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所念人/爱不逢时上一章:第 29 章
  • 我有所念人/爱不逢时下一章:第 31 章

梁静思凝视她片刻,笑说:“看到你,总让我想到二十年前的自己。”

姜词淡笑,“梁夫人曾对我说,她觉得我跟你和梁景行是一路人…”她猛地一怔,想起梁夫人的一句话:他啊,他肯定喜欢跟他一路的。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

姜词不由暗叹,梁家真是一家都是人精。

梁静思似觉这句话很是受用,笑说:“这倒是真的。阿词,以后别觉得自己是孑然一人。梁景行就是你的家人,我们也都是你的家人。”

姜词喉头一梗,半晌,“嗯”了一声。

车上,梁景行已等了许久,等她上车,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你们这两句话说得还真久。”

“事关重大,不能草率,当然得说很久。”

“都说什么了?”

“说你对我用情至深,割舍不下。”

梁景行笑了,“胡说。”

姜词身体放松,往后靠去,等车子发动之后,慢悠悠说道:“梁景行,佛祖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我们两人都只剩下老与死未曾经历,你说,是不是挺公平的?”

梁景行看她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姜词认真看他,“我在大理的那个朋友告诉我说,人都会自然地老去。因为这句话,我突然一点也不怕跟你之间的差距。你在变老的时候,我也在变老。有一天你会死,不久之后,我也会随你而去;所以,不存在谁亏欠谁的问题。”

梁景行一时没开口,良久,笑了一声。

·

姜词在崇城待足两周,陈西子打来电话催促她赶紧回去。临走前一天晚上,姜词提出休战要求——她这两周全住在梁景行别墅里,而且跟他睡一张床,结果可想而知。她简直不知道这人禁欲的外表之下怎么会有这样旺盛的精力,每天不重样的变着法子折腾她。

因为第二天要乘飞机,姜词洗完澡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不打算给梁景行一点侵犯领土的机会。

梁景行正坐在床上看杂志,朝她看了一眼,觉得好笑,“你这是要去就义?”

“梁叔叔,你胆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一定以死相抗。”

梁景行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接着翻杂志。

姜词掀开被子,在梁景行身边躺下,玩了会儿手机,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目光定在杂志上,神情专注。

姜词将身体撑起来几分,往杂志上扫了一眼,全是难懂的图表和术语,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她伸手戳了戳梁景行的腰,“还有什么书吗?”

梁景行伸手翻了翻柜子旁的一叠书,拿了本时尚杂志给她。

姜词对所谓的时尚不甚感兴趣,穿衣服从来都十分任性。她反正皮肤白,又瘦,穿什么都出不了错。至于化妆,在陈西子的逼迫之下略接触了一些,但也只出席重要场合时费点儿心思,平日里一贯素面朝天。

是以这时尚杂志她刷刷刷翻了几页,便觉得意兴阑珊,又问梁景行,“还有别的吗?”

梁景行又甩给她一本文艺类刊物。

姜词翻了两篇,不是疼痛就是颓废,要么凛冽要么盛大,要么茂盛要么空旷…

“还有吗?”

换了本时事政治类的,里面国际局势,中东动荡,台海矛盾…看了便觉一个头两个大。

“再换一本。”

梁景行一顿,目光缓缓移动到她手上,“你是真心想看书?”

“真心啊,就是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姜词想了想,“你那还有什么?”

“股票投资,严肃文学,产品目录…”

他见姜词都摇头否决了,忽将手里的杂志一合,笃定道:“有一样,你一定十分感兴趣?”

“什么?”

梁景行扔了杂志,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生理卫生。”

姜词脸一热,立即去推他,“说好了的!”

“谁让你打扰我看书的,嗯?”

“我不是觉得无聊嘛!”

一只手从她睡衣的下摆伸进去,富有技巧地揉捏了几下,“还无聊吗?”

姜词身体一软,像只虾米似的弓起来,“别…我明天要坐飞机,怕休息不好。”

梁景行不为所动。

姜词很快呼吸急促,捉着梁景行的手,却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停下,还是继续,“梁叔叔…”

“姜词,给你一个忠告,”梁景行盯着她,“以后,别随便这么叫我…”俯身吻住她发颤的唇,“否则后果自负。”

第54章 水洗蓝(07)

·

拍卖会后的一系列亮相,对姜词今后知名度的提升至关重要,她忙于参加各种活动,无暇分心。

在帝都一晃就是一个月,所有活动渐告一段落,姜词也准备回崇城。

临行前,陈西子与她讨论起下半年的规划。

“你跟你男人有结婚的打算吗?”陈西子跟秦朕一样,不说“男朋友”,习惯说“男人”。

姜词觉得这个称呼比“男朋友”还让人受用,她笑了笑,起身又去冰箱将剩下的半个西瓜拿出来,拿勺子舀着吃,“暂时没有吧。”

“才吃饭又吃西瓜,真不怕长胖。”

姜词扬眉,“我天生长不胖。”

陈西子往记事本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既然你暂时不打算结婚,下半年拍卖会和展览活动就多参加一些,最近风头正劲,正好趁热打铁——新作品有思路了吗?”

“我想画点儿抽象的,行吗?”

“随你,我只看作品质量。”

姜词笑说,“西子姐,跟你合作太省心了。”

“别拍我马屁,没用的。”

陈西子一边往本子上记东西,一边聊起别的,“话说,你男人什么样的?你这样性子,一般人罩不住。”

“也就那样啊,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我记得你说过,比你大十二岁?岂不是要满三十五了,倒是一点不着急。”

“着什么急,我还年轻啊,我又不会跑。”

陈西子瞥她一眼,“男人精子质量过了三十五岁就会下降,越往后…”

“噗…”姜词被西瓜汁一口呛住,捂嘴咳嗽——她还不习惯如此坦然直接地和外人聊如此生猛的话题。可陈西子比她有经验,她的话应该可信,于是睁圆了眼睛问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西子一本正经,“其实你趁着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了也好,年轻人体质好,恢复快。”

姜词搁下勺子,仔细想了想,“他没提过孩子的事,也没提过结婚。”

陈西子看她一眼,“…你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姜词摇头,“可能还太早了吧,我也觉得早了,毕竟我俩才…”她立即住了声。

陈西子笑得不坏好意,“是说你回了一趟崇城,春风满面,原来是被滋润了。”

姜词耳根泛红,“瞎说什么呢。”

陈西子笑了一声,忽然手一顿,从记事本里拿出张登记照来,“你两年前的照片,看着跟劳改犯一样。”

姜词伸手,“给我看看。”

照片里自己板着脸,神色阴沉,仿佛全世界都欠了自己钱。姜词忍俊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好像胖了。”

陈西子抬眼看她,“能不胖吗?你三餐之外还有小食水果,巧克力和薯片当饭吃一样。”

姜词一愣,“我有吃这么多吗?”

“你是自己不觉得。”陈西子指了指浴室,“里面有电子称,你去量量看。”

姜词放下西瓜,走去浴室。

陈西子仍旧写东西,忽听浴室里传来一声尖叫。她吓得手一抖,扔了笔和本子赶紧跑过去,“出什么事了宝贝儿?”

姜词指着电子称,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这秤没问题吧?我居然胖了五斤?!”

“当然没问题,德国货。”陈西子站上去量量自己的体重,“绝对是准的。”

姜词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这不可能。”

陈西子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以你这种饿死鬼投胎的吃法…”

她话音骤然一顿,静静盯了姜词片刻,“宝贝儿,你这个月亲戚是不是还没来?”

·

又待了一天,飞回崇城。

来接机的不是梁景行,而是刘原。

姜词纳闷,“梁景行呢?”

刘原目不斜视,“梁哥中午要跟一个普通客户吃饭,暂时脱不开身。”

姜词看着刘原,笑了一声,“刘原,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撒谎,什么普通客户,难道还有特殊客户?”

刘原脸一热,“总之…总之梁哥说,让我先送你回别墅,他下午就回来。”

刘原没听见姜词吱声,以为她是答应了,正要松口气,忽听姜词问:“谈夏?”

刘原手一抖。

“既然是谈夏的话,带我去看看吧。”

刘原苦着脸,“姜词,别让我难办。梁哥真的就跟她普通吃个饭,把过去的事了结…”

“过去的事?他们还有什么过去的事?”

刘原暗骂一句自己嘴笨,“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谈小姐的说法是,银货两讫。”

姜词越发觉得奇怪,“他们在哪儿吃饭?”

“金运大厦顶楼。”

“那个求婚成功率最高的法餐厅?”

刘原简直想装哑巴了,“是那个餐厅,但,但是跟求婚没有关系…”

“带我去。”

刘原哀求,“姜词…”

“腿长在我身上,即便你不送我,我自己也是能去的。”

刘原无奈,伸手去摸手机。

姜词瞟他一眼,“你是打算通风报信?”

刘原之后立即抽回手,“不是…姜词,你得相信梁哥,他跟谈小姐真没别的关系。”

“我相信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怕我过去看?”

刘原哑口无言,心道,梁哥啊梁哥,你自己可要慎重啊。

·

所有账目核算清楚之后,梁景行决定解决谈夏这个隐患。他之所以还能忍这么久,在于和谈辉的合作之中,他也算是切切实实获了利。

可这项目都到收尾阶段了,谈夏还紧咬着不松口,在他看来就有些不上道了。加之如今姜词已经回来了,他不想节外生枝,让姜词误会。

谈夏接到电话,笑说:“梁老师,还是那句话,作为您的生意伙伴,作为您过去的学生,跟您吃顿饭不过分吧?”

她也不给梁景行拒绝的机会,直接说:“金运大厦,您请我吃饭,我把画带来,咱们银货两讫,怎么样?”

金运大厦顶楼的餐厅四周全是透明玻璃,可以俯瞰整个崇城。谈夏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就坐点餐驾车就熟,她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笑说:“请您出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

梁景行神色平淡,没有搭腔。

谈夏瞅了他一眼,“你现在肯定在腹诽,我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是不是?”

梁景行耐着性子,“谈小姐,合作进行至此,您父亲名利双收,我自认可以功成身退了。我目的一直很明确,我要那幅画。”

“那画很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

“姜词既然都拍出去了,你又何必还要买回去?”

梁景行一顿,“你的意思是,打算反悔了?”

“如果我反悔呢?”

梁景行目光微微一沉,“我奉劝你最好别这样做,你自己说过,我是个商人。”

他为了防着谈夏出尔反尔,合作这两年里,也捏住了谈辉的一些把柄,虽不至于置之于死地,但要是不高兴了,使个绊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谈夏一时没说话,沉默良久,“梁老师,您记不记得,您曾经帮过我。”

梁景行没吭声。

“我一开始很不喜欢姜词。”谈夏偏过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声调平淡,“当然我后来更不喜欢她。在青海刚认识,我就觉得她这人十分装腔作势,连不怕蜘蛛这一点也还得装模作样地说出来。”

梁景行没有打断她。

“后来,我跟她成了同学,她却向我隐瞒了跟你恋爱的事实,暗地里看我笑话。”她顿了顿,你跟她照片曝光的那天,她来找过我,质问是不是我散布的照片。“

梁景行惊讶,拧眉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当时气糊涂了,口不择言,兴许她是听了我的话才在论坛上发了那封道歉信。”

梁景行又问一遍,“你说了什么?”

谈夏挑了挑眉,语气轻蔑,“我说,你这样在乎名誉,她压根配不上你。”

梁景行目光一沉,心里怒火顿生,盯着谈夏看了片刻,按捺下来,“你错了。”

谈夏抬眼。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名誉,”一字一句,冷静平缓,“我只在乎姜词。”

谈夏呼吸一滞,声音抬高,“可您的在乎一文不值,她根本不愿意跟您一起面对…“

“我认为这饭没必要吃了。“梁景行打断她。

谈夏一愣。

“谈小姐,商人趋利避害,我也不例外。我并不太想用上后招,但事到如今…”他见谈夏神色骤变,住了声,整了整衣服站起身,从钱夹抽出一叠纸币放在桌上,“请你三日之内将画送到我公司,如未送到,后果自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再不看她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刚进电梯,一只手卡进缝里,谈夏紧跟着进来。电梯门合上,她气喘吁吁,双目沉沉地看着梁景行,“她就有那么好吗?”

梁景行退后一步,与她隔开些距离,紧抿薄唇没有出声。

“我和她一样年纪,一样是学艺术,一样的家庭出生,甚至比她更好。为什么我不可以?”谈夏抬高的声线里饱含情绪,似一张薄膜紧紧绷住,声音脆而薄,随时都要崩断。

梁景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明艳动人的一张脸,略微上挑的眼角张扬妩媚。可这样一张极富有侵略性美感的脸,却显出几分凄婉恳求的哀色。

电梯缓缓下行,谈夏说完这句,喘了口气,也自觉过于卑微,狠狠咬住唇,别过目光。

就在她以为梁景行此生再也不会同她说一句时,忽听他沉声开口:“谈夏,如果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我向你道歉。多年前只是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像我一样。每个人都无可取代,你既有这样好的条件,何必执着于成为另一人的替身。”

谈夏没说话,嘴唇被她咬得血色尽失,片刻,她长长叹了声气,“画在我车上,去停车场我给你。”

一霎沉默,“叮”的一声,电梯门弹开。

“谢谢。”梁景行敛了目光。

两人到了停车场,谈夏将车解锁,手按着车头,仰头看着梁景行,“我得替自己解释一句,当年那照片不是我放的,我虽嫉妒姜词,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