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晴掩饰了一下情绪，问：“扬扬，妈妈什么时候说过爸爸…在天上了？”
扬扬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得不对，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不是说爸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亮亮说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说着看了爸爸一眼，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死人呆的地方。”
穆之晴觉得自己沉冤得雪了，跟扬扬解释道：“妈妈说的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另外一个地方，不是亮亮说的那里。”
扬扬点点头，“嗯，知道了。”然后看看爸爸，“对不起，爸爸。”
杨战觉得心头一阵暖流趟过，这是孩子第一次叫他爸爸，他的孩子，他真的做爸爸了。
第一次做父母心情大概都差不多，兴奋、感动，还有那么一点担心，担心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有缺陷，担心自己不能胜任那个角色。
杨战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的儿子一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大了，身心健康，聪明可爱，他比别人少经历了一段痛苦。
第五十四章
杨战自然留了下来吃晚饭。
张淑华对这个高大英俊，嘴巴又甜得发腻女婿还是满意的，只是想起女儿之前说的恶习难改她心里又隐隐担心。这么个条件好的男人女儿怕是降不住啊。
杨战第一次跟丈母娘吃饭，虽然有点忐忑，不过表现还是大方的。对付长辈其实也很简单，一个窍门：顺着她，讨好她，尊敬她，让她觉得她在你眼里是个伟大的存在。
吃饭前，杨战就勤快地帮着端菜拿碗筷，嘴里更是阿姨长阿姨短地叫个不停。饭桌上替人布菜，一个劲赞叹阿姨的手艺太好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吃完之后，勤快地收拾桌子，然后袖子一撸，麻利地刷碗。
张淑华把女儿拉到一旁，“小晴，他其实也挺好的啊。”
穆之晴心里很想说：他就是个会来事的，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忽悠了。
心里这么想，可是嘴巴却不经意弯了弯。
张淑华瞧见了，心里叹了口：也是个嘴硬心软的，早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了，不然怎么会那么义无反顾要生下扬扬。
杨战系着花围裙，衬衣袖子高高挽起在水槽里洗刷刷。光洁白皙的手臂泡在洗洁精的水里，洗洁精的泡沫上上下下在他手上浮动，偶尔沾染一点在他右手臂的伤疤上。
穆之晴走过去，瞥一眼他右手臂上的那条疤。伤口已经愈合，线也拆了，新生的嫩肉红红的微微凸起在表面。
“我来吧。”她说。
杨战头也没抬，“不用，我都已经洗了，你别再弄脏手了。”
“洗洁精伤手，伤疤那里不疼吗？”
杨战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勾下头，凑近她：“你心疼我？”
穆之晴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杨战又说：“真心疼我，晚上让我好好疼疼你怎么样？”
有些人真是不能对他心软一点，不然就蹬鼻子上脸的。穆之晴顿时没好气，“你去死。”
“我死了你不是要守寡？”
穆之晴顿时连理都不想理他了。
杨战刷完碗筷，擦干手解了围裙，走到客厅跟张淑华聊起天来。
先寒暄了几句，问问身体怎样啊，有什么喜好啊，然后杨医生开始说自己的情况。家里都有什么人，干什么的，只要对方想知道他是可以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穆之晴陪着扬扬在一旁做手工，不时抬起头瞥一眼相交甚欢的两个人，心想这人还真是会做表面功夫，难怪母亲被他哄得那么开心。
张淑华也的确是开心，现在的年轻人哪个还有这么好的耐性陪着老人家一起看电视聊天的，就是自己儿子也好久没跟她这样说过话了。
杨战见丈母娘对自己越来越和颜悦色，心里不甚开心，嘴上更上劲了，称呼也不知不觉从阿姨变成了妈。
而准丈母娘呢也已经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对这个称呼接受了，几乎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妈的。
聊了一会儿，杨战又走过去看儿子，他和穆之晴两人一人一边坐在扬扬身边，真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扬扬特别开心，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他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事情，现在他终于也是一个有爸爸的孩子了。
扬扬把用牙膏盒和双面胶做成的螃蟹递给杨战，“爸爸，这个送给你。”
杨战眉飞色舞地接过，“谢谢儿子。”
扬扬咧了下嘴，又转过头去看妈妈，“妈妈，我再做一只送给你。”
杨战心里笑，这小子还挺会做人，面面俱到，不错，有他的优良传统。
扬扬拿起塑料小剪刀，从刚刚做剩下的牙膏盒上剪下一段，然后在纸上剪螃蟹腿，剪完后用双面胶一只只贴上去。
撕双面胶的时候那层油纸总是撕不下来，后来还是爸爸帮忙才撕下来的。
扬扬把做好的螃蟹递给妈妈，然后拿起之前做好的一只跟爸爸妈妈手上的碰了碰，“这是螃蟹爸爸，螃蟹妈妈，还有螃蟹宝宝的一家。”
杨战心里怪异了一下，螃蟹的一家？他们是螃蟹？还真不是什么很好的比喻。不过小孩子哪会想那么多。
做完手工，扬扬要去看少儿频道的大风车，爸爸陪他一起看的，一边看还一边哼大风车吱呀吱悠悠地转。
扬扬很奇怪爸爸怎么也会唱，“爸爸，你也会唱大风车？”
“会呀，爸爸小时候也看过的啊。”
“爸爸小时候也有大风车吗？”
“有啊。爸爸还看过金龟子，也看过奥特曼，黑猫警长…”
穆之晴在收拾扬扬做手工剩下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听那沙发里两人的说话声，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变得很软。
大风车看完，穆之晴走过去叫扬扬：“该洗澡睡觉了。”
扬扬看了眼爸爸，“妈妈，我今天可不可以晚点睡？”他还想跟爸爸再呆一会儿，他发现跟爸爸在一起好开心的。
穆之晴看着父子俩相互握着的手，嘴一撇，“不行。”
扬扬顿时不开心了，低着脑袋，小手在爸爸的大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他这个无意识地举动被杨战认为是在跟他求助，儿子跟他求助他不能不置之不理啊。
立刻开口道：“扬扬，今晚爸爸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扬扬低着的脑袋立刻抬了起来，乌黑的眼珠像跳棋里面的黑色玻璃球剔透黑亮，还散发出一种光泽。“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爸爸怎么会骗你呢？”杨战把儿子抱到膝盖上，“爸爸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扬扬看着爸爸猛点头。
穆之晴忙拽住抱着儿子正要往卫生间去的杨战，朝沙发另一头的张淑华说：“妈，你带扬扬去洗澡。”然后瞪杨战一眼，“我有话跟你说。”
张淑华站起来，从杨战手里接过扬扬，扬扬有些担心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他担心爸爸会不会偷偷走掉。
杨战解释说：“扬扬先跟外婆去，爸爸一会儿就来。”
“爸爸你不能走哦。”
“爸爸不走，乖。”
扬扬趴在外婆的肩膀上，眼睛还一直看着爸爸，他看到妈妈把爸爸拉到阳台，然后卫生间的门就关上了。
“外婆，爸爸不会走的吧？”扬扬坐在小板凳上不放心地问。
张淑华一边放着水一边笑着说：“不会走，爸爸不会骗扬扬的。”
“你干嘛随随便便跟扬扬许诺？”阳台上，穆之晴没好气地问。
杨战就着她的身高微微低着头，“谁说我随随便便许诺了，我是认真的说。”
话已经说出口了，扬扬又是那么一副期望的神情，穆之晴这会子也只有妥协，“等他睡着你就走。”
杨战睨她一眼，“我不走，我说了要陪他睡的，明天早上起来发现我骗他，你这不是破坏我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吗？要不我告诉他是你让我骗他的？”
穆之晴被他噎住，她发现杨战这个人不当谈判专家真是可惜了，几句话道理全让他占了，末了还将她一军。
偏偏杨战那人得了便宜还不知收敛，脸上表情忽然一变，不知道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了，一张原本还算正经的脸忽然变得变幻莫测，声音和脑袋都压低了几分。“再说，我今晚还想跟你深、入交流一下呢。”
说深入两个字的时候故意重重地咬了两下，还在中间刻意停顿了一秒钟时间。
穆之晴气不过，抬起脚就踹过去，结果她遭遇了跟杨薇一样的厄运，用力过猛，受力面太硬，她脚趾头抽筋了。
杨战一手扶着她的手，一手扶额，一张俊脸都笑抽了。
穆之晴脸上痛苦纠结，想骂人又骂不出来，只能弯下腰去摸抽痛的脚趾。
杨战把金鸡**的她抱到沙发上，脱掉她的拖鞋，将脚握在手里，一边按压一边自话自说，“你们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踹人啊？”
“还有哪个女人踹过你啊？”
“我姐啊。”杨战回答完，忽然觉得不对劲，抬起眼皮看着她，颇带戏谑的表情，“你不是连我姐的醋也会吃吧？”
穆之晴给他一个不知道你说神马的表情，干脆侧身靠在沙发背上，眼睛斜斜的落在他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秀气中蕴含力量，每一下都捏到恰到好处。感觉很舒服，很惬意，心忽然就这么静了下来。
杨战手里捏着，眼睛却注视着她的脸，那副安静舒心的样子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问：“好些了么？”
过了几秒穆之晴才回应了一个字：“嗯。”
然后要把脚收回来，杨战松开却将她另一只脚抓在手里，“我帮你都按按，你一天站的时间多，脚酸吧？”
“我哪有那么…脆弱。”穆之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柔，盈盈袅袅在杨战耳边饶了两圈，杨战心里忽然就升腾起一股燥热，肚子里热腾腾的冒起了泡。
手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从脚上慢慢往上，在小腿肚那里捏了几下，然后膝盖，然后大腿。
其实刚刚他捏她小腿肚的时候穆之晴并没有多想，甚至按她膝盖弯的时候她都还觉得正常，直到他的手按上她的大腿，她忽然就警觉了，猛地坐直身体，按住他的手。
压着声音问：“干什么？”
杨战整个人都已经贴到她跟前了，鼻尖跟她相触，眼神暧昧，“你说呢？”
穆之晴看了一眼卫生间方向，“别胡闹。”
“谁胡闹了？我可什么也没干。”
“你，坐回去。”穆之晴伸手推他。
杨战偷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退着坐了回去。
穆之晴刚要发飙，卫生间的门吧嗒一声就开了，张淑华抱着扬扬走出来，扬扬身上还裹着浴巾，眼睛却已经看到这边来。
看到爸爸还在，扬扬高兴地朝爸爸嚷：“爸爸，我洗完了。”
杨战站起身，“扬扬先进房间穿衣服，爸爸先去洗个手马上过来。”
第五十五章
杨战洗完手走进房间，扬扬已经换了一身棉质的长袖卡通睡衣坐在床头等着，手里捧着一本学校发的幼儿杂志。看到爸爸过来，扬扬把小屁屁往中间挪了挪，然后把手里的书递给爸爸。“爸爸，你给我讲故事。”
“好，爸爸给你讲故事。”杨战接过书，脱了鞋子往床头一靠。
杨战翻开书，扬扬就在一旁提醒：“西西洗头的故事妈妈已经讲过了。”
“哦，是吗？那爸爸给你讲下一个…”
穆之晴从之朗房间里拿了一套男士睡衣过来，放到房间里卫生间的金属架上。然后收拾了自己的睡衣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澡。
等她洗完走进房间，杨战还在念故事。
“扬扬，怎么还没睡？”穆之晴从另一边爬上床。
扬扬看看妈妈，说：“爸爸还没有讲完。”
穆之晴又看杨战，“你这是讲第几个故事了？”
“三个。”杨战回答。
“讲那么多做什么，一天讲一个就可以了。”
杨战顿住，目光从书上面移开，“一个？那么短几分钟就讲完了。”
“你速度放慢一点，有些地方不能照书上读的，要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表述出来，再说你一次性讲那么多他也记不住。”
杨战不信邪，他说：“我儿子聪明接受能力一定强的。”
穆之晴撇撇嘴，从他手里把书拿过去，翻到今天的第一个故事，扫了两眼，问扬扬：“小刺猬扎克的梦想最后实现了吗？”
扬扬看着妈妈，又看看爸爸，最后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穆之晴向杨战投去一瞥，说：“扬扬，妈妈再给你讲一遍小刺猬的故事，然后扬扬再来告诉妈妈好不好？”
扬扬终于抬起头，点了一下。
在教育小孩子方面，杨战的确是没有穆之晴在行，她到底是做这行的。
扬扬在妈妈重新讲了一遍故事后终于回答上来刚刚的问题，穆之晴把书一合，掀开被子，“扬扬，今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现在要睡觉了，不然明天上学迟到，老师是会让你站黑板的哦。”
扬扬乖巧地噢了一声躺下，然后扭头看着爸爸，“爸爸你是要陪我一起睡了吗？”
杨战还没开口，穆之晴已经说话了，“爸爸还没洗澡，洗完澡就来陪扬扬睡。”说完冲杨战道，“你去洗澡吧，睡衣在卫生间的衣架上。”
杨战起身走进卫生间。
平时扬扬听完故事以后就会自觉闭上眼睛，今天因为要等爸爸，躺下后眼睛还是睁着的。穆之晴知道扬扬心情激动，也没有呵斥他只是等到杨战从卫生间出来时，她有些控制不住了。
杨战没有穿穆之晴给他准备的那身睡衣，下面只围了条浴巾就光着膀子出来了。
穆之晴从床上蹦起来，趿着拖鞋冲到杨战跟前，一脸惊讶嗔怪的神色。“你干什么不穿衣服出来，睡衣给你准备了。”
“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杨战漠视她的大惊小怪。
“你这样在孩子面前像什么。”言传身教，第一次跟孩子睡觉就这个衣衫不整，不对，连衣衫都没有，这样合适？
“有什么不好，扬扬是男生又不是女生。”杨战说完，脸上忽然漾起暧昧的笑容，“你到底是在担心扬扬还是担心你自己？”
穆之晴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嘴上死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