下吧。”宋天真知道沈溥的喜好,他一向不爱吃西式早餐。可是这是在美国,哪里来那么多豆浆油条?

沈溥倒也没说什么,拿着一瓶鲜奶就拆开了喝起来,不过他这一动牵扯到伤口,脸上立刻又出现了那龇牙咧嘴的表情。但是他想,疼就疼点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白衬衫虽然扔进了垃圾桶,但是鲜血几乎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宋天真拉了拉沈溥的手,说道:“我来吧。”

沈溥瞥了一眼她脖子上的小口子,现在已经贴了纱布,看上去挺滑稽的。他指了指还剩下了一盒鲜奶:“你喂我干什么,你自己不用吃早饭么?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我才不要你喂呢。”

宋天真在从前哪些岁月里,落下多少毛病。他在之前就见到过因为不吃早饭,她白纸一样的脸。

两人突然就尴尬起来,一人拿着一盒奶默默地喝着。这样子的他们殊不知在别人看来,真是奇怪。而同病房的小年轻早就认定他们是一对夫妻,默默吐槽之后,觉得,呀,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沈溥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偷偷看了一眼宋天真,见她真的低着头专心致志一点也不看自己之后,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同病房的人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打扰了别人,真是罪孽深重,连忙哼哼唧唧拄着拐杖说要出去吹吹风。

这下好,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沈溥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宋天真浇了一头的冷水,刺得他心里几乎一颤。

“我下午给你找一个看护。”

“你什么意思?要把我仍在这里不管么?”

宋天真不说话,沈溥冷笑一声,带着点愤愤之情,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又酸又涩:“哦,别人感冒发烧住院,你天天往医院跑。我挨了一刀子,你就给我请看护。”

“他是肾衰竭,不是你说的感冒发烧。”

“肾衰竭又不是因为你。”

“沈溥,”宋天真终于抬了抬头,她只是轻轻说道:“我们这样下去是没有意思的。”

沈溥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抿着嘴,只是再次确认:“你是真的要让别人来照顾我?”

宋天真不说话,沈溥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心里面终于开始发酸,他觉得很难受很闷,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终于喝光了牛奶,盒子放在床头的书柜上,“啪嗒”一声,沈溥的话音也落了下来:“你走吧。”

可是宋天真还真的做得出来,他说让走她就真的站起了身子,沈溥一下子连伤口都在隐隐作痛,眼看着人就要走到门口了,他立刻出声问:“天真,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心么?”

“嗯?!在我知道你是谁之后,你真的觉得我就能这么笑笑地跟你说再见了么?宋天真,你太看得起我了。”

“沈溥,周恪初的叔叔你大概也认识。”宋天真一动不动地说道:“周锐声这辈子估计只爱过他老婆一个人,可是她老婆却死在了他自己受伤。他们也曾彼此深爱对方,可是呢,深爱又能怎么样?抵不过时间、距离以及仇恨。更何况,沈溥,我们根本不相爱,说再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沈溥听到她竟然跟已故之人对比,平时机灵无比的脑袋这会儿就跟打了结一样,油嘴滑舌巧舌如簧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有多绝望,才拿那样决绝可怕的爱来自比。沈溥难受的心如同跌入谷底,又如同坠入冰窖,不知怎么才能爬起来。

“看护我下午就应该能带过来,医生说等你伤口长好之后就能出院,我已经联系了你国内的助理,他们会安排这里的一切琐事。我应该也没什么能做的。沈溥,你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所以,我之前说过不要再见的话,是认真的。”

“是因为他么?”沈溥沉默了半响,问了一句话。

宋天真的背影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不是。”

沈溥在国外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国内,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助理已经赶了过来,而正如宋天真强调的那样,他果然在这一天结束之时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是不是说了要双更?老天…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承诺了…今天先看3000字吧,明天再说吧,先去睡了

第36章 chapter36

宋天真真是好耐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连脸都没有露。沈溥一开始有点不相信,不过第二天没看见人来后,他脑子里也忽然清醒了,宋天真恐怕真的不会再来。

助理看到老板脸上难看的神色,他可见识过发脾气的沈溥是什么样子,满屋子的销售大区经理被他没有一个脏字地讽刺地无地自容。他默默地退了几步。

可是当宋天真一连三天都没有来之后,沈溥却没有发脾气,甚至十分配合地吃饭喝汤,还时不时地问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至少一个礼拜。”即便是满目春风的老外医生,面对喋喋不休吵着要出院的患者,也有些不耐烦给出一个最低期限。

于是助理的工作开始变成每天向老板汇报宋天真的行踪,从一个赌场到另一个赌场,从一个规则换到另一个规则。宋天真似乎如鱼得水。助理觉得沈溥有些可怜,夜里面每次因为伤口被疼醒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看自己身旁的人,在看到是他这个小助理之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极其复杂的情绪。

失望夹杂着些许了然,明明难受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

熬到一个星期结束,沈溥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配了一大包药,随手甩给助理之后,就钻进车厢里,司机正问他去哪呢,他不假思索就说:“潘宁街23号。”

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知道那是宋天真的小公寓,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开得稳而快,眼看着就要到公寓外了,沈溥却忽然改变了注意。

浮光掠影,无数路人从他眼前穿过,烈日当头的赌城街头,他端坐在车中,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终于说到:“我自己去吧,你们走吧。”

靠边停车,沈溥很快就从车里钻出来。他知道宋天真这两天的行踪,脚步没有停歇,很快就直接进了一家赌场。

内里人声鼎沸,沈溥穿梭在一处处赌桌,从一个游戏移动到另一个游戏。可是他将底楼完完全全走过之后,却没有看到宋天真的身影。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宋天真整两天的行踪是有规律可循的,她移动的脚步是从市中心赌场圈最南边的赌场开始一直往北。照例说,今天应该轮到这一家了。

但是他没有找到。他看到底楼每一个角落正经站着的保安,决定上二楼。

他刚经过楼梯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拦了下来,纵使沈溥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可是站在高大壮实的黑人保安面前,还是气势不足。

人家斜着眼看他:“不好意思,先生,你还没有资格上二楼。”

“资格?需要什么资格?”

黑人保安一本正经地说:“二楼都是在一楼赢了一万美元以上的赌家,先生,您现在赢了多少呢?恐怕不够吧。”

这一刻,沈溥无比确信宋天真就在楼上,一个小时之后他通过一桌上全部坐满自己人并且输给自己一万美金这个手段,成功上了二楼。

如果说一楼是鱼龙混杂,人声鼎沸,那么二楼就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沈溥很少去这种场合,这一上来就像是进入一个新世界。电影里那些一掷千金的场面在这里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能看见一次。而他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上看到了扎起头发,露出逛街饱满额头的宋天真。

这一次她没有戴眼镜,秀挺的鼻子之上就是一双亮如星辰的眼,沈溥看得心惊。那样子的宋天真,他不熟悉,甚至很陌生。

他看见过在布桑地下赌城一掷千金的模样,可是却没有看见过她此刻端坐在桌子的尽头,手里捏着几张牌,连牌都没看直接推出了桌上的一大叠美元。

旁人似乎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看牌,都直接下注。沈溥知道这里的档次估计跟门口的那些人又不一样了。

宋天真来拉斯维加斯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玩无限额德州扑克。她观察了一下在座的每一个人,有一个,她认了出来。一个将近六十岁的东方男子。但是宋天真知道,这个人年纪最大,实力也最强。

Johnny Chan,战绩为十一条世界扑克大赛金手链,被称为中国陈,也常被人称呼为“东方快车”。如果单独以金手链或者冠军数来衡量个人能力,那么中国陈比宋天真高出起码两段。

赌局继续,中国陈名头大,知名度也高,几乎赌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并且惊动了赌场老板。所有人都慕名而来,好多人纷纷站在了中国陈后面,将小小的赌场一角围得水泄不通。

沈溥也站在了这些人的中间,而他的对面正好是宋天真。她一点儿也不紧张,脸上神色甚至还有点闲适。跟她一桌的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就是宋天真的邻居老太太。

最后一局,赌桌上只剩下东方陈、宋天真、Lena以及一个年轻小伙子。

后来沈溥知道,这四个人都来头不小,Lena浸淫赌场几十年,甚至能将每一张牌认出来。那个年轻小伙子则来自硅谷,是最为顶尖的算法设计师。

然而,这三个人都输给了宋天真。

输给了这个年纪轻轻、瘦小无比的女人。输给了连来头都不知道的女人。众人都不敢相信,站在中国陈背后的人便更加难以置信了。

最后开牌的宋天真,是四条K,比拥有葫芦的中国陈稍稍大了一点,可是却比不上年轻男人的同花顺。

中国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天真,他忽然就有了印象,然后对着宋天真用着肯定句说道:“你是黑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